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黑暗、華美,充滿了危險誘惑的小説。
如果你喜歡《暮光之城》,你就絕對不能錯過這本書。血,到處都是血,西拉站在那裡,全身無法動彈……
她完全迷失了,屍體、魔法、神祕人、迫近的殺機,有誰可以保護她?
是親情、友情、愛情,還是……西拉的父母死於一場奇怪的謀殺,此後她似乎被恐怖的力量所眷顧:她收到一本來自她父親的筆跡,以鮮血寫滿符咒的書,而一旦使用這本書上的咒術便會消耗她的生命。就在此時,學校來了一位轉學生尼克,西拉對他一見傾心,然而她卻沒想到這神祕的男孩知曉她的祕密,並且和她擁有同樣的命運。爲了解開自身詭異的詛咒,倆人試圖在城鎮中尋找同伴,並設法消除這恐怖的力量。而西拉也想借此機會解開她的雙親的死亡之謎。
魔法與愛情;善良與邪惡在《血之咒》中交織成一篇又一篇動人的情節,戲劇張力十足,恐怖卻又激情,它將在你閱讀的過程中不斷擾動著你的情緒,一直催促你與主角面對最後的結局。
作者簡介:
泰莎.葛萊頓(TESSA GRATTON)
美國新銳作家,知名的青少年小說作家。本書是她所出版的第一本實體書,已19個國家買下本書版權,證明她的潛力不容小覷。
譯者簡介:
楊雯祺
清華大學外語系畢業,從事翻譯已有十餘年,作品包含各領域。自小喜歡讀偵探和浪漫小說,能翻譯到結合偵探和浪漫的本書更是快樂的不得了。
章節試閱
一
我是喬瑟芬.達利,我打算長生不死。
二
西拉
除非能自己在墓園裡待上很長的一段時間,否則你不可能真正瞭解自己。
我的背倚著冰冷的墓碑,薄薄的T恤壓在我汗溼的肌膚上。黃昏將墓地染上一層陰影,為它增添了一種介於白日與黑夜之間的特質,既非黑也非白,而是一種灰色的,令人傷感的氣氛。我盤腿坐著,有本書攤在我的膝蓋上,我雙親的墳墓就在我的腳下,雜亂的野草蓋住了他們的墳墓。
我輕輕撣去書封面的灰塵。它的大小正如一本平裝小說,小到在我的雙手間顯得微不足道。它紅褐色的皮套非常柔軟,而且因著長年使用而顯得有些磨損,角落的顏色也脫落了。書頁原本有燙金,但也一樣被磨掉了。我霹哩啪拉的把書打開,悄聲再讀一次上面的題字給自己聽,好讓它聽起來真實點。
轉化和超凡的記錄
「啊!我願這太、太堅實的肉體消融化為露水。」
——莎士比亞
這句話是爸爸最愛引用的名句之一,它取自《哈姆雷特》。爸爸最愛在理斯或我怒氣沖沖的衝出臥室噘嘴抱怨時背這段話,他說我們跟這位丹麥王子相比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我記得他藍色的眼睛越過眼鏡邊緣瞪著我看的樣子。
這本書在今天下午寄達,用棕色的紙包著,上面並沒有寄件人的地址。德魯西拉.肯尼寇特這幾個字用印刷體寫著,感覺好像是種召喚。包裝邊上貼著六張郵票,整個包裹聞起來就像血一樣。
那如同硬幣一樣特殊的鐵鏽味卡在我的喉嚨後方,喚醒了我的記憶。我閉上眼睛,看到一抹鮮血橫跨過書架。
當我再次張開眼睛,我仍舊是獨自一人在墓園裡。
在書封面的背後有張折成三等份的紙條,這張厚重且未劃線的紙上寫著「西拉」,它開頭這麼寫著。我每次看到用標楷體寫出我的名字時,都會不由得微微顫抖。
西拉:
孩子,對妳失去至親的傷痛,我感同身受,因為我已經認識妳父親大半輩子了,而且他是我至愛的朋友。我很遺憾無法親自出席他的追悼儀式,但是我確信他的一生是的確值得稱讚,他的死也令人非常惋惜。
我希望至少這本書可以為妳帶來一點安慰。這本書是他耗費數十年研究所得的畢生心血,裡頭有他費心完成的祕訣。他是一位非常有天份的魔法師和治療師,而且對妳以及妳的力量非常自豪。我知道他現在會想要妳擁有他的這本著作。
願我最光明的希望與妳及妳的哥哥同在。
信尾只簽上公會會長這幾個字,沒有姓名,也沒有聯絡資料。
不遠處墓碑上的烏鴉倏地飛起,牠們嗄嗄地叫著,拍打著翅膀,好像是一朵劃過天際的烏雲。我看著牠們逆著灰色的天空向西,也就是我家的方向飛去,可能是想去嚇嚇住在我家前院楓樹上的樫鳥吧。
