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藉焦師父一天的瑣碎片刻,以及他的回憶,間接點出股市從二、三○年代的中國,演化到九○年代的台灣;這段漫長的歲月中,中國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民初外國勢力入侵、軍閥割據,長達八年的對日抗戰,接著就是引致政權輪替的國共內戰,以及國民黨政權退守台灣,勵精圖治的一幕。
焦師父是出身社會下層的小人物,是無數的平凡百姓之一,可是當時代巨輪的錘鍊與考驗來臨時,痛苦與磨難卻成為他向上奮發的助力;他在因緣際會之下參與股市炒作,最終成為一位極成功的大作手。他的遭遇曲折、也充滿戲劇性,雖然文化底蘊不高,但由於為人機伶、頗識風向,不但能在人生旅途上屢屢逢凶化吉,進而無中生有、開創自己的王國。
江山代有能人出,英雄不怕出身低,焦師父就是個典型的例子。我當初以這位名列今日台灣十大企業財團之一的掌門人為例,便是想點出這番道理。雖說股市如浩瀚的海洋,巨浪滔天、瞬息萬變,埋葬多少英雄豪傑,但順勢推舟、暢泳股海者亦所在多有,差別在個人的機變與反應罷了!今日台灣股市隨著兩岸氣氛逐漸和緩,未來勢必將有一番嶄新作為,身為股市中人,能不順勢為自己開創光明的將來嗎?
作者簡介:
鬼股子本姓吳,年過半百,參與股市逾三十年。近年來積極將自身參與股市多年的經驗及所見所聞,以小說的形式編寫成冊。著作有《八敗人生》、《龍騰中國》、《決戰中環》、《主力控盤手法大曝光》以及《漲跌停幕後的真相》。
鬼股子近年來都在聚財網開專欄寫作,除了發表上述著作外,還不時針對大盤趨勢以及個股表現做出評論,深受網上股友的喜愛與支持。作者一直追求以最簡單的方法來驗證股票的漲跌。提倡以「大道至簡」的理論,擺脫煩瑣無謂的操作技術。
章節試閱
舒舒服服泡了二十分鐘澡後,焦師父起身擦乾身體,披上浴袍,走出浴室,牆上時針指向八點鐘。唯一的女兒焦慧英敲了一聲房門後,端著銀盤走進來,上面放著一條貌似牙膏的塑料管、一杯清水及一顆蘋果。
每次看到女兒端著這塑料管進來,焦師父都不禁眉頭一皺。塑料管內是白色膏狀的流質食物,特別從美國進口,聽說太空人在外太空就是吃這玩意兒,營養豐富卻味同嚼蠟。
自從證實罹患肝癌後,焦師父不但滴酒不沾,飲食也完全遵照醫生的囑咐,這玩意兒就是醫生特別開的處方,聽說還具有保護肝臟的療效。
「把那牙膏拿走,我喝水就好!」
每次聽到父親發這樣的牢騷,焦慧英就撒嬌似地哄他:「不吃東西怎麼行!乖,吃完它,我幫你按摩!」
自從母親八年前過世後,焦慧英就和老公、孩子搬回家照顧父親。現在是焦師父的特別護士兼炒股助理。焦慧英性情豪爽,個性剛毅,行事毫不拖泥帶水,頗有女中豪傑的架勢。這些年隨著焦師父炒股,可謂盡得父親炒作的精髓。
焦師父育有二男一女,老大焦嘉禾,老二焦嘉興,焦慧英是幼女。這兩個兒子,老大個性比較穩健,老二則敢拼敢沖。焦師父的老營──和信發實業目前由老大打理,至於老二嘉興則掌管五年前新創的電子公司──華穆電子公司。
第四章:轉胎換軌企業成
和信發是台灣目前最大的電線、電纜生產製造公司。資本額四百億台幣。員工一千餘人。而華穆電子這家經營半導體設計製造的公司,自五年前創立以來,靠著焦師父「魔術師」似的手法,短短幾年時間,從創立的三十億元資本額,已經擴充至兩百六十億元。
