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匹黑馬,
從三萬篇小說中殺出重圍,奪下十萬大獎冠軍!
逐鹿天下的祕密,與長相廝守的愛情,都藏在這家棺材鋪裡……
★ 第一屆「彩虹盃」女性小說十萬徵文大賽冠軍之作!
高踞晉江原創網半年榜榜首,
超過100萬人次點閱,網友爭相討論,書評數量狂破8000篇!
★ 結合愛情、盜墓、武俠、戰爭與權謀,
晉江千萬讀者翹首以盼,一致推選「近年內最好看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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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之間的糾葛情感,在亂世烽火中該如何圓滿?
★ 特別附贈──
1. 作者為本書加寫從未公布的獨家番外篇〈傳說〉,
延續正文中蕩氣迴腸的深刻感動!
2. 人氣古風畫師soma chiou繪製「金戈鐵馬情如幻」超質感拉頁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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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享譽京城的「蘇記棺材鋪」少東家蘇離離,狡猾又糊塗,小氣又灑脫,
卻在一個初春早晨偶然救起了渾身是傷、不苟言笑的落難少年江秋鏑,
並給他起了個戲謔的傻名字:木頭。
兩人隱匿市井,勞碌營生,只為求得浮生一隅的平靜安謐,
然而一切還未開始,在生靈塗炭的連綿戰亂裡,
背負隱祕身世的木頭便突然失蹤,
而離離女扮男裝的身分,也被狹路相逢的平原王之子祁鳳翔識破!
祁三公子心機深沉、行事狠絕,一心逐鹿天下,
強留她、為難她,卻又在利用與逃避間亂了心意……
英雄配美人,棺材配木頭,
手握統一天下祕密的離離,究竟能否全身而退、尋得一心人?
女主角蘇離離的「棺材知我意」棺材哲學精采摘錄:
> 「其實做棺材也好。我爹說過,生老病死人不可免,因而賣菜、賣米、賣藥、賣棺材的人什麼時候都餓不著。賣棺材更好,哪天大限一到,自己就發送了,有始有終。」
> 「棺材者,升官發財也。常常帶在身邊,可以帶給你一個超然的心態,無畏生死;可以帶給你一份沉著的智慧,貫穿始終:可以帶給你一個靈魂的歸宿,心安意得。想要在這紛繁複雜的塵世獲得一方寧靜詳和的天地麼?帶上這只棺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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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日系、台系、陸系、美系,只要好看好笑好精采,統統一網打盡,要你看到好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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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青垚(ㄧㄠˊ)
女,八字缺土故名垚,愛好旅遊,美食,讀書,睡覺。大部分時間很理性,有時候很感性,但不放縱感性。刪繁就簡,方能及高遠。
繪者簡介
soma chiou
晝伏夜出見光死之中西合併雜食花心腐兔一隻,
近來《七俠五義》的愛燃燒中……
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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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匹黑馬,作者多年沉積的功力使得它一現身,便讓我們驚艷。
文字風格淡定大氣,角色設置非常獨特。
這是一本與宮廷無關的權謀爭鬥愛情小說,以天子謀略愛上人間煙火,最終回歸市井。故事磅礴大氣,高潮迭起,情節曲折,步步殺機,又處處柳暗花明。人物形象塑造非常成功,性格各異,躍然紙上,令人愛恨交加,極有煽動力。
寫計謀,心機深沉,絲絲入扣;
寫情愛,曖昧撩人,柔情入髓;
寫江山,金戈鐵馬,氣魄萬千;
寫市井,質樸純真,人間煙火。
難得的是,整體行文輕鬆活潑,妙語如珠,將現代讀者能夠體會到的幽默俏皮巧妙地揉入了古典情懷,使得整個故事更加驚心動魄,也更加纏綿悱惻,於金戈鐵馬中柔情蜜意,讓讀者心潮澎湃,令人不忍掩卷,不能自己!」
◎ 話題延燒、人氣不墜的熱門小說──自連載以來造成網友轟動、人氣破表!
