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屆梁實秋散文獎作品集,不僅是今年比賽成果之記錄,更藉由作品集的結集成冊,一窺文學創作流變。
本屆散文創作類取材多元,水準相當,堪稱是歷年來作品種類最豐富的一年。獲得優等獎為〈生死簿〉、〈迷航〉與〈腐‧生〉,評審委員認為〈生死簿〉繼承了鄉談野語的遺緒,通過生命的最痛的考驗,進入綻放的全新境界,並在文字停止的地方,禁錮的蕾悠然開花。〈迷航〉觸及母親迷航而又復甦的過程,圍繞巴金森病患者引出的問題與帶來的苦惱,極其傳神地化為一篇生動的散文。而〈腐‧生〉挑戰讀者閱讀尺度,乍讀令人避之唯恐不及。最後竟能說服讀者,證明腐與生乃是一體之兩面。
翻譯類評審以最嚴謹的態度評審,譯詩組選出兩名,首獎由張芬齡獲得,評審獎一名,由黃金山獲得。而譯文組首獎從缺,另選出五名評審獎。此次獲獎者除有歷屆得主,專職譯者與社會人士,顯現此獎項深受重視。
作者簡介:
黃克全
金門人,輔大中文系畢業,自由寫作。著有文學評論集〈七等生論〉、短篇小說集《玻璃牙齒的狼》、《太人性的小鎮》、《夜戲》、《時間懺悔錄》;散文集《一天清醒的心》、《蜻蜓哲學家》;報導文學集《隨風飄零的蒲公英》;詩集《兩百個玩笑》、二千行長詩集《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等多種。
廖淑華
雲林縣他里霧(斗南鎮)人,現居台北,社會大學進修中。非科班,樂與文字為伍,喜歡散步、騎單車(附菜籃子那型);現為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總幹事,兼任台北市婦女新知協會寫作班講師。
張英珉
台灣藝術大學應媒所畢業,讀過農校學過視覺傳達設計,曾入選九歌98年童話選、散文選,得過一些文學獎、影像獎。
張芬齡
一九五四年生,台灣師大英語系畢業,曾任花蓮女中教師,現已自教職退休。曾獲梁實秋文學獎詩翻譯獎、散文翻譯獎,林榮三文學獎散文獎、小品文獎。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得獎感言
幾番擦身而過
至親相繼棄世,自己始終沉浸在罪的哀傷中。去年,我決意用文字般若來自贖及療傷止痛,期將之化作「悲欣交集」的過眼雲煙。
文中部分段落寫到先妻秀滿與我夫妻間的情感,此次參賽前,吾妻學敏展讀這樣的文字,卻依然忍悲為我謄修稿子,其真情至性,我只能銘感五內、無言默領,亦對人在生死幻滅中猶存有這樣一份近乎絕望的堅心至情,感到無限的驚奇、歡喜及悲憫。
數十年寫作生涯,幾番與梁實秋文學獎擦身而過,此次〈生死簿〉一文如此沉重,竟幸蒙青睞,頒與優等獎,十分感恩。吾妻王學敏在旁策勵、謄修文字,亦點滴在心。
評審委員推薦
在文字停止的地方,禁錮的蕾悠然開花
張曉風:
能把事情有情有義源源本本娓娓道來的作者,現在已是鳳毛麟角了。〈生死簿〉這篇文章卻意外的繼承了鄉談野語的遺緒,看來有幾分像來自大陸,又像來自台灣,令評審有些費猜。揭曉後才發現作者果真來自金門─一個神話猶存的地方。
其實,每一個活著的人,多少都有些「生還者的罪疚感」。戰爭中,一公尺外的人死了,而自己活著。災難中,樓上的人死了,樓下的卻逃出來了。SARS的時候,臨床的死了,自己熬過來了。癌症之餘,別人復發了,自己痊癒了。又或者,自己安全行過某路,是因為此路從前出過車禍,死了人,此刻已把路況改善了。更壯烈的事是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有人在金門血戰中死了,戰爭打贏了,台灣的孩子得以安全成長,並且結婚生子……。
有消有長,有聚有散,或者,也只能把自己當作人類大生命中的一小部分,有時代替某人活,有時也代替某人死,只要全人類的大生機尚在,誰來負責活著,其實都一樣幸運或一樣艱辛吧?