被風吹起的短髮輕拂過我的臉頰,我將它們輕輕地撥回。我不禁猜測起這位會長是何方神聖。他在信上說他跟爸爸是多年好友,但是我從未聽他提過。而且為什麼他會說我父親是位魔法師和治療師這種不可思議、荒唐至極的話呢?他不過是位教拉丁文的高中老師罷了。但除了這些以外,我對懷裡的這本書是爸爸寫的這件事毫無疑問——他那手絹秀的字以及每個大寫L頂端的小圈圈,還有寫R時那完美的彎曲線條,都說明了這件事。他一直以來都不喜歡打字,而且常常叮嚀我和理斯要學著寫讓人能夠清楚辨認的書寫體。理斯他採取折衷方式,用印刷體來寫字,但我的字體實在是太過潦草,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別人看不看得懂了。
不過不論這本書是打那兒來的,它的確是爸爸的書。
當我開始翻閱它時,我看到每頁都有著娟秀的字跡以及一絲不苟的圖,它們如同蜘蛛網一樣爬滿了書頁。這些圖畫成一圈一圈的,裡頭還有不知道是希臘文、奇怪的象形文字,或是神祕記號的字體。還有些三角形、八角形、五角星形、正方形以及七芒星形。在書頁邊緣有著爸爸寫的註解,包含敘述性的句子還有簡單的拉丁文,還有一些配方。
這些配方裡幾乎都有鹽,還有其他我知道的像是薑、蠟、指甲、鏡子、雞爪、貓牙和彩帶等東西,但是還有些我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在裡頭,像是卡蒙特、龍牙草和甘松。
還有血,每份清單裡都包括了一滴血。
它們是咒語。為了要找尋失物、為新生兒祝福以及防止詛咒降臨等魔咒,還有像是魔物防禦、透視、預測未來和醫療各式各樣疾病以及傷口的咒語。
我愈翻這本書,心中的驚訝與恐懼也愈加劇,當然還有興奮…就像是一陣電流竄過我的全身,這一切是真的嗎?爸爸並不會表演精細的魔術,而且很討厭幻想…不過他的確喜歡一些古老的書籍以及英雄傳說。
這裡頭一定有我可以試試的魔咒,好讓我測試一下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好讓我可以眼見為憑。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那股味道又再次湧上我的喉嚨,血的味道附在我的鼻竇上,而且像濃稠的煙味一樣滑下我的食道。
我將這本書舉到鼻前,長長地吸了一口清淨的氣息,然後開始想像我可以在這本書裡聞到他——也就是爸爸——的味道。不是浸透他身上襯衫和他屍體下面毯子的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而是當他每天早晨洗過澡並在後院很快地吸了一根菸,進來跟我們一起吃早餐時,身上帶著的那股香水、香菸和肥皂的味道。
當我還小的時候,他總是在熄燈前來到我的臥室。當他坐上床時會碰碰我的膝蓋,他的重量讓我愈來愈靠近他,直到我可以將頭倚在他的肩上,或在他講簡單的古典文學給我聽時爬到他的膝蓋上。我總是最喜歡聽《科學怪人》和《第十二夜》這兩個故事,總是要爸爸一講再講。
墓地裡有另一隻烏鴉叫了起來,它獨自緩慢地飛在它的表親身後。
我把書放在兩手之間,然後讓它自然展開,當書頁翻動停止時,我將它放低,然後瞥見了這個咒語——《再生術》
可以帶來生命。在肌膚受到感染或產生壞疽的狀況下可小心使用,也可讓花朵不至凋謝。
這個咒語排列如漩渦形,以一個完整的圓形起頭,然後愈向中心圈與圈之間的距離愈窄,看起來就像條蛇一樣。我只需要準備鹽、血跟吹一口氣而已,簡單!
我拿起樹枝在墓地的地上畫了個圓,然後從我帶來的塑膠袋裡拿出廚房裡原本就有的一些東西,還拉出了一盒猶太鹽。在我將鹽灑成圓時,鹽的結晶在細細的草上閃閃發光。將要施法的東西放在圓圈中央。爸這麼寫著。
我緊咬下唇,因為我身上既沒有傷口,也沒有壞疽,而現在離花朵凋謝的季節也還太早。
不過我對面有一小堆枯葉聚集在墓碑的底下,於是我起身拿起一片看起來不錯的葉子。回到原位後,我輕輕地將這捲曲的楓葉放到我畫的圓圈中。這葉子的葉緣雖已泛黑捲曲,但我仍能看見葉脈中殘存著紫紅的顏色。這附近的樹尚未開始大量落葉,所以我猜這葉子也許是去年冬天落下的,它一定在這個墓園裡躺了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困難的部份來了。我從牛仔褲裡摸出折疊小刀,然後將刀子扳開,將刀鋒抵在我的左手大拇指上……我停了下來。
我的胃因著想像的痛楚而翻攪起來。要是這本咒語書是個大玩笑呢?要試著這麼做的我是不是瘋了?這一切都太不可能了,魔法不可能是真的!
