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書店沒有馬奎斯小說的悲哀期,《馬奎斯的一生》終結這場黑暗,全球中文版,正式曝光!
賈西亞.馬奎斯,一生比小說更精采、更動人
.以《百年孤寂》震撼世界近半世紀,締造文學奇蹟、1982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
.征服全球讀者、作家、出版商、版權經紀人、書店、媒體
.半世紀以來最偉大、最受歡迎的世界文壇重要小說家,影響未來100年的不朽文學巨人。
馬奎斯把自己的人生故事和家鄉哥倫比亞寫進小說裡,而傑拉德.馬汀以傑出的寫作功力揭露這些故事背後動人心弦、令人神往、充滿幽默的現實世界。他努力完成馬奎斯的經典傳記,同時保有客觀、批判的角度,充分展現這位作家錯綜複雜、高潮跌宕的人生。
這部書雖然不是馬奎斯的第一部傳記,卻絕對是最精采的一部!
本書主要圍繞在馬奎斯的生平故事,涵蓋瑣碎小事到豐富的人生歷練,凸顯出馬奎斯生命中的許多張力──名人地位與文學作品的品質之間,政治與寫作,以及權力、孤獨、愛情之間;也描繪了加勒比海的背景與令人消沉、獨裁統治的高地波哥大之間的對比。這些錯綜複雜的糾葛帶來名聲和無法想像的財富之後,馬奎斯刻意但了不起的遠離「馬康多」、魔幻寫實和《百年孤寂》。
馬奎斯認定馬汀是他的官方傳記作者,在15年的研究期間,他們經常見面、訪談,終於在費時17年的努力後出版。馬汀至少訪問了300多人,包括古巴領袖卡斯楚、菲力培.貢薩雷斯、數任哥倫比亞總統、作家卡羅斯.福恩特斯、尤薩,和阿爾瓦羅.穆提斯等人。他也訪問了馬奎斯的妻子、兒子、母親、弟妹、經紀人、譯者、大部分的好友及工作上的夥伴(包括批評者)。這本傳記所根據的不只是馬汀在過去20年間對於馬奎斯與其背景的獨特體驗,也來自豐富的資料研究。本書的水準之高,令其他傳記作家望塵莫及。
他是賈西亞.馬奎斯(Gabriel Garcia Marquez, 1927-)
生於哥倫比亞阿拉卡塔卡,1940年遷居首都波哥大,1947年進入波哥大大學攻讀法律,並開始文學創作,1948年因哥倫比亞內戰中途輟學。不久他進入報界,擔任《觀察家報》記者。1955年因連載文章揭露被政府美化了的海難而被迫離開哥倫比亞,擔任《觀察家報》駐歐洲記者。1960年,任古巴拉丁通訊社記者。
1961至1967年,馬奎斯移居墨西哥,從事文學、新聞和電影工作。之後主要居住在墨西哥和歐洲,繼續其文學創作。1975年他為抗議智利政變而舉行文學罷工,擱筆5年。1982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並擔任法國西班牙語文化交流委員會主席。1982年哥倫比亞地震,他回到祖國。1999年得淋巴癌,此後文學產量遽減,2004年始出版新作《憶我憂傷妓女》。
馬奎斯一生獲獎眾多,包括1969年《百年孤寂》獲法國最佳外國作品獎,1971年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名譽教授,1972年獲拉丁美洲文學最高獎──加列戈斯文學獎,1981年獲法國政府頒發榮譽軍團勳章,1982年登上文學殿堂高峰──獲頒諾貝爾文學獎、同年也榮膺哥倫比亞語言科學院名譽院士。
震撼世界的《百年孤寂》
《百年孤寂》甫一面世即震驚拉丁美洲文壇及整個西班牙語世界,使得馬奎斯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世界級作家!這部描寫發生在虛構的馬康多小鎮,布恩迪亞家族百年七代興衰的故事,可說是拉丁美洲歷史文化的濃縮投影,寫出人性的孤獨,也勾勒出數十年內戰的血腥冷酷,被公認為魔幻寫實主義最具代表性之作,二十世紀現代文學必讀經典。
作者簡介:
傑拉德‧馬汀(Gerald Martin)匹茲堡大學現代語言學院教授,也是國際早期美洲文學協會的主席。作品包括《穿越迷宮的旅程》(1989),評論阿斯圖里亞斯的《玉米人》(1992)和《總統先生》(2000)。他的重要研究,多次刊載於劍橋拉丁美洲歷史期刊上。
譯者簡介:
陳靜妍
英國新堡大學現代語言所博士,畢業於淡江大學英文系、愛丁堡大學賽爾特研究所碩士,現為專職譯者。譯有《水泥中的金髮女子》(麥可‧康納利)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國內外名家推薦
王安憶(知名作家)
荒誕作品的創作,更需要嚴格的現實作基礎。這基礎一是為抽象歸納其更真實更本質的情景所需,二是為無拘無束的想像的真實根據所需。《百年孤寂》的作者正是在對現實進行了深切的體察,思考,判斷,歸納之後,才可有縱情的想像,創作一部《百年孤寂》。而《百年孤寂》所表現的馬康多與布恩迪亞家族興衰的運動過程,不僅是拉丁美洲的現實,而是可應用於一切生存:小至一個生命,大至一個帝國,這便也是《百年孤寂》不是作為一本對拉丁美洲的解釋,而是作為一部小說獨立存在的意義。
王聰威(小說家)
跟我們這些平凡人得應付的情感瑣事相較,那些震古爍今的偉大作家,比方說像是賈西亞‧馬奎斯,到底是怎麼度過他們的愛情人生呢?
