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張愛玲,讓人愛到心痛,卻無法釋卷
※華文地區青春愛情小說天后經典大作,原著翻拍電視劇引發旋風!
※作品長踞當當網熱搜風雲榜、百度搜搜風雲榜、暢銷書排行榜,讀者4.5顆星高度推薦!
我要給妳世間女子都仰望的幸福,我要將這天下都送到妳面前來。
慕容灃凝視她半晌,忽然在她鬢旁輕輕一吻,靜琬一時怔忡,竟沒有閃避。
他微笑望著她,說:「我可不是瘋了?才會這樣發狂一樣喜歡著妳。」
為了相救未婚夫許建彰,尹靜琬隻身前往承州,卻意外與裂土封疆的軍閥慕容澧互生傾慕之心。在許尹大婚之日前夕,慕容澧冒險深入敵境,只為帶靜琬離去。情之所至令她棄婚出走,心甘情願地隨他奔波輾轉於烽火之間。然而兩情繾綣抵不過萬里江山,慕容澧與程家的政治聯姻終於迫她離家去國。此去經年,重來相見,戎馬半生換得天下在握,卻痛失一生摯愛……
這是一部連文字都跟著哭泣的愛情故事,悲情小天后匪我思存傾情演繹的這部生死之戀,以一種最淒美的方式詮釋了:愛情,就是至死不渝……
作者簡介:
悲情天后第一人
對於在網路上追小說的人來說,「匪我思存」是個重量級且神秘的名字,幾乎不接受媒體採訪的她,筆耕至勤,短短六年已出版17部小說,累積銷量已經獲得千萬讀者的肯定,也是網路書店單本三百萬銷量保持記錄人。她卻仍堅守原本的會計工作,將現實與小說世界的一切分得很清楚。她是這樣說的:「無關乎名利,我只是喜歡徜徉在作品裡的純粹,一如讀者。」
許多人認爲網路小說良莠不齊,產量多往往與劣質畫上等號,但匪我思存是個例外。匪我的人物飽滿,情緒及場景的描摹細緻,牽引力十足,不管連載多久,總是能讓網友追著讀完,文中場景器物,一釵一鈿,一裙一袂都詳加描摹,其仔細的程度,每當她的小說要改編的電視劇時,都會讓道具人員咬牙切齒!筆名取自詩經的「匪我思存」,其文字也如詩經一般優雅,有著渾然天成的耽美古典憂鬱,令人越讀越捧心,越神傷。
無怪乎有讀者會說:「匪我思存的故事,會讓人恨不得立即抛下繁冗瑣事,飛奔去談一場戀愛。這種情懷彌足珍貴,超越身分與權勢,可遇不可求。」。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通路、媒體、三百萬讀者的全面捧心推薦匪我思存!
匪我思存是我迄今爲止見過最具文學性的愛情小說作家。她的文字很容易流行,卻很難被模仿。那種雅致而流暢的字句彷彿渾然天成,而自由肆意的想像力則爲她的字句增加了戲劇性。文學與暢銷的結合點被她拿捏得很準,單這一點,她就是個天才。
——《知音》雜誌主編 夏鍾
沒有商戰的爾虞我詐,沒有深宮的勾心鬥角,天后級的文字水準。—中國第一大網路書店「當當網」
把「人間無奈,有情皆虐」的感受寫得入木三分,當代佼佼者非匪我思存莫屬!
