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利斐爾指著翡翠皮膚上的黑色字紋，「主人被種下的是噬心咒，會讓他沉睡在虛假的夢境裡。一旦他在夢裡死亡，那麼現實中的他也將真正死去，所以你們必須進去阻止夢境將他殺死。」

「要如何進去？」瑪瑙急促問道。

「在下會幫助你們。」斯利斐爾沉穩地說，「你們三個人都得進去，唯有如此，你們才找得到主人的位置。」

「如果連我也進去的話……」珍珠掛心翡翠的安危，可看著如浪潮一波波逼來的奇美拉，又忍不住憂心目前的險況。

倘若她不能保持清醒，守護眾人的結界就會在瞬間崩潰。

這樣一來，斯利斐爾又該如何保護他們四個人？

不待珍珠將自己的疑慮說出口，街頭處霍地鑽冒出大量粗壯綠藤。

它們矯健遊走，如大蛇張牙舞爪，凡是阻擋在前方的奇美拉都遭到它們的纏絞。

奇美拉要是劇烈掙扎，換來的只會是綠藤收緊、再收緊，最末勒斷一節節骨頭，製造出卡啦卡啦的聲響。

後方的異動讓蘿麗塔猛地扭頭，見到綠藤如退潮海水迅速往兩旁分開，連帶那些被它們絞緊的奇美拉也被甩至一邊。

一名高挑窈窕的女人騎著一隻閃閃發亮的大金羊，像道疾風穿越藤蔓開出的通道。

「是大金羊！綠綠的卡薩布蘭加！」珊瑚驚喜高呼，「還有大鬍子！」

原來卡薩布蘭加身後還坐著暗夜族的加爾罕。

「卡薩布蘭加就好，綠綠的不用加上去！來了來了，我們來救你們於水深火熱中了，搶了別人外皮的冒牌貨果然是盯上你們啦！」當變回幻羊族的桑回猛地一旋身，四蹄也一併煞住，卡薩布蘭加俐落地從羊背縱躍下來，法杖重重拄地。

綠藤又像翻湧的浪潮淹沒中間通道，就算再有奇美拉過來，也難以輕易通過。

「好難過喔，你們的腸子怎麼沒有被掏出來呢？骨頭怎麼沒有被打碎呢？整個人怎麼沒有變成一團肉泥呢？」

蘿麗塔無比失望地看見卡薩布蘭加等人出現，雖說他們負傷前來，但這點程度的傷勢與她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可惜沒有就是沒有。」卡薩布蘭加聳聳肩膀，很樂意為蘿麗塔送上這個壞消息，「畢竟我也不想讓鬱金小可憐哭死嘛。他要是把眼睛哭瞎了我會很煩惱的，他的眼睛我可是很喜歡的，要是看不到他的眼睛……」

「你們還……翡翠他怎麼了？」桑回眨眼變回人形，及時打斷卡薩布蘭加的喋喋不休，本就顯得蒼白病弱的臉色，乍一見到躺在地上不動的翡翠，登時更白了。

「在下的主人被詛咒了，須要瑪瑙他們進入他的內心世界。」斯利斐爾簡單歸納重點，「在下幫他們進入。」

「懂了，我們負責保護。先讓我進去一下，晚點剩下的交給我們。」卡薩布蘭加迅速領悟，結界開出一條縫隙後立即進入，握著木杖開始吟唱咒文。

「別貿然送死。」桑回抹去唇邊不小心咳出的血，另一手拍上眼神陰鬱的加爾罕肩頭。

桑回沒再多說什麼，但加爾罕清楚他的意思。

暗夜族的大鬍子劍士以怨毒的眼神看向空中的「蘿麗塔」——那個佔有他們公主外貌還殘害他同胞的怪物。

他的拳頭攥得緊緊，青筋在手背浮冒，恨意與怒意如滾冒的毒液泡泡不斷翻騰，但最後僅存的一絲理智還是猛地拽住他。

桑回說的沒錯，貿然送死只會讓那個冒牌貨暢快，自己不但報不了仇，也得不到什麼。

加爾罕咬緊牙根，強迫自己挪開視線，與桑回一同衝向了嘶吼的奇美拉。

綠藤彷如不知疲倦的巨蛇，時而纏絞奇美拉，時而捲起奇美拉猛地往地上砸。

援軍到來，珍珠不禁鬆一口氣，立即朝斯利斐爾點點頭，示意她準備好了。

「把手放在主人身上。」斯利斐爾平穩地說，「接下來閉上眼，放鬆就好。在下無法保證你們進入後看到的會是何種模樣的世界，一切都會反映主人深處的記憶。萬一不是你們熟悉的地方，那麼有非常大的機率，他會遺忘你們，甚至遺忘這裡的所有。」