讀《馬奎斯的一生》,可以讀到馬奎斯夫人Mercedes Barcha對丈夫的風流情事這麼下結論:「Gabo是個非常不尋常的男人,非常不尋常。」
真是高明無比的回答。這個從來沒有對馬奎斯說過「我愛你」的女人,為私人間的情感遊戲,同時也是全世界讀者都想一窺的大師隱私,築起了無可深究的霧般圍籬,卻又令人感到有種深情的包容。光讀這些小細節,就覺得本書真是太過癮了。
甘耀明(小說家)
賈西亞‧馬奎斯,無論稱他「大師中的大師」、「現代小說的救世主」,或「通往魔幻世界的守門員」,不過是在他既有榮耀之上多放根羽毛。但我得說,《馬奎斯的一生》開啟視窗,視野廣闊又鉅細靡遺,呈現馬奎斯的冒險式生命書寫,我視為床頭書捧讀。任何人在此書可以發現自己遺落的羽毛,放回背上,絕對有飄浮快感。
夏曼‧藍波安(知名作家)
馬奎斯的一生恰是南美洲大陸末端的哈恩角:天候變換的莫測,海象洋流的更替是如此的具象,如此的本質,比航海家在大海孤寂的故事更豐饒。生處的年代,哥國多事之秋的世代,外祖父的經歷,孕育了馬奎斯兒時鷹眼般的銳利視野,恰給西方文人平原視角最劇烈的諷刺。他是哈恩角洋流湍急之處的黑鮪魚,是結實的,有智慧,有感性的整體。
張淑英(台大外文系教授)
一位傑出的作家,浸淫在創作的世界裡,猶如「愛與魔鬼」的掙扎,時而像「沒人寫信給上校」般的孤單期盼,時而像是「迷宮中的將軍」,英雄有淚;總要歷經「愛在瘟疫蔓延時」的艱辛等待,始有《百年孤寂》的經典著作的誕生,更能發揮「預知死亡紀事」的想像能力;提筆創作,如「風吹落葉」般─自然或狂飆─那就是賈西亞‧馬奎斯。馬奎斯的一生,愛情、家庭、創作、人生,他的態度忠於初衷,忠於鄉土,忠於文學。他是安地斯山的神鷹─胸懷拉美,翱翔世界。
陳小雀(淡江大學美洲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長)
《馬奎斯的一生》有學術研究的批判探索,也有傳記作家的細膩縷述,是傑拉德‧馬汀透過300多場訪談、歷時17年所累積完成的巨作。以馬奎斯為主幹,時光貫穿百餘年,從19世紀末的哥倫比亞千日戰爭到2007年《百年孤寂》出版四十週年;空間則隨著馬奎斯的足跡橫跨新舊大陸,並旁及拉丁美洲國家的風風雨雨。魔幻寫實大師即使早已名利雙收,然而一生悲喜交織,難掩孤寂本質,儼然一部精采絕倫的小說,不亞於他的任何一部作品。閱讀《馬奎斯的一生》彷彿沉浸於如夢似真的「馬康多外傳」。
董啟章(知名作家)
並不是每一個小說家也適合出傳記。小說越精采,作者的人生便相對地越失色。馬奎斯是那少數例外。他的小說固然散發著非凡的魔力,他的人生也充滿著戲劇化的元素——從哥倫比亞小鎮電報員之子到世界知名的小說家,從海明威的仰慕者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從窮途潦倒的記者到名成利就的大人物,更不要說年少時跟九歲女孩一見鍾情、長大後結為夫婦終身不渝的愛情故事。最令人讚嘆的是,馬奎斯竟然能以寫小說的精湛技藝,來駕馭自己的人生,讓自己的故事看來猶如一部充滿驚奇但又富有條理的小說。在傳記作者傑拉德‧馬汀的筆下,馬奎斯的藝術與人生的完美融合得到了最熱情的總結。這於老作家來說是莫大的幸福,而於讀者來說,是一場魔幻的盛宴。
鄭樹森(美國聖地牙哥加州大學榮休教授)
西方文壇有一個調侃諾貝爾文學獎的笑話,說這個獎是「死吻」;得主的成就雖得肯定,但必然從此「江郎才盡」,空戴桂冠。美國小說家史坦貝克1962年獲獎時,即揚言不懼此「咒」,且自信日後定有突破。但到了1968年,史坦貝克還是齎志以終。史坦貝克之前的幾位美國小說家(如海明威和福克納),獲獎之後雖有作品問世,但都江河日下,大不如前。相形之下,哥倫比亞小說家賈西亞‧馬奎斯1982年獲獎後,不但文類多樣,且好評如潮,是五十年來打破「諾咒」的第一人。
黎紫書(知名作家)
毫無疑問,馬奎斯具備一個傳奇人物應該有的所有條件。馬奎斯這名字早已超越文學,甚至也超越了地域和時間。那不只是一個寫在文學史或人類史上的名字;正如其名作《百年孤寂》一樣,他早已融入文學和歷史本身。
我原來十分害怕這樣的一本傳記會做出太多揭露,以致破壞了一個傳奇人物該有的神祕性。而現在看來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因為馬奎斯擁有他人生故事的各個版本。這些版本看來都魔幻而寫實。結果你知道得愈多,便愈被其中「不可解說的真實」所迷惑。
駱以軍(知名作家)
這是一本讓曾對小說有夢的讀者熱血賁張、泫然欲泣的傳記。
馬奎斯把小說推到我們人類地圖最蠻荒卻也最熱鬧的邊界。他貧窮潦倒,之後又為成名所累卻永遠如他筆下的鬥雞對小說保持那瘟疫、夢咒般的狂熱。而這本書如那些藤蔓纏蛇神話怪獸刺青周圍,漫開在皮膚的淡藍墨暈,我們讀到小說之外的,堆放在他那巨大靈魂工場裡如何用他自己拉胚長出的邦迪亞上校、獨裁者,或阿里薩,「啊,一個小說家該是這樣活法。」讀畢我們會如是說。
媒體推薦:
國際媒體讚譽
馬汀在敘事中結合了背景故事和小說……使讀者更了解馬奎斯偉大小說背後的歷史。──Jason Wilson,《獨立報》
我們已經有他的小說,現在,感謝老天,我們有了這部永垂不朽的作品。──《金融時報》
他的傳記……寫了17年,他一點也不後悔投入這麼多的時間……從頭到尾都引人入勝。──《泰晤士報》
大師級……馬汀的書是卓越的功績,不著痕跡的推崇一位複雜的人,對他一生的作品則是不可或缺的關鍵。──《週日電訊報》
名人推薦:國內外名家推薦
王安憶(知名作家)
荒誕作品的創作,更需要嚴格的現實作基礎。這基礎一是為抽象歸納其更真實更本質的情景所需,二是為無拘無束的想像的真實根據所需。《百年孤寂》的作者正是在對現實進行了深切的體察,思考,判斷,歸納之後,才可有縱情的想像,創作一部《百年孤寂》。而《百年孤寂》所表現的馬康多與布恩迪亞家族興衰的運動過程,不僅是拉丁美洲的現實,而是可應用於一切生存:小至一個生命,大至一個帝國,這便也是《百年孤寂》不是作為一本對拉丁美洲的解釋,而是作為一部小說獨立存在的意義。
王聰威...