—讀者‧Plumeria
匪我思存的故事,讓人恨不得立即抛下繁冗瑣事,飛奔去談一場戀愛。這種情懷彌足珍貴,超越身分與權勢,可遇不可求。—讀者‧青青
匪我思存的書永遠都出人意料,彷彿隨著她的文字,就能走過當年的青蔥歲月,走過當年的似水年華。—讀者‧飛翔時光
【名人推薦】
● 這是一本很有味道的悲書。匪我思存厲害的地方是描述細節的功力,種種細節帶領讀者進入小說的情境,彷彿真的聽到、看到、摸到那時代……《來不及說我愛你》會讓人想再看第二次,不是為了再哭一次,而是為了再次回味她文字的魅力。──作家 倪采青
● 這部民國小說匪大寫得通透哀豔,似有張愛玲般窺破紅塵,寫盡世情之風。尹靜琬和慕容灃浪漫邂逅的旖旎刻畫,戰爭局勢的客觀分析,以及人物的描繪都讓人愛到心痛……──讀者 小蟬
● 匪大的作品中最喜歡的女主就是尹靜琬,欣賞她、憐惜她,於是終究還是感傷的,被匪大賺取了無數的眼淚…… ──讀者 艾莉
● 她的文筆好,思路更是廣闊。初看,只覺得頗有張恨水的文風,但看到後面,又覺得與時下盛行的穿越小說相比毫不遜色。──讀者 弗隆
● 匪大對我們內心最為脆弱的那部分瞭若指掌,她的筆觸永遠都能深入悲痛的神經,讓我們為之一痛。大愛這本書呀!──讀者 小倚
名人推薦:通路、媒體、三百萬讀者的全面捧心推薦匪我思存!
匪我思存是我迄今爲止見過最具文學性的愛情小說作家。她的文字很容易流行,卻很難被模仿。那種雅致而流暢的字句彷彿渾然天成,而自由肆意的想像力則爲她的字句增加了戲劇性。文學與暢銷的結合點被她拿捏得很準,單這一點,她就是個天才。
——《知音》雜誌主編 夏鍾
沒有商戰的爾虞我詐,沒有深宮的勾心鬥角,天后級的文字水準。—中國第一大網路書店「當當網」
把「人間無奈,有情皆虐」的感受寫得入木三分,當代佼佼者非匪我思存莫屬!
—讀者‧Plumeria
匪我思存的故事...
章節試閱
1
兩年前 承穎鐵路
臨夜風涼,從開著的車窗裡吹進來,茜色長裙簇起精緻的蕾絲,便如風中的花蕊般招搖不定,長髮也吹得亂了,卻不捨得關上窗子。車窗外是黃昏時分晦暗的風景,一切都像是隔著毛玻璃,朦朧裡的原野、房舍、遠山一掠而過,隆隆的車輪聲因已經聽得習慣,反倒不覺得吵鬧了。
喧譁聲漸起,尹靜琬不由回過頭去看包廂的門,跟著出門的長隨福叔說道:「大小姐,我出去看看。」福叔辦事最持重,這一去卻去了很久沒回來,給她作伴的明香急了,說:「這個福叔,做事總是拖拖拉拉的,這半晌都不回來。這是在火車上,他難道去看大戲了不成?」尹靜琬「哧」地一笑,說:「看大戲也不能撇下咱們啊。」過了一會兒,仍不見福叔回來,尹靜琬這才有些著急,她頭一次出遠門,明香又只是個小女孩子,事事都是福叔在料理。又等了片刻仍不見福叔回來,尹靜琬心裡害怕出事,對明香道:「咱們去找找福叔吧。」
她們包著頭等車廂裡兩個包廂,掌車的自是殷勤奉承,一見她們出來,馬上從過道那頭迎上來:「小姐,穎軍的人正在查車呢,您還是先回包廂裡去吧。」明香噘著嘴說:「自從火車出了暨原城,他們就查來查去,梳子一樣梳了七、八遍,就算是隻蝨子也早叫他們給捏出來了,還查什麼查啊?」尹靜琬怕生事端,說:「明香,少在這裡多嘴。」那掌車的笑道:「總不過是查什麼要犯吧,聽說三等車廂裡都查了十來遍了,一個一個拉出來看,也沒將人找出來。」明香「哎呀!」了一聲,說:「敢情是找人啊,我還以為找什麼金子寶貝呢!」
