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史上第一安樂椅神探與冷硬派助手的絕妙組合
先生,我向你保證,
我一定用幼稚得駭人的想像力,讓你以最可憎的方式死掉。
安樂椅名偵探的助手必備能力之一:確保老闆把握每一個動腦的機會。
阿奇辦到了,他切實地盯著伍爾夫與一幫怪人客戶打交道,讓他的胖子老闆日後能安心地享用啤酒、養蘭花與思考。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日,星期五下午,當伍爾夫聽著助手阿奇高談闊論作家保羅.查賓的驚人怪舉時,他們已經注定要陷入一場謎團裡。不過這次案件委託人頗多,足有三十多名,好處是確保了伍爾夫想要的收入,壞處是阿奇哪來的通天本事一次保護三十多個人!
這群自稱「贖罪聯盟」的人坦白了事件真正的開端︰二十五年前,當作家保羅.查賓還只是個哈佛大學一年級生時,他在一群學長半開玩笑的要求與挑釁下,蒙受了終身難癒的損害。雖然「贖罪聯盟」在歉疚與不安中承擔了責任,但是,當聯盟成員哈里遜法官的屍體在懸崖底下被浪花輕拍時,他們的信心崩毀了,後續的威脅詩、毒殺、失蹤,更讓他們如同驚弓之鳥,沒頭蒼蠅般嚇得團團轉。
幸好,尼洛.伍爾夫以不離開椅子的方式出馬,與他們各自講定了價錢,展開一場驚弓鳥保衛戰。眼下計畫已定,就看伍爾夫與阿奇這對安樂椅神探與冷硬派助手雙人組,如何達成使命,賺飽銀子了。
本書自一九三五年出版以來,始終是電視、影集、廣播劇、有聲書改編的熱門選項,密室之王約翰.狄克森.卡爾認定本書是他心目中的Top 10,英國衛報更列入必讀犯罪小說之一。
「世紀最佳推理小說書系」、「世紀最佳推理作家」雙料提名作品
在經濟動盪不安與世界大戰期間,我只見過羅斯福總統開懷笑過兩次。一次是聽到諾曼第登陸成功的消息,另一次是讀到史陶特的小說。──美國總統杜魯門
作者簡介:
雷克斯.史陶特 Rex Stout
一八八六年十二月一日於美國印地安那州諾伯斯維爾,在九個小孩裡排行老六。高中畢業後曾短暫就讀堪薩斯大學,之後進入海軍,擔任老羅斯福總統專用艇上的士官長。退役後的四年間,史陶特分別在六個州從事過辦公室工友、雪茄店銷售員、採草莓工人、旅館經理等大大小小約莫三十種不同的工作,其中包括自由撰稿者,在雜誌上發表過詩作、小說及專題文章。此外,史陶特及其兄弟專為學校設計的銀行服務系統廣受歡迎,多達四百間學校使用的高額收益為他帶來優渥的生活。
一九二七年,史陶特自金融界退休,前往巴黎展開專職作家的生涯,此時他已經四十二歲了。四十九歲那年返美,推出以尼洛.伍爾夫為主角的推理小說《高爾夫謀殺案》,從此在文壇大放異彩,一九五九年獲美國推理作家協會頒贈大師獎肯定其畢生貢獻。
創作期間,每年十月十八日,雷克斯‧史陶特放下耙子和鋤頭,進屋撰寫新小說,生產一個又一個謎團。四月份他重回花園,為了百合拋下筆桿,為了番紅花捨棄犯罪寫作。他筆下的神探尼洛‧伍爾夫和他一樣熱愛花草,但兩者的相似之處僅止於此;因史陶特身材瘦削,而且是不可救藥的活躍。
史陶特的創作量極大,直至一九七五年過世前仍手不輟筆,光是伍爾夫探案系列就寫了七十二部之多,二○○○年還獲鮑查大會「世紀最佳推理小說書系」、「世紀最佳推理作家」雙項提名,是近代作家中質量俱佳的巨匠之一。
