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亮著！》內文 之一 無常

108年

5/7 我坐著輪椅到佛教弘誓學院向負責雙月刊編務的法師們分享品牌經驗

5/9 傍晚被動地讓兒子送醫院急診（司機說因為我語無倫次）

5/10 中午轉急診部的重症急救區（醫師判定須插管挽救生命）

5/11 凌晨兩點插管兩小時後（共插三管，分別是喉管、鼻胃管、尿管）進入加護病房。同時施打胰島素（血糖飆高超過500）

5/12 因血紅素低下開始輸血，肺部X光照射顯示生命跡象面臨極度危險

5/13 ~5/18 日月無光，在病床上等待黎明

5/19 練習呼吸，開始做拔管準備

5/21 拔管成功

5/23 出加護病房轉入雙人病房，練習吞嚥，拿助行器下床

5/24 鼻胃管拔除成功

5/25 轉入單人病房

5/27 拔尿管

5/28 氧氣和自我呼吸練習交替

5/29 暫停氧氣使用，身體全面重拾自主權

5/30 出院回家

作為一個佛弟子，「無常」二字，常聽、常說、常寫……。

出門時是豔陽天，沒帶傘遇上了一場雨，是無常；

趕路途中搭的車在路中途拋了錨，動彈不得只能乾著急，是無常；

出自善心買了張公益彩劵，無意中發現中了大獎，也是無常。

人生中的無常在吉凶中間擺盪，是福是禍都有些因緣隨身。

當無常在生死間現身時，福禍相依的飛來，其實在理上也應是日常，但因

這是大起滅的緣，深感要接受來到面前的一切，卻是那樣的措手不及……

108年5月11號，我從睡夢中醒來，白光刺眼。發現自己躺在鋪著雪白床單的病床上，口裡已插管不能言語。心裡至親的人都在床前，師父拍拍我的頭彎下腰來看著我說：「要加油！妳在台大醫院加護病房裡。」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接著意識到在醒來之前的5天從我記憶中憑空消失了。而我所有的生活本能也在這夢與醒的過程中，已全部一次被老天收走。

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當有一天，你突然發現平時唾手可得的事，卻再也無自主能力，比如無論多用力都吸不到空氣、張口不能自然飲食、腹痛無法自然排泄……。這時才發現《金剛經》裡說的「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是這麼的真切。逐漸清醒後，插管帶給我莫大的痛苦，異物在喉，變動的不適高過疼痛許多，更大的是恐懼帶來的驚嚇。我感到自己渺小脆弱，感到無能為力的沮喪，雖然我心中不斷求助諸佛菩薩，不斷呼喊觀世音菩薩帶領，但一切如在大海中載浮載沉，痛苦不堪，心下了地獄。

師父進入加護病房後握起我插滿針頭的手，拍拍我給了些鼓勵，他沒有和我談佛法道理，卻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並對我說：「妳一定要好起來走出去。」但是，我什麼都做不了，路在迷霧中顯得飄渺。

正解是我在一星期多前得了名為「退伍軍人症」的急性肺炎，3天前在他人眼裡「醒著」的狀態下送醫，但其實我因已有譫妄情況，意識並不清楚，經家人簽字同意插管送進加護病房。老天疼惜我，整個過程經歷了好幾天，我卻完全沒有印象，所以中間周折所帶來的折磨，全是家人和夥伴替我承擔了。而我正經歷「無常」給我帶來的震撼教育，清楚地教我好好認識祂。

接受來到面前的所有一切

真正清醒過來已是幾日之後，日夜的分辨也開始變得清晰（牆上有時鐘、窗外有明暗）。一天24小時，我雖都是臥床，但生活上其實動靜不小，在特定的時間裡護理人員要為我做的事很多，包括量血壓、測血糖、量體溫、餵藥、餵食、施打針劑、抽痰、翻身拍背、洗澡……，以上每個項目都是分散在不同輪值的醫護人員手上穿插並接續著。所以每隔幾個小時我即會被叫醒一次，這時我也自己找到一個角度（醫療床可以調出各種角度）能和喉嚨裡的管子用較舒適的方式相處。

「臣服」是我這次收到的禮物，從抵抗到恐懼到手足無措，然後毫無選擇地接受，最終我憶起佛陀法教中的教導「接受來到面前的所有一切」，我和這突然來到生命中的訪客，接納祂作為室友。

在這些每日需度過的節奏中，讓我覺得最艱難的是擦澡（禮教讓我在陌生人面前的赤裸，感到無限的羞愧與難以面對），這個項目執行在夜間，通常時間到了，護理師會先走到床旁輕拍床欄說：「洗澡囉！」然後就是兩人一組，此時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我，從上到下的衣物被全數解開時，心裡彷彿有隻被驚嚇以至無路可逃的小鹿正四處亂竄著，而我與小護士的第一次見面即是在這樣的時刻裡。

那天，因為央求醫生開了助眠的藥（幫助長夜裡能安穩休息），還沒等到洗澡時間，我已經昏沉睡去，後來幾乎是閉著眼任人擺佈地進行日常的一個步驟，就在半夢半醒間，我突然從眼睛縫裡看到從沒見過的護理師，就這一眼把我嚇醒了，睡意全數退散。

護理師很年輕（應是病房裡年紀最小的，所以我加了個小字在心裡稱呼他），看起來應該只有二十剛出頭（比我的孩子還小），這一晚他和一位護理師一起為我擦澡。重點是……他是……男生。這個初次見面的「大禮」，著實很夠分量的讓我當晚的助眠藥完全失效。小護士十分清瘦，戴著眼鏡，看見我睜眼，不急不徐地和我打招呼「阿姨！這水的溫度還可以嗎？一下就好喔！」他的從容，讓我開始有些慚愧。

