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術師、女巫這類人物，自古以來不計其數，卻不曾耳聞有女魔法師、女方士（magus）的存在。依據艾利馮斯．李維（Éliphas Lévi）提出的定義所示，妖術師與魔法師的差別在於「前者是惡魔手下的奴隸，後者為號令惡魔的主權者」，相當於精通宇宙神祕奧義的專家。也就是說，方士為了推敲宇宙奧祕，必須超越人類的欲望甚至喜怒哀樂，而這般高深的精神層次，在當時認為女性難以掌握或許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如同普遍認為音樂領域的演奏家以女性居多，但是作曲家卻鮮少有女性存在一樣，與此同時，音樂也可用惡魔來比喻。

　　當然，傳說中還是有幾位堪稱女魔法師的人物存在，只是詳查之後，似乎還是無法完全滿足魔法師的精確定義。舉例來說，古希臘亞歷山卓的女哲學家希帕提亞（Hypatia），雖被基督教徒視為異教徒慘遭虐殺，但她似乎並非魔法師。甚至連巴比倫尼亞的女王沙米拉姆（Semiramis），縱使她建造了古代世界七大奇蹟之一舉世聞名的空中花園等，充滿著神祕感，仍舊只是被稱之為豪奢放逸的女王。若提到示巴女王(Queen of Sheba)，則是淹沒在傳說的雲霧之中，無從獲悉她的性格如何。而德魯伊教（Druidism）的出家女眾，應該算是女巫的一種。不過被稱作「畢達哥拉斯教派」的祕密組織中，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名女性。傳說受到神祕啟示的基督教聖女亞維拉的德蘭（Teresia Abulensis），如此描述她體驗法喜的感受：

　　「我看見了黃金長槍，槍尖上似有火苗。長槍屢次刺穿我的心臟，一路穿透五臟六腑。每當槍被拔出時，感覺我的臟腑也一併被拔出，全身被神的大愛之火包覆。這等苦痛十分煎熬，叫人忍不住呻吟，卻還是不願從中獲得解脫。」

　　依照女精神分析學家瑪麗．波拿巴（Marie Bonaparte）所言，這種徵兆與性高潮如出一轍。總之對女性而言，即便是聖女，要超越肉體感受也是難若登天，可見魔法師在求知欲與權利欲望的附體下，那種孤獨、非人的終極精神境界實在難以到達。

　　話說回來，男魔法師及男方士又是如何呢？其實男魔法師、男方士在歷史上比比皆是，可是步上悲慘結局的人卻出乎意料地多，接著為大家舉幾個有名的例子。

古羅馬皇帝尤利安足以稱作古代希特勒，他破壞基督教文化，並崇拜異教之神的太陽神密特拉（Mithra），甚至對各式魔法插足其間，最後卻在波希戰爭中受傷而亡。傳聞當時他用手掌接住一湧而出的鮮血，往天空灑去，痛心疾首地怒喊：「加利利人，你們贏了！」這位皇帝在新柏拉圖主義的哲學家中雖是首屈一指，然而他的執著還是叫人毛骨悚然。

　　吉爾．德．雷（Gilles de Rais）是中世紀勢力強大的法國領主，聘召來自義大利的魔法師普勒拉蒂（François Prelati），犠牲無數孩童的性命，沉湎於黑彌撒的神祕儀式，最後被拉上裁判所受審時，才流下眼淚悔悟不已。

　　名氣最為響亮的的煉金術師尼古拉．弗拉梅爾（Nicolas Flamel），為人吝嗇，一般來說同道中人幾乎都是失敗收場而身敗名裂，然而這一位卻成為百萬富翁，放起了高利貸。現實中也有庸俗的魔法師，而他正是墮落的其中一例。

　　文藝復興時期的偉大魔法哲學家阿格里帕．馮．內特斯海姆（Agrippa von Nettesheim），晚年陷入懷疑論中，創作出《解析科學的不確定性及虛榮》這本著作後竟陷入窘境，不得不宣告自己煞費苦心構築的哲學理論分崩離析。同一時期的天才醫生帕拉塞爾蘇斯（Paracelsus），一生漫遊世界各國四處流浪，卻被當作是個愛吹牛皮的同性戀，最終酗酒成性，因與人發生爭執而暴屍於市。

