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浪漫到不行,卻又不得你不信;如此超浪漫又絕對可信的小說實在是罕見的珍品!描繪伊斯蘭文化尤其細膩入微……宛如經歷了一場美味可口的感情探險。──USA Today
一本穿越古今四百年的小書,兩名繡女的奇妙交會,以及一種亙古不變的愛情……
伊斯蘭世界流傳了八百年的詩歌說「書」是上天賜給人類的第十樣好禮;但對茱莉亞來說,卻是傷心欲絕的分手禮!
坐在倫敦一家昂貴的高檔義大利餐廳裡,刺繡設計師茱莉亞收到一樣推翻整個生命軌跡的禮物。乍看之下,這是本十七世紀小巧的刺繡圖樣集,褪色老舊的頁面裡,意外發現一名少女的日記隱藏其中,內容頗不尋常,還揭露了一段血腥駭人的歷史謎題……跨越了好幾個世紀,遙遠的過去彷彿頻頻向茱莉亞召喚,她決定依循書中線索、前往摩洛哥一探究竟。沒想到,送出這份禮物的邁可後悔了,不惜偷拐搶騙也要奪回這本書!
茱莉亞置身摩洛哥的沙漠溽暑、香料市場與古蹟廢墟之中,身邊陪伴著充滿魅力的穆斯林嚮導,兩人穿街走巷、彼此因為文化衝擊而互相激盪、爭辯,卻也暗生情愫,同時一路躲避陰魂不散的前男友!到底一本古董小書有什麼價值,吸引了一群人不惜跋涉千萬里?它又如何跨越時空、千山萬水從英國到了摩洛哥、又回到英國?相隔四百年兩名女子,各有各的人生,彼此的故事卻注定要交織相融。英俊的海盜、美麗的女奴、貪婪的劈腿男、幸運的敗犬……命運的風帆揚起,讓他們在神祕的國度離奇地交會了,織繡出這令人難以忘懷、揮之不去的一疋傳奇……
作者結合近年逐漸出土的失落的歷史與母親口述家族傳說的記憶,加上自己離奇的異國戀經歷,寫出這部展現古今交錯、虛實掩映的浪漫小說,將最古老的主題──愛情,詮釋得不落俗套,新鮮有趣又豐富,同時還生動地描繪出威爾斯鄉間風情,以及摩洛哥神祕富麗的伊斯蘭世界,體會東西文化與宗教的相似與相異,進而領悟人與人之間並沒有那麼大的差別,只要心中懷有真愛,年齡、膚色、種族、宗教,任何障礙都可以一一跨越。
作者簡介:
珍.約翰生 Jane Johnson
出身英國康瓦耳,在出版業活躍了數十年,戰績彪炳。因為追蹤家族祕辛前往摩洛哥,沒想到年近半百遇見真命天子!對方還是個穆斯林,就此改變原本以為早就設定好的人生路途。珍原專職「哈潑.柯林斯」出版集團旗下科/奇幻品牌「航海家」的發行人;而今改任兼職,以網際網路方式上班。每年在倫敦和摩洛哥塔福拉特各住半年,宛如過著雙重人生,也深入體驗迥異的兩種文化。本書是珍的第一本成人大眾文學小說,初稿就售出英、法、德、義大利等國版權,歐洲海外版稅超過五十萬美金;美國皇冠出版社更緊接以二十五萬美金簽下。個人網頁http://www.janejohnsonbooks.com/
在出版界的聲望與成就:八○至九○年代,負責托爾金(《魔戒》作者)作品的出版事宜,後來參與「魔戒」電影整個拍攝工程,與劇組全程待在紐西蘭,並用筆名茱德.費雪為「魔戒」電影三部曲撰寫了視覺設定集《魔戒魅影》。另外著有享譽國際的「愚人金」三部曲。經手過的暢銷作家不勝枚舉,如「刺客」系列的羅蘋.荷布、「冰與火之歌」系列的喬治.馬汀、「血之書」克里夫.巴克等。本書為珍的第一本文學小說,下一部《鹽路》即將問世。
譯者簡介:
張琰
台大哲學系畢,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碩士,現為專業譯者。譯作領域廣泛,有《比利時的哀愁》、《西班牙情人》、《穿風信子藍的少女》、《愛情的盡頭》、《賈斯潘王子》、《萬物的尺度》、《蝴蝶法則》、《蜂鳥的女兒》、《12號公路女孩》等。
