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總是少一件？

當一個女孩子在你面前嚷嚷：哎呀，沒有衣服穿了。這並不表示她的衣櫃裡沒有衣服了，相反，很可能是衣服太多，卻又不知如何選擇。為什麼我們總是覺得自己少一件衣服？

10年前我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的逛街經歷，準確說是陪逛經歷，妹妹貝殼大學畢業想買一套面試穿的衣服，我陪她。她後來用文字記下了當時的情景：

走了幾條街，看上的嫌貴，便宜的看不上，直接把陪在一旁的遠遠逛哭，眼看服裝店一家接一家打烊，惹得她又急又氣。

貝殼這樣解釋她當時的心理動機：「那時的我剛剛畢業，特別在乎CP值，願意花時間挑選最值得下手的東西。在淘寶上買一件衣服，前後歷時一週，看評論、找同款、比價格，還要等活動打折。印象裡某次花九十八元買了一件圖片看起來有品味、等級高的紅外套，到手後卻直呼上當，一次都沒穿，轉手送給了老家的親戚。」

貝殼提到CP值的考慮是一方面，但我覺得，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知道自己適合什麼。因為對自身缺乏認知，有人會買不到衣服，也有人會買一大堆回家卻挑不出一件能穿的。貝殼是前者，而我當然屬於後者。那天的陪逛，貝殼一件沒買，而我買了一大堆（我的又急又氣多半來自此事），事實上拿回家真正穿上身的也沒有幾件。

據說一位專業私人購物顧問在面對客戶時，會希望客戶回答這些問題：

你優先考慮的是什麼？你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結果和目標？

你的身材和生活方式最近改變過嗎？

你常穿的衣服有哪些？哪件衣服不在衣櫥裡時你會十分想念？

你怎麼形容自己的風格？

你準備接受全新的造型或者嘗試一些新單品嗎？

我認為這些問題還遠遠不夠，我們試著再加上下面的問題：

你喜歡聽的音樂有哪些？

你最愛讀哪位作家的作品？

你家裡的裝修是什麼樣子？

你喜歡喝咖啡還是茶？

你家床單的材質是什麼？

你出門喜歡騎車還是開車，會考慮搭捷運嗎？

…………

這個清單還可以一直列下去，但在這裡我打算省略了。這是你自己需要提問並回答的部分，需要你「審視自己的生活」。一個人怎樣生活，怎樣為人，有怎樣的觀念，決定了他會怎樣穿衣服。沒錯，穿衣服其實是一個人的活法，是人格的顯影，是身體所處的空間氛圍和它的感官狀態。

衣服不應該被短暫的潮流趨勢所擺布，它是從容而具有個人特徵的。如果真有「風格」這回事，那風格就是完美駕馭服裝的能力。好的穿著讓穿著者的風采不被著裝所掩蓋，更不會把你變成另一個人。

在變美的成本變得越來越低，化妝術、醫療美容如此發達的今天，「漂亮」不再是稀有資源。那我們還需要什麼？身材的管理、氣質的修練、屬於自己的風格，這些才是值得努力的方向。我希望大家勇敢面對自己的衣著，同時保持得體。我想讓自己舒服，同時對他人友好。把自己打扮得好看，是權利，也是面對世界的義務。

外表和別人差不多，是一個人身為社會的一分子存在的規則，可是外表和別人完全相同，又不可能作為獨特個體出現了。所以，人們追求風格，希望在大世界裡做那個獨一無二的自己。

需要振奮精神在人群中脫穎而出的時刻當然有，但也有很多時候，我們想透過穿衣服把自己藏起來。我們希望穿得和別人基本一樣，這樣能保證不引人注目地默默度日。可是我們又想追求一些不一樣。那些屬於自己才有的小心思，它溫和無刺激，獨立又謙遜。

穿衣服是在人群中、在環境中、在時間和空間裡，追求那一點微妙的平衡。

旗袍

每個女人的衣櫥裡應該至少有一件旗袍。可能一年難得穿幾回，也可能只是偶爾一個人在家時，悄悄拿出來穿上，穿好後對著鏡子仔細端詳一會兒，想念一下過去的某個人某件事，然後脫下來，疊好，放回原來的位置，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旗袍是有故事的衣服。

我有一位好朋友，她珍藏著一件1930年代留下來的手工旗袍，那是她媽媽留給她的，黑色細密錦緞上點綴著紅色的繡花。她媽媽也不是旗袍的第一位主人，幾十年前，她媽媽的婆婆，也就是她奶奶，第一次見到兒媳婦時送出的一份心意就是這件旗袍。時間再往回走，奶奶年輕的時候穿著這件旗袍走進婚姻。