爾後幾日他時不時就會出現在病房，我聽見他稱其他的護理師「學姐」，也不確定他是來實習，還是已為正職？我只是想不知是什麼樣的心願讓他選擇了這項大多以女性為主的行業？很可惜到我離院前都沒機會和他交談。

《天還亮著！》內文 之一 無常

108年

5/7 我坐著輪椅到佛教弘誓學院向負責雙月刊編務的法師們分享品牌經驗

5/9 傍晚被動地讓兒子送醫院急診（司機說因為我語無倫次）

5/10 中午轉急診部的重症急救區（醫師判定須插管挽救生命）

5/11 凌晨兩點插管兩小時後（共插三管，分別是喉管、鼻胃管、尿管）進入加護病房。同時施打胰島素（血糖飆高超過500）

5/12 因血紅素低下開始輸血，肺部X光照射顯示生命跡象面臨極度危險

5/13 ~5/18 日月無光，在病床上等待黎明

5/19 練習呼吸，開始做拔管準備

5/21 拔管成功

5/23 出加護病房轉入...

《天還亮著》出版了。

這一篇是全本最後才補上的文字，因為猶豫很久，最終捨掉了以往邀請朋友寫序的習慣，因為這次的書寫內容，除了自己似乎很難讓人做些什麼推薦，也很難以旁觀者的角色下什麼註解，更沒有什麼華麗的詞藻堆砌成就它的文學價值，就只是記錄下自己的一段生命歷程，所以決定不再勞動大家。

決定要出版，在進入文字編輯的前一刻，我突然決定將原來的「歷劫二十天」改成了現在這個名字。只因為沉澱了三年，再回頭，發現自己已有了更多的轉變，似乎個性裡的大驚小怪越來越少，從前認定的大難，也彷彿如同生命裡的一場雷陣雨，廊下躲著躲著就天晴了，曾經歷的似乎也不再是心上什麼大不了的事，該帶走的帶走，其餘的索性就讓它留在原處。

整理稿件的過程，我自己做了最後一次校稿的工作，重讀當時的紀錄，竟像是在看旁人的故事，但卻又是那般熟悉。最沒想到的是重讀孩子承擔上的委屈時，我竟在桌前哭了起來，覺得對他很抱歉，因為現在我仍是母親的主要照護者，我懂那樣的恐懼和心情。但他還年輕，我只能讓他用人生踏出的每一步來教導他慢慢看見世界的真相。我最後能留給他的禮物就是便於學佛的環境，然後尊重他的人生選擇。

決定更名那一天，我節錄了一小段書中的文字發給師父：

「體力恢復的速度不如預期，我自己認為緩慢得很，但是我在家待不住總是到工作室來躺著，師父從鶯歌到小院子來，他說：『我想看看妳恢復到什麼程度了？』我心裡很是感恩。天下雨，車停處可能有點距離，師父撐著傘側身進門時，我看見他長衫下襬一角已經溼了，心裡感到抱歉又不捨，開口說道：『天氣這麼不好，抱歉讓師父這樣勞動。』他剛坐下，沒抬眼，似笑非笑像是回我話，又像自語，他說：『天氣沒有不好呀，只是下點雨，天都還是亮著呢！』當下，我有些慚愧，也知道師父趁此機會給我一點鼓勵（前幾日我為自己體力恢復的緩慢有些沮喪，和師父線上聊了兩句），師父的話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一棒，讓我徹底醒了。」這一段敘述也是這個書名的來由。

日前去上光斗師兄名為「貪生怕死」的 Podcast 節目，他問我今生至此離死亡最近的一次距離？我完全沒有思考地就侃侃而談了這本書裡記載的這一次經驗。雖然相隔三年多卻仍歷歷在目。這次訪談竟彷彿提前為這本書的上市做了熱身。

圖書市場蕭條了很多年，想要把這樣心靈上獲得的啟示分享出來，不能想太多，「做」就對了。我沒有什麼大的團體可以依怙，決定要發行，純粹圓滿自己作為佛弟子的一個發願上報佛恩。

全球的瘟疫肆虐已經近三年，許多病苦中的朋友，若有緣看到我的文章，希望也能讓黑暗中的您看到天還亮著的希望。

《天還亮著》出版了。

這一篇是全本最後才補上的文字，因為猶豫很久，最終捨掉了以往邀請朋友寫序的習慣，因為這次的書寫內容，除了自己似乎很難讓人做些什麼推薦，也很難以旁觀者的角色下什麼註解，更沒有什麼華麗的詞藻堆砌成就它的文學價值，就只是記錄下自己的一段生命歷程，所以決定不再勞動大家。

決定要出版，在進入文字編輯的前一刻，我突然決定將原來的「歷劫二十天」改成了現在這個名字。只因為沉澱了三年，再回頭，發現自己已有了更多的轉變，似乎個性裡的大驚小怪越來越少，從前認定的大難，也彷彿如同生命裡的一場雷陣雨，...

自序
楔子
之一 無常
之二 無我
之三 無盡
之四 無私
之五 無畏
之六 無礙
之七 有光
之八 有喜
之九 有福
之十 有願
之十一 有悟
之十二 有悔
之十三 降魔
之十四 回魂
之十五 歸來
後記 I
後記 II 見證無常

自序
楔子
之一 無常
之二 無我
之三 無盡
之四 無私
之五 無畏
之六 無礙
之七 有光
之八 有喜
之九 有福
之十 有願
之十一 有悟
之十二 有悔
之十三 降魔
之十四 回魂
之十五 歸來
後記 I
後記 II 見證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