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違四年,米蘭‧昆德拉最新力作!
與大師一起談文學、談藝術、談音樂!
如果有人問我,我的母國透過什麼在我的美學基因裡留下深遠影響,我會毫不遲疑地回答:透過楊納切克的音樂。
我知道想像力的價值,因此對於費里尼的電影,我始終懷抱謙遜的崇敬之意。
重讀《百年孤寂》的時候,一個奇怪的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這些偉大的小說裡的主人翁都沒有小孩。我的感覺是,這部小說帶給小說藝術神化的殊榮,同時也是向小說年代的一次告別。
這是文壇大師米蘭‧昆德拉與自我的思考以及回憶的相遇,也是他與自己的舊主題還有我的舊愛相遇,更是封筆四年之後,再次震撼文壇、擲地有聲的文學、藝術論術巨作!
作者簡介:
米蘭.昆德拉
一九二九年生於捷克布爾諾。年輕時當過爵士樂手、工人,在布拉格影藝學院擔任教授期間,倡導捷克的新電影運動,留下不可磨滅的影響。一九六八年捷克的自由化運動『布拉格之春』被蘇聯的坦克敉平後,他寫的作品也全部遭到查禁。
一九七五年他流亡移居法國,應邀擔任Rennes大學客座教授。一九七九年《笑忘書》在法國出版,由於書中論及『布拉格之春』及捷克共產黨,捷克政府於是剝奪了他的公民資格;但因他崇高的文學聲譽,一九八一年法國總統特別授與他法國公民權。他並曾獲頒美國『國家文學獎』和以色列『耶路撒冷文學獎』等國際文學獎項,被譽為是當代最有想像力和影響力的作家之一。
作品有長篇小說:《玩笑》、《身分》、《笑忘書》、《生活在他方》(榮獲法國文壇最高榮譽之一的『麥迪西大獎』)、《賦別曲》(榮獲義大利最佳外國文學獎)、《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不朽》、《緩慢》、《無知》;短篇小說集:《可笑的愛》;評論集:《小說的藝術》、《被背叛的遺囑》;此外還有一部舞台劇本《雅克和他的主人》(靈感來自狄德羅小說《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
譯者簡介:
尉遲秀
一九六八年生於台北。曾任報社文化版記者、出版社文學線主編、輔大翻譯學研究所講師、政府駐外人員,現專事翻譯。譯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笑忘書》、《雅克和他的主人》、《小說的藝術》、《無知》、《不朽》、《緩慢》、《生活在他方》、《相遇》、《戀酒事典》、《渴望之書》(合譯)等書。
章節試閱
小說及其生殖(加西亞•馬奎斯:《百年孤寂》)
重讀《百年孤寂》的時候,一個奇怪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裡:這些偉大的小說裡的主人翁都沒有小孩。世界上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口沒有小孩,可是這些偉大的小說人物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直到小說結束都沒有繁殖下一代。拉伯雷《巨人傳》的龐大固埃沒有,巴汝奇也沒有後代。唐吉訶德也沒有後代。《危險關係》裡的凡爾蒙子爵沒有,梅黛侯爵夫人也沒有。亨利•菲爾丁最著名的主人翁湯姆•瓊斯也沒有。少年維特也沒有。司湯達爾所有的主人翁都沒有小孩,巴爾札克筆下的許多人物也是如此,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也是,剛剛過去的那個世紀,《追憶似水年華》的敘事者馬賽爾也沒有。當然,還有穆齊爾的所有偉大人物——烏爾里希、他的妹妹阿加特、瓦爾特和他的妻子克拉麗瑟,和狄奧蒂瑪;還有哈謝克的好兵帥克;還有卡夫卡筆下的主角們,唯一的例外是非常年輕的卡爾•羅斯曼,他讓一個女傭懷了孩子,不過正是為了這件事,為了將這個孩子從他的生命中抹去,他逃到美國,才生出了《美國》這部小說。這貧瘠不育並非緣自小說家刻意所為,這是小說藝術的靈(或者說,是小說藝術的潛意識)厭惡生殖。
現代(Temps modernes)將人變成「唯一真正的主體」,變成「一切的基礎」(套用海德格﹝Heidegger﹞的說法)。而小說,是與現代一同誕生的。人作為個體立足於歐洲的舞台,有很大部分要歸功於小說。在遠離小說的日常生活裡,我們對於父母在我們出生之前的樣貌所知非常有限,我們只知道親朋好友的片片段段,我們看著他們來,看著他們走。人才剛走,他們的位子就被別人占了——這些可互相替代的人排起來是長長的一列。只有小說將個體隔離,闡明個體的生平、想法、感覺,將之變成無可替代:將之變成一切的中心。
唐吉訶德死了,小說完成了。只有在唐吉訶德沒有孩子的情況下,這個完成才會確立得如此完美。如果有孩子,他的生命就會被延續、被模仿或被懷疑,被維護或被背叛。一個父親的死亡會留下一扇敞開的門,這也正是我們從小就聽到的——你的生命將在你的孩子身上繼續,你的孩子就是不朽的你。可是如果我的故事在我自己的生命之外仍可繼續,這就是說,我的生命並非獨立的實體;這就是說,我的生命是未完成的;這就是說,生命裡有些十分具體且世俗的東西,個體立基於其上,同意融入這些東西,同意被遺忘:家庭、子孫、氏族、國家。這就是說,個體作為「一切的基礎」是一種幻象,一種賭注,是歐洲幾個世紀的夢。
有了加西亞•馬奎斯的《百年孤寂》,小說的藝術似乎走出了這場夢,注意力的中心不再是一個個體,而是一整列的個體。這些個體每一個都是獨特的、無法模仿的,然而他們每一個卻又只是一道陽光映在河面上稍縱即逝的粼粼波光;他們每一個都把未來對自己的遺忘帶在身上,而且也都有此自覺;沒有人從頭到尾都留在小說的舞台上;這一整個氏族的母親老歐蘇拉死時一百二十歲,距離小說結束還有很長的時間;而且每一個人的名字都彼此相似,阿加底奧•荷西•布恩迪亞、荷西•阿加底奧、小荷西•阿加底奧、奧瑞里亞諾•布恩迪亞、小奧瑞里亞諾,為的就是要讓那些可以區別他們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讓讀者把這些人物搞混。從一切跡象看來,歐洲個人主義的時代已經不再是他們的時代了。可是他們的時代是什麼?是回溯到美洲印地安人的過去的時代嗎?或是未來的時代,人類的個體混同在密麻如蟻的人群中?我的感覺是,這部小說帶給小說藝術神化的殊榮,同時也是向小說年代的一次告別。
小說及其生殖(加西亞•馬奎斯:《百年孤寂》) 重讀《百年孤寂》的時候,一個奇怪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裡:這些偉大的小說裡的主人翁都沒有小孩。世界上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口沒有小孩,可是這些偉大的小說人物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直到小說結束都沒有繁殖下一代。拉伯雷《巨人傳》的龐大固埃沒有,巴汝奇也沒有後代。唐吉訶德也沒有後代。《危險關係》裡的凡爾蒙子爵沒有,梅黛侯爵夫人也沒有。亨利•菲爾丁最著名的主人翁湯姆•瓊斯也沒有。少年維特也沒有。司湯達爾所有的主人翁都沒有小孩,巴爾札克筆下的許多人物也是如此,杜斯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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