別小看旗袍，它有生命。女人的親情、青春與愛戀都投影在上面了。時代更迭中，旗袍是一代代女人人生悲歡的見證。

說起旗袍的發端，大多數人的印象是清朝旗服演化而來。但這只是一種說法，只因了那個「旗」字。事實上旗袍的流行，還有一個原因是清末民初男女平權意識的高漲，尤其在五四運動前後，女性知識青年在校園中「男袍女穿」，我們現在能看到這一時期的老照片，女性穿著的旗袍確實和男人的長袍區別不大：寬鬆，不收腰，衣領也沒有後來的高。至於為什麼叫「旗袍」，是因為後來的旗袍在衣領、袖口等細節上更多偏向了旗服樣式，大家約定俗成就這麼叫開了。張愛玲在〈更衣記〉裡也專門寫道：「1921年女人穿上的長袍是發源於滿洲的旗裝，女子蓄意模仿男子穿著的結果，初期的旗袍樣式是嚴冷方正，且具有清教徒風格的造型。」

服裝的演變是社會文化精神、時代風貌等多方作用的結果。但不管哪一種原因，有一點是共通的：旗袍的出現有它「革命」性的一面，是社會思潮的物質顯影。在旗袍出現之前，中國社會的女性穿衣服是上衣和下裝分開的，只有男人才能穿上下一體的長衫。穿上長衫（旗袍）的女人，就是新女性的代表。宋氏三姐妹還曾一起穿旗袍出現在公眾場合，號召大家做新時代女性，引發關注和眾多模仿者。

一開始，旗袍是作為女性的日常便服而存在的。女人們不論高矮胖瘦都可以把自己裝進一件旗袍裡。後來，旗袍越做越顯腰身，樣式越來越華麗，倒成了一些特殊行業從業者的專有。

改革開放後，旗袍再度回到日常，尤其在一些文學和影視作品加持下，它具有了某種「時間的美感」。從張愛玲的小說到王家衛的電影，再到近幾年許鞍華執導的《黃金時代》，旗袍都是一個鮮明的美學符號。

穿旗袍的我，會更在意節制與分寸感，不只是穿上旗袍後的舉止，也包括整個人由內而外的狀態。我因為這一點而愛上旗袍，別看一件簡單的旗袍，它給了我做一個好人的信心。

在今天，旗袍怎麼穿才好看又不顯得刻意呢？

不要穿太緊貼身體的旗袍，除非你今天要上臺領獎或主持單位年會。生活中的旗袍最好讓面料與皮膚之間相隔五公分的空氣。

我比較喜歡用混搭的方式，以沖淡旗袍過分的儀式感和某種制服氣質（比如飯店迎賓）。首先是材料的混搭：盡量不穿傳統花色面料製作的旗袍，真絲和繡花少用，彈力針織、棉麻等有出其不意的好感度，素色或格子、條紋也更顯得簡單大方和隨意。然後是穿搭上的混搭：短旗袍加打底褲、旗袍配平底鞋都能造成很好的效果。春秋季節，旗袍配西裝外套也比針織外套更俐落。

穿旗袍一般是在春秋季節，或者冬天的室內。但建議最好不買長袖旗袍，短袖、中袖是最好的選擇。天氣微涼就搭外套或披肩。如果實在喜歡長袖，也只能長到七八分，太長就沒有旗袍本來的清雅氣質了。

需要配飾嗎？我的建議是越簡單越好，那種繞脖頸一圈的大粒珍珠項鍊就算了。

為什麼總是少一件？

當一個女孩子在你面前嚷嚷：哎呀，沒有衣服穿了。這並不表示她的衣櫃裡沒有衣服了，相反，很可能是衣服太多，卻又不知如何選擇。為什麼我們總是覺得自己少一件衣服？

10年前我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的逛街經歷，準確說是陪逛經歷，妹妹貝殼大學畢業想買一套面試穿的衣服，我陪她。她後來用文字記下了當時的情景：

走了幾條街，看上的嫌貴，便宜的看不上，直接把陪在一旁的遠遠逛哭，眼看服裝店一家接一家打烊，惹得她又急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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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穿衣服是一件映照內心的事

衣服是我們面對世界的態度。這是一本給普通人的日常美學穿搭書。

學習放下對「美」的執念和負擔，穿上一件衣服之後，忘記它。將穿上這件衣服的自己投入到每一天的生活裡，讀書、寫字、工作、帶小孩、見朋友……做這一切的時候，懷著放鬆的心情，而不是老在想：哎呀，我這樣穿太好看了，或者，太不好看了。

說到底，希望大家能透過這本書學習實踐「怎樣穿衣服」，但最終的目的是從「怎樣穿衣服」這件事中解放出來。

穿漂亮衣服並不會讓你一下子就變得好看，好看的是你自由又自律的姿態，是你的經歷和想像力。

是衣服穿在我身上，還是我穿上了一件衣服？仔細想想，這兩句話有點不一樣。衣服和人，人永遠是第一位的。一件掛在衣櫃裡的衣服只是半成品，是穿衣服的人最終完成了它。

衣服和人是相互塑造的。千利休「茶道七則」中有一則就是「如花在野」（花は野にあるように），意思是花要插得如在原野中綻放。如果我們用這句話聯想一下穿衣服這件事，就會明白人、衣服和環境的關係。事物各歸其位，呈現出自然而然的美，衣服穿在人身上，而人在環境裡。

