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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十五市井婦女主持的盛宴

就在男主人外出這天，女主人被邀請去吃滿月酒。我們這才有了細細打量體面市井婦女盛裝的機會。

只見邀請者，姑且稱她為杜氏吧，頭上墊出一絲香雲，戴著新編的銀絲䯼髻，周圍插碎金草蟲啄針，額上勒羊皮金沿邊的銷金箍，耳邊戴一對金丁香。她身上穿著綠閃紅緞子對襟襖和黑色緞子披襖，披襖飾歲寒三友泥金眉子，織金掏袖；腰繫一條白杭絹點翠畫拖裙，胸前㩟帶銀三事㩟領兒，格外精緻明麗。原來城鎮中也有不少過得還算體面的小市民，她們的盛裝雖只是女主人的日常裝扮，但也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寒酸模樣。

市井體面婦女的盛裝

一、金草蟲啄針

因家中生意大有起色，杜氏特意毀掉了老舊的扁圓䯼髻，新編了一頂銀絲扭心䯼髻。遺憾的是她不能再購買華麗的頭面，只能挑選幾對金草蟲啄針戴著。

啄針是頭面中的配角，簪腳狀若銀針，尤為纖細。將簪子呼作草蟲，不過是因為取用了螽斯、蝴蝶、魚蝦等蟲類動物形象裝飾簪首（在明代，魚蝦被歸於蟲類）。它們是最具生活情趣的題材，雖為小件，卻雕琢得栩栩如生。

二、草蟲與吉祥物語

草蟲簪點綴在頭上並非只圖精巧別致，討個吉祥也很重要。螽斯繁殖力很強，象徵多子多孫，杜氏插一對合情合理。而螃蟹圖案又該做何解釋呢？螃蟹和科舉考試有關。單隻螃蟹象徵「一甲」，懷抱蘆葦，寓意「一甲傳臚」。傳臚是在皇極殿舉行的殿試放榜儀式。殿試列第一甲者，即狀元、榜眼、探花，進士及第對於絕大多數家庭而言是至高無上的榮耀。由此可見首飾題材的意義。它的運用往往與特定場合相呼應，用蘊含約定俗成含義的圖案表達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三、銀三事㩟領兒

㩟領又稱墜領，與禁步、七事一樣同屬雜佩。它㩟帶在胸前，尺寸較其他雜佩略小，風格有繁有簡，選用哪種由所配服飾決定。倘若搭配吉服，紛繁靡麗不輸七事；倘若只是搭配便服，可以去掉浮華。杜氏這掛三事㩟領兒是式樣簡潔的一種，不過設計依然講究。它的頂端打個銀如意雲頭做花題，依靠繫在花題上的絲繩套在紐扣上。花題上伏一隻橫行介士（螃蟹），底部附環三枚，左右兩枚用銀鏈各繫一只紫琉璃天生茄兒，當中繫一枚古老錢，下方掛一根鏈子，底部拴著挑牙和耳挖。

四、綠閃紅緞子對襟襖

閃色緞是市井庶民裁製春、秋、冬三季禮衣的上選。它採用色彩對比強烈的經緯線織成，因能煥發柔和的光澤而稍顯特殊。雖不及織金花紋那般富麗堂皇，倒也能稍稍安撫望織金而興嘆的小市民的心。

五、白杭絹點翠畫拖裙

與翠藍寬拖遍地金裙相比，女主人贈送的白杭絹點翠畫拖裙另有一番風情。它大膽拋棄瓔珞紋等高度程序化的規整紋樣，以文人畫中的花鳥小品為範本，在裙拖上描畫幾枝海棠。給杜氏帶來驚喜的還有點綴裙拖的翠葉。原來不只首飾，絲織品也可以裝點翠羽啊！

如果想見證歲月的足跡，裙拖將是很好的觀察對象。從緙絲到描畫再到插繡、堆紗，變化的是時尚潮流和裝飾工藝，不變的是對美的追求。哪怕是一朵花、一枚葉，杭州匠人均會專心致志地對待。正因如此，白杭絹點翠畫拖裙才能在愛美的女性們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吧。

時尚流行那些事

一、袖子寬度與服飾規格

不少人將服飾規格的高低與袖子的寬度聯繫在一起，他們篤定若袖子窄，都不好意思踏入禮儀場合。然而，決定服飾規格的是服飾大類。譬如大袖衫，規格之所以很高，是因為它是外命婦受冊、參與朝會和祭祀的禮服；襖衫的規格之所以低，因為它是社會各階層用於日常生活的便服。這種秩序不會因為袖子的寬窄而有半分動搖。