章節試閱
2008年,倫敦,杜里餐廳
人類的故事說穿了也不過兩三個,但卻不斷重演,彷彿個個都是新鮮的;好比雲雀只需五個音符,一唱就是好幾千年。
預計和邁可見面的前一晚,我在一本小說裡讀到這段文字,趕快匆匆抄下,希望能在晚餐約會的對話裡穿插運用;雖然明知他可能會嗤之以鼻(對於任何勉強才僅僅可稱為「浪漫」的事物,他總是抱持鄙夷態度)。邁可認為我對小說的看法太感情用事又欠缺精確的思慮。可想而知,當我們才剛發展出感情關係時,就有過最激烈的爭執,而這些爭執都曾經深深傷害過我,還好幾次讓我差點就當場哭出來;而今,這段感情已經持續了四年,我們也已經可以開心地互相嘲弄了。至少這樣可以讓我們避重就輕、轉移話題,不用談起安娜,還有,未來。
起先那種日子並不好過,找空檔偷情、絕口不提將來的事……不過漸漸地,我就習慣了;如今我的生活也有了足以辨識的型態──或許和別人認為重要的事項比起來還是少了些什麼,也稍微遜色些。不過,這樣卻很適合我;或者因為我一直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一遍又一遍地。
為這頓晚餐,我費盡心思梳妝打扮。德佛瑞絲質罩衫、及膝訂製黑裙、絲襪(無疑地,邁可的偏好非常男性典型)。我還套上一雙腳踝繫帶的麂皮高跟涼鞋,穿著這雙鞋大概只能移動八百公尺,到達餐廳然後再移動回來。當然還要披上我最喜歡的手繡披肩──細緻的黑色喀什米爾,上面繡著鮮豔盛開的三色蓳。
我們約在普特尼橋南端附近的「杜里餐廳」碰面。這是一間漂亮的托斯卡尼餐廳,我們通常會在有事情值得慶祝時才去。眼前沒有人快過生日,據我所知,也沒有論文發表,或者升官發財之類的事。反正我永遠也碰不上升官發財這種事,因為我自己做生意。其實就連「生意」這個詞,對於我這種一人事業來說其實也稱不上。我在塞芬戴思有家小小的藝品店,要說這家店是為了賺錢,不如說是放任我自己的喜好。我接受委託賺的錢要比所謂的生意還多,可是就連那些委託工作也挺像為了打發時間罷了──一邊等待與邁可的下次幽會,一邊花點時間繡點東西。
我到得比較早,背牆而坐,像參觀動物園般望著別人。大部分是三十幾歲的情侶或夫婦,和善、正常、快活的伴侶,有正當職業、很多銀子、穩固的婚姻,過著有秩序、舒適、符合世俗規範的生活;不像我。我看著沐浴金黃燈光中的他們,猜想他們會如何猜想我的身分。穿著最好的內衣、新絲襪和高跟鞋坐在這裡,等著曾是我最好的朋友的丈夫到來。
「也許羨慕得要死呢。」我腦中一個邪惡的聲音提醒我。
應該不會。
邁可人在哪裡?已經八點二十分了,他還必須在十一點以前回到家,這一點他總是千辛萬苦也要辦到。匆匆吃頓飯,迅速上床辦事,我頂多只能期望這些了,也許連這些都不見得盼得到。珍貴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開始焦急了。為了把心思從這個謎中轉移,我點了瓶紅酒,兩手緊握玻璃杯,彷彿握著聖杯,等待我那個並不怎麼理想的圓桌武士到來。燭光下,杯中酒液如同鮮血般閃閃發亮。
終於他從旋轉門衝了進來,頭髮散亂、臉頰通紅,彷彿從普特尼車站一路跑過來。他不耐煩地甩下大衣,邊把手提箱和手提袋交互換提,邊把兩手從袖子裡掙出。終於掙脫了,他咧嘴熱切地笑笑,卻不太用正眼看我,飛快親了我的臉頰,就坐到服務生為他拉開的椅子。
「抱歉遲到了。我們點菜吧,好嗎?我必須趕在──」
「──十一點以前回家。是的,我知道。」我壓下一聲嘆氣。「今天很忙很累?」
