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花之歌〉

紅玫瑰，紫羅蘭，白蘭花，金銀花，

這些都是人類牽強附會

胡亂安在我們頭上的名字

根本同我們無關

那個湊著鼻子吻我們臉龐的小孩

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名字

卻是我們的知心

也讓我們放心

知道他不會像那些評論家

熱情澎湃搖頭擺腦歌頌讚美之餘

一剪刀把我們剪下

去討好他們的情婦

或主子



〈我為什麼寫詩〉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寫詩

只知道寫詩使我富裕

享有──不是占有──

整個

沒有通貨

卻不斷膨脹的宇宙

天空上──

飄逸恬靜的白雲

輕盈歡叫的雲雀

低吟的清風

溫柔的月亮與閃爍的星星

大地上──

高山小丘平原溝壑

蔥蔥鬱鬱

大海小溪湖泊池塘

淙淙涓涓

燦爛盛開的花朵

搖曳生姿的綠葉

小孩純真的笑聲

小貓小狗小雞小鴨小鳥的蹦跳與鳴叫

都是我生命的財富

當然還有

猙獰的黑雲

霸道的老鷹

咆哮的狂風暴雨

寂寞凋謝的花朵

隆隆的炮聲

淒厲的哭聲與嚎叫

這些使生命更立體更真實的

陰影

豐富了詩

也堅定了我

其實不是我在寫詩

是詩在寫我



〈窗〉

再大的窗

也容納不下

這五光十色的

大千世界

聰明的人類

乾脆把風景壓縮

成為幻影

從此大街小巷海邊山巔曠野上

只剩下了一道活風景──

或站或走或坐或蹲或躺的人類

眼睛直直瞪著

他們手上的一方

小窗



〈同月亮辯論〉

同月亮辯論是一種挑戰

你不能像同太陽辯論那樣

慷慨激昂

甚至面紅耳赤

必須溫柔

再溫柔

如同面對自己的母親

知道無論辯論的結果如何

她都會微笑著伸出溫柔的手來

輕撫你的頭

好好睡吧

孩子

明天還得早起



〈血月〉

原來月亮同我們一樣

都是血肉之軀

都來自母親

充滿痛苦與歡樂的

子宮

但她得天獨厚

每隔幾年便回到

宇宙母親的肚子裡

哇哇重生

血的洗禮

讓她在億萬年之後

仍明亮如初

附注：2015年中秋夜恰逢超級月蝕（所謂的血月）。半夜裡被從窗口射入的明亮月光叫醒，起來寫詩。



〈拳王阿里〉

重重一擊

整個地球又左右搖晃了一陣

他不是患博金森症嗎

怎麼又出賽了？

原來是垂死的他

竭盡全力

對人類冥頑的紛爭與不義

揮出了

最後的一拳



〈曇花〉

1

知道

這短短的一瞬

就是整整的一生

她因此決定

要舒緩再舒緩

從容更從容

把每一秒

都綻放成

永──恆──

2

五朵曇花

把短短的今夜

開成了永恆

它們不獨領風騷

更不彼此嫉妒

只專心經營



〈2020勞動節〉

1

一年一度的

勞動節

卻成為日復一日的

躁動節

2

在多月的辛勤勞動之後

這是個法定的

休息日子

在多月的無所事事之後

這是個非法定的

彷徨日子



〈蚯蚓〉

忙忙碌碌

不知道你們在地下經營的

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或竟是一個沒有天災人禍的天堂

日日夜夜

赤裸著身體

與靈魂

在同土地親密做愛

〈無名花之歌〉

紅玫瑰，紫羅蘭，白蘭花，金銀花，

這些都是人類牽強附會

胡亂安在我們頭上的名字

根本同我們無關

那個湊著鼻子吻我們臉龐的小孩

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名字

卻是我們的知心

也讓我們放心

知道他不會像那些評論家

熱情澎湃搖頭擺腦歌頌讚美之餘

一剪刀把我們剪下

去討好他們的情婦

或主子



〈我為什麼寫詩〉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寫詩

只知道寫詩使我富裕

享有──不是占有──

整個

沒有通貨

卻不斷膨脹的宇宙

天空上──

飄逸恬靜的白雲

輕盈歡叫的雲雀

低吟的清風

溫柔的月亮與閃爍的星星

大地上─...