但它的確出自父親之手,而他從來不會開這種玩笑。而且他也沒有瘋——不管其他人是怎麼說的。爸爸一定很相信這件事,否則他不會浪費時間在這上頭,而且我相信爸爸,我必須相信他。
不論如何,只是一滴血而已。
我將小刀壓向我的皮膚,但沒劃破,我全身都在發抖,因為我正要找出魔法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答案,興奮的電流在我舌尖上流竄。
我深深地劃了下去。
當顏色深如石油般的血液從我皮膚上湧出時,一聲嚶嚀仍舊從我緊閉的雙唇逸出。我扶著手,盯著濃濃的血從拇指滑下。痛楚隱約地從我的拇指一直向上延伸直到手臂,而且痛感在消失前一直在肩胛骨徘徊。我的手顫抖著,但我已不再感到害怕。
很快地,我讓一滴、兩滴、三滴血滴在葉子上,它們在葉子底部聚成小窪。我俯身盯著那血看,好像這麼做就能讓血回到我的身體裡。我想起爸爸,想起我有多麼想他…我需要讓這個魔法成真。
「Ago vita iterum。」我用拉丁語輕聲緩慢地念著,讓我的呼吸拂過葉子,那小血窪也因此震動了起來。
什麼事都沒發生。風又再次吹起我的頭髮,我將手圍成杯狀保護葉子,我往下看,想著我剛念得拉丁語有多糟糕,然後壓擠我的傷口,讓更多的血湧出滴在葉片上,嘴裡不斷地唸著剛剛的咒語。
葉子在我的呼吸下顫抖著,然後葉緣開始像慢動作電影般緩慢地展開。原本的紫紅色從中心向外擴散,到了葉端則變成了豐美的鮮綠色。這片葉子躺在圓圈中央,光滑平整的就像新落下的一樣。
突然,有個東西在草地的那頭發出了一陣響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有個男孩正盯著我瞧,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三
尼可拉斯
我想說我是為了尋找我的過往,或是出自一時情緒、懷著些許思念之情才來墓園的,但事實是我到這裡來只是為了離我那瘋狂的繼母愈遠愈好。
我們那時正在晚餐:她、我的父親,還有我圍坐在佈置精美的餐廳一張長桌邊。我拉著白色亞麻桌巾,猜想是不是能夠讓幾滴葡萄酒濺在上面,莉莉絲翻著白眼,然後開始往後念著聖經裡的經節。
「期待明天上學嗎,尼克?」爸爸問著,同時將他的酒杯舉到嘴邊飲啜。他相信讓我一點一點、有節制的喝酒是正確讓我認識酒的方式,好像我從不曾在十四歲的時候就用這個東西在男子廁所裡交朋友似的。
「就像穿著冰刀從高山滑下來一樣的期待。」
「不會那麼糟吧!」莉莉絲用牙齒從叉子上咬下一大塊牛排——這是她用來嘲笑人的標準樣子。
「是啊!在我高三新學期一開始就把我丟到一個見鬼的新學校。我確定這一定很棒。」
她嘟起那打過肉毒桿菌的雙唇說:「好了,我懷疑你在這裡會比在芝加哥惹上更少麻煩,好讓自己不被逐出校門。」
我故意把酒杯重重的放下,好讓紅酒灑得桌布上到處都是。
「尼克!」爸爸不悅地叫著。雖然他已經回家很久,但還戴著領帶。
「爸,你沒聽到她……」
「你已經快滿十八了,兒子,你必須要停止……」
「而她已經三十二歲了!我覺得如果有人要表現的更成熟點,應該是她才對。」我重重的跺著腳說:「但我猜這就是你娶某位比你年輕十三歲的女人所要付的代價。」
「你可以離席了。」爸爸平靜的說。他總是那麼地平靜。
「太好了。」我捉起一支蘆筍向莉莉絲揮著道別。很明顯,她贏了這回合。自從她讓爸站在她那一邊後,她總是贏。
當我大步走向玄關時,我聽到莉莉絲說:「親愛的,不用擔心,這就是漂白水的用處。」
我咬牙切齒地跑到衣櫥裡抓了件衣服,然後砰的一聲關上前門。如果在老家,我就能跑過一條街去崔伊家,我們就能一起去咖啡廳或是到米奇的家玩X-Box的射外星人遊戲;但我不在那裡,而是獨自一人在密蘇里的農舍外面,附近除了斑駁的老墓園外什麼都沒有。我停止咀嚼蘆荀條,大步走過著碎石的車道並拉上衣服拉鍊。
太陽已降到環繞農舍的森林以下,因此每樣東西看來都朦朧不清,但是天空仍然微微有著亮光,只有少數幾顆星星現身。我把手塞進衣服口袋裡,朝向森林那裡走去。之前我可以從臥室看到這個墓園,而現在正是去那裡瞧瞧,看看是否能找到祖父墳墓的好時候。
祖父在這個夏季末去逝,而且把他所有的財產留給我,而我不過在七歲時見過他一面,記憶中只留著他一直生病的身影,還有他常因為一些我不太明白的事情對我媽大喊大叫。不過我猜是時間沖淡了一切,而我是除了媽之外在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而媽也沒辦法再對我們兩個說些什麼了。
是啊!真棒的家族史啊!