「今天讀完了《蘇記》,突然就有了想讓全天下知道我看了這文的衝動。整個文像糯米團子,清甜,香糯,可裹腹。一點一點看,看到動情處再翻過來看,偷偷收藏了喜歡的片段,細細品味,越覺得作者把人生參的透。」──網友 欠揍丫丫
「鳳凰謀天,候鳥謀眷。君臨天下令人景仰,比翼雙飛令人羡慕……有的讀友傾心于天子謀的大氣,我卻獨愛棺材鋪的一份平實。在如今天下、江山、美人、英雄充斥的時代,一間小小的棺材鋪是這麼與眾不同,離離的棺材哲學貫徹了通篇。」
──網友 雲深
「這是部很出色的小說,而其中最為令人拍案叫絕的一點,就是他對於書中一切事物形象塑造的極為成功!不管是在棺材鋪門口前撿到木頭、在墳場初遇祁鳳翔,加上女主角蘇離離時不時爆出的幽默對話,縱使這個時空是令人無奈不已的亂世,縱使幾位主要角色都有心酸的過往,也會因為這幾句『點睛之筆』而使這部小說少了些嚴肅,多了讓人能融入劇情的生氣。」──網友 墨竹
「作者的用字優美,將每個人的個性寫的清楚鮮明,動作刻劃細膩,毫不馬虎,可以深刻感受到作者對這部作品的用心,書裡的文字雖非我們常接觸到、使用到的白話文,但完全不用怕看不懂,只怕拿這本書的人不看!喜歡看歷史愛情小說的人絕對不能錯過這本!」──網友 芴穎
「這本書的內容實在是太精采了,使我不想停下來,一直繼續看下去!第一章就埋下讓讀者懷疑木頭的真實身分的伏筆,吸引讀者繼續閱讀。故事到後面越來越生動,情緒不由得跟著情節浮動……故事裡每個角色的個性,作者都仔細的刻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色。青垚寫的小說真的是令人佩服!」──網友 MINSK
「這一本小說真不愧是徵文比賽的首獎,作者本身的文學底子十分深厚引經據典,作品的文筆優雅、內容環環相扣相當引人入勝……不同於一般的愛情小說只著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糾葛,祁鳳翔的深藏不露、木頭的計謀、蘇離離的小聰明全是這本書的菁華。誠心推薦《蘇記棺材鋪》,一起進入作者筆下的世界。」──讀者 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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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風格淡定大氣,角色設置非常獨特。
這是一本與宮廷無關的權謀爭鬥愛情小說,以天子謀略愛上人間煙火,最終回歸市井。故事磅礴大氣,高潮迭起,情節曲折,步步殺機,又處處柳暗花明。人物形象塑造非常成功,性格各異,躍然紙上,令人愛恨交加,極有煽動力。
寫計謀,心機深沉,絲絲入扣;
寫情愛,曖昧撩人,柔情入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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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亂世,京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架寬大的板車在郊野小道踽踽而行,四個輪子碾在地上,周身咿咿呀呀呻吟不已,只怕一快跑就得散架了。夜色薄霧中隱約可見車頭掛著一盞紅紙燈籠,上面濃墨寫著一個隸體的「蘇」字。字跡漆黑,紅紙鮮豔欲滴,照著路上三尺遠的道,在這初春夜裏顯得分外詭異。
騾車上的趕車人裹著一件大皮襖子,縮著脖子,埋著頭,晃晃悠悠地瞌睡,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騾子。忽然前面路上一聲震喝:「呔!錢財留下,要命的快滾!」三個高大的漢子當先攔住板車,其中一人點起了一支火把。
騾子猝然止步,那車「嘎」地一聲停下。空氣中是沁人心骨的冷冽,郊野的空曠透出一股寂靜,使得那騾子跺蹄的聲音空洞地迴響。趕車人仍然縮著頭,裹在皮襖子裏一動也不動,火把微弱的光線中看不清他的面目。
三個攔徑的盜賊互相看了兩眼,覺得有些古怪。為首那人方臉闊額,膽色也最好,搶上前去揭開那板車上的氈布。車上高高地堆著貨物,那人拿火把細細一照,上面全是木材。外面散放著幾塊棺材板,都繫著繩索;木料最高處,卻是放著一具舊棺材,斑班駁駁還沾著泥土。