二、時尚是袖子寬度的風向標

便服對主流社會的好尚最為敏感，使得它在不同時期呈現出不同的輪廓。杜氏的綠閃紅緞襖，豎領對襟，衣長至膝下，袖闊六十餘公分，袖口寬十五公分，穿在身上十分肥大，風格甚是端莊持重。女主人的沉香遍地金妝花補子襖，豎領大襟，僅露裙八公分，袖子寬約二十五公分，上身後輪廓頎長，風格娉婷婉約。兩人住宅僅隔幾條大街，著裝風格相去甚遠，到底為何？

女主人的服飾均出自江南，是全國最時興的樣式；杜氏的襖子不過是正德末年帝京女裝潮流的延續，生生比女主人落後了三十餘年。就好比讓二十世紀末興起的視覺系與當下最新高級成衣同臺，能不落伍嗎？

三、典衣行，杜氏的聖地

杜氏對女主人的沉香遍地金妝花補子讚不絕口，然而新編的銀絲䯼髻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令她實在挪不出多餘的錢購置新衣裙。不過不用替她惋惜。即便明代的成衣鋪不允許普通市民賒帳，他們仍然可以穿上最炫的單品。

讓普通市民得償所願的是典衣行。眼下是冬季，杜氏可以將紗羅衣服拿去當了，用換得的錢去做一身最潮的綢緞裙襖；等夏日臨近，她不僅不用去贖回當掉的紗羅衣服，還可將冬天新做的綢緞衣服當掉，再做新衣。如此一來，杜氏總能穿到新衣，避免在追求時尚的道路上對女主人望塵莫及。

場景十六富貴人家的婚禮

七月某一天是一對新人的大喜之日。新郎頭戴幅巾，穿著紫紗深衣、粉底皂靴，騎著高大的白馬迎娶新娘。新娘則在插戴婆的伺候下，穿上從聘禮中挑出來的金絲冠、大紅五彩通袖袍、金枝線葉沙綠百花裙、碧玉女帶和玎璫七事，只等著迎親隊伍上門後拜別父母。

明代的彩禮與嫁妝

一、明代的茶禮

茶禮即彩禮，通常包括以下內容：

㈠首飾

仕宦之家送珠翠冠，殷實人家送金銀䯼髻、整副頭面，以及各式花翠、耳環、手鐲等。勳戚富貴家往往還會添上不少金珠玉石等頂級奢侈品，一次耗費幾百甚至上千兩銀子。倘若不夠寬裕，男方會送一頂用頭髮、篾絲等編製的䯼髻和幾支簪釵。

㈡數匹各色絲帛和數套禮衣，包括通袖袍、通袖襖衫等

倘若不夠寬裕，男方會準備一、兩套羅緞襖衫。

小小標：㈢若干羹果茶餅以及數量不等的現銀

明代的茶禮不包括婚房。那麼收到茶禮前，女方透過什麼評判男方的家庭狀況？媒人會把新郎的家庭背景、財產、宅院、經營狀況、容貌體態等情況全部告訴女方，女方會根據以上訊息加以權衡。

二、明代的嫁妝

新娘的出身和財產是婚嫁的重頭戲。如果沒有好的出身，沒有令人眼紅的嫁奩，就算才貌雙全也難覓一樁好婚事。媒人會將女方的嫁奩分為好幾個指標。四季衣服、頭面首飾、現銀、房產、大宗貨物，甚至是陪嫁丫鬟，皆是她家中是否殷實的證明。若再有兩張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那就錦上添花了。

這些巨額資財會在「鋪房」這個環節，也就是女方去男方宅院布置房間的時候隆重展示。除了大宗財物，新娘還需置辦新的生活用品，譬如描金箱籠、揀妝、鏡架、盒罐、銅錫盆、淨桶、火架以及櫃子等。雙方似乎沒有因錢財而發生爭執。光是那兩張床就值百兩銀子，整副嫁奩的價值不比茶禮低，實在沒有必要為仨瓜倆棗撕破臉皮。

用於婚禮的盛裝

一、古人結婚不穿婚服

在後面的內容開始之前，先提出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古人嫁娶時到底穿什麼？很多人脫口而出：這還用問？肯定是婚服（婚紗）啊。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東西方均未特意開闢名為「婚服」的服飾大類，這個空缺一直由代表著裝者社會地位的盛服兼任。直至十九世紀中葉，維多利亞女王引領了新潮流，由白色頭紗、帶拖尾的白色蕾絲長裙以及捧花組成的婚服才慢慢取代了舊禮服，成為東西方通用的新傳統。