章節試閱
1927-1928
《百年孤寂》的魔幻始源
「在我的記憶中,最深刻而生動的部分並不是人物,而是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時,住在阿拉加塔加的那一棟房子,即便現在仍然令我魂牽夢繫。更重要的是,我每天都帶著這種感覺醒來。不論是真實或是想像,我夢到自己在那棟很大的老房子裡,並不是回到那裡,而是、而是我就在那裡,沒有特定的年紀,沒有特別的理由,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即使現在,在我的夢裡,籠罩整個童年的那種夜晚的不祥之感仍然持續存在。這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感覺,每天從傍晚就開始,一直到睡夢中仍然糾纏著我,直到我從門縫裡看到曙光的到來。」
如此這般,半個世紀之後,賈布列爾‧賈西亞‧馬奎斯和老朋友比利尼歐‧阿布雷右‧門多薩在巴黎見面時,回憶起哥倫比亞的小鎮阿拉加塔加,他「特異」童年中最具影響力的影像。小賈布前十年的人生並沒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抑或是之後定期來報到的許多弟妹,而是在外公外婆所住的這棟大屋裡,和尼可拉斯‧馬奎斯‧ 梅西亞上校,以及特蘭基利娜‧伊瓜蘭‧寇特絲。
大屋裡住滿了人──外公外婆、阿姨、臨時工、僕從、印地安人──但也充滿著鬼魅(也許除此之外,她缺席母親的魅影),許多年後,即使他在時空上都已經遠離,這棟房子仍然繼續佔據他的心靈;而他重新發現、重新描繪、重新掌握這段記憶的企圖,是造就他成為作家的一大契機。這本書從他童年時就開始萌芽:朋友回憶道,不到二十歲的小賈布已經在寫一本冗長的小說《大屋》,描繪阿拉加塔加老舊、被遺忘的家園。1937年,賈布列爾‧埃利西歐再次帶著妻兒搬離阿拉加塔加時,這裡曾經短暫出租,然而,這棟大屋到1950年代末期都仍然屬於這個家族。在賈西亞‧馬奎斯寫於1950年的第一本小說《風吹落葉》中,這棟大屋終於再度出現,完整而帶著些許魔幻的意味。然而,是在後來的《百年孤寂》(1967)中,他完整而詳盡的闡述對於這棟大屋的執迷。在他的描繪下,小賈布生動、焦慮、時常令人害怕的童年在馬康多的魔法世界裡永恆的成形,在其中,馬奎斯上校家的景觀不止包括了阿拉加塔加這個小鎮,並且擴及他所出生的哥倫比亞,以及的確,拉丁美洲、甚至更遙遠之處。
小賈布出生之後,當時的賈布列爾‧埃利西歐還在里歐阿查工作,還在悶悶不樂,等了好幾個月才第一次回到阿拉加塔加。他辭去里歐阿查的工作,永遠放棄了報務員的工作,希望在阿拉加塔加以順勢療法的醫術謀生。然而,雖然與家族傳說相反,由於他缺乏資格,同樣的也沒有什麼錢,顯然在上校家裡也不受歡迎,因此,經過了一些奇怪的協調之後,賈布列爾‧埃利西歐最後決定帶著露易莎到巴朗基亞,並同意把小賈布留給外公外婆照顧。
當然,在當時大家族的傳統社會裡,這兩對夫妻的協議是幾近正常的;然而,仍然很難理解露易莎在第一個孩子這麼小,可以繼續哺育他好幾個月時就離開。看起來似乎很肯定的是,她追隨丈夫的意志非常堅定,即使她的父母如此批評,即使賈布列爾‧埃利西歐有諸多缺點和特異之處,她一定是很愛她的男人,才會顯然毫不猶豫的委身於他。除此之外,他的重要性還大過第一個兒子。
留下自己的第一個小孩,坐上火車離開阿拉加塔加前往巴朗基亞時,露易莎和賈布列爾‧埃利西歐在想些什麼,或是對彼此說些什麼,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我們所知道的是,這對夫妻的初次嘗試在財務上完全失敗。不過,幾個月內露易莎就再次懷孕,回到阿拉加塔加,在1928年9月8日生下第二個小孩路易斯‧安立奎。這意味著,當年12月,西安納加香蕉園工人屠殺事件發生之前的那段時間,以及後來在阿拉加塔加及附近發生的殺戮事件時,她和第二個小孩正在阿拉加塔加,小賈布自己最初的記憶就是士兵行進經過上校的房子。令人好奇的是,賈布列爾‧埃利西歐在1929年1月前來阿拉加塔加迎接母親和新生兒回到巴朗基亞,他們趕在離開前很快的讓新生兒受洗,但小賈布卻直到1930年7月才受洗。
在賈西亞‧馬奎斯回憶錄《大難不死》一書的封面,我們看見這幼兒的面孔,只有一歲大。拍攝這張照片的幾個月前,他的母親把他留給外公外婆,如今,拍攝的幾個月後,她回來了,卻被困在罷工和接踵而至的屠殺戲劇之中。這起屠殺事件不僅非常重要,甚至具關鍵性,它改變了哥倫比亞的歷史,直接導致自由派政府在歷經半世紀的內戰、壁上觀之後,於1930年8月重新掌權,因而把這小男孩和整個國家的歷史結合在一起。這起屠殺事件發生時,小男孩的母親本來可以帶他一起回巴朗基亞,然而,她卻選擇了另一個小孩,她的新生兒、剛受洗的路易斯‧安立奎,把小賈布留給外公外婆,一起住在大屋裡,因而保證他吸收自己被遺棄的事實、承受她的缺席,對自己解釋這無法解釋的事件、發生的經過,以及,藉由詳細闡述這樣的故事,形塑了自我認知。如同所有的自我認知一般,把自己的個人情境、所有的歡樂、殘酷,與外在世界的歡樂與殘酷結合。