陳芳明:
千古艱難唯一死。如何以超脫態度接受親人的死亡,對任何未亡者都是嚴酷考驗。從家族中的兄弟之死,到妻子的離去,彷彿所有詛咒都降臨作者身上。散文筆法節制了個人的情緒,尤其在面對妻子臨終前顯現的淒美,幾乎散發一種割捨與不捨的痛楚。通過生命的最痛的考驗之後,已然進入一個綻放的全新境界。在文字停止的地方,禁錮的蕾悠然開花。
陳義芝:
勾連一大串夭折生命,若無跳躍筆法,很可能予人堆疊之感,而本文卻能運用烘托、映襯,創造意象、氛圍,使節奏靈動、事件清奇。
開壇作法的結果,剛出生的妹妹的死因,以及「觀落陰」的描述,將鄉俗、陰暗時刻的人心鋪綴成可感可思的人情。描述妻子臨死面容美豔不可方物,顯然是誇張手法,但有強化心理的文學性。
深具傳承意義的文創成果
梁實秋文學獎已進入第二十三屆。就像國際文壇以大師為名的文學獎,如美國的福克納小說獎、日本的芥川獎,紀念文學大師梁實秋而設的文學獎,即在彰顯大師在散文及翻譯兩方面的成就,向大師致敬同時獎掖文學後進、鼓勵文學創作及翻譯。尤其翻譯項目,分譯詩及譯文兩類,歷年來均由梁先生高足余光中教授命題、評審、專論得獎作品得失,使得這國內唯一的翻譯獎項,更具傳承及指導意義。
梁實秋文學獎與國內現有的文學獎最大不同,即在翻譯類獎項及出版得獎作品專集。翻譯類參賽者有在學學生,也有學院授課教師,社會人士,甚至專業譯者。在與國際接軌刻不容緩的今天,梁實秋翻譯獎,鼓勵評介優秀翻譯人才,意義重大。
提升國家競爭力,我們需要更多的具文化創意的人才,而本屆得獎作品輯印成《迷航》一書,每篇作品均有評審委員評其優劣,以具體成果展現文字創意,彰顯當代社會的多元與豐富的生命力,值得鼓勵。
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
主任委員
盛治仁
名人推薦:得獎感言
幾番擦身而過
至親相繼棄世,自己始終沉浸在罪的哀傷中。去年,我決意用文字般若來自贖及療傷止痛,期將之化作「悲欣交集」的過眼雲煙。
文中部分段落寫到先妻秀滿與我夫妻間的情感,此次參賽前,吾妻學敏展讀這樣的文字,卻依然忍悲為我謄修稿子,其真情至性,我只能銘感五內、無言默領,亦對人在生死幻滅中猶存有這樣一份近乎絕望的堅心至情,感到無限的驚奇、歡喜及悲憫。
數十年寫作生涯,幾番與梁實秋文學獎擦身而過,此次〈生死簿〉一文如此沉重,竟幸蒙青睞,頒與優等獎,十分感恩。吾妻王學敏在旁策勵、謄...
章節試閱
生死簿
不知道為什麼,每逢心裡頭讀詩人那句「蕾一樣禁錮著花」,便不由自主聯想到夭折和凋謝;聯想到發生在父母親及我自己身上的、那一次次親人的逝去。
我來到自認活得像蛞蝓爬過、留下一道道黏液的年紀。長壽者究竟幸或不幸?那要看你用的是什麼眼光,用橫空掠過的走雲般的理性是幸運,用蟻啃蟲蝕、千瘡百孔的蝶翼的感情是不幸。如今,幸和不幸都像十二月之夜的潮水,寸寸沁透肌骨。雙腳挺立在深湛大海及無垠的邊緣,我一動也不動,無分悲哀和歡喜的濤聲淹漫上我眉窟。
在戶籍登記裡,我身為長子,其實之前還有個未及謀面的哥哥。約莫自己讀高中那年,我初次從母親口中耳聞了關於哥哥的死。隔巷鄰居有個和哥哥年齡相當的女嬰染重病,已病在旦夕,但她祖父用兩條金子請來一外鄉人開壇作法。當夜,巷子裡陰風乍起,狗吠聲不斷,天亮後,原本安睡家中、好端端的哥哥,突然發高燒,等不及簷前曙光,便嚥下最後一口氣。隔天,只見隔壁女嬰已在其自家外天井玩耍。得知是鄰居施咒作法「抓交替」,母親在他們家大門口哭罵,從此兩家斷絕了往來。
