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教士被謀殺了
冰島,二○○七年
席拉•馬格納斯死了。
他的臉向下,漂浮在溫泉中,像是深吸一口氣後潛向水底尋找著什麼。及肩長髮呈放射狀散開,猶如水中一圈銀灰光環。蒼白的雙手隨水波上下晃動。
「馬格納斯?」
我的聲音聽起來微弱無力。
他的衣服像水草一般在水面上沉沉浮浮。觀光客投下的硬幣在池底熠熠生輝。
我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某處傳來烏鴉的呱啼。
我無法移動。也許我只是試著延遲去做非作不可之事,亦即將他從溫泉裡打撈出來,然後看進他了無生機的雙眼。
這並非意外落水。有人淹死了席拉•馬格納斯。
我跪下,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拖出略帶硫磺味的水池。他好重,衣服全濕,水珠滴答墜落。當我將他翻成正面,水從他嘴裡溢出。即使知道心跳早已停止,我仍試圖搜尋一絲脈搏。他的臉發紅腫脹,眼鏡不見了,圓睜的雙眸空洞無神。
「喔!馬格納斯。」我輕聲說。「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又或許我只是這樣想著但沒說出口。我握住他的手,顫抖不已。水珠從他的山羊鬚滴落,衣服黏附在他腫脹的身軀。
圓形水池邊環繞著高低不平的木板。叛逆的野草東一叢西一叢地從縫隙中頂出一條生路。一陣強風掃過荒涼的地表。我放開他的手,按下緊急求救鈴。
等待警察到來的同時,我跑向屋子查看他們是否偷走了手稿。
大門洞開,我快速跑過前廳,穿過客廳,來到書房。我們昨晚就坐在這裡閱讀脆弱的羊皮卷。史諾利文稿,一部收集了密碼、文本、地圖和謎樣符號的詭異文稿。昨晚我們終於結束閱讀時已接近凌晨兩點。我還記得他十分仔細地將手稿包好,鎖進書櫃的抽屜,然後把鑰匙繫回扣在皮帶上的鑰匙圈。現在鑰匙和鑰匙圈插在打開的抽屜鑰匙孔中。
史諾利文稿不翼而飛。
有人偷走了這本古老的文檔集。
我能想像當時的場景。他們將他的頭壓下水面,威脅他,他終於屈服,不甘地告訴他們手稿放在何處。當然,我大概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其中幾個暴徒跑進屋內,找到書桌抽屜裡的文稿,然後這群雜碎將他的頭壓進水中,看他掙扎求生,直到他終於停止呼吸,軟垂靜止。然後他們就這樣讓他像任何一具屍體那樣浮在水中,在史諾利•斯圖魯松的溫泉裡。
警笛聲撕裂寧靜。
一群烏鴉發出聒噪的抱怨,展翅飛去,消失在山脊的另一邊。羅格列拉(Lögregla) 和史悠卡必靈(sjúkrabíllin),也就是冰島語中的警車和救護車來得好快,快到我懷疑他們是從柏格納斯一路賽車而來,加速得上癮了,根本不想停下來。他們顯然不知道那通緊急求救電話早在幾個小時之前就已不再緊急。
我向警車和救護車揮手,讓他們往下開向水池。藍光閃爍,警笛低聲嗚咽,其中一台警車先關了警笛,然後另一台也關了。我從擋風板看見他們的神情:懷疑、困惑又帶著期待。
席拉•馬格納斯?
死了?
在史諾利溫泉?
謀殺?