要是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個晚上的目的是什麼,那就好了,不過此刻邁可全神貫注在菜單上,仔細考慮特餐、衡量哪種最物超所值。
「也不算特別忙累,」終於他說了。「還是一向的那些智障學生,簡直像腦袋空空的綿羊,坐在那裡等我用知識灌進他們腦袋──只除了那個一向自以為無所不知的大嘴巴,故意跟助教爭辯,好在女孩子面前炫耀。不過,那傢伙也很好解決。」
我可以想像邁可如何以一種保證會讓女學生大笑的態度,用銳利的眼光對付某個傲慢的二十歲男生,無情地殲滅他的威風。女人都愛邁可,我們都會忍不住愛上他。至於是因為他那憂鬱的五官(加上氣質)、壞壞的態度或那雙閃亮黑眼的眼神、線條殘酷的嘴,或是那雙不安的手,我並不知道。好久以前我就已經喪失對這些事的正確判斷力了。
服務生記下我們點的菜,轉身離去,我們也沒有理由再言不及義了。邁可把一隻手伸過桌面,放在我手上,把我的手扣在白色桌布上。那熟悉的性電力立刻衝上我的手臂,震波穿透我全身。他的眼神好嚴肅,嚴肅到令我想發笑。他看起來像個頑童,正要承認犯了重罪。
「我想,」他小小心心地說,目光停在我左邊大約兩吋的一個點上,「我們應該不要再見面了……至少這陣子。」
這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了吧。逐漸堆積起來的笑意從我口中流瀉,荒腔走板而且聽起來像瘋了似的。我感覺到旁人都在盯著我看。
「呵呵呵你在說些什麼呵呵?」
「你還年輕,」他說,「如果我們現在就分手,你還可以找到別人,安定下來,結婚生子。」
邁可不喜歡小孩。他會提到我生小孩這檔事,足以證明他希望我們之間應該拉開多大的距離。
「我們誰也不年輕了,」我反唇相譏,「你還更勝一籌。」他伸出一隻手不自覺地去摸了摸前額。他正在掉頭髮,偏又愛面子,對這事非常在意。過去幾年我都跟他說沒有人會注意到;之後這話愈說愈像信口開河,於是我改口說掉髮使他看起來很脫俗、很性感。
「其實,我有個東西要送你。」他拿起手提袋,往裡面翻找。我瞥見袋裡有兩個幾乎相同大小、用棕色紙包起來的物品,好像他買了兩份相同的分手禮物,準備給兩個不同的女人。或許他真的是這樣做了哩。
「恐怕沒有包裝得很好,我實在沒有時間,今天所有事都有點混亂。」他把其中一包推過桌面給我。「不過心意最重要嘍,這是memento mori,更是我的道歉。」他露出那邪惡又性感的笑容說著,那個一開始就擄獲我心的笑容。「我真的很抱歉,你知道,每件事都是。」
他必須抱歉的事可多了,不過我並不覺得有深刻到說出memento mori「死亡象徵」這麼嚴重,那可是提醒人有關「死亡」的東西啊。這個詞開始在我腦海迴盪不已;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紙,喉嚨裡感覺得到湧上的蟹肉和辣醬味。
是一本書,一本古董小書,書皮是奶油棕色的小牛皮,封面有簡單的素色裝飾線條,書背上有四道等距離的浮凸、圓角的凸線。我用手指欣賞封面質地,宛如摸過一層肌膚。為了不要接收邁可正在講的傷人話語,我翻開書封,仔細不要摺損易碎的書背。封面裡已經發黃也褪了色。《針線圖樣》幾個粗體字印在上面,接著是比較細斜的字體印了一段話:
以下為某些美麗圖案,宜依喜好以金絲和絲線或絨線繡之。
初版於一六二四年,出版者為艾克斯特大教堂廣場之亨利.華德
這段文字下方,是幾個字跡渾圓而不明確的字:
贈表妹凱薩琳,一六二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哦!」我驚叫一聲,被它的古舊與美麗所震撼。書頁邊角印滿一種繁複的圖案,我把書頁斜對著燭光,希望能照個仔細,卻沒能看清楚。
邁可又剛說了什麼,不過無論是什麼,全都無關緊要地從我腦中飛掠而去。
「哦,」我再次嘆道,「多珍貴啊!」
邁可已經住口了。我感覺到一陣沈重的沈默,是那種急切等著你做出反應的沈默。
「你有沒有聽到我剛才說些什麼?」
我一言不發地凝視他,不想回答。
他那雙黑色眼睛突然間變得幾乎像棕色的,那雙眼中湧現出憐憫。「我很抱歉,茱莉亞,」他又說了一遍。「我和安娜正走到我們生命中的關鍵地步,我們開誠布公地好好談過了,決定要再為我們的婚姻努力一下,重新來過。我不能再和你見面了,我們之間結束了。」
*****
那天晚上我獨自蜷曲身子躺在床上,對著那本書哭泣,那本書是我生命中最後一件與邁可有關的東西了。最後我累到極點,可是睡著似乎比清醒還糟;那些夢都很可怕。我在兩點半、三點、四點都醒過來,依稀記得一些片段──鮮血、斷裂的骨頭、痛苦哀號、用著我聽不懂的語言叫喊。等我終於醒來,我正躺在書上。書在我身上留下清楚的印痕──背上壓出四道凹痕,像傷疤一樣。
1625年7月,大西洋,柏柏爾海盜船上
凱薩琳的手指本能地抓緊鐵條。她害怕的最糟糕的事終於來了,他從她臉上看她的恐懼,哈哈大笑起來。「傻丫頭,不是你想的那樣。船長要你去一下。」
但這話卻更糟。「可是為什麼呢?」她低聲問。海盜船長讓她害怕,不只是他對牧師那不經意就使出的暴力,還有他的舉止、他眼睛裡有些東西很嚇人。
「你照著吩咐做就是了,」他咆哮道。
凱薩琳搖搖晃晃站起來,像是要去見魔鬼一樣。
他們走下一道雕刻精緻的艙梯。這裡點著燈,一團團金色燈光照在有鑲板的牆上,照亮了刻在木頭上的樹葉和橡實,彷彿紀念捐出木材建造這艘船的偉大橡樹。雖然她自身情況未明,凱薩琳還是忍不住讚嘆這些圖樣的精巧,它們使她想到在聖麥可山大宅看過的織錦畫,那是法蘭德斯的織錦畫。在一般異教徒的海盜船上看到相同的圖樣,實在令人費解。
艙梯底,伊伯拉興在一扇低矮的門前停下來敲門。一會兒門開了,他和門裡的男人交換幾句阿拉伯語。門開得更大了,於是阿夏布.伊伯拉興把凱薩琳推進門後的室內,再把門關上。
這就像走進另一個世界,一個夢中的世界。她看過去的每個地方都有些稀奇的東西。天花板吊著黃銅燈,舞動的燭光圖案從洞眼流瀉而出,在深紅色、藍色和金色的羊毛地毯上躍動;精工雕刻的小圓桌,金色桌面都是手工雕鑿;一個高高的細口銀瓶、一些雕花酒杯、象牙盒子、銀香爐、絲綢壁畫,還有她在甲板上看過的那個大水菸管。應該是關著某種鳴禽的鳥籠掛在吊鈎上搖晃著,不過此刻這些鳥兒並沒有高歌。
「過來。」陰影中一個聲音命令道,凱薩琳的心猛然一跳。
她腳步絆了一下,身子一傾就向黑暗處倒下。她大叫一聲,兩手張開,以為會撞上木頭,不過一堆明亮的羊毛和絲綢墊子擋住了。即使如此,她也已經嚇得屏住了氣,小心地把自己撐坐起來。
「你對我的匍匐敬拜做得很不錯,」那聲音說了,「因為我是這艘船的主人,因此也就是你的主人。」
有人從她腋下把她扶著站了起來。
「把燈提來,」海盜船長命令道,「這樣她才能看到她必須做的事。」
凱薩琳開始掙扎了,因為她必須去做的事已經擺在眼前,清楚明白得嚇人,海盜船長,阿爾.安達魯西半裸地躺在床上,只用一條被單蓋著。「不要!」她叫道,「不!別碰我!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太卑鄙了!」
