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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降頭
再說到巧心這頭，她握緊手槍跑出病房，去追蹤剛才看到的那個黑影，但當她趕到黑影消失的樓梯口，卻已經看不到蹤影，她想說那個黑影走得並不是很急，應該不難追上，可是當巧心一層層巡下來，巡到一樓時，仍然沒有看到黑影的蹤跡，一樓到四樓都沒有停電，幾個值班護士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還好她們都沒注意到巧心藏在身後的槍，不然恐怕會緊張得大叫救命，還以為停電是恐怖份子想挾持醫院病人當人質呢！
巧心定神想想，剛才那個人影從黑暗的五樓下到四樓後，他的動作是繼續往下走，還是轉進四樓走廊呢？他到底下了幾層樓？
為了保險起見，她每到一層樓，都特地探頭從堆滿雜物的樓梯間往燈火通明的走廊上看一眼，確定沒有可疑的人在走廊上走動，所以她才認為那人影是直接下了樓，但她卻始終沒有看到類似身形的人出現在一樓啊！
她往一樓看了一會兒，幾個護士在走動著，還有些急診的病人被推進來，外面救護車的燈光閃動著，巧心仔細回想剛才她追黑影下來時的動線。
「糟了！中計了！」巧心忽然想通了似的，往樓上衝去，企圖奔回五樓。
她想起四樓的樓梯間堆了好些雜物，裡面有倒置的紙箱和大型垃圾桶，地上還有散落的廣告傳單。巧心還覺得奇怪，這麼做不是可能造成危險嗎，她剛才拉門時，還因為踩到地上的傳單，差點滑了一跤，踢到旁邊的一個紙箱，等她拉開樓梯間的門，回頭看才發現門上貼張紙寫禁止通行，想必是醫院清潔人員知道門後堆滿雜物，只是巧心走的是樓梯間才沒看見這張告示。
現在回想起來，那倒楣的紙箱像個不倒翁一般晃了幾下，並沒有被她踢飛到一邊去，裡面肯定裝了東西，不過那東西到底是雜物還是……人？
如果剛才那個黑影，只是個普通病人，為什麼要特別躲在紙箱？就算他被巧心追到，也不會被懷疑啊！
而他卻做出躲進紙箱這個不自然的行為，很明顯，他會出現在那裡就是件可疑的事，所以當發現有人跟著他時，為了要躲開跟蹤，便藏身紙箱裡等待巧心下去另一層樓才出來，巧心衝回四樓樓梯間時，看到地上被掀翻的紙箱，明顯和她剛剛來時擺得完全不一樣，證明她的推測沒錯，那裡剛剛的確躲了人。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那個人待巧心離開後，去了哪裡？如果他又走樓梯回到五樓，現在還留在五樓的晴妤他們反而是最危險的啊！
巧心越想越慌，忙著再爬樓梯上五樓，一面告訴自己：「別怕，晴妤跟學長有裕全照顧，應該沒事的……」她這麼想著，卻迎面狠狠撞上一個人！
「痛死了！妳非得這麼橫衝直撞不可嗎？」裕全揉著被撞痛的肩膀，看著不知道在慌什麼的巧心，巧心驚駭地看著他：「你、你沒事跑出來幹什麼？被你氣死了！」她來不及解釋，直衝回五樓孟軒的病房，裕全不明就裡地跟著她跑。
巧心打開一片黑暗的病房房門，暗暗祈禱孟軒跟晴妤都不要出事。
晴妤正看著孟軒若有所思，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立刻回過頭來，警戒地看向門口，映入眼簾的卻是巧心焦急邊喘著氣的臉。
「晴妤！妳沒事吧？」她急忙走到晴妤身邊，晴妤搖頭道：「沒事啊！你們走了之後什麼事都沒發生，孟軒也還好好地躺在床上。」
「那就好，擔心死我了，剛剛差點中了調虎離山計呢！我還以為是腐屍故意把我們引開好對妳不利，都怪死裕全，他應該在這裡保護你們的啊！」巧心氣急敗壞地說，晴妤笑道：「若腐屍真要對我們不利，根本不需要把你們支開就可以下手了，之前我們也遇過好多次了不是嗎？」
巧心點頭道：「也對，可是剛才為什麼那個人影要故意躲起來呢？」她很快將自己追蹤黑影的經過告訴晴妤。