譯者簡介:
謝佳真
商學背景的自由譯者,譯有《殘酷天才》、《潘朵拉處方》、《死亡之舞》、《紐約公寓》、《峰與谷》、《女祭司》等。賜教信箱:oggjbmc@gmail.com。
章節試閱
第二天是星期六,早餐後我整理植物紀錄,胡亂消磨一會兒時間,然後去廚房找費里茲,存心惹他生氣。
當然了,伍爾夫不到十一點不會下樓。他在這幢西三十五街的褐石老屋住了二十年,我跟著他同住也有七年了。這裡頂樓加裝玻璃,隔成許多花房,每間都由席爾多‧郝斯曼機伶地調節各種溫度、溼度,以呵護花台、花架上的一萬株蘭花。有一回伍爾夫跟我說,蘭花是他的姨太太──淡而無味、所費不貲、依附他人、性情善變。他將各種款式、顏色的蘭花養到絕美的境界,之後便四處分贈,從不販賣。由於伍爾夫耐心十足,巧手栽花,加上郝斯曼忠心耿耿地從旁協助,因此伍爾夫養蘭的成績十分亮麗,盛名傳遍三教九流,不限於到樓下辦公室請伍爾夫辦案的客戶。無論風雨陰晴,無論任何情況,伍爾夫每天都要和郝斯曼在屋頂耗上四小時,從早上九點到十一點,以及下午四點到六點。那四小時絕不容打擾。
終於等到伍爾夫進來辦公室,說了聲早安,三兩下看完郵件,簽了兩張我備妥的支票來付昨天他看過的帳單,嘆著氣問我銀行存款剩下多少。接著他口述幾封短信,我俐落地打好信件,出門走到郵筒。我回到家時,伍爾夫靠著椅背,剛開始喝第二瓶啤酒,我看他那雙半閉的眼睛好像若有所思。我心想,好歹他沒重拾美麗的雪花圖。我坐在自己的桌位,收起打字機。
伍爾夫說:「阿奇,一個人只要撐得夠久,便能通曉天下萬事。佛祖追尋知識與智慧的消極法門有個問題,就是人類壽命短暫得可悲。祂只坐著看完序篇的第一章第一節,便去赴一個約會……姑且說,是去見某位煉金術師。」
「是的,先生,你是說只要我們一直坐在這裡,就能獲益匪淺。」
「不是獲益匪淺,而是多學到一點東西,每個世紀多累積一點新知。」
「也許你可以,我可不行。我要是在這裡多坐兩天,我會癡呆到人事不知。」
伍爾夫的眼睛微微發亮。「我無意端出高深莫測的架子,但以你的智識來說,癡呆到人事不知,會不會已經略有長進了呢?」
「是喔。」我哼聲說:「要不是你吩咐過不准我再叫你下地獄,我一定咒你下地獄。」
「很好。」伍爾夫咕嚕咕嚕灌下啤酒,擦乾嘴巴。「既然你會動氣,神智大概還算清醒。
我剛剛那段開場白,是在評論一件最近的事情。你一定記得你上個月出門辦案十天,結果證實那件委託案無利可圖。那幾天,有兩位年輕人來處理你的工作。」
我點頭,咧嘴笑了。他們一個是大都會人力仲介派給伍爾夫的保鏢,另一個是米勒人力仲介派來的速記員。「當然記得,兩個人就能輕鬆應付我一個人的差事。」
「沒錯。你出差期間,有位先生來到這裡,請我扭轉他的命運。雖然他的措辭不同,但大意是如此。我認為他的委託行不通……」
我拉開抽屜,取出活頁夾,翻到我要的那一頁。「是的,先生,找到文件了。我讀過兩遍,打字有點瑕疵。米勒派來的速記員不太行,錯字連篇──」
「案主姓希巴德。」
我點點頭,視線掃過打字機謄打的文件內容,唸出:「安德魯‧希巴德,哥倫比亞大學心理系講師。日期是十月二十日,星期六,恰恰是兩星期前。」
