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夜之間，皇帝吐血再度昏厥的消息傳了出去。

太醫院盡了全力，也只吊住皇帝的命，但這回都說皇帝恐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而且就算吊著命，按照皇帝目前的身體狀況，最多只能再熬上一個多月。

消息一出，整個京城的紅布與白布都兜售一空。

白布自然是為了國喪做準備，紅布則是不少人家都趕在這個月裡，打算把喜事辦了。

畢竟等皇帝駕崩，便要開始國喪。

國喪為期整整一年，前三個月內不能嫁娶。等過了頭三個月，雖然能嫁娶，卻不能大辦宴席、奏喜樂。

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哪個願意不聲不響地辦喜事？所以早已訂婚的世家子弟，有不少人提前婚期，早早完婚，怕的就是國喪。

承德侯府便是這個時候，去信一封，想要進宮求見柳貴妃。

如今張妃下獄，就連張幼漪也被人緊緊看著待產。待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也得要去陪她的姊姊、父親。

皇宮裡高位妃嬪只剩下柳貴妃，加上皇帝昏迷不醒，如今宮中幾乎是她說了算。

承德侯府上午才遞了信，下午便用馬車給請進宮裡來。

由於長麗宮被燒毀，柳貴妃在皇帝駕崩前還得做做樣子，守在龍床前，倒也沒搬出皇帝寢殿，最後還是尋了柳明月暫住的坤寧宮，與府裡的人見了面。

這一回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連帶著三房的三姑娘都一起來了。

「都看中了哪些人家？名冊拿來給本宮瞧瞧。」

如今不用整日想著如何去固寵，柳貴妃倒也閒得無事，打算要過名單來好好看一看。她自己於情愛之事上栽了一次，倒是希望府裡的幾個姑娘都嫁個良人。

至於二房，柳貴妃可從來沒把他們當作親人，只不過現在證據還不足，鎮南大將軍暫且還沒收拾到他們身上罷了，且留著他們再蹦躂幾天，順便看看是哪些沒腦子的人家，攀親到二房身上。

三夫人連忙取出兩本名冊放在案上。

柳貴妃鳳眉微挑。「怎麼有兩本？」

難不成上承德侯府向三姑娘求親的人有這麼多，竟然一本都寫不下？

三夫人輕咳一聲，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先前一進殿，便與柳明月坐在一處，在除夕之後，又是幾個月未見孫女，甚是想念，此刻見三夫人拿出名冊，就握了握柳明月的手，面上也露出笑意。「上面一本是給三丫頭挑的，還有一本是給皎皎挑的。」

柳明月忽然被點名，整個人怔在原地，然後急忙地道：「祖母，我……」

她一張嘴，老夫人知道她又要開始一頓歪理，連忙截住她的話頭，不許她再說。「妳從前顧忌榮親王，可現下榮親王已經死了，還需要怕什麼？別再跟我說妳的腿了，祖母曉得妳早就好了。」

外面都知道承德侯府嫡長女於宮亂之日護著五皇子逃生，自然而然也都知道柳大姑娘的腿傷已經好了。

不提其他，僅護著五皇子這一條，就有不少人家想將柳明月娶回家，更別提她貴妃姪女的身分和本就出挑的容貌了。

「是呀！皎皎，妳若是不先定下婚事，底下幾個妹妹也都不好說親的。」三夫人說這話其實有些不好意思，但三姑娘也十六了，不能耽擱。為了自家女兒，她也希望柳明月能早些定下來。

柳明月聽出來了，祖母與三嬸的意思是希望她最好能趕在國喪前，將婚事定下來。

「太急了。」柳明月搖了搖頭，攥緊自己的手指。

可正如祖母所說，如今榮親王已死，她雙腿也早就恢復如初，根本尋不到新的藉口來回拒婚事了。

老夫人嘆了口氣，他們府裡的姑娘向來出嫁較晚，可是皎皎不能再拖下去了。皎皎為了與五皇子打好關係，進宮十來個月，本就年紀大了。若是再為國喪等上一年，那時候想要說親就更難了。