那剪徑的漢子心底生寒,才一起了怯心,就聽那棺材裏夜貓子似地嘶聲怪笑,聲音又尖又邪,「嘎嘎嘎」三聲。兩個站在趕車人前的盜賊驚得跳了起來。便見那趕車人緩緩抬起枯老的雙手,抱著脖子轉了兩下,竟把頭擰了下來,胸腔裏咕嚕嚕兩聲喉音,含糊沙啞道:「拿去……吧。」
趕車人的雙手捧著的頭一抬,一張乾枯慘澹的死人面孔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眼珠突出,目下流血,既慘烈又恐怖。三個漢子瞬間跳了起來,「啊——!鬼呀!!」一邊喊著一邊落荒而逃。雖是年輕力壯,身手敏捷,卻因為驚嚇,逃得跌跌撞撞,連滾帶爬。
車頭上的紅紙燈籠刹那熄滅,周遭一片黑暗。半晌,黑暗中響起輕微的揮鞭聲,騾子們又再起步,板車再次慘叫著往前奔去。車上的棺材裏撲騰撲騰響著,過了片刻,棺材蓋子抽了開來,黑暗中一個纖巧的人影靈活地爬了出來。
那人影推好棺材蓋子,拉著繩索走到板車車頭,挨那無頭的趕車人坐下,不知哪裏摸出一個火摺子,搖了搖,小心地摘下燈籠罩子,將那熄滅了的燈芯點燃。淡淡燈光下,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眉目清秀的少女吹熄了摺子上的火苗。
那少女雖穿了一身男裝,卻掩不住俏麗,望著趕車人銀鈴一般笑道:「快走到城邊大路了,出來透口氣。」說著,便一手奪過趕車人抱著的人頭,一手解開趕車人的衣領。那趕車人伸了伸脖子,從衣領中露出腦袋,滄桑的臉上寫滿笑意。少女便捏著嗓子用剛才那怪笑聲「嘎嘎」地笑了起來。一老一少相顧大笑。
沒多久板車離了小道,走上進城的官道,天光已透著青白,趕車的中年人咳了一聲,道:「少東家,外面冷。」
蘇離離搖了搖頭,不應,忽一眼看見手上拿著的木雕鬼腦袋,便對著那人頭做了個怪相,揚手扔到了車後面的木料堆裏,笑道:「這些個強盜,殺人放火都敢做,卻怕鬼。」聽那板車「吱吱」地響,又道:「程叔,車該修了。」
程叔趕著車,歎道:「京城邊上都鬧起強盜來,這天下果然亂了。少東家,今後妳別跟車了,路上不太平。」
蘇離離卻笑得格外燦爛,「千虧萬虧虧不著咱們,越不太平咱們越能掙銀子。」她望著漸漸清晰的官道,仰頭哼起了一首婉轉的山歌。
這悠揚的歌聲一路唱進了城,城裏的街市漸漸甦醒。板車駛過如意坊後面的菜市,停在街角的一道小門前。蘇離離俐落地跳下板車,找小門的鑰匙,一面對程叔道:「你買點菜,我去前面開門。」
賣菜的農家早已認熟了他們,望著蘇離離開了那小角門進去了,笑道:「老程,又去拉板材了。你們家離離可不容易啊,小小年紀就獨個經營鋪子。」
程叔回道:「祖上傳下的,守著過活吧。」
賣豆腐的田嬸也插話道:「今年夏天一過,離離也該十五了。這眉目俊俏得倒跟個大姑娘似的。」
這回程叔但笑不語。
此時遠遠地,只聽蘇離離大聲叫道:「啊──!誰他媽死在我門口,可真會挑地方!」
代寫書信的王先生搖頭輕歎:「……就是粗鄙了些。」
程叔連忙放下白菜,轉過街角,到了店鋪大門前。蘇離離抱著一塊門板,皺著眉,咬著唇,糾結地注視地面。門前臺階上果然趴著一個人,衣衫襤褸,洇著暗紅的血跡,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程叔搶上前去將那人翻過身來,拂開他臉上的亂髮,叫道:「小兄弟,你醒醒。」那人唇色乾涸,面目消瘦,喉頭湧動了兩下,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蘇離離擱下門板就往外走,程叔問:「妳做什麼?」
蘇離離道:「他還沒死,我叫官府來把他收去。」
程叔道:「離離,把門打開。」
蘇離離一下子站住。程叔平常都稱她少東家,一旦叫她離離,說的話蘇離離就不好抗拒了。於是她折轉身,又拆下一塊門板。程叔便抱起那人,進了店鋪大門。蘇離離轉身,見門前聚了好些人,憐憫的少,看熱鬧的多,有人笑道:「那孩子是看準了地方,跑到棺材鋪來死,嘻嘻。」
蘇離離心頭惱火,冷笑一聲:「可沒錯,他是個會挑地方的,你死了可別挑到這裏來!」說罷,也不看那些人,逕直進了大門,將門板對上,「砰」地一聲按實了,只留下鋪面門楣上「蘇記棺材鋪」幾個大字映著朝陽熠熠生輝。
蘇離離穿過鋪面正堂排列整齊的成品棺材,斜繞過一道影壁,到了後院。後院原是個天井,堆著散亂的木料,整板、花板一應俱全。蘇離離直奔樓梯下小角門那間小工住的臨時木閣子,見程叔正半扶著那人,餵他清水。
那人沒醒,卻將水咽了下去。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左腿褲管更是沾滿了血跡。程叔緩緩捲起他褲腳,蘇離離便倒抽了一口冷氣:那人小腿上傷口猙獰腫脹,骨頭幾乎要戳了出來。蘇離離瞠目結舌道:「他……他……怕是活不下來了。你把他弄進來,莫要死在我家裏。」