雖然有這些孤獨的記憶,但小賈布並非大屋裡唯一的小孩,只是唯一的男孩。他的妹妹瑪格麗坦從小賈布三歲半開始也住在那裡,還有少女芳華的表姐莎拉‧艾蜜莉亞‧馬奎斯──她是舅舅胡安‧迪歐斯的私生子,被他的妻子迪莉雅拒絕進門(有人說迪莉雅認為那女孩是荷西‧馬利亞‧維德伯朗奎茲的女兒,不是她先生的)──也在那裡和他們倆一起長大。那房子並不是如賈西亞‧馬奎斯有時聲稱的大宅。事實上,在1927年3月時,那還不是一棟大房子,而是三棟分開的木造磚塊房子,幾座附屬小屋,以及後方一大片土地。小賈布出生的時後,這三座建築已經有了美式的刷水泥地板、鐵窗、防蚊紗窗、紅色鍍鋅斜屋頂,不過,有些附屬小屋仍然保留較傳統哥倫比亞式的棕櫚葉屋頂,房子外的杏仁樹為入口遮蔭。待賈西亞‧馬奎斯最早的記憶形成時,進大門之後的左邊有兩棟建築,第一棟是上校的辦公室,連接著一間小小的會客室、美麗的小露台,花園裡有茉莉花樹,許多美麗的玫瑰花、茉莉花、甘松香、纈草、天竺葵、扶桑百合,吸引成群黃色的蝴蝶。更遠處則為三個房間的套房。
這三個私人房間的第一間是外公外婆的臥室,直到1925年才完成,兩年後小賈布在此出生。隔壁是所謂的「聖人之房」,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的十年間,其實小賈布是睡在這裡。嬰兒床不夠睡之後,他就睡在吊床上,分別或同時由妹妹瑪格麗坦、姨婆法蘭希絲卡‧西莫多希雅、以及表姐莎拉‧馬奎斯陪同。不變的聖人供奉日夜用棕櫚油燈照明,每一位都守護著家族裡特定的人:「守護外公、守護孫子、守護房子、沒有人生病等等──承襲自我們曾曾外婆的習俗」,法蘭希絲卡姨婆一生中許多時間都跪在這裡禱告。最後一個房間是「行李之房」,放著許多從瓜希拉移民時帶來的古老物品、家族紀念品。
房子右側走道的對面是六個房間,前面的露台羅列著花盆,家人稱為「秋海棠露台」。這棟建築入口處右邊的三個房間,加上對面的辦公室和會客室,可以稱為這房子的公共區域。第一間是給尊貴客人住的客房,包括比如艾斯畢霍先生本人。不過,來自瓜希拉、帕迪亞和馬妲雷娜各處的親戚、戰友也在此停留,包括自由派戰爭英雄拉法耶‧烏利貝‧烏利貝,以及班雅明‧艾雷拉將軍。隔壁是上校的銀匠工作室,雖然他的市府責任使他之前的職業只能成為嗜好,但可以在此繼續練習工藝,直至去世為止。接著是寬闊的餐廳,具體而言是房子的中心,對尼可拉斯而言,這裡比隔壁的工作室更重要。餐廳的空氣流通,餐桌可以容納十個人,也有幾張搖椅供餐前餐後喝酒用,如果有這樣的場合的話。接著,第三個房間是「盲女之房」,家裡最受敬重的鬼魅是特蘭基利娜的妹妹畢特拉‧科特斯阿姨,她幾年前在此去世,舅舅拉薩羅也是。如今,其中一個或其他阿姨會睡在這個房間裡。後方是一個食具/儲藏室,必要的話,比較不重要的客人會安置在此。最後是特蘭基利娜的大廚房,有烘焙師傅的大烤箱,就像餐廳一樣的使用著。外婆和阿姨們做麵包、蛋糕、各種甜點,讓客人享用,也讓家裡的印地安人拿去街上賣,補貼家庭收入。
在聖人之房和行李之房後面還有一個小陽台,一間浴室和大水槽,特蘭基利娜在此幫小賈布洗澡,從運輸工人何西‧康特雷拉斯每天運送的五桶水中使用一些。在一次難忘的場合裡,小賈布正爬上屋頂,看到下面的阿姨裸身淋浴,他以為她會發怒、趕快把自己遮掩起來,她卻只是對他揮揮手,至少,《百年孤寂》的作者是這麼記得的。從浴室旁的陽台看出去,右邊是院子,矗立著芒果樹,角落一間很大的工具棚,作為木匠的工作室,也是上校實現改裝、重建房子的戰略基地。
這座巨大房舍的財富和野心似乎誇耀的代表著阿拉加塔加的快速成長,在浴室、芒果樹的後方蔓延開來,彷彿融入鄉間,連接一片廣闊、稱為「開墾地」的半野生空間。使用一個巨大的鐵桶,特蘭基利娜拿這裡採的芭樂做甜點,這個味道則永遠成為小賈布對加勒比海童年的印象之一。這裡隱約可以見到巨大,如今已成為傳奇的栗子樹,令人想起《百年孤寂》裡的何西‧阿卡迪歐‧布恩迪亞。在這栗子樹的巨蔭之下,賈布列爾‧埃利西歐‧賈西亞在此向露易莎求婚,她的「保鏢」法蘭希絲卡阿姨從陰影下對著他咆哮。這些樹上不時有著鸚鵡、金剛鸚鵡、金鶯,麵包樹上甚至有樹獺。後方閘門旁的馬廄裡是上校養的馬和騾子,訪客停留的時間不止是一頓午餐時,把自己的馬綁在這裡;如果只是來用午餐,他們會把馬匹留在外面的街上,停留待更久時則把馬匹綁在此處。
房子隔壁的建築物是孩子們一向認為是鬼屋的建築,他們稱為「死人之屋」,全鎮的人也傳頌血腥的故事。一個叫安東尼奧‧莫拉的委內瑞拉人在裡面上吊自殺,之後還繼續住在那裡,可以清楚的聽到他在裡面咳嗽、吹口哨的聲音。
