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谷傳奇〉

這處與世隔絕的幽谷長久以來就被叫做「沉睡谷」，這裡的鄉下年輕人都被鄰近地區的人稱為「沉睡谷小子」。一種昏昏欲睡、迷濛愰惚的影響似乎籠罩著大地，彌漫在空中。有些人說，這地方在移民初期被一個南日耳曼醫生下了巫術；另有人說，偉大的亨利．哈德遜發現這片土地之前，有一位印第安老酋長，也就是部落裡的先知或者巫師，曾在這裡舉行過祈神儀式。可以肯定的是，這地方依舊受到某種巫術的影響，它對善良居民的心靈施加咒語，使他們持續處於幻想中。他們總相信各種不可思議的事，受制在昏沉迷幻的狀態，經常看到奇怪異象，聽到空中傳來音樂聲和話語聲。整個地區充滿了鄉野傳說、鬧鬼地點和神秘的迷信；這山谷比其他地方更常見到異常閃亮的星星和耀眼流星，九重夢魘似乎在這裡找到最好施展的場景。

然而，有個主宰一切的幽靈，他似乎掌控所有彌漫空中的力量，一直糾纏這被施予魔法的地區， 那就是斷頭騎士。據說他是個黑森騎兵的鬼魂，在革命戰爭一場不知名戰役中被砲彈炸飛頭顱，鄉下人經常看到他在漆黑夜色下奔馳，彷彿乘風而行。他出沒的地方不限於山谷裡面，有時還延伸到鄰近道路上，特別是到附近不遠處的一座教堂。事實上，在這方面最有權威的一些歷史學者，經過收集比對關於這幽靈的流傳事證，宣稱騎士的屍體就埋葬在教堂墓園裡，鬼魂每晚都騎馬到戰場上尋找自己的頭顱，有時他像午夜疾風般飛快通過山谷，是因為在外面耽擱太久，要趁天還沒亮前匆匆趕回墓園。

這個傳奇迷信的內容大致是如此，也為那片陰魂不散的地區提供了許多瘋狂故事的素材；在鄉間圍爐的閒聊中，這無人不知的幽靈被稱作「沉睡谷的斷頭騎士」。

值得注意的是，我剛提到人們有幻覺傾向的性格，並不侷限於山谷本地居民，任何曾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的人都會不知不覺受到感染。無論他們之前有多麼清醒，進去那昏昏欲睡的區域後不用多久，必然會吸收大氣中巫術的作用，開始變得易於幻想，陷入夢境，並且看見幽靈。

我懷著無比的讚美提到這寧靜地方，因為它是廣大紐約州到處可見的那種隱僻的荷蘭人小山谷，人口和風俗習慣都維持不變，此時悄然無聲掃過它們的，是一股遷徒與進步的巨大洪流，正為這國家的其他地方帶來不斷的改變。這些山谷就像急流旁角落裡的一小灘止水，可以看到麥稈和泡沫靜靜浮在水面，或像停在港灣裡慢慢旋轉，不受旁邊急流干擾。雖然我踏在沉睡谷暮氣沉沉的陰影中已是多年前的事，但很想知道自己是否仍會發現相同的樹叢和家庭，依舊在它的蔽蔭下茫茫度日。

在美國歷史遙遠的從前，也就是宣布獨立後大約三十年，有位頗受尊敬的人叫伊卡博德．克瑞恩，他曾暫居在這大自然的角落裡，或者如他自己表示，為了教導附近的孩子而「逗留」在沉睡谷。他是康乃迪克州人，該州提供給聯邦的不僅有開拓林木的工人，還有開拓心靈的老師，每年都派出大批墾荒的伐木工以及到鄉間興學的校長。克瑞恩這個姓氏對他來說還算適當。他身材很高，但非常纖瘦，肩膀狹窄，手臂和腿都很長，手掌垂出袖口老遠，腳也許都能拿來當鏟子，整個骨架就像鬆散地吊掛在一起。他的頭很小，頭頂平坦，有一雙大耳，一對透亮的綠眼睛，還有直挺的長鼻，因此看起來像是一個風信雞插在他瘦長脖子上，可以用來指出風向。大風天看他邁步走在山披上，衣服被吹得鼓脹擺動，人們會誤以為他是降臨世間的饑荒惡魔，或者是從某個玉米田裡逃出來的稻草人。

他的校舍是個低矮建築，只有一個大房間，用圓木簡陋搭蓋起來；有些窗子裝了玻璃，有些則用舊書撕下的內頁遮補。最妙的是下課後要關上校舍，是用枝條纏在門把上，用木樁頂住窗板；因此小偷雖然可以輕易闖入，但要出來時會發現有些尷尬；這很可能是建築師約斯特．范．豪頓從捕鰻簍得到的靈感。校舍的位置有些偏僻，但環境宜人，它座落在林木茂密的山腳下，附近有條小溪流過，溪的一端有棵參天白樺樹。因此在昏沉的夏日裡，可以聽見學童們在課堂上呢喃唸著書本，就像蜂群發出嗡嗡聲，不時被老師威嚴的嗓音打斷，語調中帶著威脅或命令，也許還夾雜了可怕的鞭條聲，好似在燦爛的知識道路上，催促某個落後閒逛的孩童。憑良心講，他是個認真的人，謹記在心的金律良言是「放下鞭子，寵愛孩子」。伊卡博德．克瑞恩的學生們當然沒受到寵愛。

〈沉睡谷傳奇〉

這處與世隔絕的幽谷長久以來就被叫做「沉睡谷」，這裡的鄉下年輕人都被鄰近地區的人稱為「沉睡谷小子」。一種昏昏欲睡、迷濛愰惚的影響似乎籠罩著大地，彌漫在空中。有些人說，這地方在移民初期被一個南日耳曼醫生下了巫術；另有人說，偉大的亨利．哈德遜發現這片土地之前，有一位印第安老酋長，也就是部落裡的先知或者巫師，曾在這裡舉行過祈神儀式。可以肯定的是，這地方依舊受到某種巫術的影響，它對善良居民的心靈施加咒語，使他們持續處於幻想中。他們總相信各種不可思議的事，受制在昏沉迷幻的狀態，經常看到奇怪異象...

李伯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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