《非馬新詩自選集》總序

　　每個作家都有出版全集的心願，我自然也不例外。但這心願對我來說，實際的考量要比滿足虛榮心來得多些。我常收到國內的讀者來信，問什麼地方能較完整地讀到我的作品。雖然近年網路興起，除了我自己營建的個人網頁及部落格和博客外，許多文學網站也陸續為我的作品設立了專輯，但這些畢竟沒有白紙黑字讀起來舒適有味道，更沒有全集的方便及完整。秀威出版的這套五冊自選集（約佔我全部作品的十分之七），雖非名義上的全集，卻更符合我的心意。我想沒理由讓那些我自己都不太滿意的作品去佔據寶貴的篇幅，浪費讀者寶貴的時間。何況取代它們的，是一些精彩的評論及導讀文章。

　　我認真寫詩是在我大量翻譯歐美現代詩以後的事。上個世紀的六、七十年代，我在《現代文學》及《笠詩刊》上譯介美國當代詩，後來又擴及加拿大、拉丁美洲和英國詩人的作品，還有英譯的土耳其、法國、希臘、波蘭和俄國等地的詩。在翻譯過程中我得到了許多的樂趣，這些詩人的作品更為我的生活與寫作提供了豐富的營養。最近幾年常有台灣及大陸的年輕詩人對我說，他們在中學時期便接觸到我的詩，受到了很深的影響，有的甚至說是我的詩把他們引上了寫作之路。對我來說，他們這些話比什麼文學獎或名譽頭銜都更有意義，更使我高興。這是我對那些曾經滋養過我的詩人們的最好感恩與回報。

　　我希望我的每一首詩，都是我生命組曲中一個有機的片段，一個不可或缺的樂章。我雖然平時也寫日記，但不是每天都寫。有時候隔了一兩個禮拜，才猛然想起，趕緊坐下來，補記上那麼幾筆流水帳，無味又乏色。倒是這些標有寫作日期的詩作，記錄並保存了我當時對一些發生在身旁或天邊的事情的反應與心情。對我來說，有詩的日子，充實而美滿，陽光都分外明亮，覺得這一天沒白活。我深深相信，一個接近詩、喜歡詩的人，他的精神生活一定比較豐富，更多彩多姿。這是因為詩的觸覺比較敏銳，能讓我們從細微平凡處看到全貌，在雜亂無章的浮象中找到事物的真相與本質，因而帶給我們「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驚喜。特別是在人際關係越來越冷漠的今天，一首好詩常會滋潤並激盪我們的心靈，為我們喚回生命中一些快樂的時光，或一個記憶中的美景。它告訴我們這世界仍充滿了有趣及令人興奮的東西，它使我們覺得能活著真好。我常引用英國作家福特（Ford Maddox Ford，1873-1939）的話：「偉大的詩歌是它無需注釋且毫不費勁地用意象攪動你的感情；你因而成為一個較好的人；你軟化了，心腸更加柔和，對同類的困苦及需要也更慷慨同情。」能寫出幾首這樣的詩來，我想便不至於太對不起詩人這個稱號了。

　　　　　　　　　　　2022年2月1日寫於芝加哥　非馬

《非馬新詩自選集》總序

　　每個作家都有出版全集的心願，我自然也不例外。但這心願對我來說，實際的考量要比滿足虛榮心來得多些。我常收到國內的讀者來信，問什麼地方能較完整地讀到我的作品。雖然近年網路興起，除了我自己營建的個人網頁及部落格和博客外，許多文學網站也陸續為我的作品設立了專輯，但這些畢竟沒有白紙黑字讀起來舒適有味道，更沒有全集的方便及完整。秀威出版的這套五冊自選集（約佔我全部作品的十分之七），雖非名義上的全集，卻更符合我的心意。我想沒理由讓那些我自己都不太滿意的作品去佔據寶貴的篇幅，浪費讀者...

