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子
世上有一種東西叫「碎碎念」。
根據字面的解釋:碎,瑣屑也;碎碎,比瑣屑還瑣碎;念,叨念也。說白了就是「婆婆嘴」,想起什麼說什麼,毫無邏輯、毫無規則、毫無目的。
一般來說,這是普通人發洩不滿情緒的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不傷人不傷己,頂多念多了嘴皮子破了,或者被念的人背脊發涼,打兩個寒顫而已。
當然,這裡是指一般情況,基因還會突變呢,這個「碎碎念」自然也有變質的時候,所謂積水成淵、積石成山,「碎碎念」越積越多,最後也就變成了「詛咒」。
最近華人圈有個被眾多美女偶爾毫無邏輯、毫無規則、毫無目的「碎碎念」的幸運兒黎一帆,這些美女遍佈歐美亞非澳,膚色囊括黃白棕黑,美女們倒不是哭天搶地痛罵負心人,只是偶爾覺得傷心難過不甘時,就念兩句「花心鬼」,「該死的傢伙」,「早晚讓他得AIDS」」,或者如諸位耽美同人女所抱怨的:「讓個Gay SM他一頓算了。」
所有這些的「碎碎念」都傳到了神明偉大的上帝那裡,經過他手下首席執行長官(俗稱CEO)大天使拉斐爾的中央處理程式,為期七天七夜的統計,在沉思良久後,上帝終於做出了英明的裁決……
第一章
黎一帆是個被女人愛之入骨的男人。
當然,稍微懂點現代醫學的人都明白,什麼東西一旦到了骨頭裡,比如骨質增生,那唯一的感覺就是──痛。
曾有位偉大的男性評論家這樣形容黎一帆:世上有多少個女人,就有多少個愛黎一帆的理由。
黎一帆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呢?
據不完全統計,出現在女人口中、筆下、心裡,甚至床上的黎一帆大體是這樣的:
聲音(女士1號口述):「天曉得,嗓音好聽的帆帆就像狙擊手,你一不留神就被他擊中要害,接下來就沒救了,因為當他的聲音一刺激你的耳膜時,簡直比金庸筆下的點穴高手還神,你怔在那兒就動彈不得,可以肯定你得了『絕症』,叫『黎一帆迷音綜症』。」
笑容(女士2號筆錄):「他笑起來嘴角像水中漩渦,讓看見的人完全被捲進去,有著陽光的溫暖,月亮的聖潔,星星的璀璨。」
面龐(女士3號電話留言):「他有一個明淨的前額,挺直的鼻樑,眼神像來自茫茫的星空那般深邃,那種顏色就如同夏天的萊茵河水一樣,而皮膚更是好看得像摻了牛奶的巧克力一樣閃著絲般的光澤。」
體味(女士4號E-mail來函):「陽光的感覺,夾雜著被灼熱的太陽曬過的乾草味、香水味和煙草的一點苦味,於是調配出了深淵一樣的男人香,一旦墜入他的懷抱,女人就再也離不開,因為他特有的味道是她們充滿愛慾的泉源。」
以上是關於他外表的形容,基本上,在事業上黎一帆也算是一個頗為有成的男人:今年二十六歲的他已經成為亞洲模特兒界的「教父」,所有的亞裔世界超級名模差不多都是他挖掘培養推出台的,手裡更是擁有大把大把的俊男美女,每天像玩撲克牌似的翻來覆去,誰都想成為他掌中的底牌,卻總也不見他太重視誰。
他偶爾也拍拍電影、辦辦網站、開時尚餐廳、舉辦時裝發佈會等等,有時也玩點深沉,畫幾幅據說很道地的「野獸派」畫作。根據以上資訊,結論1:黎一帆是一個女性殺手,見到漂亮女人時,他渾身的男性荷爾蒙就會加倍分泌,男性魅力陡增,讓女人恨得牙癢癢的。
結論2:讓所有令男人嫉妒得咬牙、女人愛慕得流口水的黎一帆是世人眼中的鑽石單身漢,是一個老年人希望他是自己兒子,孩子希望他是自己爸爸,男人希望他是自己朋友,女人希望他是自己丈夫或情人的,令人看著就頭暈目眩的男人。
這個男人有頭腦、有金錢、有房子也有女人,有高雅的品位和強烈的男性本能,活了二十六年,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是覺得自己蠻快樂的。至於問他幸不幸福,他會啜一口白開水,然後懶洋洋地對你一笑:「世上還有幸福這個詞嗎?神奇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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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男人會遭天嫉的。
「黎一帆!你給我滾出來!否則我真的死給你看!黎一帆!」
外面女人尖聲的狂呼亂叫終於讓黎一帆不堪忍受,他從床上隨手抓了睡袍穿上,晃晃悠悠、暈頭脹腦的打開了房門:「什麼事,說!」
「你……」女人原本高漲的怒火在見他時瞬間便熄滅了,想好的所有責難詞語全自動消失,凌亂的黑髮,惺忪的睡眼,俊美的令人窒息的外表,半掩的寬厚胸膛……女人的臉泛起兩抹緋紅,她還記得被緊擁在那胸膛中時幸福得要死掉的感覺……
「我什麼?有事說,沒事我要睡覺了。」黎一帆懶洋洋地靠在門上,「拜託!以後找我看看時間,現在才幾點,我要休息!休息!不要老是一副豬腦子!」
「去死吧你!」這句話迫使女人從美夢中驚醒過來,這個差勁到極致的男人,居然罵女人是豬!