「如果是腐屍，她根本不需要躲吧？照妳這麼說，那個黑影應該不是為了要把妳引出去好傷害我們，我覺得他別有企圖，卻發現妳在跟著他，所以才會躲起來引開妳，來去自如的腐屍不需要躲，只有活著的人才需要躲。」晴妤就著巧心告訴她的話，下了一個簡單的結論。她剛剛一直在想，以腐屍的個性，要停電應該停整間醫院，豈會這麼小家子氣的只停樓上病房呢？
唯一的結論，就是這次停電是人為的，那個人因為某種需要，必須要關閉病房部的電源以方便行事，若讓整間醫院大停電恐怕會造成很大的騷動，所以只讓五樓以上停電。雖然他要做什麼事晴妤無從得知，肯定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好事，加上巧心剛剛的話，更讓晴妤確定，這次的停電與腐屍無關。
但是直覺又告訴她，這件事雖然不是腐屍下的手，卻與腐屍案脫不了關係。
一下子擠進太多的思緒在腦中，使得晴妤的腦海裡一片混亂，平日的她，或許能夠抽絲剝繭地分析問題，但今天實在經歷了太多複雜的事情，忽然出現的博士生章法成、楊芝雯詭異的行動，不過最令她震撼的，還是孟軒的靈魂附在裕全身上這件事，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沒辦法好好思考這整件事，直到裕全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妳們最好來看一下。」裕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巧心聽了急急忙忙往裕全的方向跑去，晴妤則跟在她後面，一起出了病房的門站在走廊上。
走廊上拖了一條血痕，失去生命氣息的紅迅速隱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血腥味開始佔據每一吋角落。裕全舉起手電筒，光線沿著血地毯停在另一側的樓梯間，巧心驚道：「剛才我出去的時候沒看到這些血啊！怎麼會……」裕全把配槍拿出來握在手上，伸出一隻手指比了個噓，然後緊貼著牆壁移動，但晴妤卻拉住他的衣角，指著牆壁輕聲道：「你看。」
牆壁上印著一個鮮明的血手印，讓人不寒而慄，前不久才有人引走巧心，隨後五樓就發生了事情，看到這些血跡，可以想見不會是什麼好事。
裕全點點頭，示意巧心和晴妤待在原地,他不發一語地快速抵達走廊盡頭，接著躲到一架手推車後面，確認沒有危險才探頭朝走廊盡處的樓梯間看去，阻隔住走廊和樓梯間的兩扇大推門上，也沾滿了血跡，裕全仍然警戒地高舉著手槍，瞄準那扇門，像是怕有什麼東西會忽然從門後竄出一樣，而巧心則跟在他後面，順便幫忙探看四周，以免有人出奇不意地竄出來攻擊他們。
當他們走到那兩扇門前，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門上玻璃後面透出來的景象，雜亂的東西後面，似乎有個頗大的物體在緩緩蠕動著，裕全還在猶豫著要怎麼做時，巧心也看到了那團東西，她搶在裕全前面，用力踢開那兩扇門，讓裕全措手不及。
那團東西被她這麼一嚇也蹲了下去。巧心她雙手握槍直舉向前，對著那蜷伏在地上的東西高聲道：「不許動！警察！」
而裕全只好也配合他，舉起槍瞄準那團物體，以免巧心的衝動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另一隻手則拿著手電筒朝目標照去，地上的物體慢慢抬起頭來，看向持槍的兩人。
兩人看到那張臉，都不免呆立當場，這個全身是血的人，已經在醫院昏迷一段時間，幾乎快被大家遺忘了，為什麼他又會忽然恢復意識出現在這裡？
新城大廈的管理員陳伯，緩緩用血紅的雙眼看著他們，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昏迷了一陣子的老伯，竟然會以這麼詭異的姿態醒過來。
