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課 破除明牌情結
不管是業餘或專業人士，大家都愛聽明牌。在聚會中報明牌，就像在慶典中放花火，總能掀起高潮。一個人脈看來還不錯的人士，如果告訴另一個人，「股市會大漲，趕快進場」，聽的人可能無動於衷或無從下手，因為他們不買台指期；但如果聽的人被告知「某某股票會大漲」，不管有沒有聽過這家公司，他很可能馬上去買。然而，聽明牌如果能讓人致富，滿街都會是暴發戶，因為明牌股不像名牌商品有一定品質保證，一旦依賴成性，還會喪失做股票最倚重的判斷力和隨機應變的能力。
剛出道時，有一次我到一家券商聽晨間解盤。聽完演講，一群人擠進十樓的電梯，一位老兄在電梯裡發表起高見，說他這一波跟到某天王主力內圍給的明牌──農林，賺了很多錢。萍水相逢的一群人，馬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問他，現在要買什麼股票？
這位老兄更形得意，說他們最近鎖定一檔「農林第二」，聽得大家豎起耳朵，頓時鴨雀無聲，彷彿他接下來講的每句話，都會掉下新台幣；這時電梯停在五樓，這位老兄走出電梯，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到五樓，竟左簇右擁地跟著他走到另一家券商的營業廳，邊走邊問他：炒哪一支？有什麼消息？會漲多少？這位老兄很乾脆，報了一支明牌，還應觀眾要求，告訴大家漲到多少錢才賣。
我本來不是要到五樓，心想聽一下也無妨，結果愈聽愈著迷。聽他講得那麼活靈活現，我急忙打電話下單。我還以為要走運了，連坐電梯都會撿到明牌；沒想到，這支明牌失靈了。
不用錢的最貴
後來有一陣子，媒體報導的明牌對我深具誘惑，尤其當媒體主辦投資組合比賽時，我總是很訝異某些參賽者的績效怎麼會那麼好。他們的組合刊登在報紙上，白紙黑字，有目共睹，不像有些專家自稱先前報的明牌很準，也不知道是選擇性的很準，還是大多數明牌都很準。每當我辛苦地挑選潛力股，看到這些參賽者的佳績，我有時會想，何不跟進他們看好的股票？這樣既輕鬆，似乎又賺得多。
我回想起剛出道時參加投資組合比賽的經驗。當我的成績排在中段班，我在周末更新後的投資組合登在媒體上，市場並沒有任何回響，等我穩定地跑到領先群，一加入新的組合，周一一開盤，不管當天大盤如何開盤，股價一律開高，甚至是跳空漲停。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會選股，後來才知道，雖然無藉藉之名，但因為媒體公開了我的持股，引來股友的追捧。因此，我現在看到某些參賽者表現得那麼耀眼，他們肯定有過人之處；但不可否認的，媒體的大力宣傳也幫忙拉抬了他們持股的股價。
當這位績效超優的參賽者如明星般被捧紅，大家都睜大眼睛看著他的下一步。他最新推薦的股票一刊出，如果股價先前還沒大漲，因為追隨者比較敢搶進，可能想買也買不到；如果股價先前已大漲，追高的風險就大增。更可怕的是，如果參賽者本身握有雄厚的資金或與炒作集團掛鉤，有計畫地拉抬股票，順便拉抬自己的知名度，等追隨者先嘗到一些小甜頭後大力跟進，又吸引到另一大批的追隨者後，卻趁機倒貨。仔細評估之後，我覺得還是靠自己決定如何進出，操作邏輯比較有連貫性。
依賴，讓散戶更弱勢
但即使在操作得很順手時，有時從媒體上或從朋友口中得知誰在這一波身價倍增，我不禁眼紅；當我聽到這些贏家，已經從某類股轉戰到別的類股，我的步調開始亂了，轉而思考要不要跟進或向這一波賺錢最快速的朋友打聽明牌。
問題是，明牌傳到我耳朵時，通常已有一段漲幅，令人掙扎著要不要跟進。但就算跟售明牌股後賺得更快，一碰到大盤好景不再，或明牌股的炒作結束，這些帶頭衝鋒陷陣的股票卻跌得特別凶。
由於我還沉醉在該股的題材中，已經把命運交給報明牌的人，而他們總有一套說詞讓我安心，以至於手中別的股票在破線後跑了不少，惟獨明牌股，我以為有人撐腰卻沒什麼賣；而且，在明牌股跌下來後，我還異想天開，以為總會有人把股價拉上來讓我跑。