程叔歎道:「他不過是個孩子,死在這裏也好過曝屍荒野。」
蘇離離手指頭一點,鏗鏘有力地說:「他要死在店裏,我只有薄皮匣子給他!」話音剛落,順著自己纖長的手指,便見那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幽幽地望著自己。他雖面目染著髒汙,眼珠子卻烏黑明亮。眼神冷冽而沉靜,像失群的幼獸,既膽怯畏懼又戒備兇狠。
蘇離離被他望得愣愣的,猝然收了手,拔腿就往外走。程叔叫道:「你又做什麼?現在官府哪裏還管這些事。」
蘇離離一邊走一邊仰天長歎:「無事出門就破財,這回破財破到家裏來。我去找個大夫!」
***
將近傍晚時,大夫晃晃悠悠帶著小學徒離開棺材鋪,臨去帶走了蘇離離五兩四錢銀子,足夠蘇離離吃喝半年了。蘇離離暗自心痛之餘,跌足懊悔,怎麼這麼蠢,竟請了個最好的大夫;不僅給那人全身裹了傷,還開了無數的方子要熬給他喝上三五個月,這下虧本虧大了。
蘇離離忿忿地切著豆腐,撒了幾顆鹽。為了這小子,她歇業了一天沒開門,上門做活的木工也打發回去了。這會該吃晚飯的時節,程叔卻不得不去送貨。她將肉末排在嫩豆腐上碼好,擱到水氣繚繞的蒸籠裏小火蒸著,又轉到外面院子的菜畦,摘了四棵蔥翠的白菜。拿到廚房,摘了葉子洗淨,想了想,細細地切碎,用蝦米碎菇煮爛收汁。
待那青菜燒好起鍋,蘇離離便把蒸籠揭了蓋。上層是鮮嫩細滑的豆腐肉末,下層鬆散清香的米飯。用一個白瓷敞碗各盛一半,添了兩筷美味多汁的青菜,蘇離離端了碗來到那木閣子裏。下午大夫給他正骨時,那少年便昏了過去。這人真是倔,死死咬著牙,不肯出聲,眼睛一翻就昏過去了,蘇離離一時還以為他真死了,倒給嚇得不輕。
蘇離離擱下碗,坐到床邊,用手指戳他額頭:「喂,醒醒。」
那人不動,昏睡的臉上血跡泥漿已洗乾淨了,有些青澀稚氣,雖是臘黃臉色,卻是劍眉薄唇,挺直的鼻樑。蘇離離心中齷齪地想:他這副樣子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委實沒用得很,一張臉倒長得不賴,只怕賣到那啥的地方還能做個頭牌……
她正胡思亂想,那人動了動。蘇離離趕緊推推他肩膀:「你快醒醒,再睡就得餓死了。」那人一醒便微微皺了眉,待得睜開眼睛看到蘇離離,神色便又平靜冷漠起來。蘇離離大是不悅,罵道:「疼就疼吧,裝什麼樣?!撐死的英雄,餓死的好漢。這裏有飯有菜,有本事你別吃,省得放低了你的身段!」她把碗重重地一敲,端起來,用勺子扒拉飯菜,鮮香四溢。
那人咬牙望著她。蘇離離道:「想吃麼?」
他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蘇離離嘻嘻一笑,「你若還這樣惡狠狠地看著我,我便不給你吃。你縱然恨得我咬牙切齒,也只得活活餓死!」
那人眸子一低,不再看她,只望著床沿。他此時肯俯首低就,卻比先前冷然的樣子更加無助。蘇離離心頭一軟,放了碗,將他扶起來,嘴裏卻道:「現在才知道低頭,白白找人罵。」將枕頭給他塞好,半倚在那枕上,端了碗一勺勺餵他飯菜。
豆腐入口即化,那青菜她也切得極碎,無需多麼費力便可咽了下去。那人默默地咀嚼,眼神不再淩厲,卻沉默異常。蘇離離喂他吃完,放下碗,用手帕給他擦淨了嘴,又端了水喂他。那人也喝了,蘇離離便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漆黑的眼珠子不看蘇離離,卻望著虛空,不答。蘇離離皺眉道:「怪不得你連大夫正骨都不叫喚,原來是個啞巴啊。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麼惡事,這輩子業報現眼前。」
他額上的青筋跳了跳,就在蘇離離端了碗要走時,他忽然開口,沙啞地問:「什麼是薄皮匣子?」
蘇離離萬料不到這人第一句話竟是這樣問她,愕然半晌才反應過來:「就是廢料做的薄棺材,一百錢一具。」她咽了下口水:「那個……實在沒錢,白送也行……」因她早晨說要給他睡薄皮匣子,此刻見他問不由得心虛,聲音便少了底氣。
「我的腿怎麼了?」他仍然望著床沿,淡淡地問。
「骨頭折了,大夫已經給你正好了。」蘇離離機械地回答。
「能好麼?」
「若是骨頭接得好,你也好好休養,不一定會殘疾。」她照樣把大夫的話說了一遍,心裏卻詫異,怎的他像是主子,她倒像是奴才,有問必答。
他聽完,不再問,慢慢撐著身子倒下去躺著。
蘇離離愣了半天,覺得不對,此人不明事理,需得跟他說明白,便逕直走到他面前,一手端著碗,一手指了自己道:「喂,你記住了。我叫蘇離離,就是『離離原上草』的那個離離。我救了你的命,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默默地看了她兩眼,漠然道:「我知道了。」絲毫沒有銜環結草的感激之情。