這兩家都是台灣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的公司,和信發目前股價十八元,總市值台幣七百二十億元;至於華穆電子的股價目前已經超過四十五元,總市值超越和信發,達一千一百八十億元。
對那些強調學術研究的經濟學家而言,股市是個集資的場所。但是對焦師父這般在股市打滾幾十年、深知箇中滋味的老手而言,股市是個無中生有、以小變大的地方。了解股市的行家,能以「魔術師」的手法,藉由增資的途徑,將一塊蛋糕越做越大;而這其中利用的就是散戶的「夢」。
西洋有句俗話:「飼養一隻驢子很簡單──只要將牠的尾巴剪下來餵牠就好了!」能深刻體會這句話的人,才有資格在股市中成為偉大的莊家。
一般人都知道「傳銷」這個行業,也都知道傳銷是靠著層層抽取傭金的制度創造財富。在這制度下,位於金字塔頂端的階層,是享受著高傭金、高提成的既得利益者。在這階層的人士,宛如處於政治體系最高階的領導者一樣,既是最有權勢,也是最大的獲利者──因為他們掌握著支配「權」與「利」的權力。
同樣的,對一家上市公司而言,董監事會就是公司的最高行政領導機構,掌握公司營運的生殺大權,因此公司的董監事,也就掌握著公司的利益與資源分配。在這現實的情況下,董監事吃香喝辣、對小股東予取予求,自是不足為奇的情況啦!
基於上述理由,如何力爭上游,成為上層階級之人,就是必須深思的課題!這種過程當然不可能無風無浪,焦師父自然也不例外,至於他如何絞盡腦汁爬上高位,就請看下述過程:
焦師父還記得,國軍於淮海戰役吃了大敗仗後,中央政府的軍事僅能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不到一個月時間,長江以北全部淪入共產黨之手。一時間,上海市道物價飛漲、人心惶惶。似乎頃刻間,解放軍就能一舉渡江,殺奔而來!
共產黨隨時可能大軍壓境的威脅,讓上海社會產生兩級化的思維。身處社會底層,日日為生計煎熬的普羅大眾,對共產黨有著「大旱望雲霓」的企盼。至於對那些坐擁資金的資本家而言,共產黨無疑是來「共」私人財產的洪水猛獸。如何躲避這場災禍,成為這些人共同的話題。放眼望去,全中國大陸似乎已經無可避之地,除了英租界的香港與一水之隔的台灣外,哪兒都會受到戰火的波及!
基於這樣的想法,當時已經算是小資本家的焦師父,在一九四九年三月,解放軍渡江前夕,帶著母親、弟妹,跟著老板張翰,以及拜把兄弟李裕、戚靳,舉家遷到台灣。
初到台灣的焦師父,變賣部分的金條在台北市古亭區買了一間日式平房。算是有個遮風蔽雨的落腳之處。這年的十二月七日,當時的行政院長閻錫山從成都飛抵台北,正式宣告國民政府在大陸結束統治權。次年三月一日,蔣介石在台北復行視事,就任總統。混亂的社會局勢在軍事強人的鐵腕統治下,慢慢地恢復秩序。
來到台灣,總不能坐吃山空,毫無打算;焦師父、李裕、戚靳,三天兩頭往老東家張翰的家裡跑,希望能商量個謀生之道。由於他們過去均沒有商業經營的經歷,如今為了生計,打算下海經商;到底該從事何種行業?那可真是費思量的大事啊!
五○年代初期的台灣社會,民生凋敝、百廢待興,似乎各行各業都可做,但是到底什麼行業能有長期的未來遠景呢?俗話說得好:「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做生意不能朝秦暮楚,一經選定就得全力以赴,因此做最後的決定前,可得慎而重之了!