他們幾乎不敢相信。瑞寇特坐落在和平無爭的世界一隅。當地最近一起謀殺案發生在七百六十六年前,在一二四一年九月的某個晚上。史諾利•斯圖魯松在挪威國王哈肯•哈寇森的授意之下,被吉瑟爾•圖沃德森的手下謀殺。
目前我是唯一一個知道兩件謀殺案之間互有關聯的人。
發現
席拉•馬格納斯是一名教士,拯救迷失的靈魂。我自己則是個考古學家,拯救被遺忘的過去。讓我將時間拉回幾天前──其實也不過就是兩天前的週六早上。
「博約,我找到一個了不起的東西。」
瑞寇特是史諾利在冰島的王國所在地,當我開車轉進該地的停車場,席拉•馬格納斯就站在陽光下微笑,滿心期待。現在閉上雙眼,當時景況歷歷在目:我的視線穿越擋風玻璃的強烈反射,看見興奮又生氣勃勃的他。我停下車。席拉•馬格納斯幫我開門。我們以男人的方式給彼此一個笨拙的擁抱,害怕洩漏太多對對方的欣賞。
「謝謝你來,博約。謝謝!你不會後悔的。」
「你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你找到了什麼?」
「很快,博約,很快。」
三年前我們在一場跨領域座談會上認識。族長兼小說家──史諾利.斯圖魯松是那次的討論主題。席拉.馬格納斯講述史諾利與蘇格拉底的相似之處:兩人都是智慧傳承者與知識傳授者,只是一個在中世紀的冰島,一個在古希臘。我則發表了一篇討論史諾利與哈肯.哈寇森敵對關係的論文。後者在樺樹鞋黨贏得內戰之後,於一二一七年成為挪威國王。
我們因此機緣結為好友。
一週前,他來電邀我前往冰島。當時我正忙於卡莫伊皇家農場出土的哈洛德一世時代的古物,分身乏術,但他卻不聽我解釋。我「一定」 得去。他發現某個東西,歷史性的東西。如果不是相知甚深,我可能會認為他不可理喻。但是席拉.馬格納斯是一名鄉下教區的明理教士,幾乎不曾失態。
「所以,你究竟找到什麼了?」我提著行李箱,跟在席拉.馬格納斯幾步之後。他大步走向通往史諾拉圖發的小徑。那裡是一個附屬於教堂和博物館的研究中心。他的步態十分特別,像兩腿稍嫌短小。偌大的停車場只有兩台車:他的四輪傳動BMW和我租來的車。
「一份手抄本,一份文檔集……」
「內容是?」
「……寫在最柔軟細緻的羊皮上!一份手寫的文檔集,包括神秘難解的文章和韻文、地圖、指南、符號和密碼。」
「內容是什麼?哪個世紀的產物?作者是誰?」
「別急,老友,別急!」
席拉•馬格納斯說話的速度一向很慢,如他常說的--和靈魂的節拍器同一個步調。
「但你為什麼特地叫我來這裡?」
「我親愛的博約,這不是很明顯嗎?」
我不知道這是因為我身為他的好友,或是因為幾年前發生的事件。當時我是挪威的督察員,監管一個考古挖掘活動,在那次挖掘中發現了存放神聖祕密的聖龕──一個裝有手稿的金盒,這讓我在學術圈中擁有一定的名氣。
席拉•馬格納斯打開平日會見研究夥伴的小屋房門,我將在這裡住上幾天。
我在大廳放下行李,抓住他的外套袖子,拖著他到客廳,將他推坐在椅子上。
「快,現在跟我說。」
如果把山羊鬍和錐網狀的皺紋去掉,他的臉就像孩子一樣。他像要開始佈道一般,神情莊重嚴肅,清了清喉嚨:「讓你的朋友依照時間順序告訴你整個故事。」
「哦!繼續說!」
「一切要從兩星期前說起。教區裡的一名教友過世了。他年事已高又半身不遂,所以大家並不意外。葬禮過後,有人拜託我代表教會會眾,幫忙照顧老人的那個家庭整理他留下來的文件。老先生對族譜家系十分熱衷。他的收藏包括新近對冰島族譜的研究報告和許多手稿。跟他在農場同住的那對夫妻繼承老人的一切。他們是十分活躍的教眾,也是我的朋友。所以,當一間從事基因研究的冰島生醫公司──『解碼』詢問可否購買這批收藏時,這對夫妻來請我幫忙。」