由此看來，盛服的用途並不單一。它通常會出現於筵席、祭祖、歲時節令等諸多隆重場合。久而久之，便分化成單獨的大類，並得了個「吉服」的統稱。

二、婚嫁吉服的色彩並非只有大紅

倘若對同一款禮衣可應對多個場合感到迷惑，肯定也會被吉服的色彩所困擾。我們需要盤點一下，才能對它有正確的認識。

㈠帝王

皇帝和太子著冕服。此為明代男性衣冠體系中最高規格的禮服，主要色彩為玄色、纁色以及深青色。玄是泛著些許紅色的黑色；纁則是黃色與紅色的複合色，宛如落日餘暉。

親王、親王世子以及郡王仍著冕服。裳的色彩不變，仍為纁色，衣的顏色改用深青色以示區別。青並非綠色而是藍色，因此深青即深藍。

與他人不同，帝王的婚嫁沿用復古的「六禮」禮儀，異常繁複。他們會在婚儀的不同環節換上規格僅次於冕服的通天冠服、皮弁服。這些禮服由通天冠、皮弁、絳紗袍、紅裳等組成，主色調為紅色。

㈡皇后和太子妃

皇后和太子妃均著深青翟衣。翟衣為皇后、太子妃禮服，僅用於受冊、謁宗廟、中宮朝會等場合。需要注意的是，這裡的禮服並非用於各類禮儀場合的服飾統稱，而是名為「禮服」的服飾大類，為女性冠服之首。明代，只有內外命婦才有資格穿禮服，其餘女性最多穿常服。

皇后和太子妃會在婚儀的不同環節換上燕居冠服。我們不能因為「燕居」有閒居之意而誤認為是日常生活裝束。它仍然是特權階層用來標榜身分的服飾，規格僅次於翟衣。為了突出皇后的至高無上，其燕居冠服的主色調為黃色或者柘黃色；太子妃的則為紅色。

㈢除皇后、太子妃以外的內外命婦

除皇后、太子妃，內外命婦著真紅大袖衫，內襯一件青色鞠衣。對於她們來講，紅色算半個主色調吧！

㈣勳貴官員

勳貴官員或依品秩選擇緋色、青色、綠色的公服，或穿大紅補子圓領，但後者在實際生活中運用更多。對官員妻子不再贅述，穿大紅圓領袍、各色百花裙。

㈤士庶

明代傳承周禮，允許社會中下層的男性在婚嫁時攝盛。所謂攝盛，即新人在舉行婚禮時使用超越自己身分的儀制，體現在服飾上則是士庶、官員子弟穿九品官員的公服。然而在實際生活中，這個規定並未得到廣泛實踐，根據社會地位挑選盛裝才是主流。因此舉人、監生穿青圓領，生員穿襴衫，普通百姓穿新裁的衣撒、貼裡等時裝。

民間婦人游離於政治之外，著裝相對自由。她們可以依仗財力肆無忌憚地效仿官員妻子穿圓領袍，也可以恪守規矩穿襖衫。無論選擇哪種，上半身都穿紅色。

不難發現，紅色僅是婚儀盛服的主色調之一，與當代全部變為大紅色的秀禾服、裙褂、長衫等完全不同。這足以說明看似有深厚歷史底蘊的文化傳統未必那麼古老，甚至可能是近些年的新流行。

場景十五市井婦女主持的盛宴

就在男主人外出這天，女主人被邀請去吃滿月酒。我們這才有了細細打量體面市井婦女盛裝的機會。

只見邀請者，姑且稱她為杜氏吧，頭上墊出一絲香雲，戴著新編的銀絲䯼髻，周圍插碎金草蟲啄針，額上勒羊皮金沿邊的銷金箍，耳邊戴一對金丁香。她身上穿著綠閃紅緞子對襟襖和黑色緞子披襖，披襖飾歲寒三友泥金眉子，織金掏袖；腰繫一條白杭絹點翠畫拖裙，胸前㩟帶銀三事㩟領兒，格外精緻明麗。原來城鎮中也有不少過得還算體面的小市民，她們的盛裝雖只是女主人的日常裝扮，但也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寒酸模樣。

市井體面婦...

