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一架泰航A300的空中巴士，在大雨中從中正機場跑道昂首升起，它預定在香港中停，再轉往曼谷。

一個懷著複雜心情的年輕人靠著機窗，出神地盯著窗外。飛機穿越過濃密的烏雲層後，迎來的是晴空萬里。望著遠處狀似真實、實則虛幻的浮雲，劭華再三咀嚼著蕙玲那句話：「……浮雲蒼狗、世事難料，凡事只能把握現在。」沒錯，滿載著鄉愁和情思，迎向一個陌生的國度，投入一個大家都感到離奇的「泰國留學」生涯，劭華真不知迎向他的，會是怎樣的人生？兩人之間意外的短暫戀情，又將如何發展？耳際悠悠響起那首著名的西班牙歌曲Que sera sera（順其自然）…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 Que sera sera…的確，世事難料而多思無益，只能順其自然吧！

回首機內，劭華發現即便不是波音747，機艙還是相當寬敞舒適。雖不是第一次搭機，但卻是劭華首次遠行，一切都令他好奇和忐忑。空服員穿著濃濃民族風的泰絲傳統禮服，金碧輝煌且剪裁合身，腰部和臀部曲線畢露引人遐思；肩上披著圍巾，胸前別著暗紅胡姬花，走起路來阿娜多姿，面帶微笑親切自然，確是訓練有素的團隊。劭華被她們深深地吸引，刻意叫了杯飲料，仔細端詳空服員的曼妙丰采。

到曼谷的五小時航程並不算短，落地香港啟德機場後，劭華轉了下免稅商店，買了個看來不錯的三洋三波段收音機、一條香菸和一袋蘋果，收音機和蘋果準備自用，香菸可以送人。他打開包裝，以免被泰國海關誤認為是要販售用的。在過境大廳中，劭華發現這個只有一條跑道的機場，起降竟然極度繁忙，大約每分鐘都有班機起降；相形之下，中正機場簡直就像處於「失業」狀態！

班機離港起飛後，立刻供應午餐，同時放映了一場空中電影。劭華用餐時點了白酒搭配海鮮，喝完後又加點了紅酒，然後就茫茫然睡了一場長午覺，似乎刻意要將所有的罣礙全部忘掉！

直到被空服員叫醒，要求打開艙窗時，劭華才驚覺就要著陸了。急忙往外一看，赫然發現飛機持續在陸地上方幾百公尺的高度緩緩前行，地上的建築和農田一清二楚，有如玩具一般可愛迷人。

南國的夏天確實是綠意盎然，一欉欉的香蕉散佈田間。每分鐘內，都會出現幾間綠色琉璃尖頂、黃色瓦片、金箔圖飾搭配白牆的佛寺，數量多得讓劭華想起曾經讀到的一則笑話：「如果你在曼谷拿起一顆石頭往天上丟，掉下來時不是打到和尚就是打到佛寺。」看來這個笑話離事實並不太遠。

飛機終於在曼谷郊外的廊曼機場緩緩降落，這是一個極寬敞的機場，號稱東南亞最大，也是歐亞間的空運中心。劭華跟隨著下機人潮湧向入境的證照查驗櫃臺，心中猶豫著是否該依著系主任的建議，在護照上夾上十塊錢美金，以免遭到刁難。但想想自己又不是生意人，應該不會如此「幸運」吧！於是，他刻意不夾上美金，看看會不會怎樣。

結果還算順利，櫃臺的移民官員沒說什麼，就讓他過了關。喘了口氣的劭華立刻到行李轉盤取得了行李出關，卻發現海關查驗行李的速度出奇的慢，長長的隊伍拖了十幾公尺。

查驗行李的官員要他開箱，東翻西找地查遍了劭華的行李箱，沒發現任何紕漏，但最後卻看上劭華手上提著的新收音機。他冷眼瞧了一下劭華，用英語說：「新的收音機必須課稅百分之百！」