蘇離離有些來氣,指著他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何方人氏?有錢沒錢?叫你家人來贖你。」
他閉著眼睛道:「沒家沒人,更沒有錢。」
「連名字也沒有?!」
「沒有。」
蘇離離看他倒在那裏,有氣無力,咬牙道:「你別以為我好心救了你,你就可以白吃白喝耍無賴。沒錢就給我做小工,沒名字我給你起一個。我滿院子都是木頭,你從今起就叫木頭了!」
她自然是不等他答了,轉身出去時,將那破木門摔得「啪」地一響。
***
這日午後,院落寂靜,蘇離離對了一遍定單上各家棺材的進度,一一記了,閑下半天來,便去後院洗兩件衣服。
她挽了半截袖子,白皙的皮膚映在水裏,明澈得晃眼,搓板上揉著衣服,抬眼見木頭坐在那葫蘆架下,不眨眼地看著自己,蘇離離微微一笑,問:「木頭,你知道什麼叫做棺材臉麼?」
木頭似乎感應到不妙,眼神頓時就黯了黯。蘇離離已接著說道:「你若是塊木頭,我把你砍砍削削做成棺材,倒應了你成天掛著這張臉。你既是個人,這臉便該笑時笑,該哭時哭,該悠閒時恬淡適意。我這鋪子只賣棺材,別人見了你,還以為我額外奉送哭喪的孝子賢孫呢。」
她一番搶白,木頭的表情非但沒有靈活生動起來,反而越發棺材了幾分。蘇離離眼波流轉,笑意怡然,牽起衣裳抖了抖,散晾在竹竿上。正潑了水拿著盆子要往裏走,後角門上敲了三響,有人扯著嗓子喊蘇離離。
蘇離離放下盆子去開門,一個短衣亂髮的方臉少年扛著根扁擔站在門外,正是這百福街上的閒人莫大。莫大十七八歲的年紀,有娘生沒爹養,整日混跡市井,幹的營生並不那麼光明。但蘇離離覺得他義氣,不論他做什麼,也結交起來。
莫大晃著扁擔進來,蘇離離奇道:「你不在正堂叫我,卻跑到這後角門來。恰好我在這兒,不然叫破了嗓子也未必聽得見。」
莫大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棺材鋪子的大門那是買棺材的人進的,誰沒事去找晦氣。」
蘇離離便趕人:「是是,我這裏晦氣,你快快找個吉星高照的地方去。」
莫大一眼看見木頭坐在那葫蘆架下,雖穿著布衣素裳,翹著一條腿,卻掩不住清貴態度;雖不發一言,卻足以令人自慚形穢。世人有高下之分,有貴賤之別,有時是超越性格與心志的。見著比自己優越的人,往往心生憤恨;待見這人落難,便心喜意足。
無論歡喜與仇讎,總不能彌合差別,共作一群。這,也許就是所謂的階級。
而莫大,一眼瞧見木頭便不順眼,對蘇離離道:「聽說你上次救了個叫花子,就是這小子啊?」
木頭斜斜地靠到椅子背上,也不見惱怒,只默然不語。蘇離離歎口氣道:「他家人離散,可憐得很,我認了他做我弟弟,你別叫花子叫花子地喊。」
莫大皺起眉頭道:「本來就是叫花子,敢做還不讓人說麼?」
蘇離離揚頭看了他兩眼,皺了眉,對木頭道:「這是街對角莫家裁縫店的莫大。莫大是個渾名,」她轉頭看了莫大一眼,抑揚頓挫地說:「他大名叫莫尋花。」
木頭原本一語不發,此時卻極有默契,不鹹不淡道:「名字風雅,兼且湊趣。」
莫大頓時漲紅了臉,大是不悅道:「離離,你……」
蘇離離和藹地笑著:「什麼你你你,我還不知你口吃。」她轉視木頭,款款道:「莫大哥的爹爹早年逛窯子,與人爭鋒時失手喪命。她娘親開著個裁縫店拉扯兩個兒子,給他取名叫莫尋花,他還有個兄弟,叫莫問柳。」
她清脆地落下最後一個字,木頭眼睛也不抬,毫無起伏地接道:「真是字字血淚。」
蘇離離「哈」地一笑,只覺木頭被她刻薄時無辜得可愛,損起人來倒也不差分毫。
老子逛窯子被打死可謂窩囊,兒子偏還給取了這麼個富有紀念意義的名字。莫大生平最恨的便是別人叫他莫尋花,蘇離離今天偏要揭他短,頓時在木頭面前矮了氣勢,苦臉道:「你就這麼護著他,他給你銀子了?」
蘇離離擦著手道:「我說了,他是我弟弟。你找我有事?」
莫大道:「我聽人說定陵太廟鬧鬼鬧得厲害,今晚想去捉一捉。即便捉不著,也可以見見世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瞧瞧?」
蘇離離大笑:「你去挖墳盜墓我還信,捉鬼?你騙鬼吧。」
「你該不會是膽子小,不敢去?」
蘇離離笑得搖頭:「我不受你激,大半夜的不睡,跑去墓地閒逛。你要去,我別的沒有,看在朋友份上,大方一回,杉木的十三圓倒是可以白送一具。」
莫大「呸」地一聲啐在地上:「你也太不仗義了,這不是咒我?」見木頭望著他吐的口水皺眉,大聲笑道:「我以為你照顧這瘸子弟弟肯定悶壞了,才趁著天氣好,約你出去逛逛。你既不想去,那就罷了。」