反覆調查研究了四、五個月的時間,考慮不下十來個行業,大夥終究還是無法下定決心!這一天,焦師父接到張翰電話通知,來到張家商議事情。一踏入張家客廳,就見李裕、戚靳已經在座,意外的是戚靳身旁還坐著一位陌生人。
焦師父好奇地打量這位陌生人,看他的年歲約長自己五、六歲左右,鼻樑上一副塑膠黑框眼鏡,消瘦的雙頰,襯托顴骨微微突出,一臉老成持重的模樣。才剛坐下,張翰就指著這位陌生人說:「這是孫光贄先生,戚靳的朋友。孫先生目前是大西洋電線電纜公司的老板,由於公司擴大經營規模,需要資金挹注,所以來和我們商量,是否有意入股他的公司。」
「孫先生,我們確實是想投資個生意,不過一直沒找到既有前途又合適的行業,坦白說,對電線、電纜我們全是十足的門外漢,能否請你詳細介紹一下這行業?」李裕問道。
孫光贄微笑一下說:「你剛才說得不錯,做生意就得找個既合適又有前途的行業。關於電線電纜這行業未來發展的前途,我簡單做個說明:大家都知道,政府遷台後,現在全台軍民人數已達一千三百萬人,民生是目前最大的問題,畢竟每天睜開眼,衣食住行就是個大問題,要解決民生問題,首要就是發展製造業。
要發展製造業就得開工廠,而要開工廠就得用電。所以說,電力是工業之母。沒有電,工廠的機器就無法轉動。但若有電卻輸送不出去,就等於是沒電。如果將電力比喻為人的血液,那麼電線、電纜就是人的血管。
一般而言,電線、電纜在使用上有兩大功能:一是輸送電力。二是傳輸通訊信號。剛才說的是輸送電力的功能。至於通訊用途,舉凡電話、通訊傳輸莫不用到電線、電纜。所以名稱上也有所區別,一為電力電纜,一為通訊電纜。
綜合電線、電纜在電力以及通訊兩大工業基礎上的功能而言,電線、電纜可說是最基礎的工業。只要社會求發展,就缺不了這項產品。這行業的前景相當光明遠大,絕對沒有沒落的可能!」
孫光贄三言兩語就勾勒出電線業美好的遠景,聽得在座者皆點頭稱是。大凡從事某種行業,最擔心的就是行業壽命周期太短,這也是他們遲遲無法下定決心的原因。如今,只要稍加思量,便知這行業是萬年久遠的行業,看來的確值得深入研究。
聽完孫光贄的說明後,焦師父也覺得這行業有其遠景,不過心中還是有些許疑問:「孫先生說得不錯,電線、電纜確實是有前途的行業。不過既然這麼好,你何不自己關起門,悶聲大發財,而要開放外人入股?」
對焦師父的疑問,孫光贄毫不遲疑地回答道:「要說這行業有遠景不假,利潤豐厚也是事實,偏偏進入這行業的門檻很高。因為生產電線、電纜的機器設備非常昂貴,大多仰賴國外進口,日本尤其是最大的供應國。
再說目前台灣和我一樣規模的電線、電纜工廠約有十來家,都是小本經營的小廠,由於資金短絀、技術落後,大多僅能生產低品質的初級產品。這種產品雖然利潤也不錯,但相較於電力公司或者電信局所欲採購的高檔貨,利潤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偏偏限於設備及技術的不足,目前國內無法生產這類利潤豐厚的產品,多仰賴日本進口。
我和經濟部的官員談過,據他們說,政府的政策是獎勵提高國產品質的,如果國產品達到技術要求,政府可以禁止日貨進口,改向全面採購國產品。為此,我最近和日本的大電線電纜公司洽談合作事宜,希望能引進對方的技術與設備,日方雖然也有興趣,但是整個投資計劃,動輒數百萬元計,這就不是我個人能力所及。剛巧前些日子巧遇戚靳,說到你們有意投資事業,所以今日來找你們談談,看能否有合作的機會!」
孫光贄的說明合情合理。當下,在座諸人打起精神,仔細商量一番,最後取得共識,決定入股孫光贄的公司。
接下來是歷時一星期的細部談判,最後決定將孫光贄的大西洋公司股本,從原先的台幣六十萬元,擴大至台幣三百萬元。其中,孫光贄以現有股本台幣六十萬元,佔股百分之二十;張翰投資現金一百五十萬元,佔股百分之五十;李裕、戚靳、焦師父各投資三十萬元,每人各佔股百分之十。雖然大西洋公司正式改組,但尊重孫光贄是原始創辦人,董事長一職還是由孫光贄擔任。