但是莉莉絲和爸爸把這個之前也許很吸引人的農舍弄得亂七八糟,他們把之前精美的壁紙撕下,換上毫無靈性的黑白藝術壁貼…要是他們的性生活也這麼無趣就好了。
莉莉絲接下來幾天裡一邊逛一邊不斷發出「啊!」、「哇!」的聲音。「這裡的氣氛再適合一個作家也沒有了!」「喔親愛的,我真是太喜歡這裡了,看看這邊的風景!」還有「我再也不會花十萬塊買件設計師的外套了!」好吧,她沒有說最後那句,不過她應該說的。
最糟的是爸爸計劃每星期飛去芝加哥待四天,好及時了解他那些渴望購買他商品的人的需求。所以我現在不僅處在一個最熱鬧的地點不過是雙聖餐廳的鄉下地方,而且還得單獨跟莉莉絲相處。
至少我只要在這裡待上幾個月,等到我畢業就可以離開了,而且在這一學年我只缺席了一個月,所以事實上應該能夠畢業才對。
我在林間穿梭,雖然我在氣候最佳的時候也不見得分得出橡樹跟榆樹,但是隨著太陽下山,林子裡到處黑漆漆的,圍繞在我身旁所有的樹都像是松鼠狂歡的不夜城一樣。還有那些蟲鳴蛙叫,聲音大到連我自己所發出的聲音都聽不清楚。地面覆蓋著一層腐朽的葉子,而當它們在我腳下碰撞時,我聞到了如同潮溼泥土般令人欣喜的味道。我在這裡閒晃過幾次,但通常只是揮著手臂想把自己甩到一棵樹上去。在葉子和低低的樹枝間穿梭真是有趣,就好像在我小時候,從後院堆好的樹葉跑過去那樣,總是那麼地有趣。媽總是讓樹葉翩翩起舞,它們在我頭上飄著,然後直直的掉落在我的身上。她說它們是小小的瓢蟲炸彈和……
瞧,真糟糕。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待在亞雷拉這裡的原因,這裡的每件事都讓我想起媽,還讓我想起一些之前沒想過的事。在房子裡,我在每一間房間的門前駐足,猜想這間是不是她的臥室。到了廚房裡,我不禁就會想到她是自己摸索著學會那美味至極的義大利麵醬,還是有她的母親從旁協助?她是否也曾像我昨晚上床前被捉到的那樣,偷看外面的墓園?還是她對鬼魂一點興趣也沒有?這些事情我從不曾從她口中得知,因為她在亞歷桑州就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就像是我從不存在一樣。
突然間,我意識到自己走出了森林,我甚至在前一秒還沒注意到前方已經變得明亮些了,一條僅僅容得下一輛車子開過,長滿雜草的小徑,就橫在我跟墓園那道破破爛爛的圍牆中間。我快步走向那面石壁,很輕鬆的就翻了過去。微微帶著紫色的清澈天際,一彎伴著許多閃亮星辰的新月對我露出笑顏。這座墓園蔓延約四百公尺,一直到一座巨大的石牆把它擋住為止,所以即使是住得最近的人,也不會知道墓園裡發生什麼事。
我現在身處於墓園中,一邊走路一邊踢土好像不怎麼尊重,所以我緩慢又輕聲的走著。這裡大部份的墓碑是用黑色的花崗石或大理石刻成的,上面的文字都磨損了,而且因著夜色而變得更加模糊,我只能讀得出其中一些名字和一八XX年的死亡日期。我無法抗拒觸碰它們的誘惑,因此我緩緩得伸出手,在這個墓碑上拍一拍,又把手指伸向另一個墓碑摸一摸。這些石頭摸起來冰冷、粗糙又滿布塵土,其中有少數幾個還有幾株枯萎的花黏在上頭。這些墓碑似乎沒有按照一定的規則排列,一旦我發現自己似乎找到一排按順序排列的墓碑,接下來的排列方式卻又彎成奇怪的橢圓型或根本沿伸到天井裡去了。我並不會在這裡迷路,因為我可以清楚看到圍繞在我家旁邊的黑暗樹林以及另一頭鄰居的家,我只是猜想誰曾經住在這裡過,墓園南方的土地是屬於他們的嗎?還是另外一位農夫的呢?