好歹她大小姐也是花容月貌,雖不比西施貂禪,比起那些在電視上晃來晃去的模特兒還綽綽有餘!
女人終於忍耐不住地一腳踹過去,尖銳的高跟鞋在黎一帆的小腿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印記:「你才是豬!下三濫的豬!色豬!玩弄女人的豬!混帳王八蛋!只有下半身的動物!花心大蘿蔔!我要去通告全世界,讓大家知道你的真實面目,虛偽的多情種,無情無義的冷血大騙子……」
「妳說夠了沒?說夠了我要去睡覺了。」對於女人的破口大罵黎一帆置若罔聞,慵懶的表情自始至終沒有絲絲的變化,看不到點點的波動,瞧那雷打不驚的架勢,似乎天底下沒有能讓他關心的事,只有睡覺才攸關生死!
「沒有完──你為什麼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說過你只愛我的!你說過我才是你的惟一!你說過只有我能讓你有靈感!你說過的!你說過的!」女人嘶啞著嗓子叫喊。
如果不是被逼得太甚,一向溫柔的她不會如此失常,在夜總會親眼看著愛人和其他女人摟摟抱抱,親親熱熱,卻對自己視而不見,看著他身邊女友幸災樂禍的表情,那簡直是把一顆柔嫩的心放在滾燙的熱油鍋中煎熬,是把它踩在腳底下跺地粉碎。
剛剛才一個月,才一個月的時間哪!他就厭倦了自己嗎?
「我說過啊,」黎一帆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我說的時候不是對妳很好嗎?」
「可是現在呢?不是了?變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沒有感覺了,好聚好散唄。」黎一帆淡淡地說,「我說過我的遊戲規則,忘了嗎?」
「這不是遊戲!我從來沒當做過遊戲!我不要遊戲!我要和你在一起!」女人的淚滾滾而下,即使他如此對她,她還是捨不得!
「妳違反了遊戲規則,請自動出局吧。」黎一帆笑了,笑中冷冷的陰寒,「和我在一起一個月妳也該知足了,回頭見吧,我要去睡覺了,晚上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
不等女人有反應,他已關死了房門,又拖遝拖遝地走到床邊,一頭栽了進去。
唉!煩!真是煩啊!
這樣的戲碼差不多隔月就要上演一次,雖然一開始總是說得好好的會陪他玩這個遊戲,可是到最後都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女人啊女人!真是玩不起!哼!
暫時還是不要碰女人了吧……在又迷糊過去前,黎一帆昏昏沉沉地想著,她們是世界上最麻煩的生物……
黎一帆這一躺下並沒有像平日那樣沉沉睡去,他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漩渦中,宛如坐太空飛船脫離大氣層快要失重、尚未失重、反而更重時的情景,他的身體在飛馳,快到令他要窒息。
在半暈眩狀態中,他還模模糊糊地想,按照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的說法,如果他此刻的速度超過了光速,那麼會不會時光倒流,讓他越來越年輕呢……
這是一個奇異的夢,他甚至看到天空的陰雲滾滾,重重疊疊的雲層像發怒的野牛群,在天空中張牙舞爪地向四處竄開,後來連雲層也不見了,只有眩目的白光,暈眩、暈眩、暈眩……
突然的下墜讓人覺得身如泰山之重,不知和什麼相撞,一陣轟然巨響,他懷疑是不是與流星相遇了,想睜開眼,卻發現一切努力都是徒然,最終還是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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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全身一百零八塊骨骼三百二十四處在痛,哦,也許不是痛,是麻木,沉重的麻木。
大約過了十分鐘,他終於睜開了沉重的眼皮,他看到眼前有白白的東西在飛,像……遲鈍了半個世紀之後,黎一帆才明白這飛舞的白色小東西是雪花。
雪花?!