重新改組的大西洋電線電纜公司,由於資金實力較為雄厚,加上日本電線電纜大廠的機器設備與技術支援,產量與品質明顯優於同業廠商。且大西洋公司最大股東張翰過去的政商關係良好,待其高檔產品一出現,電力公司與電信局立刻停止向國外採購,轉向國內購買。這種獨門生意的利潤相當豐厚,靠著這些先天的優渥條件,大西洋公司的發展一日千里,很快便躋身為台灣電線電纜業的龍頭老大。
大西洋公司在短期內成為台灣電線業的龍頭後,繼而因緣際會的得到「韓戰」這項意想不到的大禮……
一九四九年國民黨大撤退,台灣社會正處於風雨飄搖的時候,不但資源缺乏,社會閉塞,還面臨隨時準備抵抗共產黨渡海入侵的危機。在這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惶恐不安的年代,由於韓戰的爆發,一夕間扭轉台灣的命運。
這場爆發於一九五○年六月的韓戰,讓原本已經「放棄」台灣的美國政府,重新考慮台灣的戰略地位。當時的美國總統杜魯門,立刻下令美國海軍第七艦隊進駐台灣海峽協防,並且派遣美國遠東軍總司令麥克阿瑟將軍進駐韓國,展開長達三年的戰爭。
韓戰前後歷盡三年,雙方死傷慘重,誰也沒佔到便宜,最終以和局收場,三方代表(美國聯軍總司令克拉克將軍、北韓金日成、中國彭德懷元帥)簽署停戰協議,劃定北緯三十八度線為終戰地點。
這場舉世矚目的戰爭從此全盤改變台灣的現貌。韓戰結束後,東西雙方開始冷戰,美國國務卿杜勒斯提出「戰爭邊緣」、「大規模核報復」等構想,以南韓、日本、台灣、菲律賓島狀封鎖鏈,來積極封鎖中國大陸。
台灣是這封鎖鏈最中間也是最重要的一環,因此援助台灣,幫助台灣建立積極的經濟體系,就成為整個計劃中重要的課題。一九五四年,台灣與美國簽署「中美共同防禦條約」;山姆大叔不但重新提供台灣軍援,還提供台灣經濟發展所需要的援助,諸如紡織、電子、重工……等特定項目,都可得到低利的美援貸款,大西洋電線電纜公司就是其中受益者之一。靠著這項低利的長期貸款,大西洋公司大肆擴充,奠定長期穩定的基礎。
民國五十八年,大西洋公司以卓越的業績和傲人的市場佔有率,順利在台灣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這是電線電纜業第一間上市股票公司。因為焦師父過去在上海期貨市場炒作的經驗,大西洋股價平日的維持工作,自然就落在他的頭上。
雖說過去焦師父曾有炒作期貨的經驗,但是比起做莊掌盤「控制」股價,焦師父立碼就發現其中的差異相當大。過去炒期貨憑藉的是消息靈通,膽大心細;如今掌盤控制自家股價,卻得自己「製造」消息。
換句話說,過去是隨波逐流、順勢就勢;而今卻得無中生有,繼而興風作浪,藉此因勢利導股價的走勢。炒期貨與做莊炒股票的差異在於,前者宛如演員,只要盡本分照著劇本演就好;後者卻是自編自導自演三合一的工作──既要能憑空勾勒出劇情大綱,還得指導別人照著自己的思路進行,必要時自己親上火線擔綱演出。
雖說後者的「工作量」是前者的十數倍,困難度與挑戰度也遠大於前者,但是上手後,焦師父就發現,進行過程中那種掌控全局、予取予求,腎上腺素急速上升的快感,的確是局外人無法體會的;尤其當炒作至九轉丹成,順利高價拋出持股時,那種暗地竊喜,隱隱然自我陶醉的滋味,又豈是一般小散戶所能想像得到的?
焦師父是個聰明人,雖然不識字,智慧卻很高。掌盤沒多久,他就發現作為莊家的第一課,就是如何「無中生有」,編織一個「夢」給散戶,以吸引市場目光到自家的股票!畢竟一場精心設計的好戲,如果僅是叫好而不叫座,豈非大煞風景?
憑著過去炒期貨時,身為一個散戶的經驗,焦師父當然知道散戶的「夢」在哪裡──任何一個散戶,無非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以求得先卡位的機會。既然散戶要的是消息,自己這位「編導」當然有「義務」提供這樣的「服務」。這情形就像當年自己三番兩次地「餵」朱啟明似的;餵飽一頭豬,不抓來殺,難道擺在那裡供奉?