賈西亞‧馬奎斯最早的記憶開始定型時,阿拉加塔加仍然是一個充滿戲劇性、暴力的前哨城鎮。幾乎每個男人都隨身攜帶開山刀,也有很多槍枝流動。他最早的記憶之一是在外面露台玩耍時,看見一名女子路過,用布包著丈夫的頭顱,斬首的身體則拖在身後,他還記得自己因為屍體以毯子覆蓋著而感到失望。
日間則帶來生動、各式各樣、永遠在改變中的世界,有時很暴力,有時充滿神奇。夜間總是一樣的非常恐怖。他回憶道:「房子裡充滿神祕,我的外婆非常緊張,她會在晚上告訴我,自己看到很多東西,談到死人的靈魂時會說『他們總是在外面吹口哨,我常常聽到』。每個角落都有死人和回憶,晚上六點之後,你在那裡不能移動。他們會讓我坐在一個角落裡,我就待在那裡,好像《葉風暴》裡的男孩一樣。」難怪那小孩在浴缸裡、廚房的爐子邊看到死人,有一次,他甚至在自己的窗戶看到惡魔。
1965-1966
暖氣+吹風機+果汁機=半本《百年孤寂》
《百年孤寂》這本書幾乎從一開始動筆就有出版社願意出版。每天都有作者可以仰賴的熱心觀眾,興奮的作者也不太需要鼓勵:他已經著魔。著了流竄體內文學創意的魔,肯定這部作品的成功寫在星空裡,早已注定。知識淵博之人知道將要出現,也知道會是偉大的作品,神話作品中最接近的例子是詹姆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然而,喬伊斯當時並沒有獲得出版商的青睞,也無法預期會成為暢銷作家。然而,十分謹慎的賈西亞‧馬奎斯卻充滿自信,完全不如以往一般籠罩在束縛他的迷信之中,3月份造訪波哥大期間,他把第一章給了《觀察家日報》的老同事,於5月1日刊出。此時,卡洛斯‧富恩特斯已經回到巴黎,在1966年6月收到前三章,驚為天人。他把文稿轉交給友人胡立歐‧克蒂薩爾,得到相同的反應。然後,富恩特斯把第二章交給埃米爾‧羅德里格茲‧莫內加爾,1966年8月刊於新的文學雜誌《新世界》的第一期。
接受編輯的訪問時,富恩特斯宣布他剛剛收到賈西亞‧馬奎斯「進行中作品」(毫無疑問的和喬伊斯有關)的前七十五頁,毫無疑問的認定為傑作,這番話馬上把所有拉丁美洲之前地區性的古典文學打入歷史塵埃中。
然後,富恩特斯寄了一篇文章到《墨西哥文化》,也向國人宣布《百年孤寂》將於6月29日出版,將是一部偉大的小說(賈西亞‧馬奎斯那時大概還沒寫完):「我剛剛讀了相當有份量的八十頁:《百年孤寂》的前八十頁,賈西亞‧馬奎斯正創作中的作品。」人們難以表達他們的震驚,如此的事並無先例。
在期盼的氛圍中,賈西亞‧馬奎斯完成了小說。他告訴比利尼歐‧門多薩:「這本書的結束是在很突然的情況下,早上十一點。梅瑟德斯出去了,我打電話找不到人告知這個消息。我清晰的記得自己的迷惑,彷彿昨日一般:我不知道如何自處,試著找事情做,一直到下午三點!」後來,一隻藍色的貓進到屋子裡,作家想:「嗯,也許這本書會大賣。」幾分鐘後,兩個男孩進到屋子裡,拿著刷子,手和衣服都沾滿藍色的油漆。
把稿子寄到南美洲出版社之前,他先寄一份給波哥大的赫爾曼‧巴爾加斯。賈西亞‧馬奎斯詢問巴爾加斯,是否介意書中寫到他們在巴朗基亞的朋友。巴爾加斯和福恩馬佑爾接連回覆,很榮幸可以當布恩迪亞最後一代子孫的朋友。接著,巴爾加斯用很慢的方式消化了這本書,寫了一篇文章,標題為「會引起騷動的一本書」,於1967年4月刊於《自由交鋒》,他在波哥大編輯的週刊。巴爾加斯的評論引發騷動,首先預測這本小說未來的地位。巴朗基亞的比利尼歐‧門多薩也收到一份稿子,他取消了當天的工作,從頭讀到尾,然後告訴新婚妻子、前任選美皇后,未來的小說家瑪維爾‧莫雷諾:「他做到了。賈布寫出了他要的傑作。」比利尼歐把稿子轉給阿爾瓦洛‧塞培達,阿爾瓦洛讀完之後,把雪茄從口中拿出來,大叫,「真不是蓋的,賈布寫了一本了不起的小說。」
大約在同一個時期,就在小說完成不久,賈西亞‧馬奎斯寫了一封長信給比利尼歐‧門多薩,以他當時的感受起頭,令人印象深刻,接著解釋他新近完成的傑作,以及對他的意義:
這麼多年來,我像畜生一樣的工作,感覺被疲倦所侵襲。除了我鍾愛、但無法養活我的一件事:小說。其實,我的決定是無法抵擋的衝動,是以我必要安排諸事,以便繼續寫我的東西。相信我,不論是否具戲劇性,我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關於《百年孤寂》的第一章,你所說的讓我很高興,那是我為什麼出版的原因。我從哥倫比亞回來後讀過自己寫的東西,突然覺得沮喪,我所踏上的這個探險旅程,可能是災難,也可能成功。所以,為了知道其他人的想法,我把那一章寄給基耶爾莫‧卡諾,我召集了要求最高、最專家、最直言不諱的人,再讀一章給他們聽,結果很棒。而且,我讀的是最驚險的那一章,美女雷米迪歐斯上到天堂,身體與心靈一同飛向……