說完抬腳要走,蘇離離叫道:「等等。」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水潤光澤,斜睨著一轉,道:「我至多給你放個風。說吧,晚上什麼時候?」
「酉時三刻,我在這角門外等你。」莫大指指角門,大步而去。
蘇離離應著,回頭見木頭默然地看著莫大去遠。蘇離離撲到他椅邊,蹲下笑道:「好木頭,你別告訴程叔。我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來。」她一聲「好木頭」叫得未免有些親熱,直把木頭叫得皺起了眉。本是光潤華貴的椴木,也皺成了橫七豎八的黃楊渣子。
蘇離離不管他冷淡,按著他右腿無傷的膝蓋搖了搖,一臉讒笑地站起來,端了盆子進去了。
這天蘇離離吃罷晚飯,院子裏逛了逛,便說頭疼,早早回房裏歇息了。臨去時,程叔毫不察覺,木頭擺著一張棺材臉橫了她一眼,被蘇離離瞪了回去。
她回房裏換了身深色的短衣,紮上褲角,挽起頭髮,扮作個小廝模樣。天剛濛濛黑,探頭一看,程叔與木頭已各自回房,白紙糊著的窗櫺上投來淡淡燈火。蘇離離踮著腳尖,貓一樣走過正院,躥出後院角門。
門外莫大牽著匹馬,背了個包袱,包袱束得很緊,只有一把方便鏟的鏟頭露在外面。見了她,翻身上馬,蘇離離便也踩了蹬上去,抓住他腰帶。一路越走越荒涼,蘇離離問:「你娘的病還沒好?」
莫大歎氣:「怕是好不了了。」
「二哥還是沒有消息?」莫問柳離家一年,音信全無。
莫大搖頭,「沒有消息,且再等等看吧。」
少時到了定陵,莫大早已踩好了點,引著蘇離離穿丘越陵,往最偏僻的角落而去。定陵,是皇家歷代帝王后妃、文武大臣的陵寢,也是藏金葬玉的寶窟。蘇離離等著他辨方向時,不知讓什麼蚊蟲咬在了手上,一邊抓著,一邊皺了眉輕聲道:「這禁軍也太過瀆職,讓皇陵荒蕪成這樣!」
莫大「嗤」地一聲笑:「不荒能有活幹麼?主陵那邊還駐著人,這些陪葬大臣墓早沒人管了,天天都有人來逛。」逛,是個行話,不言自明。他指點蘇離離道:「你在那棵矮樹下看著,若有人來還是學夜貓子叫。」
蘇離離應了,莫大身子一勾,摸向前面方塚。蘇離離也弓了身子,退到那棵矮樹下。趴在地上,泥土潮濕的味道直往鼻子裏鑽,蘇離離從懷裏摸出百草堂買的清涼油,抹在手腕脖子上,豎起耳朵聽動靜。
夜色轉深,荒野陵墓間沒有一絲聲響,又似有萬籟千聲。遠方微微起伏的地平線上,七顆明亮的星星排成勺狀。夜空深藍,大地反顯得蒼莽空曠,所謂大象無形,一時激起人的亙古之念。蘇離離看著那北斗形狀,略有些怔忡。
耳邊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響,似有人輕聲歎息。蘇離離精神一振,回過神來,細聽之下那聲音彷彿是從東南面來。她趴著不動,凝神細聽,少時又有幾聲呻吟。蘇離離大奇:荒野墓地,除了盜墓賊,就是狐狸精,怎會有這聲音?
她猶豫片刻,轉了身,往東南方摸過去。約行了十餘丈遠,便見一座屋宇的輪廓隱約矗立在一片林木邊,彷彿祭拜的廟宇。蘇離離蹲下身子,慢慢爬近一些,還未落穩腳跟,就聽「啊」地一聲慘叫。
一個聲音低沉地問:「當真不說?」方才叫喚的人虛弱地喘息道:「小人……小人確實不曾找到。葉知秋十年前……已隱退山林,不問政事。朝廷宮中都不知他去處……」
蘇離離聞言一愣,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心中思忖個來回,便貼著地面,如覓食的貓兒,躡手躡腳地再爬近些,微窺那大廟正殿。
正殿地上橫躺著一人,牙帽已滾在一旁;他身側站了一個人,卻是闊袖散發,皂衣拂地。兩人俱看不清面目。站立的男子身材挺拔,不知對地上那人施了什麼刑,此刻只負手而立,緩緩道:「葉知秋即便死了,那東西總有落處。就是隨他葬了,也必定有葬的地方。」
地上那人哀求道:「小人……只掌宮中採買,此事……實在無從打聽……」
皂衣男子手輕輕放下來,冷冷道:「你既不知道,便不該欺哄主子。」他從懷裏取出一個不大的瓷瓶,拔開蓋子。地上那人陡然大聲道:「不!不!……我……」話未喊完,幾許清亮的液體灑在他身上。那人頓時沒了聲,只在喉間發出咕嚕的聲音,像是放了水的皮囊,身體在地上癟了下去。
一股腥濁之氣瀰漫開來,蘇離離猛然伸手捂住口鼻,半是噁心,半是害怕。眼睜睜看著那人化成了一地屍水,只有衣服覆地,蘇離離竟僵了手腳,動彈不得,既想逃跑,又不敢動。只是這一抬手的動靜,皂衣男子似有所覺,已微微轉了頭,垂手緩步出來。
他後腳踏出門檻邊,便站住了。夜色青光下,這人臉上如罩著淡淡的寒氣,縱橫蜿蜒著十數道刀疤,彷彿將臉作地,橫來豎去細細地犁了一遍,猙獰可怕。