除了森林裡蟲子們所發出的嗡嗡叫聲,以及偶爾有一兩聲烏鴉彼此叫囂的聲音之外,這裡非常安靜。我看著一群烏鴉飛遠,它們不斷地彼此啄弄取樂,發出十分吵雜的嘎嘎聲,但我發現自己卻十分的放鬆——跟這些屍體在一起讓我終於享有一些寧靜。墓碑裡的人也許現在全都已經化為塵土了……也許祖父還沒有……我的眼睛探尋著那些新的墓碑。
我猜想我是否會喜歡他,如果我曾經來看過他的話,可能會,而且我猜也應該會,但是我卻從沒機會認識他,而且爸也從來沒提過任何有關媽的家人,所以大部份時間裡我根本沒想過這件事,而現在也沒有必要想這件事了。
在我幾公尺外的一尊雕像突然動了起來,我楞了楞就趕緊躲到形狀像是華盛頓紀念碑的五呎高尖塔後,我從碑角露出雙眼凝神細看後,才發現那尊雕像其實是個身穿牛仔褲及T恤的女孩,她頭髮上的夾子在月光下閃耀著紫色的光芒,我真笨!
那個女孩背靠著一個新建成的墓碑坐在地上,她身旁放著一本打開的書,一個藍色的超市塑膠袋不斷拍打著她的膝蓋。她既美麗又嬌小,而且微捲的頭髮還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向上翹著,那正是我喜歡的樣子。就好像我可以肆意撥弄她的頭髮,而她則不會因為頭髮亂了而大聲責怪我(像其他那些我說得出的女孩一樣),因為這麼做並不會讓她的髮型有什麼改變。我正要張開嘴打招呼的時候,她卻舉起了一把折疊小刀放在自己的大拇指上,這讓我改變了主意。
她在搞什麼啊?
在她抿著嘴唇,一陣猶豫之後,居然拿刀子割了手指,哦不!
血沿著她的肌膚滴下,而我想起了我媽貼滿OK繃的手指。
我記得媽曾經刺傷自己的手指,把血塗在鏡子上,讓我看從中顯現出來的影像,或者是把血滴到一隻小塑膠恐龍上,嘴裡還喃喃唸咒,讓那隻劍龍搖動它長滿刺的尾巴。我實在不想想起這些事,因為不想知道我是不是跟她擁有一樣的瘋狂因子。
這個女孩傾身向前然後對她面前的葉子喃喃說話,這片葉子抖動著,然後居然展開來恢復原來青翠的樣子。
我的老天!
她的目光射向我,我的嘴巴還因為驚訝而大張著,我所見到的實在太詭異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至少不是在這裡,別再發生了。
當我把嘴巴吧嗒一聲闔上時,她已經爬起身,那把小刀也插回她的身後。
我走向那座墓碑,努力把我的視線從那片葉子拉回她的臉上。「抱歉,」我設法裝做氣喘噓噓的樣子「我只是剛好經過,然後我看見……」我的視線又落回那片葉子上。
「看見什麼?」她低聲的問著,好像有什麼東西卡在她的喉嚨上。
「沒什麼……沒什麼,我只看見妳而已。」
她的臉看起來還是充滿警戒。「我不認得你。」
「我叫尼可拉斯.帕廸。」我通常不是用這種方式介紹自己的,但是好像在墓園這種地方,就必須要告訴她全名才合理(好像這麼做很重要似的)。「我才剛搬到這座墓園隔壁的老房子裡。」我故意裝作沒事的樣子,講些老套的招呼語——嗨,我剛進老哈雷那棟怪怪的房子裡而且想要在墓園裡到處逛逛,通常有條叫史酷比的大狗跟在我身邊。
「哦!對。」她掉轉頭看向我家的方向「我聽人家說過,我叫西拉.肯尼寇特,我家住在後面那邊。」她揮動著身旁拿刀的那隻手指向附近的房子,然後似乎突然想起還有把刀在她手上,於是很快地將手藏回身後。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她是我的鄰居,而且跟我年齡差不多,很辣,而且還可能腦袋有點不清楚,還是我才是頭腦不清的那個?不不不,我不自覺的生起氣來,好像有許多豪豬的刺刺在我背後一樣,我一定得說一些討厭的話好讓自己感覺好點,讓我可以像個男人點,不過我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的不堪一擊:「西拉……我沒聽過這種名字,它好美。」
她望著遠方,看起來仍舊如玻璃般脆弱。當她開口說話時,聲音細得好像要碎成一地:「是德魯西拉的簡稱,我爸爸曾經在高中教拉丁文。」
「哦,拉丁文啊!」曾經,是過去式。
「這個名字的意思有點像是堅強。」她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著。
我們彼此對視,有兩種情緒在拉扯著我,一種是想要捉住她,然後對她大吼我已經知道妳剛在做的事了,而且要她在讓某人受到傷害之前停手;而另一種則是假裝我們兩個都是平常人,對血這種事一點也不在意。也許她只是個愛割傷自己的笨蛋,或這整件事不過是個意外。我對她認識不多,也許她做的事跟我媽做的事天差地別,也許我根本沒看到什麼,我抗拒著讓自己的視線再度投向那片葉子。
