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車子緩緩的停在了鄉間小路上，駕駛座上的男人仔細檢查著自己的衣物，然後從旁邊的數個眼鏡盒中，挑選了一個看上去最專業的銀絲眼鏡。　　

「證件別忘了！」副駕駛的小張一邊提醒、一邊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證件。

他身著一身警察制服，調整腰間配槍，等待著阿冠打理好自己的頭髮。

「夠專業吧！」他笑著問。

「專業專業，你長得有夠像菁英份子的！」小張打開了車門，「走！」

走！阿冠同時下了車，他穿著淺灰色的西裝，看上去專業優秀，五官乾乾淨淨，加上那副銀絲眼鏡，真的給人一種菁英人士的感覺。

這次的目標是一位獨居的吳阿嬤，她住在自家田上蓋的農舍裡，前院是拿來停車用的，主屋在更裡頭。

小李按響門鈴，不想扯開嗓子喊，引起鄰里注意就不好了。

站在外頭就能聽見裡頭的電鈴聲，吳阿嬤年紀大了，看來兒孫為她設置了高分貝的電鈴，就怕她聽不見。

「不是知道我們要來嗎？」阿冠皺起眉，他們出現的時間越短越好啊。

「對啊，剛剛才電聯過的！」小張邊說，再用力按了幾下。

夜風拂過，阿冠突然發現眼前的鐵門微晃，他伸手試著一堆，鐵門根本沒上鎖。

「掩著而已，阿嬤知道我們要來的。」阿冠推開了門，但沒一馬當先，還是得讓警察先行。

小張鼓起腮幫子放鬆肌肉，然後換上一副熱情的笑容，朝主屋走了過去。

「吳阿嬤！」

阿嬤農舍的大門就是個左右滑軌的紗門，裡頭便是客廳，隔著紗門朝裡看，電視機是開著的，但是沒人在客廳。

「阿嬤？吳阿嬤？我是警察小張。」小張再次喚著，「剛剛跟妳打電話的？」

看不見的某間房裡傳出了聲響，小張放心許多，果然不一會兒，略胖的身影出現，身穿棗紅色羽絨衣、綠色燈芯絨褲的阿嬤走了出來。

「哎唷，警察先生！你們來了喔！」阿嬤趕緊招著手，「自己開門，進來進來！」

吳阿嬤邊說，邊彎身拿起茶几上的水壺，為客人斟茶。

小張主動推開紗門，踏入屋內，「阿嬤，這位是李檢察官，妳還記得嗎？」

老人家轉過頭看了阿冠一眼，點了點頭。「記得啊，怎麼會忘！上次跟你一起來的啊！」

「對，阿嬤記性很好捏！」小張像個大孩子般讚美著阿嬤，「阿嬤，真的很歹謝，一直發生這樣的事……」

吳阿嬤皺起眉，一副快哭的模樣，「為什麼是我啦！那些壞人為什麼要這樣！」

「唉，沒事沒事啦，不是有我們在幫妳了！」小張趕緊上前安慰，「妳放心，只要把錢給檢察官保管，就可以證明妳不是洗錢的人啦！事情結束後，錢都會還妳的。」

「都會還我厚？」吳阿嬤抬頭，淚眼汪汪的又問了一次。

笑死！誰會還妳啊？後頭的阿冠用精明的神情頷了首。

上一次，吳阿嬤也是這樣問他們的。

這位吳阿嬤是難見的案例，所以極致的蠢，五天前他們才騙了一筆，結果她不但完全沒發現，甚至回撥給小張，擔心剩下的錢還會被人盜用，所以他們立刻再來騙第二次。

五天前拿走五百萬以為是這老太婆的全部身家了，天曉得她還有六百萬！所以真的不能小瞧這些住在鄉下、深居簡出的老人家們，每個身上都有很多錢可以拿啊！

「會啦！阿嬤，我是警察、他是檢察官，我們就是政府派來保護你的啊！」小張說得跟真的一樣，接過了阿嬤遞上的茶杯。

他們是不會喝茶的，能留下的跡證越少越好，小張總是同時接過東西，有機會的話都會抹除指紋。

「吳女士。」阿冠總是用略微嚴肅的口吻，「請問您的錢領出來了嗎？由於您跟我們約的時間有點晚，我們需要趕緊點收，才能放到安全的地方去。」

速戰速決，拿了錢就走，是他們的準則之一。

「啊啊，領出來了，你們等我一下，我去拿！」吳阿嬤用蹣跚的腳步，笨重的挪著身子往裡頭的房間裡去。

於此同時，小張立刻把茶倒進茶盤裡，再擦掉杯子上的指紋，但他卻狐疑的用手背觸了觸茶几上的茶壺。

「怎麼？」阿冠留意到他奇怪的動作。

「茶是冰的！這些阿公阿嬤喝茶都是不間斷的。」