「雖是急了些，但這名冊我與妳祖母、三嬸已經仔細篩選了好幾遍，每個都很優秀，妳只管從中挑個喜歡的就成。」

柳明月沒想到，為了她的婚事，竟然連大夫人都發話了，簡直有些騎虎難下。

「娘娘……」柳明月求助地看向柳貴妃。

不料柳貴妃也不買她的帳，而是將名冊細細翻了一遍，然後嘖一聲。「雖然都挺不錯，不過本宮還是覺得，本宮瞧上的岑子玉要比這些都好些。」

連岑子玉這三元及第的新科狀元都入不了眼，柳明月還能看上這名冊的哪家兒郎？

老夫人與大夫人、三夫人，都在宮門落鑰之前離開了。老夫人唯獨留下三姑娘在宮裡陪柳明月一段時日。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同樣是適齡待嫁的姑娘，柳貴妃只留了大房和三房的兩個姑娘在宮裡，卻從來沒讓二房的進過宮。親疏遠近一看便知，不少人頓時歇了與二房結親的心思。

有少數人家試圖拿府裡的庶出子去試一試，因為在他們眼裡，即便日後貴妃不願意照拂二房，但只要能結親，也算與承德侯府有姻親關係，等五皇子登基上位，藉著這層關係，自然能博得不少便利。

但是誰又能想到，承德侯府的二房一脈，與如今已經下大獄的張氏一族已牽扯不清。

等祖母她們走後，柳貴妃又催著柳明月先看一看名冊。

柳明月沒辦法拒絕，只能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如大夫人所說，這裡面的人選的確是用心篩選過。若她是滿心待嫁的少女，怕是真的要挑花了眼。

可柳明月心裡清楚自己如今已非清白之身，拿著這名冊就像燙手山芋，越是家世門第高顯的人家，她越不敢選。若是在婚前瞞著嫁進去，等婚後暴露了，怕是要鬧得雞犬不寧。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將崇安寺一事說給貴妃聽，可是按著貴妃的性格，怕是要大發雷霆。

裴慎到時候定然落不了好，而她自己……

貴妃雖然仍會為她打算，但她身為承德侯府嫡長女，不能不出嫁。到時候恐怕只剩下兩條路，一個是讓她嫁給裴慎，另一個則是尋個門楣低些、好拿捏的，即便知道她並非完璧之身，也會隱忍不發的夫婿。

只是這樣成婚，夫妻之間當真會沒有隔閡嗎？

柳明月嘆了口氣，翻著名冊，靠著前世零星的一點記憶，勉強挑出幾個人的不足之處，從名冊上劃去。至於剩下的四、五個，卻是怎麼樣都找不到由頭挑錯了。

「行了，就這樣吧！明日本宮召這幾個進宮一趟，讓妳相看一下。這婚姻大事，光看家世和學識還不夠，妳總得見見人，看合不合眼緣才行。」

柳貴妃將名冊從柳明月手裡抽回來，就這麼拍板定下來。不過她私心還是最中意岑子玉，決定明天將岑子玉也一道請進宮來，讓柳明月再看上一眼。

說不定明日柳明月一對比，就會發覺那岑狀元的好呢！

柳明月心中當然不願意，這消息要是放出去，人人都知道柳貴妃在替她選夫婿。若是她選不出來，眾人恐怕都要說她眼高於頂。

柳明月知道柳貴妃這是好意，一時也不好拒絕，只能先應下，等等再想辦法。

只不過想了一日，直到晚上，她也沒想出什麼完美的辦法。

三姑娘今日與她睡在同一張床上，本是想著好久未見，想與柳明月說話，沒想到一直看著柳明月翻來覆去的，忍不住小聲地詢問。「大姊姊，妳可是在發愁自己的婚事？」

柳明月身子僵了僵，半晌才「嗯」一聲。

三姑娘往柳明月身邊挪了挪，又繼續小聲地問：「那大姊姊在名冊裡，有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嗎？」