「『解碼』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冰島擁有世界上最完善的基因銀行。大部分冰島人的族譜血系可以追溯到冰島建國之時。顯然『解碼』希望老人的收藏可以揭示一些未知的家族關聯。我這個農夫老友希望先找專家幫他看看這些收藏,以免『解碼』帶走什麼應該交給雷克雅未克手稿收藏中心的東西。」
「你找到什麼?」
「這是個獨一無二的收藏。真的絕無僅有。包括古書、信件、羊皮紙文稿和手稿。有些幾乎完好無損。還有地圖、產權轉讓證書等等。在這些文件中我發現一份斯圖魯家族,也就是史諾利家的族譜,可以追溯到一四五三年。」
我試圖插問,但是他抬手制止我。
「當我正要把所有卷軸裝箱的時候,發現一個鼓鼓的皮套。」他的咳嗽聲帶有罪惡感。
「所以我把已經發黑的縫線割開,想看看裡面裝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
「先聽我說。在皮套中我發現一份更古老的文件。」
「你把皮套割開?」
「皮套裡是縫綴成冊的羊皮紙卷,像一本書一樣。一份手抄本。」
「把古物割開是破壞公物的行為。而且你明知故犯。」
「博約,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可怕的事。」
「沒錯!你應該讓博物館的館長來打開這個皮套。」
「不,還有更可怕的。」
「更可怕?你把皮套割開這件事已經夠過份了。」
「不僅是文稿。」他的眼神變得遙遠迷濛。「有些關於字詞,關於筆跡,關於所有對稱符號的東西……」
「你做了什麼?」
「你知道我是一個誠實正直的牧師!」
「馬格納斯,你做了什麼?」
他看著我,滿臉羞愧。「我把羊皮紙卷藏在外套底下帶回家了。」他的視線掃過地板,最後迎上我的目光。「博約,我偷了它們。」
夜間稍晚,寒風從山裡吹來,馬格納斯在他教區長住所的客廳讓我看了這份手稿。他家與史諾拉圖發只有幾步之遙。我們坐在吱嘎作響的桌邊。
我能看見他的臉因為痛苦而顯得扭曲。
「有什麼事困擾你嗎?」我問道。他沮喪地搖頭。
「你對偷走羊皮紙卷感到羞愧?」
「不只是這樣。我……算了。現在先不說,下次吧!」
他從書桌上鎖的抽屜中拿出一個用牛皮紙和報紙包起的盒子,解開幾層紙,拿出手稿遞給我。這些羊皮紙卷的保存狀況十分完善。我用指尖撫過金棕色的皮革。
「這是什麼?」它有某種讓人不自覺輕聲細語的魔力。
我輕柔小心地翻開手抄稿。前五頁用盧恩文書寫,後面皮革顏色較淺的部分寫的是拉丁文。三個符號刻印在皮革上,分別是埃及文的安卡(11)、盧恩文的提瓦茲(12)和基督教的十字。
下一頁是挪威南部和冰島西部的地圖。還有一個五角星。
「神聖幾何。」馬格納斯說。
這就是我們所需的全部。
「老實說,」我按捺脾氣說道。「我從來就不曾真正明白神聖幾何究竟是個迷思或是一種科學。」
「或是介於兩者之間……」
「你是教士,你說呢。」
我上大學時曾有個客座教授成功地說服像我這樣頑固的無神論者,讓我相信古希臘和埃及的數學、天文學、地理和測地學深深影響我們的先祖,奠定地圖製作的基礎。他用衛星照片和地圖向我們展示中古世紀的聖地和界石分布地都依循著一定的地理、幾何和數學模式。
那又怎樣……
馬格納斯向後翻到用拉丁文書寫的那部分,指著字跡。
「你看!這種字形叫做加洛琳小寫體(Carolingian minuscule),是現代字型的基礎,也是書寫體發展的重要里程碑。」
我給了他一記自知會惹人生氣的眼神,我戴的厚片眼鏡尤其會加重這種感覺。馬格納斯指著頁末的兩個小字,遞給我一副放大鏡。
「你看到那兩個S’s了嗎?」
「看到了。」
「那也許你已經知道我在講什麼了。」但很可惜,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S.S?加上加洛琳小寫體?你還沒猜到嗎,博約?S.S就是史諾利•斯圖魯松(Snorri Sturluson)。拉丁文部分是史諾利寫的。」我震驚地看著文本。風在外面的角落呼嘯,如同喋喋不休的牢騷。