「但他們也會因為這種事情擔心到吃不下睡不著，哪有時間顧泡茶？」阿冠壓低了聲音說著，即使閒談，他們也不會笨到自露馬腳。

房間裡傳來一些細碎的雜音，想可能是吳阿嬤把錢藏在床底下或什麼地方，上一次就是這樣，只是這次也太久了點。

阿冠指指牆上的鐘，示意他們在這裡待得太久了，應該要快點拿到錢離開，小張讓他稍安勿躁，總不能現在去催人吧？

「阿嬤，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小張刻意熱情的問，錢再重他都扛得動唷。

原本期待的回應沒有發生，阿嬤沒有回應，但雜音依舊。

不對勁！走！阿冠立刻拍了小張的肩，他們轉身就準備離開，此時此刻，屋裡卻傳出了阿嬤的聲音。

「哎……」

等等！小張及時拉住了阿冠，用嘴型相互溝通，阿嬤還在啊！

「阿嬤，妳怎麼了？」小張往房間的方向走去，「我進去了喔，阿嬤！」

他走進了短廊，往左一瞥，發現阿嬤的房間裡竟一片漆黑，將牆上的開關打開，通亮的房間裡亂七八糟！

有許多珠寶首飾都散落在床上地上與桌上，還有印章，以及看起來像是房契或地契，活像已被人翻過。

「阿冠！」小張喊著，撿起腳邊一張定存單。

阿冠也尾隨而入，才靠近就被遞來一張定存單，他仔細查看，這是真的定存單，價值一千多萬，但是已經到期了。

「這名字不是阿嬤的。」阿冠狐疑的環顧四周，「阿嬤呢？」

小張正拿著一把珠寶首飾，啊對，阿嬤呢？他怎麼忘記這件事！

說時遲那時快，頭上的燈啪噠一暗，嚇得兩個大男人都發出了驚叫聲：「哇！」

阿冠踉蹌的摸黑退後，才發現整間屋子全都暗去，連遠處人行道上的路燈都照不進來，就在他們沒搞清楚方向之際，最外層的鐵捲門居然嘩啦啦──咚！關上了！

「幹！」阿冠低咒，朝著紗門衝過去，但已經來不及了，那鐵捲門像是鏈條鬆了似的，根本一秒落地！

「怎麼這麼黑啊！怎麼回事──」小張慌亂的拿起手機要照明，結果手剛舉起就撞到了東西，「誰──幹，誰！」

他驚恐地後退，撞到了身後的桌子，與阿冠恰好面對面分距兩邊，阿冠正背靠著關上的鐵捲門，兩個人腦子一片混亂！

好不容易點亮了手電筒，兩個人同時舉起照向對方，卻又刺眼的別過頭去！

「別照我！」阿冠喊著，突然間，從這寒冷的空氣中，嗅到一絲不尋常。

空氣中，有一股很淡的腐臭味。

小張好不容易定了神，在手上的手電筒，也終於照清楚了剛剛撞到的東西……是一雙腳。

一雙……穿著綠色燈芯絨褲……的腳……

他們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看見的是剛剛那個……遞茶給他們的吳阿嬤，用電線吊死在自家客廳上。

那、那剛剛……

電線圈住的頸子突然一陣顫動，阿嬤的頭緩緩回了正。

『錢會還我嗎……』沙啞的聲音，來自懸在上方的老人家。

阿冠完全呆住，他轉過身，瘋也似的使勁要把鐵捲門給拉開！小張見狀，咬著牙繞過了那雙腳，也衝過來幫忙！如果是鏈條鬆了，那鐵捲門只要稍稍施力，就能輕易的推開了──兩人合力向上一推，鐵捲門果然往上了！

咚，身後傳來重物落地聲，讓兩個人僵在了原地。

『錢、會、還、我、嗎？』這聲音，來自於他們的正後方，甚至比他們略矮一點的位置……

「會……會！」阿冠都快哭出來了，「一定會還妳的！阿嬤！」

再使勁一推，小張見著縫隙夠大了，立即趴下身子，就要鑽出鐵捲門外！

『把錢還給我！還給我──』

爬出一半的小張，倏地被莫名的力量拖了進去。

同時咚的一聲，明明推起的鐵捲門，再度落了下去。

「哇啊──我會還！我立刻把錢拿給妳！等一下，等──對不起，對──哇啊！哇哇──哇啊啊啊──」



第一章　首都之訪

高速鐵路列車停下來，車門一打開就能聽見外頭嘈雜的人聲，聶泓珈緩緩睜眼，透過窗戶看見外頭人聲鼎沸，看來這是大站。伸了個懶腰，睜著惺忪雙眼朝左手邊看去，坐在走道旁的男孩正在製作ppt，看起來異常專注。