珊瑚吸了吸鼻子，大聲說，「珊瑚大人才不怕！」

「翠翠不記得，還有我們記得。」珍珠輕聲地說。

「就算他忘了我們……」瑪瑙眼中充滿堅定，「我們也會竭盡全力趕到翠翠身邊。」

「那很好，在下要開始了。找不到人的話，你們就握住彼此的手。」斯利斐爾只交代了這句就閉口不語。

下一剎那白色字紋從斯利斐爾指尖溢出，一鑽進翡翠皮膚，立刻遭到黑色字紋圍攻。

它們如同無數漆黑小蟲，意圖將這個外來者咬噬殆盡。

可白色字紋異常靈活，好似水中游魚，同時它也在快速分裂，更多的白色浮現在翡翠的手臂。

白與黑就像在互相交鋒。

即便黑色不肯退讓，但白色步步進逼，開始強勢往前推進，一路衝鋒陷陣地來到了翡翠的肩胛處，沒入他的衣領下。

縱使看不見白紋如今佔據的範圍，但斯利斐爾依舊能從魔力的波動感受到白紋的動靜。

它們前進到翡翠的心口了。

就是現在！

白紋驟然亮起微光，像星塵遍布在翡翠身體上。

三、二、一——

隨著三名精靈抽離意識，一直守護眾人的白色光壁也瞬時消失。

卡薩布蘭加的咒文同時來到尾聲，木杖往前揮動。

大量褐色枯藤在她身後拔地衝起，交錯纏繞，建造出一個新的庇護所，將斯利斐爾等人圍在其中。

「妳行嗎？」路那利的手指往虛空一撫，一柄鋒利冰劍被他握於手中。

「哎，好女人可不能說不行的啊！」卡薩布蘭加咧嘴一笑，眸裡的自信熠熠生輝，她的法杖冒出綠芽，綠芽轉瞬抽成長鞭似的枝蔓。

兩人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地衝入戰場裡，與奇美拉展開激烈的戰鬥。

＊＊＊

起初是無邊無盡的黑暗，瑪瑙、珍珠和珊瑚遍尋不著方向。

接著前方亮起微光，猶如黑夜中唯一閃爍的星子。

直覺那是指引他們的光芒，瑪瑙一馬當先地前行，珍珠和珊瑚緊跟在後。

他們只覺自己走了沒幾步，本來尚遠的星光卻突然近在眼前，彷彿縮地成寸。

下一秒星光暴漲，猝不及防地將他們一舉吞沒。

熾亮的光線讓瑪瑙三人反射性緊閉著眼，隔著眼皮似乎還能感受到亮光的灼目。

待光線消失，耳邊出現吵雜熱鬧的人聲及難以辨認來源的聲響後，精靈們才睜開了眼。

映入眼中的是一個前所未見的世界——

許多灰色調和金屬色為主的高聳建築物彷彿要衝入雲霄，帶點灰濛的天空被切割成不規則的形狀。

路上行人全都穿著奇裝異服，大部分人手裡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長方形物體，貼在耳邊說話，或拿在眼前，手指不停在上面滑動。

瑪瑙他們站在一條紅磚路上，面前是寬敞、深灰的堅硬路面，材質像由碎石鋪製而成。

路上有的地方畫著一排整齊的白色條紋，路人在上面穿梭。白條紋的不遠處矗立著像是路燈的東西，不過它們有著三隻眼睛，有的亮綠光，有的亮紅光。

等到其中一根路燈從綠燈變成紅燈，停在白條紋後面的眾多金屬塊開始移動，裝在下面的厚重輪子快速轉動，讓它們一下飛掠出去。

目睹此景，縱然是情緒鮮少外露的瑪瑙和珍珠也掩不住一臉錯愕，更別說總是藏不住心情的珊瑚了。

珊瑚目瞪口呆，桃紅色的眸子瞠得又大又圓。

要是有面鏡子在她面前，她可能都要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會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哇！這什麼？好多好多奇怪的東西！」珊瑚恨不得自己身上有帶映畫石，就能把這些神奇的景象儲存進去，等回去後就能拿給翡翠看。