「讀一下內容。」
「Viva voce?」
「阿奇,」伍爾夫望著我,「你從哪學來的?發音從哪學的?你覺得那是什麼意思?」
「先生,要我朗誦出來嗎?」
「那個字不是朗誦的意思,愚不可及的傢伙。」伍爾夫將啤酒一仰而盡,向後靠著椅背,手擱在肚皮上,十指交握。「念吧。」
「好,先是希巴德先生的外表。身材矮小,年約五十,尖鼻,深色眼珠──」
「夠了,這些我憑回憶就知道。」
「好的,先生。希巴德先生的開場白似乎是:先生,你好,我是──」
「跳過寒暄。」
我往下看。「那這句呢?希巴德先生說:一位朋友建議我向你求助。我們沒有必要說出那人的姓名,但驅使我上門的動力是純粹的驚恐。我來到這裡,是出於恐懼。」
伍爾夫點點頭。我念出打字內容──
伍爾夫先生:是的,請說。
希巴德先生:你看我的名片,就知道我在哥倫比亞大學心理系擔任教職。你是行家,從我的眉宇之間和行為舉止,大概看得出我極度驚恐,瀕臨手足無措了。
伍爾夫先生:我看得出你心煩意亂,但無法判斷你是長期如此,或是近日才遭逢變故。
希巴德先生:是長期如此,起碼,快變成長期了。正因如此,我才會……登門求助。我的壓力大到難以負荷。我有性命之憂……不,不對,比那還糟,我得承認,因著我的過犯我失去了生命。
伍爾夫先生:這個不在話下,我也一樣,無人例外。
希巴德先生:胡說。對不起。我不是在討論原罪,伍爾夫先生,我會遭到暗殺。有人要謀害我的性命。
伍爾夫先生:是,對方預定幾時犯案?用什麼手法?
伍爾夫插嘴:「阿奇,不用唸『先生』。」
「好,這個米勒的速記員真有家教,沒漏打半個『先生』。一定有人教過他,每個星期差不多有四十四個鐘頭時間,時數因人而異啦,一定要用尊稱來稱呼老闆。好,再下來是:
希巴德:我無法奉告,因為我也不清楚。我確實知道一些細節,但我必須保密。我可以透露的是……嗯……很多年前,我犯的過錯導致某人受傷,是永遠無法復原的傷害。我不是唯一犯錯的人,還有別人牽扯其中,但因緣際會,那主要是我的錯。起碼,我應該負起大部分的責任。那是一場幼稚的惡作劇……不料釀成悲劇。我從未原諒自己,其他涉入其中的人也是,好歹大部分人至今耿耿於懷。我倒是不曾因為內疚而積鬱成疾,畢竟那是二十五年前的往事。我本人是心理學者,鑽研了太多別人的抑鬱之疾,因此自己沒有抑鬱的餘地。總之,我們傷害了那個男孩。我們毀了他,徹底毀了他。當然,我們有心扛起責任。這二十五年來,有些人主張設法彌補過錯。我們也不時為那個人做點什麼事。你曉得大家都忙,多數人都很忙。但我們從未拒絕承擔責任,不時會有一些人設法盡點心意。對保證來說,這難以接受。男孩變成男人後,他的性情日漸怪異。我得知他小時候功課就不錯,在大學更是鋒芒畢露──就我所知,在他受傷後,他學業優異。出社會後,他或許仍然保有聰明才智,心態卻變得扭曲,後來他就──
伍爾夫打斷我。「等等,先倒退一下,回到『對保證來說,這難以接受』那句──你是念保證?」
我找到句子。「對,是『保證』,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速記員也不懂。繼續唸。」
希巴德:直到大約五年前的某一天,我總算認定他精神失常。
伍爾夫:之後你還跟他保持聯絡?