這是我們家過早夭折的第一片花瓣或是葉籜。在一陣疾疾狂風中,猝不及防地,從母株給硬生生扯離。
和我緣生隨即又緣滅的,還有一個妹妹。彷彿是在自己猶懵懂的童齔之年,彷彿母親有了身孕,奇怪的是,經過好長一陣子,家裡並沒有多添個新臉孔。我躺在碧綠色天光包圍的床鋪,床圍木板有很多隙縫,出自母親或誰嘴裡的話,從隙縫忽明忽暗進入我耳朵。我拼湊出幾個宛如可以並存的事件圖案:其一是母親產下個女嬰,剛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其二是我這個妹妹剪下臍帶後,大人一見是個女的,不想留,沒等接生婆踏出門檻,誰就一咬牙,把她溺死在尿桶……。分明彼此不能並存的這兩種可能性,卻同時安放在我記憶裡,二者同樣地虛假與真實。
不久母親即將失去他們在世之緣的另一個兒子。某個清晨,染了癩痢頭的幼弟蹲在床鋪上,屙了一堆大便。我順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惹得他頓時放聲大哭,我一摸他額頭,燙得出奇,趕緊跑去通知母親。母親揹著弟弟到沙尾街上診所,醫生不敢收,再轉送尚義軍醫院,但他就此再也沒有回到家。
他死的那年我讀國中一年級。直到上了高中不久吧?我才第一次去到他埋身的墓地。那該是個週末下午,我循著墓碑人名一個個尋找,最後,在墓園最左側,專供無主孤魂及早夭嬰孩的角落,見到了癩痢頭弟弟。那裡的墳墓如亂葬崗,大小、規模都不依形制。我蹲在微微隆起的墳前,想像一個才五歲的孩子,怎麼隻身仰躺在地底。他的容貌還是栩栩如生,鼓著乍看像是在生氣的、紅撲撲的臉頰。一隻斑鳩咕咕咕的叫聲驚醒了我。我無端由地害怕了起來。
癩痢頭弟弟在世的最後一天,還有幾個生前的他不知道的插曲。憑著為母者的天賦本能,母親驚覺到她的幼子來到一處凶險關卡。父親和大姊在醫院守著和死神拔河的弟弟,六神無主的母親去村尾「觀三姑」(觀落陰),回到家,她憂心忡忡地告訴我,三姑說弟弟的三魂六魄已去了一半,但只要能熬過今天午夜,就能重返陽間。
隔天我仍然到校上課,放學時我到街上買了枚藍色塑膠冷凍冰球。我坐在花崗石大門門檻,握著要送給從醫院回來的弟弟的小冰球,不停往路的另一頭張望。但直到冰球溶化成水球,仍然不見弟弟身影。我本來要把化了冰的冰球扔掉的,但我卻沒有扔。我解開綁了的結,仰著脖子把冰水一口喝掉。即使那時我還只是個懵懂不更事的少年,但依然察覺到作為一個生者如何不顧死者的殘酷忍情。我為弟弟悲哀,也為自己的那份忍情感到悲哀及駭異。
再怎麼也料想不到的是,相隔二十四年後,我又不由自主把生死者間的殘忍及悲哀重演一遍。當然,這次我的角色仍然是生者,而死者是跟我結髮十六年的妻子。
當醫生束手,宣告醫術已無能為力,我對罹癌併發腦膜炎的妻說:「我們回家吧!」我用近乎歡喜的速度,辦出院手續、借輪椅、買居家照顧的醫療用品,把妻抱上車,驅車回家。再過五、六個鐘頭,妻就要步上一條對生者而言神秘無比的旅程。但她顯然預知到了,在回家路上,她沿途輕輕撫摸著我的手。這當下,佛教說對了,生者聚集了渾濁無明,而死者卻一步步脫卸、廓清沾黏在血骨的苦濁。難怪妻輕輕舒嘆了口氣,唇角升起一朵微笑。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這樣子說,這時候生死者優勢的主客易位了?不斷撫摸著我的手的妻,是在憐憫著無明無知、執苦的我吧?
