第五十八章

張子規嚇得直接鑽回了曹覓懷裡，曹覓愣了愣，隨即笑開，朝戚然遞過去一個不滿的眼神，示意他不可嚇唬人之後，便順勢將張子規送還到張氏懷裡。

看幾個孩子們「吃醋」其實挺好玩的，但適當地滿足孩子們的占有慾，給他們安全感，才是更重要的。

果然，小女孩離開曹覓的懷抱之後，三個孩子的表情便緩和了下來。

曹覓摸了摸戚然的頭，又詢問張氏道：「妳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來買東西？」

張氏點點頭，將自己在阿勒族內開客棧的事情簡略說了，又道：「那些戎族的人住下之後，免不了也要解決吃喝問題。族中尋常的吃食對於他們而言沒有什麼吸引力，民婦方才在市集中閒逛，就是想找找有沒有什麼新奇的吃食，看到攤上這些前所未見的東西，這才過來詢問。」

曹覓笑了笑。「嗯，這些確實是新奇的吃食。」

她喊身邊的僕役取了些乾辣椒過來，與張氏介紹道：「這種是『紅籠果』的果子，也是辣椒。它的辣味純正，如今是我酒樓中的招牌。」她想了想，又問：「戎族那邊是不是常吃烤肉之類的食物？如果將辣椒製成辣椒粉，隨鹽巴一同撒在烤肉上，味道很不錯。」

張氏眼前一亮。她是知道曹覓本事的，自然不會懷疑她的話。

知道辣椒真是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她便有些激動地問道：「那……王妃，這種辣椒，是什麼價格？」

曹覓為難地皺了皺眉。

「這批辣椒是前兩個月剛收上來的，我手上也不多，如今賣得極貴。」她解釋道：「這些本來是我拿來給王爺和兩個孩子嚐嚐鮮的，之前是聽聞市集冷清，才讓他們拿出來湊個熱鬧，幫昌嶺市集壯壯聲勢。不過，發現它的妙用之後，我又令山莊的人補種了一批，大概下個月就可以收成了。但是要等到價格下來……恐怕還需要兩、三年。」

在現代隨處可見的辣椒，放在如今，絕對算是一種稀少的奢侈品。在產量提高之前，供應的對象只有能隨意出入豐登樓的高官巨賈。

張氏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倒是民婦不自量力了。」

曹覓搖搖頭。「沒事，也是我這攤子沒說清楚。」她突然想到什麼，又說：「其實，若說要為烤肉增味，倒不一定需要辣椒。」

她憶起現代那些各式各樣的烤肉醬和烤肉粉，比如舉世聞名的孜然粉，其主要材料「茴香」還沒有找到。這種東西不在盛朝，她空間內又沒有種子，暫時無法製作。但是簡單一些的五香粉，甚至十三香這些，大部分的材料倒是容易獲得。

想到這裡，曹覓又道：「這樣吧，恰好酒樓該上新菜了，妳下個月不是還要送一批羊毛到容廣山莊嗎？如果到時我……王府的廚娘能把香料配出來，我就讓他們送一點到山莊裡面，妳找北寺買就是了。不加辣椒的烤肉粉，價格應該就不會太貴了。」

張氏聞言，欣喜地點了點頭。「多謝王妃！」

兩人又閒聊了一陣，張氏便帶著自家的閨女離開了，曹覓才有空閒回過頭教訓自家的三個孩子。

她佯怒問道：「方才對待小子規，怎麼能擺出那樣的態度？」

戚然委屈地嘟著嘴，也不說話，大概知道自己做錯了，但不想承認，便埋頭扎進曹覓的懷裡，哼哼唧唧地表達自己的小心思。

戚瑞和戚安稍微穩重一些。老大甚至提醒道：「娘親，那是一個戎族女孩。」

曹覓笑了笑。「你們忘記了？她們母女是之前你們父親接回府中的那兩人，那女孩的父親是你們父親麾下戰死的親兵。」

三個孩子聞言，點了點頭。

曹覓便又道：「這件事娘親確實也有錯，不該當著你們的面就無所顧忌地與她親近。但是無論怎樣，我們王府的公子都不該對一個比自己小、又沒做錯什麼事的女孩兒露出那樣的表情，明白嗎？」

三個孩子乖巧地點了點頭。

趴在曹覓懷裡的戚然突然抬起頭，似有所感地問道：「娘親，妳更想要、更想要養一個女孩是不是？」

他平時看著十分單純，反應和智力都比不上兩個哥哥，對於情感卻十分敏銳。他能感受到曹覓一開始見到張子規和張氏的時候，開心之餘，是隱含一些羡慕的。

曹覓有些尷尬地咳了咳。

她確實是有這種想法。說起來，她上輩子還是單身，對於未來自己生兒育女的幻想，定格在能給可愛的女兒梳辮子這種溫馨情景上。所以見到長著一張異域小美人臉龐的張子規，她確實「心動」不已。