希巴德:對,我們很多人繼續和他往來。有些人常常和他見面,一、兩個人跟他過從甚密。大概在那時候,他潛藏的智慧似乎開花結果。他……呃……他在工作上廣受好評,倍受矚目。儘管我確信他罹患精神疾病,關心他的程度卻不如以往,因為他似乎由衷滿意自己的成就,從中得到慰藉。後來,我才錯愕地發現自己誤判他的病情。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場聚會,就幾個人見面敘舊,其中一人出了事,當然是一命嗚呼。我們一致認為是意外,但他──就是那個被我們傷害的人也出席了那次聚會;幾天後,我們每個人都收到他的信,說他殺害了我們其中一人,而其他人將步上後塵,因為復仇之舟已經啟航。
伍爾夫:唔,你們一定覺得說他「精神失常」實在太委婉。
希巴德:是的,但我們奈何不了他。
伍爾夫:你們握有證據,報警應該不成問題。
希巴德:我們沒有證據。
伍爾夫:你們不是收到一封信嗎?
希巴德:那是用打字機謄打的,沒有署名,而且文句模稜兩可,不足以構成證據。他甚至改變筆調,手法高明,完全不像他平日的文風,但我們一看就知道是他。大家都收到一封信。不是只有出席聚會的人接到信,聯盟的全部成員統統都有份。當然──
伍爾夫:什麼聯盟?
希巴德:我說溜嘴了。那件事其實無關緊要。很多年前,我們幾個人一起討論賠償的事──唔,那自然是酒後感懷──有人說我們應該自稱贖罪聯盟,這名號就沿用至今,但只在說笑時提起,平常從不使用,想必現在也不會再有人開這個玩笑了。剛剛我是要告訴你,我們當然不是都住在紐約,只有大約一半的人在這裡。但住在舊金山的那位成員也收到了警告函。我們幾個住紐約的人碰面商量對策,調查一番,而我們──和他見面懇談。他否認寄出警告函。他黑暗的靈魂似乎認為這件事很有趣,全不在乎我們的痛苦。
伍爾夫:一位心理學者使用「黑暗的靈魂」這種措詞,似乎有點奇怪吧?
希巴德:我喜歡在週末讀詩。
伍爾夫:原來如此,後來呢?
希巴德:有一段時間都沒事。三個月後,又有人遇害,被發現時已經死了。警方判定是自殺,所有跡象都顯示是自殺。但兩天後,每個人都收到第二封警告函,寫信的目的相同,顯然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字斟句酌,非常高明。
伍爾夫:這一回,想必你們報警了。
希巴德:怎麼會?我們還是沒有證據。
伍爾夫:你們一定會報警,至少一個人或某幾個人會報警。
希巴德:確實如此。我不贊成,但他們還是去了──
伍爾夫:你為何反對?
希巴德:我覺得那於事無補。還有……唔……我沒辦法配合大家,設法讓一個我們傷害過的人受到制裁,而且他可能因此喪失生命……你了解……
伍爾夫:我確實了解。首先,你認為警方找不到證據。其次,你擔心警方找到證據。
希巴德:好吧,但我又不是在寫邏輯推理的報告。一個人可以用理智排除謬論,卻擺脫不了直覺。
伍爾夫:說得精采,漂亮,警方那邊狀況如何?
希巴德:案情陷入膠著。他讓警方出盡洋相。他告訴我警方如何訊問,他又如何答覆。
伍爾夫:你們仍然繼續往來?
希巴德:那還用說,我們是朋友,一點也沒錯。警方展開調查,偵訊他、偵訊我們所有人,能調查的事情一概不放過,卻徒勞無功。有些人聘請了私家偵探。那是兩星期前,也就是十二天前的事。我敢說,那些偵探的斬獲絕不會比警方多。
伍爾夫:是哪家偵探社?
希巴德:那無關緊要。重點是出事了。我可以談談不祥的預感、防範措施等等,我曉得很多那一類的用語。我甚至可以用專業的心理學名詞描述整個情況,但事實簡單明瞭:我恐懼得無法繼續生活。我要你讓我免於一死。我要雇用你保護我的生命。
伍爾夫:是,究竟怎麼回事?