這些日子裡,我常默念想必是妻的旨意的、妻臨去時臉容的那份優雅,及剎那間的美豔不可方物,我讓此景和自己在記憶裡一再互相凝視著。當時,安躺在床上的妻,一口氣只出不進,狐疑間,我驀地驚覺到她要走了。
可是她這時怎麼能這樣美呢?簡直比張燈結綵下的新娘子還要美。紅潤的雙頰如雨後的天邊霞輝,眉眼如初升的月芽,唇角拋露出一汪水漾般的笑。那抹微笑使我安心,但漸漸難免又使我陷入更大的好奇。我常對著虛空的妻說,妳可不可以托個夢給我呢?幾回我果然在夢境中和妻相遇了。但她都一概不言不語,只是溫藹地瞅著我。不久我便明白那份沉默的意思,就像先前妻唇角那朵無言的微笑般的。
妻走後不到半年,正值壯年的大弟得猛爆性肝炎,臨終前,由台北榮總搭德安航空直升機送回金門。原來就窄仄的機艙,加上病床、氧氣筒等急救醫療設備。隨機護士和我幾乎緊貼著大弟。據說臨終者會以全景環顧自己的一生,死亡竟是個絕佳的機會,我幾乎要羨慕起即將死去的大弟了。可是,該為自己擁有這個機會而慶幸歡喜的大弟,眼角卻有了濡溼淚光。莫非,他也像他大嫂那樣,在憐憫著我嗎?
遭逢一連串喪失至親打擊的母親,時而會哀嘆並掉下幾滴眼淚。那泰半是社會性的哀嘆及眼淚,不能太當真。不久將有成群兒孫輩列隊迎接著她,親人先我們而死,總也會有好處的。我這樣告訴母親,但用的卻是無聲的話語。
往後,我還會持續到何時;常回頭去想著那一張張臨終前親人的臉呢?那一張張臉龐,是一頁頁奧窔啊!其奧窔處是在切斷時間的同時,又展現了時間。我該怎樣反覆凝視,直到悲欣交集成為非悲非喜呢?
妻過世的第五年,偶然間遇到一個通靈人。兩人相對而坐時,他讓我看他手臂上的毛細孔一一豎起。他告訴我妻子正在我身旁,我講了句什麼,她笑了開來,說要我記得之前對她許下的承諾。知道妻子還跟在身邊,令我喜憂參半。我明白,必須妻成了我自己,我成了妻,她才會消失。
如今看來,妻還是妻,我還是我;生還是生,死還是死。經歷了那麼多親人的死的教導,自己為什麼不能如死般透明地活著呢?為什麼不能如清晨馬櫻丹花瓣上的露珠,那樣晶瑩剔透,灼灼閃亮著光呢?
夜裡,遙遠得失去空間感的天邊,打起了響雷,夢因此被截割成片段。在當中某一個片段的夢裡,成群人迎上前來。我赫然發現,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姊妹呀!其中還有妻,還有素未謀面的大哥─我從來沒見過他,但見到他的臉,卻立刻認出了他,而且親切得很。
我便驀地恍悟到,夢境是顆巨大的露珠。在夢境裡,構成生之混濁無明之網罟的一切,頓時消弭於無形。
蕾為什麼禁錮著花?或者竟是花禁錮著蕾?花和蕾怎麼各自對寓映照著生和死?禁錮本身意味著死,而實際上,或竟根本沒有禁錮,也沒有死。我忘了誰說過,時間是永恆的饋贈,意即永恆允許我們擁有一切,這一切包含人世所有時刻:痛苦、不幸,甚至死亡,都收納其中,並無差別。
癩痢頭弟弟南瓜般巨大的頭顱,微微上仰、帶著靜靜的哀傷的黑眼珠,大弟眼瞼噙濡的淚滴,還有妻貌美如霞彩的臉龐,夢醒後,依然熠熠在眼前燃燒。生死莫非只是一場演示,而演示只為那些渾濁無明者而有,寂明者並不需要。妻在前方將會有一次笑盈盈地說,別讓悲傷和恐懼禁錮了你。我盯著自己臂腕上的汗毛,沒有根根豎起。在那當下,妻將成了我,我也將成了妻。
夢境最後一句雷電擊響,我睜眼,看見了自己。我看見自己被一顆更巨大、更輝明的露珠包圍。
我靜靜等待,帶著終究要到來的歡喜。
生死簿
不知道為什麼,每逢心裡頭讀詩人那句「蕾一樣禁錮著花」,便不由自主聯想到夭折和凋謝;聯想到發生在父母親及我自己身上的、那一次次親人的逝去。
我來到自認活得像蛞蝓爬過、留下一道道黏液的年紀。長壽者究竟幸或不幸?那要看你用的是什麼眼光,用橫空掠過的走雲般的理性是幸運,用蟻啃蟲蝕、千瘡百孔的蝶翼的感情是不幸。如今,幸和不幸都像十二月之夜的潮水,寸寸沁透肌骨。雙腳挺立在深湛大海及無垠的邊緣,我一動也不動,無分悲哀和歡喜的濤聲淹漫上我眉窟。
在戶籍登記裡,我身為長子,其實之前還有個未及謀面的哥哥。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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