還有吉羅拉莫．卡爾達諾（Girolamo Cardano）以及拉瓦特爾（Johann Caspar Lavater）這些人，在不明原因下自殺，十八世紀的煉金師卡里歐斯特羅（Alessandro di Cagliostro）則是被捲入政治事件而打入苦牢，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就像這樣，方士們最終只有淒涼悲慘的命運在等著他們。儘管如此，人類對於知識與權利所懷抱的痴夢，還是讓他們不得不背離救贖宗教的光明思想（magie blanche，又作白魔法），無止境地步上所謂的黑暗思想（magie noire，又作黑魔法）一途。其實嚴格來說「白魔法」與「黑魔法」很難區別，任何人都會相信自己才是正確的一方，並認為自己才是屬於「白魔法」。例如和耶穌年代相同，提亞納的阿波羅尼烏斯（Apollonius of Tyana）等人物所展現的奇跡，便無法區分是「白魔法」或「黑魔法」。但是一般所謂的黑魔法，意指直接向地獄魔王路西法祈禱，召喚出各路惡鬼的行為，這樣明顯與基督教相違背，就屬於「黑魔法」的領域。

女妖術師、女巫這類人物，自古以來不計其數，卻不曾耳聞有女魔法師、女方士（magus）的存在。依據艾利馮斯．李維（Éliphas Lévi）提出的定義所示，妖術師與魔法師的差別在於「前者是惡魔手下的奴隸，後者為號令惡魔的主權者」，相當於精通宇宙神祕奧義的專家。也就是說，方士為了推敲宇宙奧祕，必須超越人類的欲望甚至喜怒哀樂，而這般高深的精神層次，在當時認為女性難以掌握或許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如同普遍認為音樂領域的演奏家以女性居多，但是作曲家卻鮮少有女性存在一樣，與此同時，音樂也可用惡魔來比喻。

　　當然，傳說中還是有幾...

◎異端的幻想文學家――澀澤龍彥

一

擁有《澀澤龍彥全集二十二巻・別巻二》以及《澀澤龍彥翻訳全集十五巻・別巻一》的澀澤龍彥（本名龍雄，1928-87），作品少見於台灣書肆。

楓書坊文化出版社獨具慧眼計畫出版以《黑魔法手帖》為始的的系列澀澤龍彥作品，為台灣讀者提供不同景象的日本文學作品，身為日本文學研究者，欣喜之餘，樂於大力推薦!

澀澤龍彥，何許人也？

對國內愛好日本文學者而言，可能相當陌生，因此，有必要對他稍加介紹。澀澤龍彥與之前日本NHK晨間劇澀澤榮一（一八四〇－一九三一明治大正時期實業家、財界指導者）是親戚關係。相傳龍彥幼時，被澀澤榮一抱著時，曾在他身上灑尿。

據龍彥的妹妹幸子的回憶，小時候星期天兄妹常被帶到銀座逛街，看漫畫電影之後，在外用餐。也常全家到上野動物園和小石川植物園觀賞。

龍彥幼時嗜讀山中峯太郎、江戸川乱歩、南洋一郎等的冒險小説，比起寫實作品更喜歡浪漫小說和怪奇、恐怖小說。後來筆名的「龍彥」即取自山中峯太郎的幻想性冒險小説《萬國的王城》主角的名字。

高中畢業，考東京大學法文系，名落孫山。打工時，當《摩登日本誌》（新太陽社）的編輯，獲當時的總編輯吉行淳之介疼愛、知遇，常晚上一起飲酒。小說習作請吉行指教，吉行認為他的作品有虐待狂傾向。

第三年終於考進東京大學文學部。一九五三年畢業，畢業論文《薩德的現代性》，自述自己以薩德寫論文，是最初或許也是最後。澀澤寫薩德當時，薩德的文學家評價不僅不佳，許多人認為他是官能性作家，學者對薩德研究不懷好意。據說澀澤的畢業論文第一次提出後，被學校退回。薩德研究，被學院派排擠在外。報社和出版社的就業考試，皆失敗。

之後，入東京大學碩士課程，因患肺結核無法就業。一九五四年為白水社翻譯尚•考克多（一八八九－一九六三）法國小說家，有《美女與野獸》等作品）的《大劈腿》，第一次使用筆名澀澤龍彥。