「這些是史諾利寫的,親手寫的。」馬格納斯續道。
「你確定?」
「這不是很神奇嗎,博約?」
如果馬格納斯的推測無誤,這份手稿將會造成史學界的轟動,改變一部分的世界歷史。史諾利幾乎未曾親手寫下任何文稿,都是口述,然後由身邊的抄寫員記錄,以此完成維京各代國王的英雄傳說與古諾斯神祇的神話。學者至今仍在爭論寫在冰島財產登記冊邊緣的備忘錄究竟是史諾利親筆或由他的抄寫員代筆。
「史諾利沒讓最信任的抄寫員代筆,反而親手寫下這些文字,應該表示文字內容十分敏感。」馬格納斯說。
「但為什麼史諾利要將自己的羊皮紙卷與文章混入一份年代久遠的盧恩文手稿中呢?」
「這個嘛,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我們小心翼翼地反覆翻閱羊皮紙卷。
「內容是什麼?」
「一些指示、規則、預言等等……」
他翻回前一頁,找到一段古冰島文。
「大祭司埃辛宣告:有朝一日,守密者將護送唯一真神回歸其長眠之處。安息於神聖的陽光、空氣與岩石之下。這項任務需時一千年,墮落與貪腐將籠罩其中的五百年。在人數日多的守護者之中,只餘三人堅守職責。他們的心思真誠純正,他們只有三人。」
「這到底在說什麼?」我問道。
「不知道,但至少是看得懂的文字。」
「什麼意思?」
「文章的絕大部分完全無法理解。」
「外文?」
「有一部分是密碼。」
「……」
「博約,你相信這種事嗎 ?」
「密碼?」
「這真讓人難以置信。有些句子和段落是由密碼組成的。」他知道我需要一點時間消化這一切。
「你為什麼這麼驚訝?人類使用密碼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
「是沒錯,但是,史諾利用密碼?」
「如果他想記下一些秘密,就必須用這種方式。」
他翻到羊皮紙卷的最後一頁,指出一行用優雅花邊裝飾的美麗手寫字。我試著解讀句子,但即使對一個還算聰明,且懂得古諾斯語的副教授來說,整段文章依然艱難費解。
「三十三個字,分成六行。」馬格納斯說。「雖然我試過三十三代表的各種含意,但整段文字還是天書。」
「你試過什麼?」
「三十三是耶穌去世時的年紀,是數秘術裡的關鍵數字,對共濟會來說也是個神聖的數字。」
「史諾利的時代還沒有共濟會。」
「沒錯!所以我才會認為這段文字訊息包含三十三個字完全只是巧合。」他放聲大笑,又翻回手稿的前幾頁,指著一段十八行的文章。「更多天書。」
「你知道怎麼破解密碼嗎?」
「完全不懂,你呢?」
我搖頭。「但我認識這方面的專家。」
我不知道該將泰傑•隆•艾瑞克森歸類為我的朋友或是同事。他跟我一樣都是單細胞生物。他是語言學家和奧斯陸大學語言學與北歐研究中心的副教授,目前正在進行關於古諾斯語如何分化成為挪威語、瑞典語、丹麥語和冰島語的研究計畫。說泰傑是個語言學奇才一點也不為過。解碼是他的嗜好之一。十六歲的時候,他就曾獨力解出獄中的蘇格蘭血腥瑪莉和其支持者在信件中使用的密碼,而且完全不曾參考湯瑪斯.菲利浦(13)的解法。
當我打給泰傑並向他解釋需要他幫忙的內容之時,我可以聽出他有多興奮。我逐字逐行口述史諾利密碼。馬格納斯在旁看著,嘴角流露一絲古怪的笑意,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夠解讀史諾利的中古密碼,即便是我的怪胎朋友應該也無法辦到。
無夢的睡眠有時候與死亡無異,只是會甦醒。有些早晨當我一睜開眼睛,靈魂就滿溢著耀眼的陽光,手機響起普羅高菲夫的羅密歐與茱麗葉。
「大好的消息!」泰傑在電話那頭大吼。
「啥?」我咕噥著,試著讓聲音聽起來不帶睡意。
「我解開密碼了!」
「別跟我說你整晚都在解密碼?」
「你不知道這有多好玩!」