關於我如何寫自己的作品,我試著毫無遮掩地的回答你的問題。實際上,《百年孤寂》是我第一本嘗試寫的小說,在我十七歲的時候,當時的書名叫做《大屋》。我寫了一陣子就放棄了,因為,對當時的我而言實在太沉重。從那之後,這個故事就一直在我的心頭縈繞不去,我試著在心裡觀照,找到最有效的方式描述,我可以告訴你,第一個句子和我二十年前所寫的,連標點符號都差不多。我從這一切得到的結論是:當你有一個題目糾纏著你,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直到爆炸的那一天,你必須冒著謀殺妻子的風險,在打字機前坐下來……
8月上旬,寫下這封信的兩週之後,彷彿大災難的生還者,賈西亞‧馬奎斯陪著梅瑟德斯,到郵局寄文稿至布宜諾斯艾利斯。包裹裡有四百九十頁打好字的文稿,櫃台職員說,「八十二披索。」賈西亞‧馬奎斯看著梅瑟德斯在皮包裡翻錢,他們只有五十披索,只能寄半本書。賈西亞‧馬奎斯要櫃台後方的職員像數薄片培根一樣,一頁一頁的數著紙張,數到五十披索的錢夠寄的數量。他們回家,把暖氣、吹風機、果汁機拿去當,回到郵局把第二批稿子寄出去。走出郵局的時候,梅瑟德斯停下來,轉身向她的丈夫自嘲:「嘿!賈布,希望這本書不要太受歡迎!」
《百年孤寂》受到廣泛的討論,當時,帶領拉丁美洲的「文學熱潮」、吸引國際目光焦點的是一小群先鋒隊,他被認為是第四名成員。這四位作家──柯達薩、富恩特斯、巴爾加斯‧尤薩,以及從此時開始,賈西亞‧馬奎斯,在未來受到無可比擬的宣傳。但在當時,這個運動尚未完全形成,沒有證據顯示單一作家可能被稱為這個非比尋常新產品的品牌領導。然而,他的同僚已經心知肚明,若要低頭鞠躬:就非賈西亞‧馬奎斯莫屬。《百年孤寂》出版之後,拉丁美洲已不是過去那個拉丁美洲,首先瞭解到這一點的,是阿根廷人。
談到高雅文化,阿根廷在拉丁美洲居於領導地位。賈西亞‧馬奎斯的小說即將在大都會布宜諾斯艾利斯出版,這裡就像新世界中巴黎與倫敦的結合。此處的文學文化非常嚴肅,有時甚至做作,但愚辯的品質總是很高,對於拉丁美洲其他地區的影響無庸置疑;特別是在西班牙內戰之後,在知識或文學上,母國對於南方大陸已不再有顯著的影響。1947年,賈西亞‧馬奎斯在波哥大讀卡夫卡,1950到53年間在巴朗基亞閱讀的許多作家,必定是阿根廷的版本。羅薩坦在十五年前曾經拒絕他的小說,如今,他早期的夢想即將實現,那早期的錯誤也將彌補:他的書將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出版。
當時,阿根廷最具影響力的週刊是《封面故事》,主編是波魯瓦的朋友,作家托瑪斯‧埃羅伊‧馬汀尼茲,後來和賈西亞‧馬奎斯成為好朋友。《封面故事》對輿論有非常大的影響力,每週賣六萬份,老闆總是在找下一個文化上的刺激。1966年12月,在帕可‧波魯瓦的鼓吹之下,他們決定派明星記者、編輯群的一員厄尼斯多‧休奧到墨西哥訪問賈西亞‧馬奎斯。當時的機票錢對於任何雜誌社都是一筆為數不小的投資,但《封面故事》信任波魯瓦,知道他們投資的對象是什麼。這位阿根廷記者就在墨西哥同賈西亞‧巴爾恰家族住了一整個星期,六個月後,雜誌刊出他的報導文章時,封面上賈西亞‧馬奎斯的照片不是在平凡的街頭拍攝,而是舊聖安琪風景如畫的石板路上。照片由休奧本人拍攝,賈西亞‧馬奎斯穿著60年代典型的搞笑服裝,熟悉的黑色紅色格紋夾克。阿根廷作家通常不這麼穿,這比較像傑克‧凱魯亞克,很快的會變成賈西亞‧馬奎斯,也就是「賈布」的特色。這不是路易斯‧哈爾斯在休奧訪問幾週前出版、具有影響力的書裡所形容的抑鬱作家,休奧的照片裡是一個快樂、興奮的小說家,在世界每一個角落都怡然自得。
阿根廷人決定給賈西亞‧馬奎斯完好的招待。他受邀在6月訪問布宜諾斯艾利斯,一面宣傳小說,同時擔任《封面故事》南美洲出版社小說獎的評審,期間,南美洲出版社和《封面故事》都加強力道宣傳小說。《百年孤寂》終於在1967年5月30日付印,長達三百五十二頁,售價六百五十披索,約兩美元。初版時原本打算印標準的三千本,這在拉丁美洲而言算很多,但在阿根廷則很平常。然而,由於富恩特斯、巴爾加斯‧尤薩、克蒂薩爾無法抵擋的熱情,加上波魯瓦自己的直覺,他們決定冒險。決定初版改印五千本,不過,書商又要求預印書,因而在付印兩星期前改成八千本。如果達到預期,這八千本會在六個月之內賣完。一星期後,這本書賣了一千八百本,位居暢銷書第三名,對於一個沒沒無聞的拉丁美洲作家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成就。第二週結束時,單是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銷售量已經增加為三倍,是一個銷罄的地方。現在,初版的八千本看起來完全不夠。
賈西亞‧馬奎斯的朋友維森德‧羅霍,傷心他的哥倫比亞朋友沒有把書賣給他墨西哥的朋友艾拉,為了安慰羅霍,賈西亞‧馬奎斯邀請他設計封面。羅霍很努力的傳達小說的混亂、多元、大眾口味。他把「孤寂」(SOLEDAD)裡的E顛倒,引來文學評論界最深奧、難解的討論,以及厄瓜基爾書商的一封信,抗議收到瑕疵品,他們必須手工更正才不會惱怒顧客。羅霍這本書的封面成為拉丁美洲的文化象徵,但由於沒有及時送達,因此並沒有出現在初版。初版的封面由設計者伊麗絲‧帕哥諾畫了一艘淡藍色的西班牙大帆船,在淡藍色的叢林裡,灰色背景,三朵橘色的花在船下盛開著,成為後來收藏家爭相競購的封面,而不另一個墨西哥的重要藝術家所設計的高雅封面。第二、第三和第四版在6月、9月和12月出版,都使用羅霍的封面,每一版印兩萬本,在拉丁美洲出版史上前所未有。