劭華也用英語回答說：「這是自用的，已經打開，難道也要課稅？」官員說：「自用也是一樣。」劭華說：「不會吧，我只是法政大學的學生哩！」 眼看官員沒要放行的意思，劭華有點急了。

官員對他的學生身分無動於衷，但看到劭華手中還提著一條香菸和一袋蘋果，眼睛一亮說道：「這條煙留下來好了！」並馬上伸過手來。劭華急忙抓緊回應：「不行，香菸是我要送人的！」

眼見後面排隊的人有點不耐煩了，劭華急忙補上：「這樣好了，給你四包煙，加上兩個蘋果。」

官員點頭表示同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極其自然地收納到櫃臺的下方抽屜。劭華如釋重負地逃離了海關查驗台，心中暗自罵：這是什麼國家，真是見鬼！

來到入境大廳，映入眼簾的是黑壓壓的一大群人潮，劭華暗自叫苦：「唉呀……我的媽！到哪裡去找經濟學院的秘書呢？」

忽然眼前一亮，一塊寫著「Welcome! Mr. Chang, Shaw-hwa」的字牌竟然就在前方不遠處晃動著，劭華有如發現綠洲甘泉的沙漠旅者，直奔字牌而去。

沒錯，是院裡的女秘書拿著字牌在等候他。這下子，緊張的心情放鬆了大半。但是，劭華記得學長的警告，「住」的問題該如何解決，還是讓他內心有如十五個吊桶 － 七上八下！

不久，劭華被秘書引導來到了停車場，登上學院的公務車，司機迅速開往二十公里以外，位於曼谷鬧區的學校。

劭華沒想到，居然服務如此的周到，外國學生似乎還挺受重視的，不禁對未來的留學生涯抱著相當的期待。

進入校內經濟學院白色五層樓的漂亮建築，劭華立刻被安置在院長辦公室的大沙發上。女秘書忙著打電話，原來有兩位分別來自日本和香港的外國學生，已經覓得市區的出租房，秘書詢問他們是否願意和劭華同住。忐忑不安的劭華只能默禱，祈求上蒼眷顧。

沒多久，秘書帶著笑容走了過來，劭華猜測答案大概是肯定的。沒錯，秘書帶著劭華，上車直奔離校二十分鐘車程的披泰耶路咸那奇巷，找到了還在新環境中摸索的日本和香港學生，將劭華介紹給他們。看到問題已經解決，秘書告辭而去，留下三個來自東亞儒家文明地區的新生，興奮地相視而笑，卻不知如何開口！

「嗨，我是張劭華，來自台灣，謝謝你們接納我！可以叫我Chang」劭華用生硬的英語開了腔。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楊國華，叫我Ken就可以；我來自香港，很高興認識你。」這位來自香港，長得瘦黑但蠻結實的年輕人，用英語招呼著劭華，但又用生硬的國語補上一句：「抱歉……我的普通話說得不好！」

另外這位日本同學，卻以熟練的英語說道：「你好，我叫Yasuo Banno，漢語名字是阪野保雄；我來自日本的名古屋，很高興和你成為室友。」劭華端詳了這位留了腮鬍的日本同學，發現是一個酷哥，頗有個性的樣子。

「我的英語很菜，請兩位多多包涵、指教。」劭華貌似客氣，其實說的確是實話。

「彼此、彼此，以後要請你多教我普通話！我在香港雖然唸中文大學，但上課不是英語就是廣東話，很少有機會練習普通話。」香港仔似乎因為有台灣來的伙伴可以學習國語，感到相當興奮。

「我以前是日本電報電話公司（NTT）的英語話務員，我來自以外語聞名的上智大學（Sophia University），也在菲律賓大學（University of Philippine）當過交換學生；有問題的話，也許我可以教你們一些口語英文。」阪野慷慨地表示，聽得劭華和國華大樂。兩人異口同聲地直呼：「太好了！我們真是幸運！」