推薦序 明人的「身外之物」真實靈動如在目前 李純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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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第一章 女性夏季日常裝束

【場景一】女主人於家中休閒納涼
女性的內衣有什麼？
與現代大不同的明朝褲子
日常生活中的著裝禮儀

【場景二】女主人的短片拍攝現場
「女神」，對女性的至高讚美
裁製暑衣的特殊面料
夏季女裝基本款
女性夏季日常著裝層次圖
女主人的日常髮型和髮飾
另一種風情的日常首飾

第二章 男性夏季日常裝束

【場景三】男主人亭中避暑
汗褂，男性夏季必備品
靸鞋，古代的拖鞋

【場景四】男女主人家中見面
男性也須遵守的著裝禮儀
奢華的男性夏季日常裝束
男性夏季日常著裝層次圖
貼身僕童的體面著裝
蓬門蓽戶的衣衫

【場景五】結婚紀念日的神祕禮物
豐富多彩的明代禮物

第三章 冬季著裝

【場景六】隆冬朝禮碧霞元君
冬天到底怎麼穿？
女性冬季著裝層次圖

【場景七】風雪中的歸途
雨具，難道只有青箬笠、綠蓑衣？
城裡人的雨具

第四章 用於正式拜訪的禮衣

【場景八】官員間的正式拜訪
標榜身分的服飾，名利場的正式交際禮儀
常服的穿著搭配層次

【場景九】黃昏時分的一場臨時拜訪
主隨客便，需要牢記的官場禮儀
男主人的便服

【場景十】官員和儒生之間的正式拜訪
尊重儒生，又一項名利場的交際禮儀
儒生的禮服

【場景十一】名利場中的另類羞辱
官員在正式社交場合中的「褻衣」
監生的青衣

第五章 出席筵席的盛裝

【場景十二】由官員妻子主持的高規格筵席
官員妻子的盛裝
官員妻子的第二套吉服
官員妻子的第三套吉服

【場景十三】官場大會
官員大會的服飾
難倒新人的官場禮儀

【場景十四】市井庶民舉辦的盛宴
寬衣，被省略的驗習禮儀
官員的吉服
士人的便服
庶民的盛服

【場景十五】市井婦女主持的盛宴
市井體面婦女的盛裝
時尚流行那些事

第六章 婚禮盛裝

【場景十六】富貴人家的婚禮
明代的彩禮與嫁妝
用於婚禮的盛裝
富貴人家女眷的吉服
殷實之家男性的吉服
蓬門蓽戶的婚嫁服飾

第七章 喪服

【場景十七】男女主人參與弔喪
壽衣，獻給時尚人士最後的「戰袍」
弔服
喪服

【場景十八】「斷七」後到百日除靈期間的筵席
女性守孝期間參加活動的吉服
男性守孝期間參加活動的吉服

第八章 應景服飾

【場景十九】主人的生日宴
正面戴的仙子
應景紋樣

【場景二十】元宵節（上元節）出遊
少女的元宵節裝束
由宮廷流入民間的新樣

第九章 用於朝覲的服飾

【場景二十一】朝覲考察前的閒聊
禮服，女性最重要的服飾類別
如何才能擁有禮服？
禮服的組成及搭配

【場景二十二】朝覲官駐足寒風中
暖耳，身分的象徵
宦官到底穿什麼？
賜服，一項特殊的榮譽

【場景二十三】正旦大朝會
穿著朝服的場合
朝服的組成和穿著順序
胡亂改變的朝服

【場景二十四】謝恩見辭
公服的穿戴場合和形制
公服的蛻變

【場景二十五】帝都的正旦一景
民間正旦節物
宮廷的正旦應景服飾

第十章 時尚流行服飾

【場景二十六】文人雅集
時尚之都和傳播路徑
最叛逆的時尚，男穿女裝
大明衣冠的功用
時尚，士庶交鋒的新戰場

【場景二十七】旅遊，重塑自信的時尚消遣
雲居松雪
通玄避暑

【場景二十八】賞時尚女性的肖像畫
文人眼中的時尚女性裝扮
明朝時尚界的寵兒

第十一章 戶外運動裝

【場景二十九】男主人和李秀才結伴戶外運動
戶外運動穿什麼？
刀箸叉三事，屬於男人的配飾

第十二章 未成年人的髮型

【場景三十】不開心的男孩子
男孩子的髮型
女孩子的髮型

致我的同好們

推薦序 明人的「身外之物」真實靈動如在目前 李純瑀
推薦序 莫順吉
推薦序 兼容古今的漢服文化 蔡景如
前言

第一章 女性夏季日常裝束

【場景一】女主人於家中休閒納涼
女性的內衣有什麼？
與現代大不同的明朝褲子
日常生活中的著裝禮儀

【場景二】女主人的短片拍攝現場
「女神」，對女性的至高讚美
裁製暑衣的特殊面料
夏季女裝基本款
女性夏季日常著裝層次圖
女主人的日常髮型和髮飾
另一種風情的日常首飾

第二章 男性夏季日常裝束

【場景三】男主人亭中避暑
汗褂，男性夏季必備品
靸鞋，古代的拖鞋

【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