柳明月連連搖頭，她從來就沒喜歡過誰。名冊裡的人，對她而言都是陌生人。

卻不想三姑娘理解錯柳明月的意思，還以為大姊姊是與自己一樣的，當即紅了耳朵，鼓足勇氣與柳明月分享心事。「我……我也是一樣的，我喜歡的人，名字也不在名冊裡。」

柳明月聽聞這一句，整個人頓時清醒幾分，從床榻上爬坐了起來。「三妹妹，妳在說什麼？妳喜歡誰？」

三姑娘被柳明月這麼大的反應嚇了一跳，但她與大姊姊向來親近，只捂了捂她的嘴，四處張望了下，見無人聽見，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扭捏了一會兒，才捏著自己的衣角與柳明月說：「是我舅家的表哥，今年春闈剛剛考取功名，只不過名次不是很靠前，名聲不顯罷了。小時候母親常開玩笑說要把我許給他，我一直都記著呢，可長大以後卻無人說了。」

「妳舅家的表哥？」柳明月嘴唇微張，忽然憶起前世之事。

三妹妹上一世的確嫁給三夫人娘家的一個姪子，而且好像就是與岑子玉同一批考取功名的考生，只是他的才名遠遠不如岑子玉，表現平平，後來更是選擇外放做官，並且娶了被她拖累名聲的三妹妹，一起離京去了外地。

柳明月前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出事，這才害三妹妹尋不到好人家，只能低嫁給自己的表哥。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是得償所願。

柳明月努力回想著前世，雖然三妹妹於婚後回京城的次數少之又少，可她那位一起外放的丈夫，對於三妹妹頻頻給自己送藥材之事，從來沒有過怨言，反倒幫忙張羅著收集，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丈夫。

真好呀！

只可惜她自己是不會有這樣好的婚後生活了。

柳明月前世就自覺欠三妹妹良多，這一世又知道她喜歡的就是那位表哥，自然是想替她完成心願。

「我會替妳與貴妃說的。」

三姑娘眼睛微微發亮，轉而想了想，又連忙搖頭。「如今承德侯府不比從前，我若是嫁表哥，便是低嫁了，外人會笑話我們承德侯府的。」

承德侯府是近十年貴妃入宮之後才起來的，所以三夫人的娘家也並非特別顯貴的世家大族。

如今五皇子立為儲君，柳貴妃是儲君養母，承德侯府姑娘們的身價個個水漲船高，三夫人沒再考慮自己的娘家姪子也是正常，畢竟誰不希望女兒能往高處嫁呢。

柳明月嘆了口氣，重來一世，她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終於改變自己與承德侯府的命運，卻怎麼都沒想到，有可能會讓三妹妹錯失原本美滿的姻緣。

翌日。

柳貴妃在御花園召見各家子弟。

柳明月從一大早便被按著坐在梳妝檯前，好好收拾了一番。幾個梳頭的姑姑輪番上陣，這陣仗讓一旁的三姑娘看得驚訝不已。

尋常人家出嫁也不過如此。但不得不說，大姊姊經此一番打扮，原本就出挑的容顏格外明豔，就連身上穿的衣服，行走間也格外奪目。那條百褶穿花裙，只要腳步微動，便會有金光閃閃的蝴蝶繡片於裙襬間隱現。

「大姊姊，妳可太好看了。」三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目光都移不開來。

她昨日見著柳貴妃，本就是一次視覺衝擊，今日見裝扮之後的大姊姊，卻覺得大姊姊的美貌程度毫不遜色於貴妃娘娘。

「等輪到妳相看那天，也有得麻煩呢。」柳明月無奈地伸手捏了捏三姑娘的鼻子，她打心裡還是希望能替三妹妹的婚事周旋一下。

為了讓貴妃歡心，此下貴妃想要怎麼折騰她，她都認了。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0/22上市的【文創風】1304《誤睡了白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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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院盡了全力，也只吊住皇帝的命，但這回都說皇帝恐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而且就算吊著命，按照皇帝目前的身體狀況，最多只能再熬上一個多月。

消息一出，整個京城的紅布與白布都兜售一空。

白布自然是為了國喪做準備，紅布則是不少人家都趕在這個月裡，打算把喜事辦了。

畢竟等皇帝駕崩，便要開始國喪。

國喪為期整整一年，前三個月內不能嫁娶。等過了頭三個月，雖然能嫁娶，卻不能大辦宴席、奏喜樂。

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哪個願意不聲不響地辦喜事？所以早已訂婚的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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