先是一陣停頓,然後是一陣短促的笑聲,接著竟是帶點痛苦的咳嗽。「啊,你以為我想要侵犯你。」海盜船長緩緩移動,燈光照在他臉上。她看到他沒有綁頭巾,頭髮都剃掉了,現在只有一片醜陋的髮根。這使他看起來個子變矮、也比較柔弱些,而且有種不健康的蒼白,額頭上的汗珠更進一步強調了他的衰弱。「哎呀,」阿爾.安達魯西說,一邊比個小小的、有禮的手勢。「我希望我能實現這樣的幻想,但可惜我不能。還有,你跟山羊一樣臭,就算我非常有熱情,你這樣也引不起我的興趣。不過我倒希望我可以很快再恢復熱情,讚美阿拉。不是的,你來這裡是因為我受了傷,而大夫死了。」
凱薩琳鎮定下來。「我不明白,」最後她說。「我又不是大夫。」
海盜船長閉起眼睛。「我知道。但是你有其他的……技術。」他對著扶住她的人很快說了一些話,於是這人更小心地拉著凱薩琳帶她到艙房的另一頭,這裡和臥房隔著一片珠簾。他輕輕推她走過兩片珠簾中間的空隙。在這個圍起來的地方,她發現一個炭盆上有個金屬碗正燒著水,旁邊還有一堆棉布。
「你洗一洗,」床上的海盜船長告訴她。「你好好洗洗,換上袍子。我不習慣把自己交到異教徒手裡,但這是阿拉的旨意,因為他把伊本.哈山從我身邊帶走,我沒有別的辦法。你現在就把衣服交給阿布杜拉。」
凱薩琳依言照做,她小心翼翼脫下污穢的衣服,遞過簾子,讓人拿走,她現在只能緊抓裝著《針線圖樣》和石墨筆的珍貴小袋子,這兩樣東西是她與另一種生活的最後連繫了。她謹慎地把袋子放到一旁,在棉布堆中揀選,找到一條寬鬆的及膝短褲、一件無袖短上衣,還找到一件白色羊毛罩袍,又柔軟又織得很細,使她忍不住用手去撫摸,像是撫摸海瑞斯夫人家的貓。然後拿起摺放在碗旁邊的毛巾,在熱水中沾了沾,開始把自己擦洗乾淨。這要比前一天冰冷的海水好多了,海水在皮膚上留下鹽屑。她縱情享受這種感覺中,幾乎忘記才六呎外,在一道薄薄的簾子後有個半裸的男人,況且這男人還是海盜和異教徒,因此也可說是個怪物。於是,在兩個多星期中的第一次洗淨,舒服地穿上乾淨衣服,溼頭髮用條棉布包起後,她終於出現了。
海盜船長好奇地看著她。「好多了,凱琳。你現在看起來像個柏柏爾人了。」
「是凱薩琳。」她說。
他搖搖手。「太複雜了。叫凱琳就可以了。要你到這裡是因為你的針線技術。」
凱薩琳瞪著他。「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繡些東西?」
「繡?」
凱薩琳指了指繡有織錦畫的墊子。「刺繡。」
他一言不發地把被單拉開。
他的側腹從胸到腰裂了個大口,有一隻手寬,從傷口可以看到肌肉和一層黃色脂肪,景象可怕。身體只要稍有動作,就有黑色的血液慢慢滲出。
「不只這裡,也幫我把腿上的被單拉開吧。」
凱薩琳跪下去照做。在一道厚厚的繃帶下,他的大腿上出現一個不整齊的洞。
「毛瑟槍槍傷,另外的是創傷,兩個都是西班人弄的。」他吐了口吐沫。「大夫死了,水手沒有一個會用針。你可以縫合傷口。」
「我……我不行。」
「你要做。」他的聲音堅硬無情,「你不肯,你母親就沒命了。」
「我母親?」
「珍.崔堅納,不是嗎?你們兩個人長得不像,不過她說她是你母親。如果你不肯,她就要被丟到海裡。」他停頓一下,好讓這句話被聽進去。「如果我死了,他們會把你們兩個都丟進海裡。」
他們拿給她一根縫帆用的針,又粗又笨重,還有縫帆用的線。她要他們把針在磨刀石上磨利,磨針的時候,她從絲綢壁畫上拆下一些絲線,放在炭盆上的水裡煮滾。
「拿壺來。」海盜船長告訴她,一邊指著一個用厚重塞子塞住的矮玻璃罐。「打開。」
她從一張小桌子上拿過來,打開,皺起眉頭。「蜂蜜?」