要想殺豬,就得先讓豬沒有警惕心。成功會鬆懈人的警戒與心防,一個沒有時時懷抱戒慎恐懼心理的市場中人,隨時都有滅頂的危機!
先提供小道利多消息來「養」,再持續拉抬股價,讓市場鬆懈警惕來「套」,最終順利高價出脫股票後,最後強力「摜殺」股價以驚嚇散戶的信心;這樣的三部曲在焦師父的獨門巧思與創作下,最終成為七○年代至九○年代,台灣股市莊家縱橫捭闔、坑殺散戶的經典模式。
這種模式歷盡二、三十年仍屢試不爽,雖有表面手法不同,但骨子裡的精髓卻如出一轍──利用散戶的貪念。
民國六十年代初期,台灣股市成交規模不大,上市公司總數不過五十來家,紡織、塑膠、家電是市場上較具成長力的熱門行業。這段時間隨著外銷局面的開展,上市公司營業激增,獲利增強,不但股息優厚,股價也隨之創新高。這是台灣股市創立以來,第一波的多頭行情。許多上市公司利用這一良機,大舉現金增資,擴充資本。
在這長達兩年的多頭行情中,加權指數從民國六十一年初的一五五點,漲到次年十二月中的五一四點。指數足足漲了兩倍有餘,而個別股總市值漲八、九倍者,亦比比皆是、所在多有。
這種大多頭行情是炒股莊家最欣喜也最順遂的時刻。一般而言,一波大多頭行情的醞釀,有其先天的環境條件:社會穩定、經濟繁榮、遊資充斥……等等有利因素相結合,莊家在大多頭行情中,固然有興風作浪的功能,但總的來說,也不過是推波助瀾,因勢利導的作用罷了!所謂事有主從之分,大環境才是主,莊家僅是從而已;時勢造英雄而非英雄造時勢。
作為一位優秀的莊家,首要先決條件取決於他是否有極其敏銳的「嗅覺」,是否能預先「嗅」出大行情的來臨;所謂順水推舟則事半功倍,逆水行舟則曠日廢時,甚至舟毀人亡。
許多參與股市的散戶,常誤以為莊家是能恣意操縱股價、無所不能的天神。其實這是極錯誤的概念。自有股市以來,古今中外操縱股價的莊家,傾家盪產、身敗名裂者不勝枚舉。股市就像一條滔滔不絕的長江大河,有時溫順如綿羊,有時驚濤駭浪如同鬼魅;水既能載舟當然也能覆舟,人力絕對無法與大自然、大環境對抗。
焦師父的「處女秀」,表面上時間點抓得恰到好處,不過這絕非因為他是位「嗅覺」靈敏的高手,而是大西洋公司恰好在那個時候股票上市,焦師父不過是剛巧遇見那個時機罷了!或許這就是一位成功莊家的宿命吧!
順著風頭浪尖、股海揚帆,在那兩年的大多頭行情中,焦師父充分發揮操盤手的功力,將大西洋的股價上下倒騰,翻雲覆雨,不但大賺價差,還順利幫公司完成兩次現金增資。大西洋公司股本從初上市時的一億五千萬元,經過兩次現金增資與盈餘轉增資後,擴充至八億元,至於股價,也從上市初期的十餘元拉抬至五十元上下,公司總市值幾乎增加了二十餘倍;就此奠定大西洋公司未來幾十年深厚的事業基礎。
初次執掌大旗就有如此耀眼的成績,固然讓焦師父自得意滿、躊躇滿志,但卻引來股東戚靳的嫉妒與不滿。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戚靳與焦師父的心結自非一時使然,而是其來有自:戚靳本和董事長孫光贄在大陸是舊識,當初也是他的引薦,才促成大夥的合資。大西洋公司改組擴大後,戚靳娶了孫光贄的妹妹,戚孫兩家結為妻舅連理,關係自然「綁」在一起。
大西洋公司改組後,孫光贄順理成章擔任董事長;總經理一職則由戚靳擔任;焦師父以財務副總名義,負責股票運作;至於李裕則擔任廠長,負責生產大計;老大哥張翰雖是最大股東,然年事已高,不願擔任重責,僅在公司掛名監察人,算是調和鼎鼐的仲裁者。
這樣的組合讓有獨攬大權野心的戚靳,對焦師父的所作所為極度防備。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息?」他怕焦師父逐步坐大,終有一天影響自己的地位。
焦師父不知戚靳對他有所防備,加以這兩年股市大好,行運亨通,自恃對公司貢獻頗大,不免在待人處事的態度上較為跋扈,而他的行為看在戚靳眼中,漸覺芒背在刺。暗思:一山難容二虎,如果不先下手將其排擠出局,日後等其坐大,豈不無自己容身之地?