「你畢業沒?」她問我。
我嚇了一跳,音調因而提高了起來:「哦!還沒。我明天才開始正式上課。」我努力擠出一個最好看的笑容來。「簡直等不及了呢!」
「你一定高三了?」
「嗯。」
「那麼我們可能不會有同堂的機會,我才高一。」
「我歷史爛透了。」我自曝其短。
「我在資優班呢!」她又笑了,而且笑得連眼睛都彎了起來,這讓她的眼神看起來不再那麼的空洞。
我笑了起來:「真糟。」
西拉點了點頭,然後眼神移到地面上。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她已經用腳把畫在地面上的漩渦擦去,現在只剩一團歪曲的線條和一些乾草和葉子的碎片,看起來沒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了。心情放鬆之後,我大膽的問道:「妳的手還好嗎?」
「哦!那個。」她把手從背後伸出,把折疊小刀放進牛仔褲的口袋裡。她每根手指本來都擠在刀上的一個環裡,現在她把手張開來仔細看看了大拇指,有一抹血漬在上頭。
「雙氧水,」我有點魯莽的說,這是媽曾用過的藥,我討厭它的味道。
「嗯?」
「你應該用那個來……呃……清理傷口。」
「沒那麼糟,只不過是個小傷口。」她喃喃的說。
除了遠方傳來的幾聲鴉叫,我們周遭十分安靜。
西拉開口,但又停了一下,最後伴著一聲嘆息的說:「我該回家照料傷口了。」
我希望我能說些什麼,但是我正處於兩難中,一方面想要忘記我剛剛可能看到的事情,一方面又想要要求她給個解釋,但最後,我只知道我不想她離開:「我可以送妳回家嗎?」
「不用了,我家並不遠。」
「好吧!」我彎下腰為她撿起那本小書。這是一本跟平常沒什麼兩樣,看起來舊舊的書,而且也沒有書名。「家傳寶物嗎?」我以玩笑的口氣說著。
西拉凝住,雙唇像是因為害怕而微微張開,但後來卻笑了。「是啊!沒錯。」她聳了聳肩,表現得好像我剛說了一個大笑話,接著把書接了過去:「謝啦!再見尼克。」
我舉起一隻手揮了揮,她則安靜又迅速的離開了。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森林深處之後,我的耳邊還環繞著她剛叫我名字的聲音,那細細長長,卻又帶著些異國風情的聲音。
四
西拉
當紗門在我身後砰一聲關上之後,我剛好聽到答錄機接了茱蒂祖母的電話:「嘿!年輕人,我被瑪姬拖住了,也許是因為我在她飲料裡滴了幾滴伏特加的關係。我應該不會回家吃飯,不過如果你們要我為你們帶些什麼的話,只要打個電話來就行了,掰囉!」
太好了。我正興奮得全身發抖,在她回家之前,我想要先跟理斯說說話。我從玄關一路往廚房走去,一邊想著尼克.帕拉廸這個人,他差點撞見我施魔法。我沒想到在墓園裡也需要小心行事,因為除了我以外,沒人會到那裡。尼克的祖父哈雷先生跟其他人一樣是埋在鎮上另一頭,新蓋好的墓園裡。但是在爸的遺囑裡,他特別要求要和媽一起埋在離家很近的這座墓園裡。
但是尼克對我的手一直很關心,而且用一種拐彎抺角的方式來表達,好像他知道我的祕密,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如果他看到了那片葉子,他應該會覺得自己只是一時眼花,因為沒有人真的相信魔術的。
我對自己點點頭,就好像我接受了自己的這種說法。我打開廚房的電燈,然後將魔法書放在桌上。我走到水槽邊,轉開水龍頭,用水沖了沖我的大拇指。從窗戶外頭吹來的微風讓水槽上方的蕾絲窗簾微微鼓起,我想像自己正唱著電視節目的主題曲,而媽媽穿著那件綴滿卡通兔子圖案的圍裙,一正一邊削著馬鈴薯的皮,一邊接著唱那首主題曲……現在那件圍裙已經收在火爐旁的最底下的那個抽屜裡了。
我用毛巾在手上輕拍拭乾水滴,接著看了看傷口。這個傷口很小而且因為刀尖鋒利,所以切口也很光滑,只有些微刺痛感而已。其中有一部份的我仍不相信那個魔法真的有用,而且也不相信自己真的用刀來證明這件事,真的有膽這麼放手去割。我轉身倚著料理台,將目光又落回魔法書上。我的胃緊縮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這世上真的有魔法!我只用一些畫在泥土上的線條、我的血和幾個字,就將那片葉子變回原樣了。
魔法是真的,我爸沒瘋!