那掌車的說漏了嘴,也就賠笑說下去:「也只是猜他們在找人罷了──這樣的事誰知道呢!」尹靜琬對明香說:「那咱們還是回去吧。」又對掌車的說:「若見了我們那夥計福叔,叫他快回來。」一邊說,一邊使個眼色,明香便掏了一塊錢給那掌車的,掌車的接在手裡,自然喜不自勝,連聲答應:「小姐放心。」
她們回到包廂裡,又過了一會兒,福叔才回來,關上包廂的門,這才略顯出憂色,對尹靜琬壓低了聲音,說:「大小姐,瞧這情形不對。」尹靜琬向明香使個眼色,明香便去守在包廂門口,福叔道:「穎軍的人不知在找什麼要緊人物,一節一節車廂搜了這麼多遍,如今只差這頭等車廂沒搜了。我看他們的樣子,不搜到絕不甘休似的,只怕咱們遲早躲不過。」尹靜琬道:「現在還沒出穎軍的地界,我們有特別派司,應該不會有紕漏,只願別節外生枝才好。」
她年紀雖不大,福叔見她冷靜自持,也不禁暗暗佩服,聽見掌車的在過道間搖著銅鈴,正是用餐的訊號,便問:「大小姐是去餐車吃飯,還是叫人送進來吃?」尹靜琬道:「去餐車吃,在這包廂裡悶著,總歸要悶出毛病來。」到底年輕,還有點小孩子心性,只坐了一天的火車就覺得悶乏,於是福叔留下看著行李,她和明香先去餐車。
餐車裡其實一樣的悶,所有的窗子都只開了一線,因為火車走動,風勢甚急,吹得餐桌上的桌布微微揚起,像隻無形的手拍著,又重新落下。火車上的菜自然沒什麼吃頭,她從國外留學回來,吃膩了西菜,只就著那甜菜湯,吃了兩片餅乾,等明香也吃過,另叫了一份去給福叔。明香性子活潑,三步併作兩步跑到前頭去了,她一出餐車,忽然見著車廂那頭湧進幾個人來,當先兩人先把住了車廂門,另一人將掌車的叫到一邊去說話,剩下的人便目光如箭,向著車廂裡四處打量。
這頭等車廂裡自然皆是非富即貴,那些人與掌車的還在交涉,尹靜琬事不關己,望了一眼便向自己包廂走去,明香去福叔的包廂裡送吃的了,她坐下來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拿起書來,忽然聽見包廂門被人推開,抬頭一瞧,是名極英挺的年輕男子,不過二十餘歲,見著她歉意地一笑,說:「對不起,我走錯包廂了。」
她見他眉宇明朗,明明是位翩然公子,一個念頭還未轉完,那人忽然回過頭來,問她:「妳剛從俄國回來?」她悚然一驚,目光下垂,見那書的封面上自己寫著一行俄文,這才微鬆了一口氣,說道:「先生,你搭訕的方法並不高明。」他並沒有絲毫窘態,反倒很從容地笑道:「小姐,我也才從俄國回來,所以才想跟妳搭訕。」
她不覺微笑,正要說話,忽聽車廂那頭大聲喧譁起來,她不由起身走至門畔,原來是穎軍的那些人與掌車的交涉不攏,兩個人將掌車的逼在一旁,其餘的人開始一間間搜查起包廂來,她瞧著那些人將些孤身的男客皆請出了包廂,一一搜身,不由心中暗暗吃驚,忽聽身畔人細微如耳語,卻是用俄文說:「Помогите мне(幫助我)。」
她愕然回過頭來,他的眼睛在暈黃的車頂燈下,顯得深不可測,黑得如同車窗外的夜色,看不出任何端倪。電光石火的一刹那,她已經明白原來這一路的陣仗都是衝著他來的,他究竟是什麼人?她不應該招惹任何麻煩,可是他距她這樣近,身上有極淡極淡薄荷菸草的味道,就像是許建彰身上的那種味道,親切熟悉。查車的人已經近在約三公尺開外,與他們只隔著一個包廂了,她稍一遲疑,他已經輕輕一推,將她攜入包廂內。她的心怦怦亂跳,壓低聲音問:「你是什麼人?」