但是，此時這點小心思被老三直接說出來，曹覓竟有種自己被「捉姦在床」的尷尬。

想了想，她答道：「娘親，咳、咳，確實想過要一個小閨女，但沒有『更』想要。」她又安慰道：「能遇見你們三個，娘親很開心、很滿足。沒有比你們更讓我喜歡和期盼的孩子了！」

就算有，那跟你們也只是同等分量。

但她明智地沒有把最後一句說出來。

果然，三個孩子聽完她的解釋又放鬆了下來。

一場小危機被化解，曹覓暗暗鬆了口氣。

市集一直開到傍晚，直到結束之前，曹覓攤上的東西都沒賣出去多少。她也不糾結這種事，乾脆將東西作為禮物，送給雷厲那些軍官。

鬧了一整天後，夜裡，三個孩子被送回屋中，洗漱過後都乖乖入睡了。

曹覓照顧了一天，這時候才有空暇揉著痠痛的腰肢，打著哈欠往外走。

但她還沒回到房間，就遇到了等在院中的戚游。

壓抑著心中的歡喜，曹覓明知故問道：「王爺，怎麼在這裡？」

戚游本就忙碌，加上她要照顧幾個孩子，兩人即使身處同一座城，也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戚游看了她一眼，詢問道：「他們都睡了嗎？」

「嗯。」提起三個孩子，曹覓語氣便軟和下來。「今天鬧了一天，兩個小的都在強撐著呢，一放到床上就睡著了。」

戚游點了點頭，邁步往前走，示意曹覓跟上。

「你們幾時走？」他又問。

曹覓想了想。「再待兩日就離開。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吧？」

戚游腳步一頓，隨即低啞地說了一句。「妳是很會給人添麻煩。」

此時他走在前頭，曹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從聲音判斷出來，北安王此時心情不怎麼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他了，頭皮卻禁不住有些發麻。

「王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她睜著眼睛扯謊。「我……妾身向來都是最守禮的。」

戚游雙眸微斂，似乎記起了什麼舊帳，突然說道：「妳的話，我卻不知道可不可信。」

「嗯？」曹覓瞪大了眼睛。「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欺瞞過王爺不成？」

雖然因為穿越的事情，確實糊弄過一些理由，但這種事她可不會平白承認。

「沒有嗎？」戚游挑唇，嘲諷一笑。「兩日前，妳不就還欠著我一樣東西？」

「兩日前？」循著這個關鍵字，曹覓開始回憶。

兩日之前，正是她帶著戚然被面前男子接入昌嶺的時候。那時候她只顧著戚瑞和戚安，哪裡與戚游結下梁子了？

曹覓沈默了半晌，沒有想到任何一點線索。

戚游趁著這個時候，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想不起來了？王妃當真是健忘。」

曹覓抿了抿唇，並不願意接下這個「罪名」。「還請王爺提點。」

戚游聞言，朝她身後看了一眼。

曹覓只聽到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跟著的僕役婢女們被北安王一個眼神斥退時發出的聲響。

她還沒反應過來，戚游突然伸手將她一拉。曹覓踉蹌兩步，與他一起跌入旁邊樹蔭下的陰影中。

溫熱的唇瓣輕輕擦過她的面頰，接著是響在耳邊的低沈男音。「想起來了嗎？」

北安王妃整張臉紅成了熟透的蝦子，所幸夜色昏暗，幫忙遮掩了一二。

曹覓有些窘迫，又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目前的情況──

這北安王竟真的小氣如斯，就連幾天前，她與孩子們的一點親臉遊戲都要計較！

「那是我，咳，是妾身與三個孩子的……玩笑。」她結結巴巴地解釋。「並不是，一定要……回親的。」

「嗯，他們三個是特殊的，本王就不需要顧及了，對嗎？」戚游又問。

曹覓摸不準他是什麼心情，但自己是死活不敢抬頭確認的，只能囁嚅回答。「也……也不是，就是……玩笑嘛……」

「嗯，我知道。」戚游在她頭頂笑了一聲。「一個玩笑騙了本王兩次。兩日前一次，方才為了『提醒』妳，又一次。」

曹覓嚇了一跳，生怕他真的計較起來，抬頭看著他，搖了搖頭。「不是。」

「不管怎麼說……」戚游掐住她的下巴。「總該有點補償的，對吧？」

曹覓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你……」

話還沒說完，氣勢凌人的北安王已經低下頭，將雙唇貼了上來。

北安王妃未能出口的話被他堵回了喉嚨，唇齒間卻又被另一種溫軟填滿。

被遮擋的月色，擾人心煩的熱風，震耳欲聾的心跳，身邊人的體溫和氣味，昌嶺的夜色漸濃。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1/3上市的【文創風】898《懦弱繼母養兒記》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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