我重重的鬆了一口氣,身子突然一陣發軟,讓我不得不坐在桌子上。我耳朵只能聽到玄關祖父的那座老爺鐘所發出的滴答聲以及我自己的呼吸聲。我雙手交疊,把手肘放在桌面上,我的腳快速地輕叩著木頭地板,好像要試著跑向很遠、很遠的地方,但我就是沒辦法停下來,我想要奔跑;想要大叫;想要飛上天空一邊大笑一邊俯視這個全新的世界。
兩個小時前我還是一個剛失去雙親,不知道未來怎麼走,還有個充滿忿怒且冷漠哥哥的小女孩。不過現在我知道我爸透過這本魔法書、透過這個魔法而繼續活著。
一抹奇異的笑容在我臉上升起,我想像一層混著黃色和藍色的薄紗蓋在我的身上,各處還有閃著金光的亮粉,有朵美麗的粉紅玫瑰含在我大大笑容的嘴邊。
現在是八點鐘,理斯隨時有可能回到家。我在等他的時候一定沒辦法專心寫功課,但我也不餓,家裡也乾淨得一塵不染。我在過去幾個月花了很多時間打掃和煮東西,好讓我自己保持忙碌,不再一直想那件事,但一個廁所能花多少時間打掃呢?於是我不斷地走來走去,這本有著棕色書頁的魔法書被送來時是留在靠近門口的地板上,我把它捏了捏,然後就丟在洗水槽下方的回收桶裡。我把洗碗機的碗拿出來,還把插在客廳花瓶裡的小菊花重新整理了一番。我掃了木頭走道以及所有臥室地毯邊,還掃了茱蒂祖母的臥室,在我掃完整個廚房之後,所有的灰塵都還不能裝滿一個畚箕。除了爸的辦公室以外,我抹了全家所有能抹的地方,但是連一張除塵紙都用不髒……因為我兩天前才打掃過。於是我捉了一本理斯的小說,內容是有關一樁歷史玄案,一起頭就提到血,讓我沒辦再繼續往下讀,所以我只好拿茱蒂祖母的左派雜誌來看。書裡的字在散落在頁面各處,讓我不僅聯想到咒語符號和魔法配方。
* * *
外頭傳來關車門的聲音,我的心不禁猛然的跳動起來,我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理斯那熟悉的腳步聲喀喀喀地走到前廊,然後我聽到紗門吚啊一聲打開了。
我走向他,胸前抱著那本魔法書。
理斯屁股倚著紗門,一半身子還在外頭,正在把他靴子上的污泥弄掉。
他比我大兩歲,而且本來應該要去堪薩斯念大學了。但在爸媽都過逝之後,他申請延遲入學,而我沒辦法跟他爭這件事。
當他轉身進門時,突然嚇了一跳,手一甩砰地一聲撞到了門框:「老天,妳在幹嘛?」
我把魔法書用雙手往上舉,好像在進貢一樣。
「這是什麼?」他大踏步向前,毫不在意的這本書一把抓去。我咬緊嘴唇,讓自己不致叫出聲來。
理斯將我推向廚房,他把皮夾一把丟到桌上,再把書丟到皮夾旁邊,然後逕自走到碗櫥裡拿了一個玻璃杯裝滿水:「這哪來的?」
我被他那漠不關心的態度惹毛了,所以脫口就說:「這是爸的。」
他凍住,玻璃杯停滯在半空,然後他小心地把杯子放回邊桌,轉身看著我,他的表情很嚴肅。
「這裡。」我打開書,然後把會長寫的小紙條推到他面前,眼睛不去看爸手寫的字,我把它翻給理斯看。
他的手就像穿過一層水幕般的緩慢伸出來拿起這本書。在他翻開這本書來讀的時候,我凝神觀看著他的臉,他需要好好地刮一下鬍子,通常他都會刮的,他的臉比以往比起來都更加黝黑,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在烈日下收割農作,而陽光不但將他的頭髮染黃,也滲入了他身上的每個毛孔,讓他看起來比實際更老……或是爸跟媽的事情讓他變成這樣的。
他的嘴角下垂隱含不悅,雙頰也露著慍色,突然間,他用力把紙條捏在拳頭裡。
我傾身向前大叫:「理斯!」
「這全是胡說。」他一邊說一邊撿起魔法書,並快速地翻開來看。
「不,才不是!」
「你想要它成真嗎?」他向前一步,然後把書丟回桌上。
「它是真的。」我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扳開,拿回那張紙條,我的手又抖了起來。
「這太瘋狂了,如果這本書真是爸的,這只證明了其他人所說的——他瘋了,而且那件事也是他有意那樣做的。」
我的舌頭到喉嚨整個發乾,如同往常,我無法對理斯那可怕的堅定說出任何反駁的話。
「是的小西,他是有意這麼做的,他早就計劃好要射殺她了。」他的聲音顫抖,雙手緊握著,作勢要再打牆一次。
「不!」我急忙奔回餐桌,把魔法書一把攫回:「我試了,裡頭的魔法真的有用,我……」
「鬼扯。」
他尖銳的聲音穿透了我那付快樂的面具,像巴掌一樣直接打到我的臉上。
理斯雙手抱胸:「西拉,別跟我鬼扯,我很累了,而且也沒那心情。」
「我沒有!」我讓我的聲音盡量聽起來很理性。「魔法真的有用,理斯,我把一片枯葉變成原來的樣子了,而且如果魔法真的存在,那麼爸爸就沒發瘋,他就沒做那件大家都說他做了的事。」
「說出來啊!西拉,說他殺了媽呀。他們會這麼說是因為這就是整個事情的真相。」
我搖頭,小心翼翼地把魔法書放在桌子上。「看著,用心看著,我會做給你看。」我一定得到外面去。
我快速地穿過走廊,跑到屋後,然後奔下門前的樓梯來到草地上,夜晚蟋蟀及蟬的鳴叫聲穿破了夜晚的寂靜。我閉上眼睛,腦中出現爸跟媽雙腿交纏倒在血泊中的樣子,血水浸溼了我的鞋子,但我的雙腿就是無法移動,只能一直不斷不斷地看著他們,在充滿血和死亡氣味中動彈不得。把我的眼睛挖出來是不是就能抹去他們橫呈在圖書室裡的影像,讓它們從我腦中永遠消去?