他豎起了食指,做出噤聲的手勢,已經有人在大力拍著包廂的門了,他急中生智,往床上一躺,順勢拉她坐在床邊,並隨手拿起她那本書,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包廂的門已經被打開了。她霍地站起來,他也像是被嚇了一跳,放下書喝問:「幹什麼的?」
那些人目不轉睛注視著他們兩人,她心中便如揣了一面急鼓,他卻是十分鎮定,任由那幫人打量。那些人凝望了片刻,為首那人道:「你出來。」他知道再也躲不過去,若是眼下一搜身,或是到了下一站被帶下車去,只要自己身分暴露,都是在劫難逃,雖然憂心如焚,他眼裡卻沒有露出半分來,不動聲色地望了尹靜琬一眼,緩緩站起來。
尹靜琬心念一轉,含笑道:「諸位長官且慢,我們是正經的商人,不知道外子犯了什麼事,幾位長官要帶他去哪裡?」一面說,一面將特別通行證取出來,為首那人聽說他們是夫妻,臉色稍霽,又將那派司接過去一看,不由露出一絲笑容:「誤會,誤會,打擾兩位了。」緩緩向外退去,目光卻依舊狐疑地注視著兩人,順手替他們關上包廂的門,門卻虛掩著,留了一線縫隙。
她背上早已經是一片冷汗,見勢不妙,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忽然走過來將她攬入懷中,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猝然吻上來。她大驚失色,似乎所有的血轟然湧進腦中。這樣陌生而灼熱的接觸,全然未有過的感覺,唇上陌生的熱力與氣息,她本能地掙扎,卻叫他的力道箍得絲毫不能動彈。她從未與男子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他的氣息充斥著一切,如同天羅地網般無可逃避。她覺得自己被捲入颶風中,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到,唯一的感覺只是唇上的灼熱,與他近乎蠻橫的掠奪。他的手臂突然一鬆,她立刻不假思索一掌摑過去,他手一錯已經扣住她的手腕,輕聲道:「對不起。」
她回過頭去,見包廂門已經落鎖,這才明白過來,只是氣憤不過,反手又是一掌,他卻毫不躲閃,只聽清脆一聲,已經狠狠摑在他臉上。她見他初次出手,已經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打不著他,但沒想到他竟沒有攔阻自己這第二掌,微微錯愕,只見他臉上緩緩浮起指痕,他卻只是微笑,說:「謝謝妳。」
她哼了一聲,說道:「算你運氣好,我正巧有門路,拿著派司在手,才可以打發走那幫人,不然還不被你連累死。」真是鬼迷心竅,才會鬼使神差地幫了他,見他臉上指痕宛然,稍覺過意不去,「喂!」了一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想了一想,說:「我姓陸,陸子建。」她燦然一笑,說:「這麼巧,我姓伍,伍子胥。」