「好玩?」我把電話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將窗戶打開一個縫。北大西洋的風立刻讓室內溫度驟降到負兩百度。
「那些盧恩文密碼是單純的C3密碼。凱撒三(Caesar 3)。」
「凱撒三?」
「凱撒挪移式密碼法。這是凱撒大帝在傳送重要軍機給他的將軍時所使用的簡易障眼法。他把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上按照一個固定數目進行移位。凱撒三表示文中的字母應該由它後面第三個字母取代。如此一來,A就變成了D,B變成E,以此類推。」
「這表示你已經有一份破譯版本了?」
「你不就是要我幫這個忙嗎?讓我們從第一句開始。」他在開始唸之前清了一下喉嚨。
「在十字架的傳說中尋找答案。因為數字擁有魔力,數字就是神的話語。爾等將在生命之樹和失落的族群中覓得此數。聖禮的數字將指引前方的道路。」
「喔!」是我唯一能發出的聲音。
「這不是很棒嗎?」
「唔!是啦!」
「你還不懂嗎?」
「不是很了解。」
「嗯,十字架的傳說……」
「《聖十字傳說》。史諾利生前的最後一本著作。」
「因為數字擁有魔力,數字就是神的話語。神的話語可能是,舉個例子來說,十誡。生命之樹和卡巴拉(Kabbalah)還有猶太教神祕主義有關,總之就是神在這個世界顯現的十個面向。至於失落的族群,除了以色列十個失落的族群,還能是什麼?」
「十,」我說。「數字十反覆出現。」
「賓果」
「那聖禮的數字呢?」
「是七,七個聖禮。你現在懂了嗎?」
「還是沒什麼頭緒。」
「你一定是太早被叫醒了。冰島現在幾點?這段文字給你兩個數字,十和七。」
「是的,我只懂到這裡,但是再來呢?」
「博約,你真是見鬼的遲鈍。要找出隱藏的訊息,你得用十和七的數字組合去讀《聖十字傳說》。」
「十和七的組合?」
史諾利.斯圖魯松的最後一本傳奇小說是他最不為人知也最不被賞識的作品。整本小說以童話的手法呈現,一本寓言。許多學者都對作者是否真為史諾利大表質疑。故事描寫神秘的維京國王波德到聖地竊取耶穌的十字架。他回到挪威之後將十字架種在土裡,立刻長出一片十字架林。史諾利隨後描述十字軍、聖殿騎士、醫院騎士團和教皇的軍隊如何橫掃挪威。一般公認史諾利在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拜訪挪威不久後,寫下聖十字的傳說,逃離艾爾.史庫勒與樺樹鞋黨領袖哈肯.哈寇森之間的權力鬥爭。那個年代的人就是這般生……與死。
十和七的組合……
「另外一段文字呢?」我問道。
「一樣深奧難解。我已經解開密碼,但是沒有時間分析和解讀其中含意。這些文字一定是寫給擁有參照知識的人看的,而我們沒有。」
他唸出初譯的句子。
「閱此神祕文字的可敬守密者
唯汝等可知埃辛的神聖盧恩石
教堂十字的隱藏盧恩文將引領汝等直至聖墓
諸聖之首長眠於首室。」
「解開盧恩文之謎的可敬守密者
唯汝等可於盧恩玫瑰的最後墓穴
魯道夫主教的長眠之處
覓得盧恩石」
「知曉湮滅傳奇的可敬守護者
唯汝等可知
盧恩石將引領汝等尋得盧恩文、和諧與祭壇畫的神秘符號。」
「我是個很糟糕的人。」
馬格納斯仍在半睡半醒之間。我拿著泰傑的解碼衝進廚房時,他正坐在窗邊喝咖啡。他看起來糟透了。就像許多人一樣,馬格納斯被憂鬱和自咎擊潰了。依照我的經驗,當人處於這種思維框架中的時候,什麼事都不能急著來。我替自己倒了一杯有許多咖啡渣的現煮咖啡,坐到廚房的桌邊。
「聽我說。」我舀了一匙糖倒入嘴裡。「你所謂的偷竊行為只不過是暫時借走那卷羊皮紙,一切都是為了學術研究。」
他的嘆息聲沉重得猶如面臨末日審判。
「馬格納斯,我明天會去手稿中心親自登記這個發現。他們會諒解的。然後你就可以從心裡移除這份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