陳伯的全身上下沾滿了血，剛才他彎著腰蹲在地上看不出來，現在直起身裕全才看見，他的肚子竟然鼓脹得像是懷孕七、八個月的孕婦！這怎麼可能？醫院怎麼會讓他的病情惡化到這種地步卻不給警方知道？裕全滿臉訝異地看著陳伯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並且開始朝自己靠近，張著他的血盆大口，嘴角旁邊流滿了不知是血還是口涎，裕全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急忙抓著巧心的手臂向後拉，自己則是一個閃身擋在陳伯與巧心之間，陳伯表情痴呆地向前跛足行走，嘴裡念念有詞地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
「站在原地別動！不然開槍了！」裕全舉槍威脅他道，但陳伯卻充耳不聞地一直靠近他們，巧心被裕全擠到兩扇門後面回到走廊上，晴妤則站在走廊上擔心地往樓梯間看裕全的安危。
陳伯張著大口，像是沒辦法好好閉合一樣，一直想說話，但卻只能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裕全高舉手槍，不斷後退，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每一步都讓心跳更加激烈。就在他整個人退出樓梯間時，陳伯忽然發出一聲慘叫：「救……救救我……」
他朝著裕全伸出右手，看似真的想要求救，但裕全不敢接近看起來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他，只能急忙說道：「你別動，我去找醫生來！」陳伯表情不斷扭曲，抱著肚子呻吟著，裕全想起不久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外星人侵入人體，然後宿主的肚子爆開，裡面鑽出一大群外星小怪蟲，再分別入侵人體，這種事不會真的發生吧？
他才剛剛這麼想，陳伯一聲慘叫，鼓脹的肚子竟然就像他想像的那樣爆裂開來，血像噴泉一樣四散飛濺，裕全連罵句髒話的時間都沒有，幸好他剛剛正在想這個可能，立刻轉身避到走廊，才免去被四濺的血花噴中。當手電筒的光再次照進樓梯間，裡面已經不是用慘不忍睹可以形容的了。
「這、搞什麼啊？」巧心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面前自爆，嚇得哇哇亂叫，裕全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沒想到好萊塢那些天馬行空的橋段居然會在現實生活發生，幸虧自己反應快！
而陳伯肚子看起來那麼大的原因，也終於有了答案，幾千隻黑不拉嘰的昆蟲從他肚子裡、嘴裡鑽出來，往醫院四竄逃逸，不過並不是什麼外星小怪蟲。
「蟑螂！」巧心哀嚎一聲，立刻跳上剛才裕全短暫躲藏的手推車上面，黑壓壓的幾千隻蟑螂像急流一樣，滑過裕全的腳邊及手推車的輪子，力道之大使得手推車都跟著滑動起來，巧心不免又是一陣尖叫，要她抓犯人可以，對於這種小東西可以說是女生的天敵，她怎麼能夠不怕？
晴妤站在走廊的另一頭，沒有另外一台手推車可以讓她跳上去，她臉色發白，雖然心裡很怕，但是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往哪裡逃，只好咬著牙，閉上眼不看，可是不聽話的想像力幫她把那些滑過腳邊所傳來的聲音具體化，恐怖的幻想不時飄過她眼前，現在每一分一秒都像幾小時這麼漫長，忽然她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往她奔來，一雙手將她輕輕抱起，讓她離開那些四處亂鑽的蟑螂。
她睜開眼，看見孟軒溫柔的笑臉在她眼前。
「晴妤，沒事吧？」裕全低頭看著愣住的她，晴妤呆了一下，原來剛才跑過來抱起她的人是裕全，一直都是裕全，但為什麼，她剛剛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孟軒呢？