希巴德:其實也沒什麼。那件事只對我一個人有意義。他找我聊了一些事情,僅此而已。我們的談話內容不值一提。只是說來丟臉,我完完全全嚇壞了。我害怕睡覺,害怕起床,害怕吃東西。我要一切你能提供的安全保護。我一向重視遣詞造句。因為我需要使用睿智的談吐與你交談,我腦中的某個區段似乎重建了秩序與溫文爾雅,但在秩序的表相之下,卻潛藏著如假包換的恐慌。多年來,我不斷從科學與偽科學的觀點,探索奇妙的人類心靈,研究人性的善與惡。但如今我心心念念只有一個原始的恐懼,也就是我十分擔心性命不保。建議我來這裡的朋友說你才華洋溢,只有一項弱點。她並沒有說你「見錢眼開」,我忘了她的實際措辭了。我不是百萬富翁,但我除了教書的薪水,還有不少其他的財源,而且我無意討價還價。
伍爾夫:我向來需要錢。當然,那是我的私事。我會在你受傷害前,阻止這位先生的復仇之舟。價碼是一萬元。
希巴德:阻止他?不可能的,你不了解他那個人。
伍爾夫:他也不了解我,我們可以安排見面。
希巴德:我不是要──唉,見一面是不夠的。就算你使出渾身解數,恐怕也不濟事,但那不是重點。我沒有把話說清楚。我絕不可能付一萬元或任何代價聘請你向那個人──伸張正義!哈!姑且說是伸張正義吧。蛆蟲們開口閉口也都是「正義」。總之,儘管我有性命之憂,我並不願意雇人傷害他。我還沒提過他的姓名,也不該說出來,或許我已經透露太多。我想要請你保護我的安全,但不要你毀掉他。
伍爾夫:萬一天不從人願呢?
希巴德:希望不致如此。我祈禱不致如此……我還有資格祈禱嗎?不,我已經和祈禱絕緣了。當然,我不指望你保證我安全無虞。但憑你的經驗和足智多謀,相信無論你開出任何價碼,都不算離譜──
伍爾夫:絕非如此。那麼一來,我的智謀便派不上用場,希巴德先生。這麼說,你希望我保護你的人身安全,阻止這個人的奸計得逞,但你不允許我採取任何行動揭發他的惡行、控制他的行動,對嗎?
希巴德:沒有錯,先生,完全正確。我聽說,當你施展一身的本領,必能力挽狂瀾,任何計謀都奈何不了你。
伍爾夫:我沒有本領。我要嘛擁有聰明才智,要嘛一無所有。在這個案子裡,我一無所有,出不了力,希巴德先生。我確實需要收入,但如果你繼續堅持不切實際的要求,而又有人指望你養家活口,那麼你首先會需要高額的人壽保險,其次你得好好接受遲早會死的事實。當然,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們都和你一樣必死無疑,只是你的死期似乎迫在眉睫。我勸你別浪費時間和金錢來防杜謀殺。如果他決定謀殺你,就算他智識普通──更別提你還發誓說他絕頂聰明──你也難逃一死。殺人的辦法何其多!花樣遠遠超過我們的日常活動,好比修剪花木、打榖、鋪床和游泳之類。在辦案的經驗中,我常常心驚於謀殺一個人竟然如此輕鬆又不費力。假設你的獵物近在眼前,而你的殺意已決,也擁有武器,那麼想殺蒼蠅的話,一般最多八到十分鐘,而一般的命案呢,如果是在戶外,我猜大約要十到十五秒。如果是慢性中毒或其他曠日費時的方法,所需的時間當然會變長,不過執行殺人行動的時間通常極其短暫。你再想想看,殺豬的方法絕不超過兩、三種,殺人方法卻有幾百種。如果你朋友的才智有你說的一半優秀,而且使出的殺人計謀又能跳出一般罪犯的窠臼,那麼在他解決你們聯盟的半數成員之前,大概就能設計出不落俗套而有趣的戲碼,說不定還能玩出獨創的新招。還有,我看你仍有一線希望。畢竟,你不見得會是他的下一個目標,甚至未必是再下一個或第三個。他極可能失算,或災星罩頂,或你們哪一位聯盟成員比你實際一點,雇用我阻止他。那麼,你就得救了。
我的目光從紙頁移到伍爾夫臉上。「先生,說得真精彩,漂亮。我很驚訝他沒有被說服;他一定很死心眼。也許你講得不夠多,只提到了毒殺,沒提到勒殺、流血至死、砸爛腦袋、抽搐──」
「繼續唸。」
希巴德:我一星期付你五百元。
伍爾夫:對不起。截至今天,我存入銀行的款項都是秉持良心、腳踏實地賺來的。我不願意改變現狀。
希巴德:但……你不會推辭吧。你不能拒絕我。天啊,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原本不明白你是我的救星,但你是我的救星。
伍爾夫:我不接受你的委託,除非你要我採取行動,讓這個人無法傷害別人,拔除他的威脅──
希巴德:不行!不行!