民國六十二年冬天,一件意外事情發生,戚靳一看,認為機不可失,遂趁機召集董事會。
這天,孫董、張翰、李裕、戚靳與焦師父聚集公司會議室開會。
戚靳:「這次召集大家開會,是有件重大事情向大家報告。事情是這樣的,上個月我得到一個消息,股市聞人翁頎昌有意進軍電線電纜業,正在秘密籌組公司,我身為總經理得到消息後,認為以翁頎昌的實力,如果介入我們這行業,將來絕對是我們強大的競爭對手。
所以,我透過中間人和翁頎昌聯絡並拜訪他,原意是想打消他介入這行業的念頭,沒想到他的態度頗為堅決,甚至向我表明,他非常看好電線電纜業的前景,有意長期投資,且投資態度絕對不會改變。看他如此堅決,我尋思著一句俗話:寧交一友、莫樹一敵。既然無法勸阻他加入這行業,倒不如拉攏其成為我們的合作伙伴!」戚靳這番話合情入理,在座諸人盡皆點頭同意。
戚靳接著往下說:「於是我拐個彎向他提議,既然他堅持進入這行業,不如和我們聯手合作,另組公司。關於我這個提議,翁先生倒不反對;他表示對電線電纜這行業是長期看好,大西洋公司的聲譽素來讓他敬佩,他願意以最大的誠意和我們合作。今日請大家來開會,就是要討論這件事!」
翁頎昌,大名鼎鼎的股市聞人,別說常在股市打滾的焦師父久聞其名,就是在座其他人對其名號也是如雷貫耳;他是早期台灣股市與蔡萬春、潮州李等名其觀的大作手。
說起翁頎昌的崛起,就得從台糖股票談起:
台灣糖業公司股票由於民間持股甚少,加上業績平平、股利不多,股票交投稀落,一向被視為冷門股。民國五十一年九月,財政部國有財產局委托中央信托局,在股市公開標售台灣糖業公司優先股,面額五十元的股票以五十四元起標,歷時一個月竟然還無人問津。
次年三、四月,外電傳來歐洲遭受六十年來最嚴厲寒流的消息,甜菜都被凍死。接著六月又傳來古巴遭受颶風吹襲,甘蔗減產一百萬噸。這兩大影響糖生產的消息,將國際糖價急速推到高峰,七月的國際糖價漲到每磅美金一角二分,是前一年的七倍。而當時台灣出口最大宗商品就是蔗糖。
這一利多消息傳來,造成台糖股票一夕爆紅,原本標價五十四元還乏人問津的股價不但迅速攀升,短短一個月內,竟然創下最高三○九元的天價!糖價暴漲,讓台糖獲利甚豐;靠著糖的輸出,竟然讓台灣當年外貿呈現出超的現象。
台糖股票暴漲,帶動整體表現,股市頓時熱絡起來;這是台灣股市有史以來第一波大多頭行情,持續大約一年半的時間。由於當時交易規則本就允許當日沖銷,加上丙種經紀人私下墊款的推波助瀾,一時間形成「搶帽子」的當日軋平風氣。「哈搭」交易也在股市悄悄盛行起來。翁頎昌就是哈搭交易的佼佼者與代表性人物。
翁頎昌本為在上海股市從事經紀工作的業內人士,民國三十八年隨著政府撤退來台,到台灣後,仍從事股票買賣的仲介工作,他所仲介的股票就是所謂的「四大公司股票」。
民國四十二年實施耕者有其田政策,將全台地主的私有耕地,以強制徵收方式放領為佃農所有,而徵收補償金中,七成發放土地債券,剩下三成搭配台泥、台紙、工礦、農林四大公司的股票。這四大公司股票就是台灣股市交易來源的濫觴。
民國四十年代初期,股票對老百姓而言是個極為陌生的東西,加上沒有一個公開交易的場所,買賣價位也沒有標準,擁有股票的地主,想賣股票沒有對象,至於想買股票的老百姓也找不到買主;在這種情況下,應景而生的就是居中仲介的證券掮客;由於政府沒有管理的規範,證券掮客只要有一支聯絡電話就可開業。