他點點頭。「放進傷口。」
雖然不應該,凱薩琳還是咧嘴笑了。「我們小時候受傷,我祖母也會這樣做。她說這可以阻止肉爛掉。」
他揚起一邊眉毛。「是嗎?我的『耶達』教我這樣做的。我的『耶迪』,就是祖父,他養,你們怎麼說的……吱吱吱?」他用一隻手比著昆蟲的動作。
「蜜蜂。我爺爺也還在養蜂耶。」
「製造它的……蜜蜂,只吃野生的山上植物,」海盜船長說,看著她的臉。「它有很強的魔力。」
「魔力?」凱薩琳忍不住嗤之以鼻。「世界上沒這種事。」
「你很確定?」
「沒錯。」
「那奇蹟呢,還有命運呢?」
凱薩琳的下顎一沈,形成一條長而堅毅的線條。「我母親總說我們的命運在我們手裡,我們必須盡可能自己開創自己的路,因為不會有別人替我們做。而且一個老吉普賽女人給我算命時,說我會活著看到天和地重新結合,我的夢想也會成真;可是我現在卻是一艘海盜船的囚犯,船要開往某個可怕的地方,我在那裡很可能只看到艱苦與死亡。所以,不了,我再不相信奇蹟或命運!」
「只有阿拉才握有我們理解『神意』的鑰匙。他知道每件事,他設計了每件事。我們的靈魂不能決定我們要生在哪裡,或什麼時候死──只有阿拉能做這樣的決定。他為我們所有人都計畫好了,所以我們必須接受他給我們的。」
凱薩琳盯著他,湯匙就停在「魔力」蜂蜜上方。「那麼我有沒有把這個放在你傷口,或者我有沒有仔細縫你的傷口,也都沒有關係嘍?如果你死了,那是神的旨意,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麻煩把我帶到這裡,也不明白為什麼你威脅我和我母親要我去行『你的』旨意。」
阿爾.安達魯西不安地挪了挪身體,雙眼因為疼痛而閉了起來。「女人想像男人一樣爭辯這樣不好,異教徒女人就更糟了。因為你不能理解神的旨意,想要去試是愚蠢的事。你讓我現在沒耐心了。也許我現在就該把你丟到海裡,免得腦袋裡都是你舌頭發出的吵鬧聲。不過看起來是阿拉把你送過來給我,所以他必定有他的理由。現在你把蜂蜜塗到傷口上,把傷口縫起來,我們過段時日就可以看到他對你和我的計畫會是什麼了。」
凱薩琳噘起嘴,舀出一匙蜂蜜,塗進他腿上的傷口。塗蜂蜜時,他的肌肉抽動,她感覺到那堅硬的肌肉在她的碰觸下像頭動物般跳動。她飛快瞥了他一眼,但他卻盯著頭上的燈,那雙暗黑的眼睛莫測高深。她往上塗到他側腹的傷口,這裡的皮膚顏色要比臉和手臂淺,光滑得像女人,不過當然比梅蒂還光滑.在她指尖下,摸起來像絲綢。傷口看起來很嚇人,摸起來也很恐怖,所以蜂蜜一倒進去,她就把視線移開,免得作嘔。
「現在你開始縫吧,要用最細的縫法,」海盜船長粗啞地說。「這身體是神的身體,必須要適合去行神的旨意。」
凱薩琳用煮沸的絲線穿過針孔,拋開其他思緒,專心去做這討人厭的工作。
2008年,倫敦,杜里餐廳人類的故事說穿了也不過兩三個,但卻不斷重演,彷彿個個都是新鮮的;好比雲雀只需五個音符,一唱就是好幾千年。 預計和邁可見面的前一晚,我在一本小說裡讀到這段文字,趕快匆匆抄下,希望能在晚餐約會的對話裡穿插運用;雖然明知他可能會嗤之以鼻(對於任何勉強才僅僅可稱為「浪漫」的事物,他總是抱持鄙夷態度)。邁可認為我對小說的看法太感情用事又欠缺精確的思慮。可想而知,當我們才剛發展出感情關係時,就有過最激烈的爭執,而這些爭執都曾經深深傷害過我,還好幾次讓我差點就當場哭出來;而今,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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