她忘了自己現在不是實體，只有意識被投放到翡翠的內心世界。就算身上真有映畫石，也無法把所見保存下來。

珊瑚閉不上嘴，只能靠著不停叫嚷來宣洩她的震撼。

「這裡到底是哪？法法依特大陸有這種地方嗎？好高的屋子！好多會跑的金屬塊！快看，天空還有金屬大鳥在飛！」

瑪瑙和珍珠順著珊瑚指的方向仰頭一看，眼裡納入一抹疑似飛鳥的影子。

金屬大鳥離他們距離相當遠，飛行在那些高聳建物的上方。不敢想像降落下來會是多麼驚人的龐然大物。

不像珊瑚無法冷靜，至今仍處於亢奮激動的狀態中，瑪瑙和珍珠對望一眼，在彼此眼裡看見相同的想法。

這裡……不可能是法法依特大陸。

倘若不是法法依特大陸，又是哪個世界？

為什麼翠翠的內心會反映出這個對他們而言無比陌生的古怪世界？

對，古怪。

除了這個詞，瑪瑙和珍珠一時想不出更適合的形容。

不僅周遭的人事物全古怪萬分，就連他們的存在也變得十分不和諧。

震驚過後，瑪瑙三人很快察覺到，這裡來來往往的人對路邊的他們視若無睹，皆快步地從他們身旁經過。

就好像在對方眼裡，他們是個透明人，壓根看不見。

證明他們猜測的，是珊瑚突如其來的行為。

「欸欸，你有看過我們的翠翠嗎？綠頭髮、黑眼睛，長得超級漂亮！」珊瑚興沖沖地伸手想攔下一個路人。

可那名男子看也沒看地繞開珊瑚而走，連一眼都沒瞥過去。

珊瑚氣惱地跺跺腳，不死心地又跑去攔另一個女性。

同樣情景再度發生。

再如何遲鈍，珊瑚也終於反應過來事情不太對勁。

似曾相識的一幕，讓瑪瑙他們不約而同回想起在白房子村時面臨的異狀。

那裡的村人同樣看不見他們這些外來者。

「珍珠、珍珠，怎麼回事？這裡的人難不成看不見我們嗎？」珊瑚錯愕不已。

「我猜……就像我們在白房子村碰到的情況差不多。妳別一個人亂跑，我們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珍珠叮嚀。

珊瑚向來最聽翡翠和珍珠的話，她用力點點頭。

「可是……這不是翠翠的內心嗎？」珊瑚猶猶豫豫地又開口，「為什麼翠翠的內心世界，是長成這個奇怪的樣子？」

這點也是瑪瑙和珍珠想弄明白的。

假如翡翠一直待在法法依特大陸，照理說他們如今所見不該如此陌生。

斯利斐爾不久前的交代倏地浮起——

「在下無法保證你們進入後看到的會是何種模樣的世界，一切都會反映主人深處的記憶。萬一不是你們熟悉的地方，那麼有非常大的機率他會遺忘你們，甚至遺忘這裡的所有。」

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躍出，使得瑪瑙和珍珠瞳孔一縮。

翠翠是不是……曾經在異界待過？

如果是這樣，他又是如何來到法法依特大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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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利斐爾指著翡翠皮膚上的黑色字紋，「主人被種下的是噬心咒，會讓他沉睡在虛假的夢境裡。一旦他在夢裡死亡，那麼現實中的他也將真正死去，所以你們必須進去阻止夢境將他殺死。」

「要如何進去？」瑪瑙急促問道。

「在下會幫助你們。」斯利斐爾沉穩地說，「你們三個人都得進去，唯有如此，你們才找得到主人的位置。」

「如果連我也進去的話……」珍珠掛心翡翠的安危，可看著如浪潮一波波逼來的奇美拉，又忍不住憂心目前的險況。

倘若她不能保持清醒，守護眾人的結界就會在瞬間崩潰。

這樣一來，斯利斐爾又該如何保護他們四個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