等股價跌得很深，我不想賣了，當初讓我看好這支明牌的內線消息卻始終不曾實現，報明牌的人也不再通風報信。我才知道，在跌勢初期，報明牌的人頻頻向我掛保證的同時，也是在替他自己壯膽，等股價跌深，他死心了，所以不再主動聯絡。
我上一次買得比較多的明牌，是在民國九十六年一月中旬開始介入的鼎天。當時聽朋友說，該公司接到大訂單，市場上還不知道。我看了一下線形，它從三０．五元急漲至六十六元後，正拉回六十日線附近盤整（見p79附圖）。我先買了一些基本持股，二月二十六日，它以長紅升破六十日線時，我以為漲勢要發動了，再度加碼；但該股之後又拉回六十日線之下，盤整尚未結束。為了避免它在升破六十日線後又跌回來，甚至由盤整轉為跌勢，我等到三月十三日該股以長紅突破近期於六十日線附近盤整的高點六０．九元，確定漲勢很可能重新發動時，做最後的加碼。
聽明牌會讓人不守紀律
我開始買進後，我的朋友在公司每個月營收公布前，都會向我預告，結果大致吻合，其中還包括營收大好的月分，我更深信他有內線情報；而該股也的確相對大盤強勢，漲到八十三元。
等到鼎天在民國九十六年七月十一日跌破六十日線所在的七十四．五元，我認為，因為以三０．五元的起漲點計算，它之前的漲幅已經很大了，而且，自我買進後的上漲過程中，它雖曾在三個交易日股價拉回些微跌破六十日線，卻又馬上拉上去，如今不但跌破六十日線，而且是以長黑跌破，出現了警訊。但這位朋友告訴我，據內部人士透露，鼎天下半年營運會很有爆發力，下個年度的每股稅後盈餘，更將從往年的一塊多飛躍成長到六～八元。我想，聽明牌就只要管報明牌的人怎麼說，不用管技術面，按捺住賣股的念頭。
結果，鼎天跌破六十日線後，在兩個月的時間，跌到四０．二五元；隔年一月更跌二十八．六元。隨著該股愈跌愈深，加上該公司的業績未如預期，每次我向他打聽，他愈到後來講得愈沒信心，我感覺到這支明牌已經變調，但因為股價已跌得慘不忍睹，賣不下手了。在繼之而來的金融風暴中，我幾乎只套到這一檔股票，它最低跌到十二．八元。等到鼎天民國九十七年度的EPS（每股盈餘）揭曉，不是傳說中的六～八元，而是一．三九元。
我也曾怪這位報明牌的朋友，「怎麼差那麼多！」但一想到對方是出於好意，而且又是受害者，也不好再多說。何況，鼎天自我買進後，也曾上漲了四成多，就怪我沒有堅守自己的推論，彷彿是讓他替我下決定，才會失控。
特立獨行才能有見地
雖然聽明牌有時也會讓我嘗到甜頭，但是當先前報得很準的人又來報明牌，我深信不疑而且買更多，往往只要一次失靈，就把先前從他那裡聽明牌賺的錢都吐回去。
整體而言，我聽明牌的績效比自己選股的績效差很多，但即使是先前報明牌不準的朋友再來報牌，還是令人很難抗拒。因為我認為上次報得不準的人，這次說不定會報得準；又因為對方如果報不準，就不會重提此事，但如果報得準，一定會回頭問你「有沒有買」，要是又聽說共同的朋友都買了，惟獨自己掉隊，一想到他們正喜孜孜在談論這支股票，心就像被針在戳。
為了戒除聽明牌的癮，我索性不主動和圈內朋友聯絡。雖然還是有朋友好心來報明牌，但因別人的建議而買進的股票、占我持股的比率愈來愈小了；而且，從「要不要跟進」到「何時要出場」，我會全程以技術分析來評估。
此外，造成我愈來愈獨來獨往的原因還包括：我很怕人家向我問明牌。我並不是吝於向別人推薦股票，當我的資歷愈淺時，我愈愛向朋友報明牌，但因為聽的人動作沒有我快，所以常害到人家。有時，我講對了買點，但對方沒有在第一時間進場，而是等該股又漲了一段才忍不住追高。
有時，對方及時跟進，卻股價每漲一點點就頻頻地問我「要賣了沒？」但等到真的叫他賣時，即使已經賺很多，他又因為股價已自最高點拉回了一些而捨不得賣，還疑惑地問我，「之前有更高價不賣，為什麼等跌下來才賣？」我實在很難向他解釋：就是因為股價跌下來了，才知道股票可能已經做頭。
向人報明牌吃力不討好
更多時候，當我敢積極向別人推薦股票時，大盤或個股已漲了一段，有時我發現情況變得不太對，本來已自顧不睱，卻還掙扎著要不要通知對方出脫，影響了自己的操作。但在這些情況，我很少通知對方，因為我並不是那麼有把握，而且通常這時對方已經賠錢了，怎麼好意思叫別人賣。我想，就算我叫他認賠，他也不會賣。