現在正值六月天,正是酷暑難耐,他清楚記得睡覺前將空調調到了最低,怎麼會下起了雪?
他閉上眼,在心裡呻吟著,果然是夠怪異的夢!
慢慢地,陰寒滲入骨髓,一陣陣的顫抖讓他全身都移位般的骨骼吱嘎作響,在劇痛中,終於一個很玄的名詞映入他混沌的大腦──六月雪。
冤……
真的是好冤啊,明明在家休息,來了一個聒噪的女人,然後又莫名其妙沉入這種爛到姥姥家的夢裡,唉,好像一時還無法從這個噩夢中醒來,好慘,真的好慘。
一陣奇妙的香氣引他再度睜開眼睛,他的肚子也開始不爭氣地「咕咕」叫,憑他美食家的鼻子,他聞得出那是一種烤肉,而特有的榛子味道更是引得他口水氾濫。
用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有個人正背對他而坐,香氣正是從他那裡飄過來的,可是那個人只留給他一個衣衫襤褸的背影。貧民?看那樣子應該是個乞丐吧?可是──他真的好餓!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再說,他也不是什麼英雄,只是一個現代都市混混,他想自己過去分一杯羹,卻發現自己很難動彈,身體癱瘓了一樣,動一下都要費上他吃奶的力氣。
「老兄,可不可以給我點吃的?」他只好開口討飯了。
對方沒有反應,火苗烤肉的「滋咋、滋咋」聲讓黎一帆的肚子叫得更厲害了。
「喂!同為天涯淪落人,老兄──」這次黎一帆的語氣更加淒惻了,尾音拖得長長的,繞著房頂的破樑轉了幾圈之後還久久不散。
對方還是不見動靜。
豈有此理!
黎一帆有點惱了,二十一世紀了,世上居然還有這麼沒人道主義精神的社會敗類!
雪花越飄越大,漸漸地要把他掩埋了。
這裡的牆壁是木頭的,上面有烏麻麻燒焦的痕跡,他躺在一個角落裡,前門無門,後壁破了幾個洞,也行同虛設,房子正中放著一個類似佛龕的桌台,上面也積著厚厚一層雪,看不出什麼了。黎一帆的頭頂是一個大窟窿,可以看到灰濛濛的天空,風從四面八方吹來,他覺得雪花被捲著從窟窿裡向天上飛。
饑寒交迫中他無奈地認清現實:他身陷一個古怪的地方,快要喪命了。
「這是哪裡?」黎一帆再次不死心地問,這一切給他的感受太真實,身上劇烈的疼痛也鮮明得讓他無法把這歸結為夢──在夢中,人的軀體是不會痛的,不是嗎?
那個乞丐還是沒有反應,是不是個聾子?
當饑餓感壓倒一切時,痛苦、尊嚴、憤怒、哀傷等所有亂七八糟的情緒都被黎一帆埋進了雪堆裡,他翻個身,劇痛讓他停下來抽了一陣子冷氣,咬咬牙繼續一點一點朝香氣來源爬,每動一下,就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他骨頭裡肆虐,開心地啃著饕餮大餐。
永遠有多遠?