我希望向你講述的，是日常的衣服。襯衫、牛仔褲、羊毛開衫、條紋T恤、風衣，這些每個女人衣櫃裡都有的普通款，如何搭配出屬於自己的風格？

同時身為一位服裝品牌的所有者，我也在表達對不同材料的理解：亞麻有粗陶般隨和又大氣的質感，純棉像一個最了解你的同性好友，草木染色帶給我們與大自然最親密的連接，而真絲則是每個女人獻給自己的一份溫柔……

我們還要學習一些色彩知識，每一種色彩的表情是什麼？黑白配、同色系、撞色搭需要掌握哪些要義？藍色僅僅代表寧靜嗎？高調的紅如何搭出沉靜優雅？

一開始，我打算把書名定為《普通美》。這三個字準確表達了我關於穿衣服的美學主張。普通美不是不追求美，而是適度的美，是在處理人、衣服和環境的關係過程中達到的一種放鬆又舒服的美；是「這樣就好」，而不是「這樣很好」。

把這個書名告訴了我尊敬並喜歡的作家潔塵姐，希望得到她的意見，她告訴我：「『普通美』三個字雖然準確，但從文學的意味上講，它太確定了，太『實』了，沒有空間和張力，不如我們再想想有沒有更好的。」

這次對話發生在6月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這之後的很多個白天和晚上，我都被書名的事困擾，直到某一天的深夜1點，三個字突然冒了出來：素與練。

「素」和「練」在古代都指白色的絹帛。「素」指白色、素色，「練」有替面料染色的意思。兩個字放在一起，「素與練」，似乎有一種千錘百鍊、翻越萬水千山後到達的意味，它是本來的、原初的美，是一種高級的樸素。

把這個想法說給朋友們聽，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潔塵姐說：「拋開妳前面的這些解釋，『素與練』，一聽就有意思，有我一向喜歡的『無理之妙』。」蔚紅姐則說：「小遠呀，妳和妳做的衣服給人的感覺就是『素與練』的氣質呢！一種退讓但又通透的姿態。」還有人說：「『素與練』，很中國，但不是古老的中國，它從很遠的地方來，進入了日常……」

之所以會想到這個名字，是因為我的兩個女兒一個叫小素，另一個叫小練呀！

序穿衣服是一件映照內心的事

衣服是我們面對世界的態度。這是一本給普通人的日常美學穿搭書。

學習放下對「美」的執念和負擔，穿上一件衣服之後，忘記它。將穿上這件衣服的自己投入到每一天的生活裡，讀書、寫字、工作、帶小孩、見朋友……做這一切的時候，懷著放鬆的心情，而不是老在想：哎呀，我這樣穿太好看了，或者，太不好看了。

說到底，希望大家能透過這本書學習實踐「怎樣穿衣服」，但最終的目的是從「怎樣穿衣服」這件事中解放出來。

穿漂亮衣服並不會讓你一下子就變得好看，好看的是你自由又自律的姿態，是你的經歷和想像力...

序穿衣服是一件映照內心的事

普通人穿搭美學
衣服是我們面對世界的表情
為什麼穿衣服？
你了解自己的身體嗎？
為什麼總是少一件？
我的穿衣進化史
做衣服是無中生有
衣服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重要
風格這回事
時間的哀愁
不一般的普通美
穿對了衣服，我就想好好做人
當我們談論優雅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服裝裡的儀式感
我想做給普通人穿的衣服

日常的衣服
與草木有染
白T恤，像早晨一樣清白
如果想要一點點性感，試試露出後背吧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旗袍
外套風衣，風雨中抱緊自由
永不凋敝的牛仔褲
穿上連身褲，就想舒展手腳
平底鞋，原諒我一生放縱不羈、愛自由
少年錦時襯衫
美麗的布，有感動人心的力量
哪個女孩不愛花布呢
麻
絲
棉
羊絨
混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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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穿衣服是一件映照內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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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穿衣服？
你了解自己的身體嗎？
為什麼總是少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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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衣服是無中生有
衣服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重要
風格這回事
時間的哀愁
不一般的普通美
穿對了衣服，我就想好好做人
當我們談論優雅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服裝裡的儀式感
我想做給普通人穿的衣服

日常的衣服
與草木有染
白T恤，像早晨一樣清白
如果想要一點點性感，試試露出後背吧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旗袍
外套風衣，風雨中抱緊自由
永不凋敝的牛仔褲
穿上連身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