這情形延續到民國四十年代末期,台北市從事股票買賣的證券號子林立,幾乎全都聚集在台北火車站附近。由於地理位置的關系,火車站後站的延平北路、鄭州街、甘谷街等地段的號子,多是本省人經營,俗稱「台灣幫」;至於翁頎昌這類過去曾在上海有過實際經紀經驗的老業內,大多聚集在火車站前站的博愛路、武昌街一帶,俗稱「上海幫」。
股市有句老話:有交易就有花樣。由於上海幫較有實務炒作經驗,善於利用各種手法玩弄行情,以致與台灣幫券商形成尖銳對抗,其結果常引致行情大幅波動;而行情有巨幅的漲跌,自然引來大量嗜血投機客參與。「哈搭」這種源於日本米盤買空賣空的投機方式,就成為市場交易的主流模式。
哈搭交易是客戶僅以一成保證金與莊家對賭,多空都可自由選擇,基本而言多以當日軋平為原則。由於刺激性高、輸贏快速,頗符合投機客以小搏大的心理;由於莊家本就是券商,更能夠聯絡同行聯手拉抬或者摜壓以操縱行情,所以哈搭交易中,莊家勝算較大。這種地下經濟活動,靠著業內的極力宣傳而盛極一時。翁頎昌這位在上海不怎麼起眼的老業內,在台灣股市初期卻靠著哈搭交易操縱行情,賺得砵滿盆滿,成為當時名氣響噹噹的大戶。
翁頎昌靠著哈搭交易在早期的股市崛起。豐富的炒作經驗,與敏銳的市場嗅覺,讓他成為台糖股票這波大多頭行情的最大獲利者。後來國際糖價從民國五十二年七月的每磅美金一角二分,一路下滑至兩分六厘左右徘徊,台糖股價也從高峰回落。即便是台糖股票長期下跌,翁頎昌也是靠著哈搭交易,將一些不信邪的死多頭殺得見肉見骨。台糖股票讓翁頎昌奠定台灣股市第一代霸主的地位。
翁頎昌這號人物,名氣是如此響亮,實力也相當豐厚,若他加入電線電纜業,自然會對大西洋公司產生極大的威脅。大夥聽見戚靳的解說後,也都讚同戚靳「既然無法阻擋,不如與之結盟」的理論。
「戚靳,和翁頎昌結盟合資,大夥基本同意,你說說看,應該怎麼個合作法,才能將他的衝擊降至最低?」張翰以最大股東的身分問道。
「依照我和翁頎昌談過的原則,雙方各出資百分之五十。初期暫定資本額一億兩千萬元,與公司營運有關的事項,諸如:進貨、生產、銷售……等,由我方負責操作,至於公司將來股票上市,以及上市後股價操作,則由對方負責!基於上述責任分工,新公司成立後,董事長由翁頎昌擔任,負責實際經營的總經理由我方指派。」 戚靳說完後,現場一片靜肅。
「我認為這樣的原則,合情合理。」在一旁莫不吭聲的孫董,突然開口幫腔道。對孫董的眼裡,李裕提出他的疑問:「孫董何以認為這樣的合作原則合理?雙方股份一樣,屆時有了爭議,到底該聽誰的?」
孫董說:「我個人認為,和翁頎昌合作,是基於多一個敵人,倒不如多一個朋友的角度作為出發點。既然是要化敵意為助力,當然是要這新公司能配合母公司的步調,這樣才不會自相殘殺,損及彼此的利益。
至於雙方各出資百分之五十,乃基於相互平等的原則,雖說有了爭議可能會造成相持不下的局面,但就如剛才戚總說過,翁頎昌不懂生產與經營,而這一切都得靠我方來運作,所以表面上是雙方股權平等,但實際上卻是我方說了算。所以我認為戚總的建議合情合理。」
聽完孫董的意見,張翰想了想,點點頭算是同意。
看到張翰也點了頭,李裕說:「老大哥都同意啦!我也沒話說,不過我有個想法,這麼大的合資案,依照合作約定,我方得出資六千萬元,投資這麼多資金,我們派誰過去打理呢?」