永遠有多遠,痛苦似乎就要延續多久,再也沒有盡頭……
「Shit!」咬牙切齒地罵一句,黎一帆終於看到了火堆,火上正烤著一隻被用一種奇妙的支點架起的樹枝上的熊掌。
「嘩」一聲,黎一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只已經六成熟的超大熊掌,熊掌鼓脹著,從火堆旁邊的果殼來判斷,裡面應該被塞入了榛子仁,呵、呵呵、呵呵呵呵……黎一帆開始傻笑,就算吃不到,光看著都覺得是一種幸福。
啊,我果然是個知足常樂的人。黎一帆一邊暗自佩服自己臨危不懼的大無畏精神,一邊狂吞口水。
「凍死你好了。」乞丐微微抬起頭來,用一種敵視的目光看著他。
黎一帆眼前一黑,差點被這話砸死:「我與你何怨何仇?你就這麼希望我死?」
「你把我的房子砸了一個窟窿,那是惟一一片好屋頂了。」乞丐憤憤不平地指責黎一帆的罪行。
「哦……這樣……那真是對不起了。」黎一帆也覺得自己犯下了大錯,認識到錯的他馬上道歉,其實私心裡想巴結巴結乞丐,好討點吃的。
「哼。」乞丐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黎一帆繼續趴在地上仰望他的「熊掌女神」,過了一會兒,熊掌有七成熟了,黎一帆將目光從「女神」移到邋遢的乞丐身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可別忘了,黎一帆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而且是個擅長施展魅力的男人,通常,他會將有七分魅力的模特兒發揮到十分,而他更會將自己十分的魅力擴展到十二分。
他的眼神很惑人。
他有一雙不算太大的眼睛,但『眼神像來自茫茫的星空那般深邃,那種顏色就如同夏天的萊茵河水一樣』,他專注地看著乞丐,就像一雙溫柔細嫩的手的撫摩,馴良、美麗、溫柔的眼神如秋波,讓女性為之渾身酥軟的高壓電流……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乞丐似乎也受不住他的魅惑了,瞥了他兩眼,終於取下已經有九成熟的熊掌,撕開一半,小心翼翼地不讓掌心中的榛子仁掉出來,然後走上前,交到黎一帆的手中。
「謝謝!謝謝!哈雷路亞!Thank you very much!」黎一帆激動地語無倫次,不顧燙破了嘴皮就開始狼吞虎嚥。
乞丐很是好奇地看了看他,隨後慢慢地伸個懶腰,便再也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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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八戒吃人蔘果多快,黎一帆吞熊掌就有多快。
足足一斤重的東西,再加上半斤左右的榛子,他幾下就吞進肚子,吃完後還意猶未盡地抹抹嘴,唏溜兩聲,閉上眼再做一番回味。
天漸漸變暗了,雪花依然在飄。
吃了熱騰騰香噴噴美食的黎一帆暫時不再顫抖,全身也覺得舒服了一些,他閉著眼,開始思索怎麼擺脫目前的困境。
第一步,首先要確認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六月下雪,那麼他應該在南半球吧?澳大利亞?紐西蘭?或者是哪個爪哇小國?
他睜開眼,想再次確認一下四周的地形,這一睜眼可不得了,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了,直直地盯著破屋的另一個角落,正好在他的斜對面,他的瞳孔逐漸縮小,嘴角開始上揚,身體開始發熱,大腦也興奮起來──多麼完美的肉體!
寬大平坦的背,寬厚結實的肩膀,粗壯的手臂,手指長而有力,發達的胸肌洋溢著力量的美感,小腹平坦結實,一望而知是長期鍛煉的結果,腰身與背部線條呈現明顯的倒三角,是最標準的男性線條。
最重要的是一個翹翹的臀形,讓他的下半身線條頓時跳躍起來,腿長的比例占身高的九分之五以上,大腿粗壯有力,小腿肚結實細長,寬大骨感的腳掌,穩穩地支撐著他壯碩修長的身體,古銅色的肌膚,在雪光映射下,健康得令人頭暈目眩。
目光上移,再看那張臉:寬闊的前額,幾道深深的額紋像是天然印上去的『三』字,在眉宇間跳動,兩道劍眉果斷而剛毅,挺直的高鼻樑,像刀削般陡峭分明,面龐骨感、稜角鮮明,有落腮鬍子,即使刮乾淨了,從鬢角處直到下巴,依然泛著青色。
什麼樣的男性外表是完美的?
黎一帆終於知道了,他相信如果米開朗基羅見到這個人,那個聞名遐邇的雕塑《大衛》也將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佛祖!觀音!孫大聖!
上帝!撒旦!丘比特!
誰來告訴他這是誰啊?
黎一帆臉孔發熱,身體湧動著發現金礦一樣的興奮──他終於找到令他百分百滿意的模特兒了!
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熱到要滾沸水的視線,對面的男人停止了搓澡,抬頭看他,審視了他的臉一會兒,問:「要一起洗嗎?」
黎一帆怔了一下,隨即搖頭:「不,不用了。」
雪浴?!
夠酷!夠新潮!如果拍一組圖片一定會狂賣。
這麼想著時,黎一帆再度打量男人──他就是剛才那個乞丐吧?