他知道她明知自己報的是假名,故而這樣調侃,當下只是微微一笑,說:「能與小姐同車,也算是宿緣不淺。雖大恩不言謝,但是還請教小姐府上,改日再去登門拜謝。」她見他眉宇間隱有憂色,說:「算啦,你雖冒犯了我,也是不得已,我也狠狠打了你一掌,咱們也算扯平了。」她年紀雖小,心性倒是豁達爽朗,他微一遲疑,便不再追問。她看了看車窗外明滅的燈光,說:「挨過這半夜,等出了穎軍的地界,我猜你就沒事了。」他見她如此聰明靈透,嘴角微動,欲語又止,她卻又猜到他的心思:「我反正已經吃了天大的虧,不如吃虧到底,送佛送到西,好叫你一輩子記著我這天大的人情。外面那些人肯定還沒走,總得到餘家口才肯下車。」她一邊說話,一邊凝視他的臉色,提到餘家口,他的雙眉果然微微一蹙,那是承穎二軍的交界線,承穎二軍這些年來打打停停,這一年半載雖說是停戰,但雙方皆在餘家口駐有重兵,承軍的南大營便駐在離餘家口不遠的永新城內。
她叫明香進來陪著自己,明香年紀雖然比她小,卻出了好幾回遠門了,見有陌生人,機靈地並不探問。她們兩個擠在一張床上,他就斜倚在對面那張床上閉目養神,車子半夜時分到了餘家口,他卻並沒有下車,她心裡暗暗奇怪。她本來大半夜沒睡,極是睏倦,到了淩晨三、四點鐘,再也熬不住沉沉睡意,方打了一個盹,恍惚間突然覺得有人走動,勉強睜開眼睛,火車已經停了,只不知道是走到哪個站了,外面卻是燈火通明,月台上全是崗哨。她驀然睜大了眼睛,他已經推開了包廂的門,在門口忽然又回過頭來,在黑暗裡靜靜地凝望了片刻。她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一個念頭未轉完,他已經掉頭離去了。
整列火車的人都睡著了,彷彿只有她獨自醒著,四下裡一片死寂,只聽月台上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雜遝的腳步聲、汽車的引擎聲……夾著一種單調的滴答聲,過了許久,她才發覺那單調的聲音原來是從自己枕畔發出的,怪不得覺得這樣近。伸出手去,藉著窗中透進月台上明滅的燈光一看,原來是一隻精巧的金懷錶,細密的錶鏈蜿蜒在枕畔,她握在手中,聽那錶滴答滴答地走著,沉甸甸地像顆不安分的心,火車已經緩緩啟動了。
晌午時分火車到了季安站,停下加水後卻久久不啟動,福叔去打聽了回來,說:「車站的人說有專列過來,所以要先等著。」好在並沒有等多久,專列就過去了。下午終於到了承州,偏偏又不能進站,只能在承州城外的渠江小站停車,尹靜琬隱約覺得情勢不對,但事已至此,只得隨遇而安。乘客從渠江下了車,這裡並沒有汽車,好在離城不遠,有的步行,有的叫了三輪車進城去。
進了城更覺得事情有異,承州為承軍的根本之地,督軍行轅便設在此處,城中警備森嚴,所有的商肆正在上著鋪板,汽車來去,人馬調動,明明是出了大事了。福叔找了街邊商家一問,氣吁吁地跑回來告訴尹靜琬:「大小姐,出事了,慕容大帥病重,六少趕回來下的令,全城戒嚴,只怕又要打仗了。」
尹靜琬心中一緊,說:「咱們先找地方住下來再說。」心中隱約覺得不好,承州督軍慕容宸的獨子慕容灃,承軍衛戍與嫡系的部將都稱他為「六少」,因他前頭有五個姊姊,慕容宸四十歲上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子,自然珍愛得跟眼珠子一樣,他既然趕了回來,又下令全城戒嚴,那麼慕容宸的病勢,定是十分危急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承軍就通電全國,公布了慕容宸的死訊。原來慕容宸因中風猝死已經四日,因慕容灃南下採辦軍需,慕容家幾位心腹部將憂於時局震動,力主秘不發喪,待慕容灃趕回承州,方才公開治喪。