劭華和港、日室友互相寒暄認識之後，馬上參加「新居」的整理布置工作，並添購基本生活物品。還好巷內就有一家雜貨店，生活用品基本上都可以買到。雜貨店老闆姓陳，來自中國的海南島，知道劭華來自台灣好像很高興，每次都用國語和劭華交談。有一位漂亮的女兒當助手，幫他帶來不少生意。陳老闆似乎對劭華頗有好感，經常要女兒去招呼劭華，但劭華可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應對。

劭華雖然帶了些美金，但還是關心獎學金的數額，原來的通知只說會提供足夠的生活費用，並沒有說清楚要給多少。

香港仔眼睛一亮，立刻回話：「我問過了，每個月生活費五千銖，另外學期開始會給七千銖的『生活調整費』讓我們調適生活。」

兩元新台幣等於一銖泰幣，劭華換算一下，五千銖就是一萬元新台幣。劭華擔任助教的月薪是六千多元，原先在銀行的待遇差不多就是一萬元，曼谷物價聽說約為台北的七成，劭華房租每月只要五百銖。掐指一算，劭華幾乎樂不可支：「天啊……好像是來這裡享福的哩！」。香港仔也是一副樂淘淘的樣子，只有日本仔一副無所謂的調調－對日本人來說，這點「小錢」似乎激不起什麼漣漪。

大致完成房間整理之後，劭華才有空仔細察觀察他的居住環境。原來，這是一間十坪左右的房間，夠三個人住的。房東貼心提供了三張書桌和三個單人床，也配置了電話，房間重新粉刷過，連窗簾都是新的，房外另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房間是在三層透天厝的第二層，第一層是一個囤放稻米的倉庫，因為房東是個米商。第三層是工人們的居所，另外頂層的陽台有遮陽板，可以稍微做點活動。後來，劭華常常看到工人們就在頂層陽台上用水瓢舀著大甕的水洗澡；女工包裹著沙龍，男工只著短褲，有時還和對樓陽台同樣在洗澡的的工人對唱著泰國流行歌曲，讓劭華大開眼界。

周一是開學上課的首日，學院裡舉行了一個小型的碩士生開學儀式，班上以亞洲各國的外國學生為主，看來有十幾位，泰國學生只有寥寥幾位，但看來幾乎都是華裔泰人。拿獎學金的外國同學將會在院長的見證下，一一由這個碩士班的主要金主－美國洛克斐勒基金會的代表手中獲得了一份獎學金證明書；泰國本地同學則是由贊助的泰國大企業代表手中，取得了金額較少的獎學金證明。

洛克斐勒基金會代表是一位六十歲上下的教授，叫George Delehanty。他是麻省理工的博士，美國西北大學經濟系的教授，大概是厭倦了美國學術界的競爭壓力，轉為洛氏基金會駐東南亞的代表；處理相關事務之外，也在院裡開課，教授「產業經濟學」。壯碩、黝黑的身材搭配著一張精明，但還算友善的臉。聽說他在此早已樂不思蜀，吃喝玩樂之下，根本就不想回美國了！

早上十點，一架泰航A300的空中巴士，在大雨中從中正機場跑道昂首升起，它預定在香港中停，再轉往曼谷。

一個懷著複雜心情的年輕人靠著機窗，出神地盯著窗外。飛機穿越過濃密的烏雲層後，迎來的是晴空萬里。望著遠處狀似真實、實則虛幻的浮雲，劭華再三咀嚼著蕙玲那句話：「……浮雲蒼狗、世事難料，凡事只能把握現在。」沒錯，滿載著鄉愁和情思，迎向一個陌生的國度，投入一個大家都感到離奇的「泰國留學」生涯，劭華真不知迎向他的，會是怎樣的人生？兩人之間意外的短暫戀情，又將如何發展？耳際悠悠響起那首著名的西班牙歌曲Que sera s...