因為饑餓,他剛才根本就把這個人看成了熊掌模樣,難不成他會帥到這個地步?
果然真正的美人總是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
「哎,你有興趣做Model嗎?」黎一帆興致高昂地問,卻換來男子疑惑不解的目光。
「就是模特兒,模特兒啊!可以穿最漂亮最時尚的服裝,可以大把大把地賺錢,要不要考慮一下?我保證你一定會紅遍全世界的。」黎一帆在不知不覺中奇蹟般地站了起來,走到男子身邊,伸手觸摸男人的肌膚,因為搓澡,正紅通通的,似乎被灼傷了,男子迅速後退。
幾乎同時男子捉住了黎一帆的手,宛如鋼鐵一樣的力道讓黎一帆一驚,他的下巴被托了起來,他這才發現男子足足高了他兩頭,他已經有一百八十公分了,這個男人也太恐怖了吧?
男人的眼睛如黑水晶,雖然黑,卻透著一種黎一帆從未見過的澄澈,他凝視著黎一帆俊美中帶一絲頹廢色彩的面孔,眼中火光一閃,如流星劃過夜空。他的手指拂過黎一帆柔軟的頭髮,用一種思索的目光一再打量,最後才問:「你是和尚嗎?」
黎一帆瞪大了眼:「見鬼!我幹嘛要是和尚?」
「頭髮如此短。」男子揪著他的短髮,饒有興致地說,「如果長長了一定很好看。」
這麼輕佻的言語,簡直像花花公子在調戲兔女郎一樣,可是由男人沙沙的嗓音說出來,竟使黎一帆沒來由的臉一熱,他掙扎了片刻才說:「頭髮短了清爽,我一個月修一次的,你的頭髮不是更短──呀!」
男人伸手拔掉了自己頭上的木簪子,頭髮「嘩」的傾洩而下,瀑布般的烏亮長髮一直垂到了腿旁,黎一帆再次驚呆住,過了半晌他才不可思議地伸手觸摸覆蓋在男子大半個裸體的長髮,頭髮有點硬,但是很光滑,和男人身體的質感很符合。
「這麼長。」黎一帆嘆息著,長,真的好長,更絕的是如此長的頭髮並未削減男子的陽剛之氣,反而更添幾分野性、粗獷的魔力。
「因為從未剪過。」男人鬆開了緊攬著黎一帆的手臂,繼續取雪搓澡。
「真的?」黎一帆更好奇了,現在他開始覺得這個男人頗為有趣,大概不是乞丐吧?「為什麼?」
「為了償願。」男人喃喃地說,隨後不管黎一帆再問什麼也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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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一帆覺得有點無聊,只好在一邊看著男子洗澡發呆。
男子洗完,伸開雙臂,仰天深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回身撿起那件有二十八個洞的衣裳,黎一帆驚奇地發現那件衣服居然是一件長袍,而且是今年最新流行的唐裝款式,面料也是正宗的蘇州絲緞。
「兄台貴姓大名?」男子拉起坐在地上的黎一帆,不由分說在他冰冷僵硬的身上一陣亂摸。
黎一帆初時驚嚇的大叫,可是在最初的疼痛過後,他發現身體越來越舒服,甚至感覺到了隱隱的暖意,方才安靜下來,享受男子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友善對待』。
「黎一帆。你呢?」黎一帆雖搞不清楚狀況,卻還是先搞好睦鄰關係吧。
「龍野岸。你真的不是和尚耶,頭頂沒有戒印。」龍野岸拂了一下他的頭頂。
「為什麼要懷疑我是和尚?」黎一帆百思不得其解,一向風流倜儻的他居然會被看成和尚?!
被那些女人知道一定會跌十萬八千個筋斗。
「因為你的頭髮很短啊。」龍野岸依然很審慎地看著他,「只有和尚尼姑才不蓄髮的吧?一般人都懂得身體髮膚得之父母,不可損毀。」黎一帆差點摔個狗啃泥,什麼年代了還講這種陳詞濫調?
「再說,如今世風日下,早已僧不僧俗不俗了,當朝淫亂荒蕪,下面就聲色犬馬,上行下效,一片狼藉,很多僧人乘機還俗,私自蓄髮,我還以為你也是那樣呢。」
「當朝?」黎一帆臉一白,莫非他真的進了時光隧道回到從前?「現、現在是什麼年代?」
「天寶××年。」龍野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黎一帆真想自己不知道,這是唐朝?而且是李隆基執政後期?