「西拉。」理斯走出屋外,手裡拿著那本書。
「為什麼你不相信他?」我乞求地問。
「我看到了,」理斯捉住我的手臂,「我看到他們了,就跟妳一樣,為什麼妳到現在還沒辦法認清事實?」
我轉頭就走,「我有!」
「你只看到了妳想看到的,西拉。妳聽過公會會長這個人嗎?沒有!我們根本對他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個人。最好的狀況就是這整件事只是一個殘忍的玩笑,而最壞的就是爸真的相信這些,這不但不能證明他是無辜的,反而證明了他是個瘋子。」
理斯,真的有魔法,今晚你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會完全改變。我緩慢、深長地嘆了口氣,他沒親眼看見就無法瞭解,也無法如我般深信不疑。「他是我們的爸爸,我知道他沒做那件事。」
理斯將書丟到草地上,然後說:「天殺的,他就是那麼做了,而且警察也證明是他做的。每個人都相信是他殺了媽,這些瘋狂的咒語有沒有用有什麼關係,不論如何他扣下了那該死的扳機。警長陶德不是爸的朋友嗎?妳不覺得他會竭盡全力……」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並沮喪地搖了搖頭。我們之前就說過同樣的事了。
「他沒有殺人,魔法……」
他大手一揮打斷了我,然後突然軟化下來,說:「剛有蜜蜂。」但是當他再次往前走時,我並沒有走開。「已經三個月了西拉,你必須接受事實。」
「像你一樣嗎?」
他的手圍著我,我的頭靠在他胸前。他身上的乾草屑讓我的鼻頭微微發癢,還混著汗水跟機油的味道,這種味道既熟悉又讓人覺得安心,就像理斯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像他一樣堅定地相信自己的方法是對的是什麼感覺呢?他總是那麼的理直氣壯,難道是因為常用力地用拳頭擊牆發洩怒氣,還是因為努力地在田裡工作的關係?
「沒錯。」他的回答微帶苦澀。而我因著他的回答而鬆了口氣,理斯雖然真的相信爸殺了媽,但是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事實。
他沈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我需要來瓶啤酒,要來一瓶嗎?」
「不了。」我已經夠茫然了。
「嬤去那了?」
「她正試著把瑪格麗特太太和佩蒂.格蘭德騙得一毛不剩。」
「哦,對,今天是小賭之夜。」有那麼一刻我覺得他的臉稍微向下傾了一下,好像是想向我道歉,不該對我大叫;但那樣的話我就也得跟他道歉了。還好理斯並沒有那麼做,他嘆了口氣,說:「我做三明治給妳吃,好嗎?」
「好,我……我想留在這裡一會兒。」
理斯點了點頭,轉身返回屋內。我的運動鞋漸漸地陷入草皮中,我靜靜地等著,等著土壤漫過我的腳踝、小腿和膝蓋,一直到我整個人變成石頭為止。
一
我是喬瑟芬.達利,我打算長生不死。
二
西拉
除非能自己在墓園裡待上很長的一段時間,否則你不可能真正瞭解自己。
我的背倚著冰冷的墓碑,薄薄的T恤壓在我汗溼的肌膚上。黃昏將墓地染上一層陰影,為它增添了一種介於白日與黑夜之間的特質,既非黑也非白,而是一種灰色的,令人傷感的氣氛。我盤腿坐著,有本書攤在我的膝蓋上,我雙親的墳墓就在我的腳下,雜亂的野草蓋住了他們的墳墓。
我輕輕撣去書封面的灰塵。它的大小正如一本平裝小說,小到在我的雙手間顯得微不足道。它紅褐色的皮套非常柔軟,而且因著長年使用而顯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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