這時候，父親遽逝，家中經濟困窘，擔任岩波書店兼差的校對，與後來的第一任妻子矢川澄子認識。一九五五年與友人成立同人誌《領域》發表〈撲滅之賦〉等；〈撲滅之賦〉被視為是澀澤的處女作。

一九五九年，澀澤翻譯的薩德原著的《惡德的榮光》於現代思潮社出版。1960年4月該書以性表現的理由遭到禁止發行處分。

一九六一年澀澤與現代思潮社社長石井恭二倍以販賣薩德猥褻文書罪名起訴。

三島由紀夫給澀澤的明信片上寫著：「這次事件的結果，如果閣下成了前科者，小生以擁有前科者朋友感到無比的光榮。」

之後，歷經九年的審判歲月，被稱為〈惡德的榮光事件〉被告人。埴谷雄高、遠藤周作、白井健三郎擔任特別辯護人，大岡昇平、吉本隆明、大江健三郎、奥野健男、栗田勇與森本和夫擔任辯方證人。澀澤本人卻不把官司當一回事，開庭時因睡過頭而遲到，惹得辯護人等生氣。

最後法院宣判裁定罰款七萬圓。得知宣判結果，澀澤語帶嘲諷說：

「什麼才罰七萬圓，我還以為會坐幾年的牢呢。罰七萬的話，我還可以來幾次呢！」絲毫不把官司當一回事。

澀澤以薩德的文學論中心，加上針對美和自由的獨自考察，所寫的散文集，以及幻想小說的短篇集《犬狼都市》都受到文壇的好評。

二

將薩德介紹到日本的功勞者而聞名的澀澤龍彥，將當時不見陽光照射不到的文化，如暗黑舞蹈（由日本舞蹈家土方巽和大野一雄於二次大戰後所創，企圖破壞西方對於表演、動作、和肢體的傳統美學觀點，追求肉體之上的心靈解放和自由。舞踏的舞者通常全身赤裸並塗滿白粉，表演中常包含吶喊、扭曲、匍匐、蟹足等元素。）、球體關節人形（起源自歐洲，泛指各種擁有球型關節的可動人偶。由於關鍵部位裝有球型的關節，使人形能夠做出許多接近於真人的姿勢。）於隨筆中介紹，也功不可沒。總之，他是像少年一樣充滿好奇心，是集所有幻想、色情、頹廢於一身、變化自在的文學家。

澀澤多年的朋友三島由紀夫說：「他的博學多識無可企及，而在友情醇厚，愛妻家方面也是出名的。要是沒有他這個人，日本將會是多麼寂寞的國家啊！」

重要的作品有《黑魔法手帖》、《犬狼都市》、《毒藥的手帖》、《神聖受胎》、《夢的宇宙誌》、《薩德侯爵的生涯》、《解剖色情學》、《妖人奇人館》、《唐草物語》（獲泉鏡花獎）、《幻想博物誌》《偏愛的作家論》、《有惡魔的文學史》、《思考的紋章學》、《玩物草紙》、《城》與《三島由紀夫備忘錄》等。

三

一九六一年出版的《黑魔法手帖》，即使到今日內容仍然有趣，依然不褪色。將人類暗黑的思想，即占星術、煉金術、咒語、觀相學、妖術、黑彌撒、古代塔羅牌及卡巴拉等「黑魔法」的世界，與各色各樣的軼聞一起介紹，到處充滿著詩、驚異、幻想等，趣味十足。

《黑魔法手帖》的最後壓卷之作，〈吉爾•德•雷男爵的肖像〉記述男爵將靈魂賣給惡魔，殺掉許多孩子的故事。吉爾幾乎將所有財產投注在黑魔法和煉金術的研究。

他本來是信仰虔誠的基督教徒，遇見普勒拉蒂魔術師之後，轉變為嗜血的惡魔。吉爾殺害幼兒的描寫極為殘虐，讓人感受到強大的衝擊力。而殺害之後，對屍體的「疼愛」也是「一絕」，前後反差過大，不禁讓人懷疑同一個人為何會這樣?產生一連串的驚訝與恐怖！

《黑魔法手帖》讓人感覺重點不是為了解明黑魔法和煉金術等不可思議的現象，而是活著的同時尋求如何取得通往另一世界的通行證的方法。

林水福

◎異端的幻想文學家――澀澤龍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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