尹靜琬叫福叔去買了報紙來看過,不由得微有憂色,福叔說:「瞧這樣子,還得亂上一陣子,只怕走貨不方便。」尹靜琬沉吟片刻,說:「再住上兩天,既來之,則安之。或者時局能穩下來,也未為可知。」見福叔略有幾分不以為然的樣子,她便說:「我聽說這六少,自幼就在軍中長大。那年餘家口之變,他正在南大營練兵,竟然親臨險境,最後以少勝多,一個十七歲便做出此等大事來的人,如今必然能夠臨危不亂。」
2
承州全城戒嚴加上舉城治喪,倒真有幾分人心惶惶的樣子。他們住在旅館裡,除了吃飯,並不下樓,尹靜琬悶不過,便和明香在屋子裡玩牌。那慕容灃果然行事決斷毅然,數日內便調齊重兵壓境,逼得穎軍不敢輕舉妄動,雙方僵持數日,局勢倒真的慢慢平靜下來。
雖然如此,尹靜琬還是聽從福叔的意思,只採辦一半的貨先行運走,他們便動身回乾平去。那乾平舊城,本是前朝舊都,眼下雖然不再為首善之區,但舊都物華天寶,市面繁榮,自是與旁的地方不同。
尹家本是乾平郡望,世代簪纓的大族,後來漸漸頹敗。他們這一房自曾祖時便棄文從商,倒還繁盛起來,至尹靜琬的父親尹楚樊,生意已經做得極大,只是人丁單薄,父母獨她一個掌上明珠,當作男孩子來養,這回她自己要去北地,父母拗不過她,只得應承了。接到她的電報,早早就派了司機去火車站接站。
尹家是舊式的深宅大院,新澆了水門汀的路一直通到宅內去,傭人張媽在月洞門後收拾蘭花,一見著汽車進來,便一路嚷嚷:「大小姐回來啦。」上房裡的吳媽、李媽都迎出來,喜孜孜地替她拿行李,又擁了她進去。尹家本是老宅子,前面上房卻是新翻修的,向南一色明透亮朗的大玻璃窗子,她一進去,見母親正從內間走出來,那太陽光正照著,映出母親那一身寶藍色的織錦閃銀小壽字旗袍,雖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可是心裡無限歡喜,先叫了一聲:「媽。」尹太太說:「妳可回來了。」愛憐地牽著她的手,細細地端詳了好一陣子,又說:「妳爸爸一徑地埋怨,說寵妳太過了,兵荒馬亂的,一個女孩子家,只怕妳出事。」尹靜琬瞧見父親也已經踱出來,笑逐顏開地說:「能出什麼事,我這不是好端端回來了嗎?」尹楚樊本來吸著菸斗,此時方露出一絲笑意來,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這一回出門,倒是有驚無險,家裡人本來擔著老大的心,見著她安然無恙地回來,才鬆了一口氣。她本是留洋回來的,自己覺得天下無不可為,這點驚險,只當是傳奇有趣,在父母面前緘口不談,只揀路上的趣聞來講,尹太太倒罷了,尹楚樊聽著,倒頗有幾分稱許的樣子。尹太太便嗔道:「瞧你將她慣的,昨天還在埋怨,今天又縱著她。」正說著話,旁邊吳媽上前來問,說:「大小姐帶回來的那些箱子,該怎麼收拾?」
尹靜琬這才想起來,說:「我帶了好些東西回來呢。北邊的皮貨真是便宜,媽,我替您買了張上好的水獺,夠做一件大衣的了。」叫人將最大的兩只箱子搬進來,一一打開給父母看,尹楚樊因見裡頭一只錦盒,隨手打開來,原是極好的一支老山參,不由道:「下回別帶這樣的東西了,落人口實。」尹靜琬笑盈盈地說:「我不過帶了一支參過來,難道能問我一個私運藥材不成?」又取出一只壓花紙匣來,說:「我也替建彰帶了東西呢。」尹太太慈愛地嗔道:「真沒禮數,連聲大哥也不叫,建彰長建彰短,人家聽了像什麼話。」又說:「妳許大哥聽說妳今天回來,說下午就過來看妳呢。」尹靜琬聽了,將身子一扭,說:「我好端端的,要他看什麼。」