六月上旬,賈西亞‧馬奎斯在墨西哥接受《視野》雜誌的訪問,這本相當於拉丁美洲的《時代》雜誌,也是唯一銷售全美洲大陸的雜誌(雖然在華盛頓出版)。賈西亞‧馬奎斯告訴訪問者,他計畫帶家人到「靠近巴塞隆納的海濱度假中心」住兩年。他重複著如今已廣為人知的故事,「十七歲」就開始寫《百年孤寂》,但要處理整個「包裹」,對他而言太沉重了。他也說了一些令人意外的話:「我寫完一本書就會對它失去興趣,如同海明威所說的:『每一本寫完的書都像是死去的獅子。』因此,問題在於如何追捕大象。」賈西亞‧馬奎斯厭倦《百年孤寂》:他是認真的嗎?這樣的話在拉丁美洲各地的雜誌報紙上刊載,典型的新聞現象:賈西亞‧馬奎斯式的笑話。這樣的現象在許多層面都屬互相矛盾:刻意的漠不關心、以各種方式惱怒評論家、眨眨眼故意的虛偽、故作謙虛的自我傲慢,都包裝在一個刻意的詼諧裡,使作者以卓別林式、看似毫不費力的方式,逃離他人的攻擊。然而矛盾的是,在表面之下,那無法否認的事實仍包藏在核心。
賈西亞‧馬奎斯和梅瑟德斯在6月19日出發前往阿根廷,去面對他們的命運。他向比利尼歐‧門多薩承認自己「像蟑螂一樣害怕」,希望有「一張夠大的床讓我躲在下面」。他們先飛到哥倫比亞,途中把兩個兒子留在外婆家。兩個男孩都算是墨西哥人,許多年後才回到家鄉。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飛機上,雙親討論他們的未來,梅瑟德斯一定是想到將近十年前,他們第一次一起坐飛機,賈布對於未來所做的承諾,他的確在四十歲寫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小說」。6月20日,小說出版的三週之後,他們所搭乘的飛機,凌晨三點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埃塞薩機場降落。雖然到達的時間很晚,帕可‧波魯瓦記得整個城市處於派對般的狂歡中,「臣服小說誘人的魅力中」。他和馬汀尼茲去機場迎接這對夫妻,他們生活的改變比自己所知的還大。賈西亞‧馬奎斯完全沒有因為旅途而疲勞,他要求看彭巴草原,要吃阿根廷烤牛排。經一番折衝,他們帶他到蒙特維多街的一家餐廳。他們一面習慣這位來自熱帶的男人,穿著迷幻的伐木工人外套、緊身義大利長褲、他的古巴靴子、戴著黑色牙套的牙齒。他令人好奇,說話融合了言簡意賅和漠不關心,他們說服自己,的確,《百年孤寂》的作者應該就是長這樣子。至於他的妻子,一個美麗的幻影,看起來就像美洲印地安人版的埃及皇后娜芙蒂蒂。
布宜諾斯艾利斯使賈西亞‧馬奎斯眼花撩亂──他會說,自己第一次體驗一個看起來不像「未完成的」拉丁美洲大都會。一天早上,他坐在街角的咖啡座吃早餐,看見一個女人提著購物袋,他的小說就夾在蕃茄和生菜之間。他的書廣受歡迎,以「不單單是小說,而是生活」的方式為大眾接受。同一天晚上,他和梅瑟德斯去參加特拉學院劇院的一項活動,這是當時阿根廷文化的原動力。托瑪斯‧埃羅伊‧馬汀尼茲記錄下這一刻,賈西亞‧馬奎斯已不自覺成為他小說中的人物,如同他筆下的人物麥魁迪:「梅瑟德斯和賈布向舞台走去,因為許多太早出現的皮草和閃亮的羽毛而驚惶失措。觀眾席處於黑暗之中,但不知為何,探照燈跟著他們。他們正要坐下,有人大叫「了不起!」開始鼓掌。一個女人回應,「是你的小說!」她說。整個戲院的觀眾起身,在這一刻,我看到名聲從天上掉下來,包在光鮮的床單裡,如同美女雷米迪歐斯一般,把賈西亞‧馬奎斯包裹在這些光亮之中,不會因時間而枯荒竭。
《百年孤寂》於7月2日在墨西哥市出版,馬奎斯一家到這個國家已有六年。這本書獻給瑪麗亞‧露易莎‧埃立歐,她回憶道:「我們都瘋了,他帶了一本書給我,我們一家書店一家書店的去買,買給我的朋友,我要他在上面題字。賈布告訴我『你快破產了。』我在能力範圍之內買下所有的書。我們去賈布的家,和梅瑟德斯一起舉杯慶祝。第二天,當時我們沒有什麼錢,現在也沒有,但我們還是可以生存……你也許記得《百年孤寂》裡有一段……下了黃色雛菊的雨,我那天買了一大籃,在找得到最大的籃子裡,我裝滿黃色雛菊,手戴金手鍊,我拿起來放在籃子裡,然後去找一條小金魚、一瓶威士忌,全部放在籃子裡,然後去他們家。」把現實世界變成《百年孤寂》的魔幻世界,這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快,不久就使作者非常擔心,自己非比尋常的小說如何被詮釋。最後,他會希望趕快離開60年代,卻發現自己無止盡的被拉回去。