他眼光緩緩掃過蘇離離趴著的那片草地。蘇離離捂著嘴,本也不想發抖,然而那手自己要抖,她止也止不住。此時此刻,只怕一隻蚊子落在她手背上都能驚得她跳起來,何況是後腦勺上有什麼東西靜靜吹風,脖子帶點癢癢地涼,豎立警戒的寒毛被觸動,蘇離離猛然尖叫了一聲,淒厲勝過夜貓子。
一回頭時,一張人臉居然很近地湊在眼前。
她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朝著大廟的方向退了幾步,定了定神,才看清身後這人是個年輕公子,一身月白錦衣,暗夜中略有些曖昧的絲光,狹長的眼睛映著星火,清淺流溢,態度竟是十分的溫和優雅,手撐著膝蓋,正彎腰俯看著她。蘇離離半天吐出一口氣來,拍著胸口,將一顆心拍回原處。忽想起那個皂衣人,又猛地一回頭時,她愣住了。
廟門空空地開在那裏,一個人影也不見。正殿的地上,方才化成了水的那人,衣裳也不見了。彷彿是一場幻覺,蘇離離抬頭嗅了嗅,空氣中淡淡的屍臭味證明這一切並不是幻覺。她努力鎮定了心神,從地上爬起來,扯了扯衣角,平平穩穩對那錦衣公子拱手道:「月黑風高,公子在此遊玩,真是好興致。」
那人直起身,頗具幾分風雅,緩緩吟道:「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聲音帶著一點鼻音,蘇離離聽來像細砂紙打磨著鋸好的棺材板,光滑低沉。咫尺之距,他雖笑意盎然,卻讓她後背生寒。
她吸了一口氣,道:「殺人放火大買賣,挖墳掘墓小營生。都是出來逛,公子說笑了。」蘇離離假笑兩聲,站起來就走。
剛走兩步,手腕一把被他扣住,手勁就如同他的聲音,不輕也不重:「這位公子,方才為何驚叫?」
蘇離離那清涼油抹對了路,手上有些滑,一掙,脫開了手,仰頭看他:「因為公子你悄聲出現在我身後,荒郊野地嚇著我了。」
「荒野無人,你趴在這裏做什麼?」
蘇離離雖不聰明,也不蠢,自不會說我是來盜墓的,更不會說方才看見如此這般的事,張口就編道:「這位兄台,實不相瞞。在下的父母為我定了樁親事。可我心有屬意,不願曲就。今夜收拾金銀細軟,正要與人私奔。方才,那是在等人。」
話音剛落,莫大扛著一個又沉又鼓的包袱,鬼鬼祟祟地摸了過來。蘇離離暗自哀歎了一聲,闔上眼睛。
莫大那把粗嗓子便響了起來,「你跑哪……咦?這是誰?」
蘇離離睜開眼,綻出個假笑,清咳一聲,嗔道:「你怎麼才來?」
那錦衣公子打量了莫大兩眼,皺起眉來,三分恍然,三分驚詫,似笑非笑道:「竟是……斷袖情深。」
蘇離離沉痛地點頭,「唉,公子慧眼,此地實是容不得我們如此。今日在此不曾見著一個人,偏兄台撞見,還望兄台切莫聲張,放我們一馬。」
莫大沒讀過書,聽不明白什麼斷袖不斷袖,以為盜墓之事敗露,就包袱裏摸出一個金杯,遞給那錦衣公子道:「兄弟,你既然撞見我們倆的事,就收下這個吧。」
蘇離離想也沒想,一把拉住他手,怒道:「你怎麼這般大方,今後還要吃喝用度!」
那錦衣公子眼光在他二人身上掃了兩遍,頷首道:「公子是個妙人,他卻俗了些。」說著,一指莫大。
蘇離離歎氣:「正是,我說過他多次,他還是這般庸俗,竟想拿金銀俗物褻瀆公子高潔的情懷。」
錦衣公子聞言,笑得如曇花夜放般粲然,伸手掂起蘇離離的下巴,「你既知我高潔,何必跟他一處。不如跟我走吧。」
莫大雲裏霧裏地聽完前面幾句,終於抓住了最後一句的用意。跟他走?原來是一路的。他上上下下地看那錦衣公子,驚道:「兄弟,原來你也是……」
「來盜墓」三字還未出口,卻被蘇離離打斷他,深沉地說:「公子固然也斷袖,可我卻不忍負這俗人。但得知心人,白頭不相離,便是煙火紅塵的真意了。」她說著,不動聲色地撥開他手指。
錦衣公子眯起眼睛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仰頭讚道:「好,好。」
蘇離離見他高興,一拱手:「告辭了。」一把拉了莫大鼠竄而去,決然不敢再回身去看。
荒野有風獵獵吹過,錦衣公子迎風而立,看他二人去遠。身後有人低低道:「主子怎放了他們走?」
錦衣公子默立半晌,伸手似要抓住吹送而來的風,飄來手上一點淡淡的薄荷香味。他輕笑道:「這個小姑娘有趣得緊,查查她是什麼人。」
他身後的皂衣黑影一掠而起,緊追過去。
馬兒緩步走過百福街時,莫大問:「啥是斷袖?」
蘇離離想了想,勉強回答:「就是盜墓。」
「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文人的說法!」
他們停在棺材鋪後角門,蘇離離跳下馬來,道:「東西你拿去辦,我先回去了。」她推開角門,漆黑中走過井臺,眼角餘光恍惚瞥見葫蘆架下石臺階上若有若無一個人影。蘇離離嚇得兔子似的跳了一跳,卻已看見橫在旁邊的拐杖。