尹太太含笑不語,尹靜琬見她笑得轉過臉去,又輕嗔一聲:「媽!」尹太太說:「快去洗澡換衣裳,回頭過來吃飯。」
進去一重院落,方是尹靜琬的臥室,吳媽已經為她放好了洗澡水,明香替她在收拾帶回來的一些零碎行李。洗了澡出來,明香已經替她將一些首飾都放回梳妝台上去了,她坐下梳著頭,忽見那只金懷錶放在妝台上,錶蓋上細碎的鑽石在燈下流光溢彩。她知道這只百達斐麗的懷錶價值不菲,他或者是想以此為謝?火車上倉促間沒有細看便收起來了,此時方覺這只錶精巧至極,藉著燈光,只見裡蓋上有一行金色的銘文,就著燈一看,原來是「沛林」二字。這名字有幾分眼熟,倒像是在哪裡聽說過,忽聽明香道:「大小姐,許少爺來了。」她心中歡喜,匆忙將錶往抽屜裡一擱,又對鏡子理了理頭髮,方才出去。
許建彰正在花廳裡陪尹楚樊說話,天色已經晚下來,廳裡開著壁燈,靜琬看見熟悉的身影立在長窗之前,翩然如玉樹臨風,或者是出來走得急了,她心裡怦怦直跳,許建彰已經瞧見她,微微頷首一笑,說:「靜琬出了一趟門,倒像是大人了。」靜琬將臉一揚,說:「我本來就是大人了,難道我還是小孩子嗎?」她亦嗔亦怒,耳上兩只翡翠秋葉的墜子沙沙地打著衣領,尹太太說:「這孩子就是這樣沒上沒下,幸好妳許大哥不是旁人,哪裡有妳這樣搶白人的?」又說:「好生陪妳許大哥說話,我去瞧瞧晚飯預備得怎麼樣了。」
她起身去看傭人收拾餐廳,尹靜琬見尹楚樊也藉故走開,於是含笑對許建彰說:「我替你帶了一盒雪茄。」許建彰見她換了西式的衣服,極淡的煙霞色,讓那燈光一映,嫋嫋婷婷如一枝杏花,不由低聲反問:「妳不是叫我不要吸菸麼?」尹靜琬聽他這樣說,也禁不住嫣然一笑,停了一停,方才說道:「我在路上一直想著,其實菸草的氣味,也是極好聞的。」
他聽到她如此說,也禁不住一笑。
許尹兩家原是世交,尹太太留了許建彰在這裡吃過飯,一直談笑到很晚才回去。第二天一早,尹太太方起床,看見靜琬已經起來,說:「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靜琬匆匆忙忙地答:「許大哥約我去看花市。」尹太太知這雙小兒女小別重逢,必有他們的去處,也只是含笑不問。
許建彰自己開了汽車過來接她,一上車就問她:「妳吃了早飯沒有?」靜琬說:「還沒有呢。」許建彰說:「我就知道沒有──妳這樣愛睡,今天難得起了個大早,定然來不及吃早飯。」靜琬道:「不是問吃就是說我愛睡,你當我是什麼啊?」許建彰見她薄嗔淺怒,眸光流轉,自有一種動人,笑道:「我給妳賠不是,成不成?今天我帶妳去吃一樣東西,保管妳沒有吃過。」
汽車順著長街往南,後來又折往西開了許久,從小街裡穿過去,最後在胡同口停下來,許建彰說:「這裡離花市也不遠了,咱們走過去吧,順路吃早飯。」靜琬跟他下了車,其實時候還是很早,胡同裡靜悄悄的,胡同口有兩株老槐樹,槐花落了一地,人踏上去細碎無聲。許建彰走在前頭,靜琬忽然叫了他一聲:「建彰。」他轉過臉來,那朝陽正照在他臉上,碎金子一樣的陽光,眉目磊落分明,她心中漾起微甜,便如晨風拂過,只是清清軟軟,他已經伸出手來,她挽住他的手臂,早晨的風略有涼意,卻有著馥鬱的槐花香氣。