「你從哪裡來?」龍野岸看著他的衣服,「扶桑國嗎?」
黎一帆身上穿的是日本設計師高田賢三的限量作品,在品牌LOGO下還墜上了他自己的日本名字。
「我從未來來。」也許科幻電影看太多了,黎一帆倒是很快平靜了下來,他一直是個處變不驚的人,所以才能在瞬息萬變的商場上打拼出一番天地來。
「未來?」
「打個比方說,陳子昂有句詩『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相對於你來說,屈原是『古人』,那麼我就是『來者』,我是一千多年以後的人了。」黎一帆努力解釋著。
「哦?那你是如何從『未來』來到現在的?」龍野岸居然也一副老神在在,不驚不恐的模樣。
黎一帆苦笑:「天知道。」
龍野岸再次點點頭:「明白了,是天意。」
天意?
也許吧,否則生在科技時代的黎一帆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的這種『奇遇』。
雪還在下,一陣緊一陣慢,卻沒有停歇的跡象。
黎一帆又開始冷起來,嘴唇泛青,面頰也毫無血色。
「你很冷嗎?」龍野岸瞄了他一眼。
「廢話!難道你不冷?」黎一帆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不冷。」龍野岸馬上說。
「怪物。」黎一帆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隨後又問,「這附近就沒有旅店或村莊什麼的?在這裡過夜會凍死人的!」
「有,但是我現在不能走。」龍野岸望了望屋外,雪已經沒膝深了,要在這樣的夜晚出去也不容易,「這附近倒是有村莊可以投宿。」
「有多遠?」四下是白茫茫一片,黎一帆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該如何走出去?
「大約三個時辰的路程,不過在雪地裡行走,普通人需要五個時辰左右。」
「那我還沒走到就累死凍死了。」黎一帆越來越冷,最後連本能的顫抖也停止了,他蜷縮成一團,靠在烏麻麻的牆上動也不動。
龍野岸看著他潮紅的臉,伸手摸了摸,滾燙滾燙的,明顯是中了風寒,可是他蜷縮在那裡,也不見有多麼哀傷,甚至還把沾了雪花的衣服抖擻乾淨,把一點點的褶皺也撫平,曲著雙腿,選擇儘量優雅的姿勢坐著。
看到龍野岸深沉的目光,黎一帆咧嘴一笑:「即使死,也要死得美一點。」
龍野岸久久不語,只是目光愈發熱烈了。
「後代有個著名的詩人這樣形容說:『願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那是我理想中的生死方式。」
龍野岸盯著他許久,似乎想看透他,直到黎一帆的雙眼漸漸合上再也睜不開,呼吸也長一下短一下毫無規則,明明難受得要死,這個奇怪的短髮男人卻硬要保留唇邊的一絲笑容,雖然笑容有點蒼白,嘴角的小酒窩卻因此而加深,頗有唇角生春的韻致。
修長的眉,修長的眼線,與眾不同幽綠的眼睛,挺直的鼻樑,薄薄的唇,一張線條清晰的美男子的臉。
和龍野岸的粗獷性感不同,黎一帆的臉透著知性的優雅與俊美,不同的典型,卻同樣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長嘆一聲,似乎痛下了什麼決心,龍野岸解開了袍子,伸手把已經快要凍僵的黎一帆抱緊了懷裡,剝掉他的衣服,讓彼此的肌膚緊緊相觸,再把他的衣服覆蓋在他身上。
精瘦卻結實的肉體,絲緞般柔滑,迥異於女人的感覺……
龍野岸猛然推開,可是尋找溫暖的本能使黎一帆下意識地又依偎上去,龍野岸皺了一下眉,終於放棄了抵禦,再度嘆口氣,就這樣讓彼此的體溫慢慢融合、融合、融合……
楔子
世上有一種東西叫「碎碎念」。
根據字面的解釋:碎,瑣屑也;碎碎,比瑣屑還瑣碎;念,叨念也。說白了就是「婆婆嘴」,想起什麼說什麼,毫無邏輯、毫無規則、毫無目的。
一般來說,這是普通人發洩不滿情緒的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不傷人不傷己,頂多念多了嘴皮子破了,或者被念的人背脊發涼,打兩個寒顫而已。
當然,這裡是指一般情況,基因還會突變呢,這個「碎碎念」自然也有變質的時候,所謂積水成淵、積石成山,「碎碎念」越積越多,最後也就變成了「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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