男孩戴著銀邊眼鏡，側臉最近變好看了，下巴的肉也少了不少，聶泓珈挪了身子坐直，確定男孩長高了。

「你最近長了多少？」她啞著聲問，剛醒。

「沒量，但腳會痛是真的。」男孩頭也不回的繼續點著滑鼠，「還有一小時才到站，妳再睡沒關係。」

「你不睡一下嗎？」她湊了上前，「這東西又不急，不是下週再交就好了？」

杜書綸緩緩的側了首，瞥了她一眼，一臉「妳在說什麼廢話」的態度。

「好好好，事情為什麼要拖到最後一刻才做呢？早做完不是早沒事嗎？」聶泓珈都會背了，「你厲害，優等生，慢慢做。」

「我為什麼從妳的語氣中，得到了一種勤奮優秀還要被酸的錯覺？」

「沒錯覺啊，這叫社會現實。」聶泓珈聳了聳肩，「你的優秀在很多人眼裡本來就是種錯，優秀還把事情做得這麼好，更是礙眼！你現在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嗎？」

前幾個月，才有許多資優學生為了各項獎學金的名額，不惜想殺掉杜書綸，因為他過度聰明，搶占了他們的資源，當然惡魔蠱惑是他們變態的原因，但如果內心沒有那種想法，自然也就不會被誘惑了不是嗎？

當然，杜書綸也是自找的，於理他的確沒錯，他的高智商是他的天賦，誰都不能用情續勒索逼他讓出獎學金名額；但、是，人性啊，就是見不得他人好，更別說這樣的人影響到自己權益了！

杜書綸聞言，刻意撩起了褲管，他大腿有兩道難看的疤，是被巨型蒼蠅的口器活生生穿過的，現在用力壓的話，裡頭都還會疼咧！

「疤依舊在，痛楚也沒消失，但，我還是我。」杜書綸聳了肩。

「你喔！」聶泓珈只能嘆息，杜書綸就是這種個性。

即使差點死在厲鬼手中，他們甚至大膽的拿惡魔法器刺傷了別西卜大惡魔，但這些事依舊沒有改變杜書綸分毫，他在明知道自己必定會拿到各類獎學金的前提下，還是照常申請。

學期結束了，他已經確定可以絕對百分之百拿到所有獎學金的首獎。

因為早在國中時，杜書綸的就可以跳級唸大學了，結果他最後走自學之路，甚至還在國際期刊都發表了數篇論文，水準知識均凌駕於一般博士生，這樣的天才，卻突然跑到高一唸書，這簡直是老手去新手村狂虐。

「下次有人在學校外面拿刀砍你，我可不會救你。」她咕噥著。

「妳會。」杜書綸自信滿滿，珈珈絕對會幫他。

聶泓珈一時語塞，她人不聰明，反應不快、口才更沒他好，從小到大，就是沒說贏過他。不過沒關係，她握了握拳，她拳頭大，沒有什麼事是一拳不能解決的！

杜書綸專心的繼續看著他的PPT，他因為太閒所以去找二年級學生會問有沒有工作做？進而幫開始幫課外組的羅老師處理雜事，現在這份PPT就是關於寒假後，大禮堂落成典禮的活動企劃。

其實大禮堂現在還在整修，預計寒假後會峻工，到時慶祝落成，所以學校打算辦一連串的活動，徹底使用大禮堂，順便讓大家知道禮堂的多功能，無論是演講、話劇、甚至音樂會都沒有問題。

「結業那天才在搭鷹架，寒假結束真的修得完嗎？」寒假才三星期，而他們原本的大禮堂非常陳舊了。

「如果這份企劃過了，有些確定要請的網紅、名人等等，日期一旦壓上去，承包單位趕工也得趕出來。」

學校打算辦一整個月的活動，每週三會有節目演出，週六還有大型活動，演講、戲劇，網紅分享，明星小演場會等等，應有盡有；杜書綸現在就是負責統整活動內容，製成PPT，送交學校通過。