黑暗中木頭低聲說:「你怎麼了?」
蘇離離緩過口氣兒,走過去,怕程叔聽見,也低聲道:「嚇著了。」
「沒事吧?」
「沒事。」她依著那石臺階在他旁邊坐下。
兩人默然半晌,木頭忽然說:「走了。」
「什麼?」蘇離離不解。
木頭的聲音波瀾不驚:「跟著你的人走了,方才就在外面。」
蘇離離吃了一驚,瞬間想到了那個扒爪臉,不由得往木頭身邊擠了擠。木頭冷哼了一聲,蘇離離拉了他袖子,討好道:「木頭你真好,不枉我救你一場——見我不回來,這麼晚在這裏等我。」木頭張了張嘴,聽那聲氣兒像是要反駁,卻又生生停住,大約沒有好的理由。
他悶了片刻,冷冷道:「做什麼不好,去盜墓!」
蘇離離此刻巴不得他跟自己說話,好忘了那扒爪臉,忙編著解釋:「那個……我挖墳掘墓的目的和別人不一樣。我主要是想看看各種木料,哪個最耐用……以及,發掘一點古典的樣式……」
木頭忍不住哼了一聲,卻是笑了。蘇離離趁熱打鐵,楚楚可憐:「今天差一點就回不來了,你就再也見不著我了。」
木頭口氣果然緩和了許多,道:「那人內力深厚,內功卻是江湖異路,真氣不純,必是修習了博雜的心法。」
「這個你都知道?」她覺得他未免信口開河。
「他輕功不錯,自然內力深厚;提氣間便能聽出端倪。」木頭難得有這個閒心跟她細細解釋。
蘇離離不禁刮目相看。他能有這番見解,也必不是尋常人物,卻失機落節,流落至此。老虎嘯聚山林才是百獸之王,蛟龍潛遊深海才是萬物之靈;一旦離了自己的所在,不過是籠中玩物,淺灘鰍蝦。
她蘇離離的所在,又是何處?三尺市井,九曲巷陌,能否藏身一世?她自己也不知道。
晚來風涼,蘇離離轉頭看去。木頭的眼睛像暗處的琉璃,蘊藏著堅定沉靜。她回想今日所見所聞,只覺許多舊事積澱,壓抑的重,卻活得明媚的輕。
蘇離離心中難過,反微笑起來,叫道:「木頭。」
「嗯?」
蘇離離沉默片刻,「你父母都不在了?」
「嗯。」
「我也是。」她手指輕輕劃著他傷腿的夾板:「還疼麼?」
「不。」
她良久靜默,木頭也毫無聲息,像夜幕中蟄藏的狼,不為等待獵物,卻為了自己那份黑暗的適意。
隔了好一會兒,蘇離離輕聲說:「陪我坐會兒。」
「好。」
亂世,京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架寬大的板車在郊野小道踽踽而行,四個輪子碾在地上,周身咿咿呀呀呻吟不已,只怕一快跑就得散架了。夜色薄霧中隱約可見車頭掛著一盞紅紙燈籠,上面濃墨寫著一個隸體的「蘇」字。字跡漆黑,紅紙鮮豔欲滴,照著路上三尺遠的道,在這初春夜裏顯得分外詭異。
騾車上的趕車人裹著一件大皮襖子,縮著脖子,埋著頭,晃晃悠悠地瞌睡,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騾子。忽然前面路上一聲震喝:「呔!錢財留下,要命的快滾!」三個高大的漢子當先攔住板車,其中一人點起了一支火把。
騾子猝然止步,那車「嘎」地...
目錄
目錄
第一章 青瓦閑作坊
第二章 月明人倚樓
第三章 人生足別離
第四章 客來桃葉渡
第五章 月暗孤燈火
第六章 夜雨透關山
第七章 有恨無人省
第八章 轉身隔汀洲
第九章 似是故人來
第十章 山青橫雲破
第十一章 歧山驚聞訊
第十二章 心安即吾鄉
第十三章 談笑皆兵馬
第十四章 前生烏衣巷
第十五章 河畔木葉聲
第十六章 萬物為芻狗
第十七章 軍中談契闊
第十八章 欲辯已忘言
第十九章 請君同入甕
第二十章 月涼千里照
特別獨家番外 〈傳說〉
作者後記
網友書評
附錄 棺材知我意:蘇離離的棺材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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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瓦閑作坊
第二章 月明人倚樓
第三章 人生足別離
第四章 客來桃葉渡
第五章 月暗孤燈火
第六章 夜雨透關山
第七章 有恨無人省
第八章 轉身隔汀洲
第九章 似是故人來
第十章 山青橫雲破
第十一章 歧山驚聞訊
第十二章 心安即吾鄉
第十三章 談笑皆兵馬
第十四章 前生烏衣巷
第十五章 河畔木葉聲
第十六章 萬物為芻狗
第十七章 軍中談契闊
第十八章 欲辯已忘言
第十九章 請君同入甕
第二十章 月涼千里照
特別獨家番外 〈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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