《非馬新詩自選集》總序

【2010年代（續）】
鐵線蓮
靶心──給血案兇手
對決──為科羅拉多電影院血案而寫
馬拉拉日
鄰區守望
乾旱季節
開瓶
同麵包辯論
幸運餅與農曆──賀美國女詩友莫呂斯伉儷金婚紀念
這隻小鳥
有一種餓
英石
富貴病社會
夜宴
曼德拉
詩畫世界
風箏
雪
獨家風景
落葉
同時間辯論
同天空辯論
濕吻──懷念剛去世的犬孫可可
運氣
無名花之歌
霧霾
蝴蝶
同自己辯論
煙囪
鄉愁
圓──給詩友周夢蝶送行
賭城之戀
冰島之夜
靜物1
我為什麼寫詩
時間容器──給南茜．錦．卡綠庚
光與影
孤單1
孤單2
日記
同太陽辯論
黑色的呼號
新年祈願
聽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
同鏡子辯論
無名而孤單──給恐怖份子
同山峰辯論
在凝凍的窗前
怪物
廣告
窗
陰偶微雨
管道的白日夢
磁性
同月亮辯論
同星星辯論
同鉛筆辯論
主角
火與冰──為無家可歸的中東難民而寫
塵歸塵土歸土──紀念美國女詩友格蘭娜．豪勒威
血月
邂逅──秋晨在公園中漫步
當我的手指梳過你的頭髮
晚安
時空之外
向明──給詩人向明
節日
家
留白
寫詩
生命的河流
探春
靜物2
川普牆
嬰啼──布魯塞爾恐襲現場，2016.3.22
晨間新聞1
小草
拳王阿里
鐵樹開花
從這裡開始
太湖
曇花
友誼
飛──詩勉一個早熟的小女孩作家
單行道
蓋茨堡演說
生日禮物
外灘的黃昏
在佛前
時差3
時差4
元旦
草原
火山
全球暖化怎麼了
難民之歌
雪頌
瀑布
醒來
蒙娜麗莎的微笑2
世界盡頭
贏不起的人
籠鳥1
籠鳥2
良藥
元宵
失眠
甜圈餅
流浪漢
晨曲
今年的頭一朵蒲公英
我們之間
約會
母親節快樂
風與愛
雷陣雨
一串葡萄
起飛的姿勢──題天蓉的攝影作品
門
非時裝表演
河流穿過
大地之歌
白花蝴蝶蘭
晨間新聞2
照相
蛇
爺爺，請坐
秋風起
晚秋
夏天
向日葵
冬柳
能量守恆定律
佛州槍擊
冬天的太陽
冰柱
晨霧
為我們的生命遊行
華登湖
政客
鳥譯器
柑橘
晨雨
夏令營
畫像
放生
陽光普照
詩之國
影子
微笑
美國宰恩國家公園
老頑童
晨妝
電話
放風箏
每陣風都是一首詩
中色透明
咕咕咕―
耳鳴交響曲
霧晨
哀悼總統
晨光下的河流
走天走宇──懷念剛去世的文友劉強兄
牛郎織女
冰雪頌
情人節
冰樹
捉迷藏
腳印
小難民
櫻花季
自閉
永鮮麵包
紅知更鳥
宇宙黑洞
機器人工會
超速
水災
土霸王
元極舞
亞馬遜大火
四顆藍鳥蛋
機器檢測人
耳鳴
樹林
油畫新娘──紀念結婚57週年
烹飪
鳥客
狼
2020
不是悼歌──懷念吳開晉教授
雨來了
隧道
蒙娜麗莎的微笑3

【2020年代】
陰天
文藝復興配偶
鶴立雞群──給為信念而站起來的美國參議員密特．羅姆尼
幸運餅
春日冬眠
雙向公路
影子
瘟疫的日子
合影
在鏡前
線上元極舞
2020年勞動節
這隻蝴蝶
猴
怪石仙頌──給詩畫友項美靜
皺紋
愛情
蚯蚓
一對老佳偶
面具
迎牛年
酒窩
它們都在那裡等妳──給明理
鞋
割草插曲
小黃花
長衫
微詩場

【附錄】
新詩創作年表與發表處所
非馬著作
比現代更現代，比寫實更寫實──試談非馬詩歌藝術追求與思想內涵／何與懷
非馬的詩／陳柏達
讀非馬詩是一種幸福／劉剡

《非馬新詩自選集》總序

【2010年代（續）】
鐵線蓮
靶心──給血案兇手
對決──為科羅拉多電影院血案而寫
馬拉拉日
鄰區守望
乾旱季節
開瓶
同麵包辯論
幸運餅與農曆──賀美國女詩友莫呂斯伉儷金婚紀念
這隻小鳥
有一種餓
英石
富貴病社會
夜宴
曼德拉
詩畫世界
風箏
雪
獨家風景
落葉
同時間辯論
同天空辯論
濕吻──懷念剛去世的犬孫可可
運氣
無名花之歌
霧霾
蝴蝶
同自己辯論
煙囪
鄉愁
圓──給詩友周夢蝶送行
賭城之戀
冰島之夜
靜物1
我為什麼寫詩
時間容器──給南茜．錦．卡綠庚
光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