統籌人是總務處的羅老師，她是辦活動的老手，過往學校大小活動兼採購設備都是她，機靈風趣，而且親和力極強，從校長到學生都非常喜愛並信任她。

只是現在師資欠缺，每個老師都身兼數職，羅老師也是英文老師兼學生會輔導老師，辦大型活動時會順便訓練學生會一起協助，如此忙碌之餘，杜書綸便自告奮勇的幫忙分憂了。

畢竟他夠聰明、懂得多會的也多、而且做這些事完全不會影響到他的課業，所以學校也都默許他「打發時間」。

「可以找我喜歡的網紅來嗎？」聶泓珈腦子動得算快。

「幹嘛？馮千靜喔？」杜書綸末尾還冷笑一聲。

聶泓珈直接一拳往他的上臂砸去，「你很煩耶！哪壺不開提哪壺！」

「喂，喂喂，怎麼可以使用暴力？」他吃疼地撫撫右臂，「妳嘴上這樣講，還不是都在發漏她！」

「杜、書、綸。」她沉下了臉色。

他倒是不以為意的繼續做著企劃，因為都是學生，所以可以精準的掌握大家想看的網紅名人或是各類明星，話題性也十足，老實說啦，學校讓杜書綸來幫忙企劃真的做對了！

杜書綸只要開口，她當然會幫他，誰叫他們兩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還是鄰居咧。

就像這次她說要來首都，去那間叫「百鬼夜行」的夜店，杜書綸也沒有遲疑的就陪她來了。

聶泓珈拿出名片把玩著，名片都已經被她反覆拿到快爛掉了，這店名真的非常特別，尤其她查過許多店內照片，原來服務生都打扮成妖魔鬼怪的模樣，客人也能裝扮，一踏進夜店，彷彿進入群魔亂舞的世界，所以才叫「百鬼夜行」。

只是，聶泓珈覺得光看著照片，就會讓她覺得有股寒氣……好多照片裡的服務生，似乎好像真的不像是人啊，看著她就不太舒服，甚至……照片裡的人彷彿也在盯著她似的。

她自小就比較敏感，但其實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尤其在媽媽去世後，她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看得見媽媽的亡魂；此後略陰邪的地方她就會感到不舒服，有時也會看見模糊的影子，惡鬼就更不必說了。

只是從小到大，常看見就懂得如何趨吉避凶，不去招惹亡魂就沒事了，除非……唉，那些亡魂主動找麻煩！上高中後，她就真的被惡鬼針對過，此後簡直打開了麻煩大門！

先是性騷性侵、再來是霸凌加暴怒，然後是帶著虛榮的暴食，每一個作祟的亡靈後面，都還有更令人害怕的：惡魔。

「唐姐他們就扔張名片，什麼都不講，也很怪。」杜書綸蓋上筆電，抽過她手裡的名片。

「要我們去一趟就是了，唐大哥說他們很忙，沒時間顧我們──而且說我們一直在惹麻煩，他們不蹚這個渾水，」聶泓珈忍不住抱怨，「有夠不講義氣。」

「他們是開店營業的啊，講什麼義氣？」杜書綸也嘆了口氣，「要是我也不想管，誰叫我們捅了別西卜一刀。」

那是情非得已，因為惡魔的惡趣味太難控制了啊！明明他們都已經可以把亡靈搞定了，惡魔卻給了亡者源源不絕的力量，那些嫉妒他的同學們，巴不得把他碎屍萬段，他能怎麼辦？

要讓水停止，只能關掉水龍頭了啊！

他們拿著能傷及惡魔的短刃，刺進了別西卜化身的小正太胸口，堂堂暴食之王怎麼可能會有多大傷害，但他們現在怕的是──惡魔大人反過來報復他們啊！

聶泓珈絞著雙手，天曉得那件事過後，她成天緊張得輾轉難眠，就怕惡魔會突然殺過來……

楔子

車子緩緩的停在了鄉間小路上，駕駛座上的男人仔細檢查著自己的衣物，然後從旁邊的數個眼鏡盒中，挑選了一個看上去最專業的銀絲眼鏡。　　

「證件別忘了！」副駕駛的小張一邊提醒、一邊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證件。

他身著一身警察制服，調整腰間配槍，等待著阿冠打理好自己的頭髮。

「夠專業吧！」他笑著問。

「專業專業，你長得有夠像菁英份子的！」小張打開了車門，「走！」

走！阿冠同時下了車，他穿著淺灰色的西裝，看上去專業優秀，五官乾乾淨淨，加上那副銀絲眼鏡，真的給人一種菁英人士的感覺。

這次的目標是一位獨居的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