不久前，我請一位老友幫我審稿，看到了我上述的心路歷程，他說：「既然你自己提了，我就直說。你結婚前向我和幾個好朋友推薦的濟業，現在已成了壁紙。」哇！我結婚都幾年了，對這件事毫無印象。很顯然的，我害人家套牢的情況，比我所記得的還慘烈，當初是哪來的自信啊！
後來，有時實在拗不過好朋友的請求，在向他們推薦股票時，我變得更謹慎，同時附帶了很多假設條件，以因應不斷變化的市場。但對方總覺得我說那麼多，有說等於沒說，他們甚至不想知道現在是多頭還是空頭市場，只想知道要買哪支股票。
民國一一０年初，我以前同事告訴我，有投資人找上以前公司，控訴我推薦的股票害他套牢。我同事和對方說，我已離職多年，也不可能帶會員進出，告訴對方應該是被騙了。我同事還真是了解我！
就算問對明牌，也很難掌握進出時機
在內線交易法規日趨嚴格之後，投資人不但更難從電話中問到內線消息，也更難與內線人士同步進出。我有一位朋友，平常不太關注股市，只有聽到朋友報明牌時才會進場。在一次聚會中，一位上市公司董事的朋友叫他買該公司股票。他在二十五元的價位買了五十張後，該股連漲兩支停板，不料市場爆發唐鋒事件，該股接下來連跌五支停板，跌到一九元多。
他想問那位董事該怎麼辦，但當時市場上一片風聲鶴唳，怕電話被監聽，不敢說得太白，於是在電話中拐彎抹角地問：「你前陣子叫我買的那塊餅，還可以放嗎？還是已經壞了，要丟到垃圾桶呢？」對方剛開始聽得霧煞煞，等會過意來，告訴他餅似乎是有點「臭酸」了，但還要再去問做餅的公司看還能不能放。隔天直到快收盤前，我的朋友都沒等到電話，愈想愈恐慌，把股票認賠殺出了。隨後幾天，該股又急速反彈到二十三元。
用自己的準則，為自己的投資負責
自己的股票自己做。其實，就算在股市翻船，如果能有所領悟，還是能翻身，但問題是如果只會聽別人指引，永遠不會進步。對於大盤，大家都喜歡看名家看多的解盤來壯膽，尤其當出現利空時，如果一直要靠人解盤，那表示自己火候還不到，尤其是純粹用基本分析來解盤的名家，我們更要小心提防，因為不夠周延。即使我們沒預測到指數的大波段，但如果看對了趨勢，而且懂得邊做邊修正，也大致能掌握到行情。
對於個股，由於在多頭行情時名家「喊水會結凍」，如能及時跟上，集合眾人力量拉抬，賺錢的速度更快；但名師也是時靈時不靈，就怕他們上一次講很準時我們沒跟進，等注意到他們很準，這一次跟進了卻不準。我們要懂得從中過濾，而不是在碰運氣。此外，當我們對某檔個股看得很好，而知道自己崇拜的名師也看得很好時，常會太篤定，萬一該股走勢未如預期，會來不及應變，所以盡信師不如無師。
《商君書》：成大功者不謀於眾
如果你需要別人帶你進場，你還需要那個人帶你出場。所以，更重要的是，要開發自己的明牌，這比聽明牌來得有價值，因為每個過程你都親自參與。向一百個人問明牌，可能會問到一百支，但自己獨力研究出來的明牌，就是最好的。如果我們能像從KTV的歌單上點選一首歌一樣，有勇氣根據自己的判斷去挑選一支股票，然後獨自面對輸贏，我們就會成長。等到我們終於能穩定地找對一支明牌，後續就能找到無數支明牌。
投資人大多會找身邊他們認為很懂股市的朋友或老師來遵循，甚至在社群平台求助。我曾在陽明從二三四．五元跌到一二四．五元時，在社群平台看到有人發問，「請問陽明一三０元融資四十張要停損換現股嗎？」有人回答他，「問這問題，勸你不要玩股票！」的確，錢在輸贏，別人的建議，你就相信喔？沒有投資理念、耳根子軟到極點的人，只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就像一篇一八八０年代發表、歷經過一百多年考驗的論文所說，「『投機者』必須自己思考，必須遵照他推斷出來的因果關係行事，依賴自己是成功的基礎。不要學到心態懶惰的習慣，讓報紙、營業員或聰明的朋友代替你思考與證券市場有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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