從胡同穿出去,是一條斜街,街上有家小館子,賣雲南過橋米線。她從來沒有到這樣的館子裡吃過東西,果然覺得新奇,見著米線上來,又有四碟切得極薄的肉片、魚片、豌豆尖、豆腐皮。她方用筷子挑起,忽聽建彰道:「小心燙。」幸得他這樣叫了一聲,不然她還真被燙到了,沒想到一絲熱氣也沒有的湯,會是那樣的燙,她將那小碟裡的肉片、魚片一一涮熟了來吃,不一會兒,臉上已經微有薄汗,取出手絹拭過,見建彰額頭上也是細密的汗珠,便伸手將手絹遞給他,他接過去只是微笑。外頭太陽正好,極遠處清道夫拿著大竹掃帚,刷刷地掃著街,聲音斷續傳來,像是有人拿羽毛輕輕掃著耳下,癢癢的舒坦,看那太陽光,淡淡的金色,照在對面人家的白牆上,只覺四下裡皆是安靜,流光無聲一樣。
春天裡花市本是極熱鬧,到了這個季節,他們去得又早,倒覺得有點冷清。許多攤主都才搬了花盆子出來,他們順著街往前走,一路看過,下山蘭過了季節,沒有什麼品種了,滿花市都是應景的石榴花,有一種千葉重瓣石榴,翠綠的葉間簇著密密匝匝的花蕾,像大紅絨結子一樣鼓鼓囊囊,花開時想必如萬點紅焰燃起,還有賣西洋菊的,水晶樣的一枝枝白花,極是俏麗。
許建彰知道她愛熱鬧,與她看過芍藥,又買了一盆重瓣石榴,說:「這個雖小巧,擱在妳那屋子裡正好,等花開了必定好看。」她自己也喜孜孜地挑了一盆茶花,許建彰不由好笑:「咱們兩個真有一點傻氣,放著家裡花匠種的那樣多的花,偏偏還要另買回去。」她也覺得好笑,說:「跟你在一塊兒,就老是做這樣的傻事。」
他們從花市出來,又往崎玉齋看古玩字畫,許建彰本是常客,崎玉齋的夥計自然招呼得周到,一坐下來,先沏上上好的茶來,又裝上四碟點心,方才含笑道:「許少爺來得真巧,剛有一方極好的硯。」又說:「尹小姐可有日子沒來照應小號了。」又問了府上好,極是周到有禮。夥計先取了幾樣東西來給許建彰看著,靜琬喝了半碗茶,因見櫃上的夥計正檢點些古玉,其中有一串紅色的珠子,彤豔潤澤,隱隱若有光華流轉,不由十分注目。夥計見狀,忙拿過來給她細瞧。她拿在手裡才知道不是玉的,亦不是瑪瑙,原來是紅珊瑚珠子。夥計見她喜愛,在旁邊說道:「尹小姐好眼力,這樣東西原是從宮裡出來的,輾轉至今,價錢倒是其次,尹小姐若是瞧得上,也算是投緣。」
許建彰見她頗有幾分喜歡的樣子,便對夥計道:「你說個實價,回頭到帳上取錢吧。」夥計答應一聲,自去問櫃上了。靜琬是大小姐脾氣,聽說是宮裡出來的東西,知道必然不便宜,但實在是喜歡,倒也不問是多少錢,喜孜孜地先取來試。對著桌上那只古意盎然的梨花木妝奩鏡台,先照了一照,今天她穿了一件櫻桃紅色的西式衣裳,小小的心形領子,那珠子一戴上去,襯得肌膚如雪,珠光晶瑩,對著鏡子看了,更是歡喜。忽聽許建彰在耳畔說:「像不像紅豆?」
她本來不覺得,聽了他的話翻心一想,只如蜜甜,但見鏡中兩張笑盈盈的臉龐,其間似有春風流轉無限。 1
1兩年前 承穎鐵路臨夜風涼,從開著的車窗裡吹進來,茜色長裙簇起精緻的蕾絲,便如風中的花蕊般招搖不定,長髮也吹得亂了,卻不捨得關上窗子。車窗外是黃昏時分晦暗的風景,一切都像是隔著毛玻璃,朦朧裡的原野、房舍、遠山一掠而過,隆隆的車輪聲因已經聽得習慣,反倒不覺得吵鬧了。喧譁聲漸起,尹靜琬不由回過頭去看包廂的門,跟著出門的長隨福叔說道:「大小姐,我出去看看。」福叔辦事最持重,這一去卻去了很久沒回來,給她作伴的明香急了,說:「這個福叔,做事總是拖拖拉拉的,這半晌都不回來。這是在火車上,他難道去看大戲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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