一聽話說到重點,戚靳故意沉吟一下說道:「這麼大的投資案,責任非常重大,絕不是公司這些後生晚輩能扛得下來,要派過去的人,得從我們現有的經營團隊中圈選才行!孫董的身分當然不能去擔任總經理;至於老大哥得坐鎮老營,也不能過去;而我是公司總經理,事務繁忙,自然無法兼顧;李大哥負責工廠生產,責任重大也不能動;我看唯一可以過去的僅剩小焦而已啦!大家覺得如何?」
聽到戚靳的建議,在座均沒啥意見,就是焦師父心底也是認同,畢竟能有機會獨當一面也非壞事,唯一擔心的是自己這些年,專注於維持公司股價,對電線電纜的生產技術與實際販售實在外行,如果要接掌這麼一家新公司,可得發奮學習專業技術啦!
焦師父暗地琢磨著今後該如何努力學習技術,坐在一旁的戚靳心中卻有不同的盤算:「安排這一著棋,一則可以排擠小焦離開公司,免得日後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再則,電線電纜是門極為專業的行業,外行人如果毫無專業知識,就妄想介入這行業,無疑是異想天開,和鈔票過不去!
翁頎昌仗恃著資金雄厚,妄想橫插進來分一杯羹,實在令人生厭。現今如果派個小焦這樣的門外漢給他,這兩人都對技術外行,兩個瞎子湊在一塊,終究還是得抓瞎;三幾年之後,等到公司營運失敗倒閉,再出面收拾殘局,便宜地收回,屆時不但名正言順地將翁頎昌踢出這行業,同時也順理成章地將小焦這眼中釘掃地出門!真是一石二鳥之計!」
想著想著,戚靳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淡淡的微笑!但他萬萬沒想到這自以為是一石二鳥的良計,卻是奠定日後焦氏企業帝國的第一塊基石。
這次會議最終採納戚靳的建議:大西洋公司決定和翁頎昌合資成立新公司。此後,焦師父隨著戚靳和翁頎昌展開一系列的談判與協商事宜,歷經兩個月的籌備工作,和信發實業股份有限公司正式註冊成立,由翁頎昌任董事長,焦師父任總經理兼總廠長。
舒舒服服泡了二十分鐘澡後,焦師父起身擦乾身體,披上浴袍,走出浴室,牆上時針指向八點鐘。唯一的女兒焦慧英敲了一聲房門後,端著銀盤走進來,上面放著一條貌似牙膏的塑料管、一杯清水及一顆蘋果。每次看到女兒端著這塑料管進來,焦師父都不禁眉頭一皺。塑料管內是白色膏狀的流質食物,特別從美國進口,聽說太空人在外太空就是吃這玩意兒,營養豐富卻味同嚼蠟。自從證實罹患肝癌後,焦師父不但滴酒不沾,飲食也完全遵照醫生的囑咐,這玩意兒就是醫生特別開的處方,聽說還具有保護肝臟的療效。「把那牙膏拿走,我喝水就好!」每次聽到父親...
目錄
第一章:涉世未深初履滬
第二章:老將墜馬劍戟折
第三章:一朝還報舊時恩
第四章:轉胎換軌企業成
第五章:小焦師父焦師父
第六章:混世終有梟孽出
第七章:一代新人換舊人
第八章:老懷堪慰癌病無
第一章:涉世未深初履滬
第二章:老將墜馬劍戟折
第三章:一朝還報舊時恩
第四章:轉胎換軌企業成
第五章:小焦師父焦師父
第六章:混世終有梟孽出
第七章:一代新人換舊人
第八章:老懷堪慰癌病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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