「我……」她想說句感謝的話，喉頭卻被什麼東西哽住一樣，說不出話來，等回過神來，潮水般的恐怖蟑螂群已經消失無蹤，裕全立刻把她放下來，說道：「對不起啊！剛才我看到妳很怕的樣子，巧心找到地方躲妳卻沒有，所以我才……」他尷尬地抓抓頭，晴妤點頭表示明白，巧心從手推車上跳下來，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兩人，為什麼晴妤一下子變得好像和裕全很熟一樣？她不明白，自己明明跟孟軒或是裕全都相處了一兩年，為什麼晴妤只花了短短的時間就可以和他們變得這麼親近？
巧心忽然覺得，自己其實根本不該屬於這裡。
但她很快便收拾好自己的思緒，拿出手電筒走向前去，隔著門扇上的玻璃，看著倒在地上肚皮爆裂已然斷氣的陳伯，「為什麼會有這種事？是外星人搞的鬼嗎？」
很明顯，巧心也看過裕全看的那部電影。
晴妤搖搖頭，說道：「不是，是降頭術。」她看著血流滿地，死不瞑目的陳伯，不禁湧起悲憫之情，被腐屍纏上已經夠可憐了，好不容易恢復意識，卻被人下了降頭，搞到肚破腸流地慘死，實在令人不忍。她對降頭術的了解不多，只聽外公說過降頭術是南洋的一種邪術，而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以蟲煉蠱，剛才陳伯的情形很明顯就是被人下了千蟲降，施降者把蟲卵放進食物裡騙陳伯吃下，那些卵在他腹內孵化，自然會鑽破他的肚子。
但晴妤不明白的是，陳伯已經昏迷了一陣子，照理說不可能會吃東西才對。
除非，有人硬把放有蟲卵的食物餵給他吃。
「我想，我知道今晚醫院會停電的原因了。」晴妤恍然大悟地說，難怪，腐屍要殺人根本不需要停電，那個把醫院電路弄壞的傢伙，就是要趁著黑暗去對陳伯下手，停電是為了方便他行事，雜亂的思緒終於慢慢被導入正軌，開始組合成一塊塊有意義的拼圖。
晴妤立刻把她對降頭術的了解以及她的推測告訴裕全和巧心，裕全皺著眉聽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問巧心道：「巧心！妳記得楊芝雯和黃柏生住哪間病房嗎？」巧心愣了一下，說道：「我……我一下子想不起來，我記在記事本上，現在去拿！」
裕全搖頭，「不用了！來不及了！我們一間一間直接找！」他隱隱約約記得楊芝雯住得並不太遠，只是因為中間昏迷過一陣子，有些記憶變得模糊，才一下子想不起來。
此時他心裡有個非常不祥的預感，若那個下手的人是針對腐屍案的關係人，那麼黃柏生或楊芝雯恐怕也會遭到跟陳伯一樣的下場！
裕全憑著記憶，衝到一間病房門口，他記得楊芝雯的病房應該是位在轉角的這兩間之一，事態緊急，他也不先敲門了，直接推門進去，一個少女在黑暗中背對著他，蹲在地上正嚶嚶地哭泣著。
「楊芝雯？」裕全站在門口，聽出這聲音的確是楊芝雯沒錯，但她卻哭道：「別過來，別過來……」她背對門口，雙手掩面不停哭泣著，裕全覺得奇怪，正想伸手扶她起來，卻被剛趕到病房門口的晴妤拉住了。
「別碰！」晴妤低聲在他耳邊警告一聲，因為她在踏入病房之前先仔細瀏覽了環境，如果真的有人在這裡施降頭術，她又不知道是哪一種，若貿然行動恐怕會讓自己也陷入危險。
「出去！別看我！」楊芝雯蹲著往角落裡走了幾步，晴妤謹慎地跟在她後面，用手勢示意裕全跟巧心別動，由她來處理，她輕輕向楊芝雯的方向靠了一步，低聲道：「如果妳有什麼困難的話，我會盡最大力量幫妳，如果妳再拖下去的話，可能連再厲害的醫生都救不了妳了。」
晴妤柔聲的話語讓楊芝雯怯怯抬起頭來，或許是她的話中有什麼力量，讓楊芝雯覺得可以相信能夠得到幫助，但當她抬起頭來時，站在晴妤身後的巧心和裕全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楊芝雯的臉已經不是下午他們看到時的清秀，而是長滿斑斑點點紅色或黑色的瘡，她掩著臉的雙手已經幾乎被那些黑斑給蓋住了，更可怖的是，那些黑斑表面有一層半透明的薄膜，裡面好像還飄浮著像胚胎之類的怪東西，這種奇怪的病，他們這輩子從沒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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