留學，是許多國人的重要夢想，包括我在內。當年在台大念書時，常聽到「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的說法；這其實隱含了一個重要義涵，就是在台灣，能否出國留學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關係到未來能否出人頭地、事業有所發展。因此，許多大學生都在家庭的全力支援下，或前或後地投入了出國留學的行列，希冀能學成歸國後一展長才鴻圖大展，或者得意他鄉，未來也能光宗耀祖。

然而，正如其他所有決策一般，留學同樣有它的潛在成本和收穫，雖然每個人不會完全相同，但其實極為類似，它們經常和我們原來的預期相距十萬八千里，雖然後來都成為留學生涯的經歷，逐漸沉澱到記憶之海的深處，但若能預先有所了解，做出相關的心理建設或稍加留意規劃，也許事到臨頭就不會那麼無助、徬徨，甚至失策。

作者曾留學極少國人會去念書的泰國，又到過最熱門的美國前後念了三所大學，前後長達八年時光，耗去了人生中最精華寶貴的時光。留學生活的風險和豐富都是事前難以想像的，例如在泰國海岸掙扎於溺斃邊緣、在聖誕節乍聞鄉曲引發無盡鄉愁之苦、無暇顧及情愛之折磨與無奈、同學間競爭激烈和引發之愛恨情仇，博士學位遙望難及的苦悶徬徨，點點滴滴較之國內都更為淒楚。雖事隔多年，在回憶中仍刻骨銘心揮之不去。

長期以來，一直思考如何將這些寶貴的經驗介紹給國人同胞，特別是有意出國留學的莘莘學子。後來終於鼓起勇氣，決定以小說形態，輕鬆讓年輕朋友們以看故事的心情自然了解，提供他們有價值的參考。雖曾出版多本學術著作、科普和教科書，本書卻是作者第一本極為特殊的小說。

特別要感謝，以做功德的心情經營這個志業的遠景出版社發行人葉麗睛女士、細心認真的文壇老將吳建衛編輯，以及媒介這個機緣、積極又豪情的文壇菁英蘇進強兄(履彊)，他們合作幫我了卻了這樁多年的心願，感謝二字實難表達心情之萬一。是為序。

杜震華 2020.11

留學，是許多國人的重要夢想，包括我在內。當年在台大念書時，常聽到「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的說法；這其實隱含了一個重要義涵，就是在台灣，能否出國留學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關係到未來能否出人頭地、事業有所發展。因此，許多大學生都在家庭的全力支援下，或前或後地投入了出國留學的行列，希冀能學成歸國後一展長才鴻圖大展，或者得意他鄉，未來也能光宗耀祖。

然而，正如其他所有決策一般，留學同樣有它的潛在成本和收穫，雖然每個人不會完全相同，但其實極為類似，它們經常和我們原來的預期相距十萬八千里，雖然後來都成...

自序
推薦序
一闋浮華如夢的青春圓舞曲/ 台大盧信昌教授
點心的苦味/ 前暨南和元智大學校長 張進福
令人激賞的隱形敘述模式/ 世新大學校長 吳永乾
壹 | 啟程前的意外
貳 | 曼谷的歡笑與悲傷
參 | 紐約州大的藕斷與絲連
肆 | 學術殿堂霍大的淬鍊
伍 | 來去馬里蘭大學
陸 | 植物園的邂逅
柒 | 執子之手共步紅毯
捌 | 婚姻是愛情的試煉
玖 | 東天取經修成正果

自序
推薦序
一闋浮華如夢的青春圓舞曲/ 台大盧信昌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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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激賞的隱形敘述模式/ 世新大學校長 吳永乾
壹 | 啟程前的意外
貳 | 曼谷的歡笑與悲傷
參 | 紐約州大的藕斷與絲連
肆 | 學術殿堂霍大的淬鍊
伍 | 來去馬里蘭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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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 東天取經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