賈西亞‧馬奎斯覺得不知所措,他沒有面對這種結局的腳本。在名為「熱潮」盛宴裡,他略微遲到,小九歲的他,遇到馬里歐‧巴爾加斯‧尤薩。尤薩從1959年就住在歐洲,在巴黎和巴塞隆納幾乎認識所有的作家。他英俊、優雅、又很聰明(當時正在修博士),然而,他也知道如何散發文學魅力。面對這樣無庸置疑的明星特質,新來的賈西亞‧馬奎斯突然覺得緊張受威脅,想保護自己。在一場宴會上,他要他的委內瑞拉朋友拉起一個標語寫著:「不准提到《百年孤寂》」。雖然如此,他還是為媒體表演:他面無表情的告訴他們,書是梅瑟德斯寫的,但她強迫他簽名,因為實在寫得有夠糟。接著,被問到當地的前任總理羅慕洛‧加耶戈斯是否為偉大的小說家時,他回答:「他的小說《卡奈瑪》裡,有一段關於雞的描述寫得很好。」如今,賈西亞‧馬奎斯開始認識任何堪稱名流的人。有了賈西亞‧馬奎斯,文學熱潮才真正的存在,也開始有了希望。這個男人是魔法,他的書是魔法──他的名字是魔法:「賈布」是沃荷時代的夢,而他的名聲不只十五分鐘。
1927-1928
《百年孤寂》的魔幻始源
「在我的記憶中,最深刻而生動的部分並不是人物,而是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時,住在阿拉加塔加的那一棟房子,即便現在仍然令我魂牽夢繫。更重要的是,我每天都帶著這種感覺醒來。不論是真實或是想像,我夢到自己在那棟很大的老房子裡,並不是回到那裡,而是、而是我就在那裡,沒有特定的年紀,沒有特別的理由,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即使現在,在我的夢裡,籠罩整個童年的那種夜晚的不祥之感仍然持續存在。這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感覺,每天從傍晚就開始,一直到睡夢中仍然糾纏著我,直到我從門縫裡看到曙...
目錄
序曲:卑微的出身(1800-1899)
第一部 家鄉:哥倫比亞(1899-1955)
第一章:關於上校以及注定失敗的事業(1899-1927)
第二章:阿拉加塔加的家(1927-1928)
第三章:牽著外公的手(1929-1937)
第四章:學校的日子:巴朗基亞、蘇克雷、茲帕奇拉(1938-1946)
第五章;大學生活與波哥大大暴動(1947-1948)
第六章:回到海岸區:卡塔赫納的實習記者(1948-1949)
第七章:巴朗基亞、書商和波希米亞團體(1950-1953)
第八章:回到波哥大:王牌記者(1954-1955)
第二部 旅居海外:歐洲及拉丁美洲(1955-1967)
第九章:探索歐洲:羅馬(1955)
第十章:飢寒交迫的巴黎時期:波西米亞人(1956-1957)
第十一章:鐵幕之內:冷戰時期的東歐(1957)
第十二章:委內瑞拉和哥倫比亞:「大媽媽」的誕生(1958-1959)
第十三章:古巴革命及美國(1959-1961)
第十四章:走避墨西哥(1961-1964)
第十五章:魔術師麥逵迪:「百年孤寂」(1965-1966)
第十六章:終於到來的名氣(1966-1967)
第三部 見多識廣:名人與政治(1967-2005)
第十七章:巴塞隆納和拉丁美洲風潮:文學與政治之間(1967-1970)
第十八章:孤獨作家緩慢的寫著:「獨裁者的秋天」與大千世界(1971-1975)
第十九章:智利和古巴:賈西亞‧馬奎斯選擇革命(1973-1979)
第二十章:回歸文學:「預知死亡紀事」以及諾貝爾獎(1980-1982)
第二十一章:聲名大噪以及石榴的香味:「愛在瘟疫蔓延時」(1982-1985)
第二十二章:以官方歷史為背景:賈西亞‧馬奎斯的波利瓦爾(迷宮中的將軍)(1986-1989)
第二十三章:回到馬康多?歷史變故的消息(1990-1996)
第二十四章:七十歲及之後的賈西亞‧馬奎斯:回憶錄以及憂傷娼婦(1996-2005)
後記:永垂不朽─新的塞萬提斯(2006-2007)
序曲:卑微的出身(1800-1899)
第一部 家鄉:哥倫比亞(1899-1955)
第一章:關於上校以及注定失敗的事業(1899-1927)
第二章:阿拉加塔加的家(1927-1928)
第三章:牽著外公的手(1929-1937)
第四章:學校的日子:巴朗基亞、蘇克雷、茲帕奇拉(1938-1946)
第五章;大學生活與波哥大大暴動(1947-1948)
第六章:回到海岸區:卡塔赫納的實習記者(1948-1949)
第七章:巴朗基亞、書商和波希米亞團體(1950-1953)
第八章:回到波哥大:王牌記者(1954-1955)
第二部 旅居海外:歐洲及拉丁美洲(1955-1967)
第九章: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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