伍爾夫:算了,奉送一個小小的建議:如果你去買鉅額的人壽保險,你在法律上絕對站得住腳,不會構成詐保,但你得竭盡一切辦法,不讓死因看來像尋短。由於你不能預知謀殺的時間,你必須隨時保持警覺。這只是一個實事求是的建議,以免保險受益人領不到理賠。
希巴德:可是……伍爾夫先生……請聽我說……你不能這麼做。我來到這裡……我說過這
是不合理的要求──
伍爾夫叫我停止。「念到這裡就夠了,阿奇。」
我抬眼。「只剩一點點了。」
「我知道,只是聽了很難過。我當場回絕了五百元,說不定會累積到幾千元呢。我守住自己的立場。聽你念這些,只是讓我承受不必要的痛苦。別念了,後面只有希巴德先生紊亂的辯解,以及我無論如何都不為所動的說詞。」
「是的,先生,我看完了。」我瀏覽剩餘的內容,「我很訝異你會放過這筆生意,再怎麼說──」
伍爾夫伸手去按桌上的叫人鈴召喚費里茲,在座椅上挪挪身體又坐定。「坦白跟你說,阿奇,我有個想法。」
「是,我想也是。」
「但沒想出個所以然。你知道要一匹馬拔腿飛奔,你得用馬刺踢牠肚子。但馬刺不是隨要隨有。那一天你不在這裡,你回來後我們不曾談過這件事。可是說來也怪,你居然在無意間解開了謎團。」
「我不懂。」
費里茲端來啤酒。伍爾夫從抽屜取出開瓶器,打開倒了一杯,大口喝下,又倚著椅背。他繼續說:「你拿證人席上那個人來惹我生氣,卻解開了謎團。我放任你耍嘴皮,只是因為那時即將四點。你知道我叫你訂的書送來了,我昨晚看了。」
「幹嘛看?」
「你少管我。我讀它,是因為它是一本書;是因為我看完了路易士‧阿達米克的《回歸故里》和艾弗烈‧羅斯特的《人性概要》;也因為我看書。」
「是,然後呢?」
「保證你覺得有意思,站上證人席的保羅‧查賓,那個《落後的人倒大楣》的作者,就是安德魯‧希巴德口中的惡徒。他就是那個為了往日不幸傷痛而復仇的精神病患。」
「是他才怪。」我白了伍爾夫一眼;我知道他會為鍛鍊腦力而無中生有。「為什麼是他?」
伍爾夫的眼睛稍微睜大。「要我幫你解釋宇宙運行的道理嗎?」
第二天是星期六,早餐後我整理植物紀錄,胡亂消磨一會兒時間,然後去廚房找費里茲,存心惹他生氣。
當然了,伍爾夫不到十一點不會下樓。他在這幢西三十五街的褐石老屋住了二十年,我跟著他同住也有七年了。這裡頂樓加裝玻璃,隔成許多花房,每間都由席爾多‧郝斯曼機伶地調節各種溫度、溼度,以呵護花台、花架上的一萬株蘭花。有一回伍爾夫跟我說,蘭花是他的姨太太──淡而無味、所費不貲、依附他人、性情善變。他將各種款式、顏色的蘭花養到絕美的境界,之後便四處分贈,從不販賣。由於伍爾夫耐心十足,巧手栽花,加上郝斯曼忠心耿耿地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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