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熱愛的美國作家
約翰.厄普代克最後的長篇小說
比女巫更難搞的……
就是變成寡婦的女巫!
《紐約時報書評》、《O:歐普拉雜誌》、《柯克斯評論》、《洛杉磯時報》、《華盛頓時報》一致好評
南方朔、紀大偉、何致和、馮品佳、高翊峰、甘耀明、童偉格、伊格言著魔推薦
《東村寡婦》佳評如潮
「這不是寫作,而是魔法……書中厄普代克對『老年』的嚴厲與不耐,反映出他自身的態度,但卻不是用我們會以為的方式表現。以七十六歲高齡,他仍然能比幾乎其他任何人更能在句子中描繪出繁複的情境。他的魔法在書頁中驚人的鮮活。」——《紐約時報書評》
「如果機智是魔法的一個形式,能在空無中燃出火花、變出辛辣的文字湯,那麼約翰.厄普代克的法力仍然未見減少……在調皮的耀眼文句中,厄普代克探討了進入老年時毫不神奇的明確羞辱,以及讓人不安的罪惡的誘惑……」——《O:歐普拉雜誌》
「靈巧鋪排的敘事與深刻的描述,彼此天衣無縫的接合……以接近托爾斯泰式的深沉,喚起『老年』那種厭倦而認命的看透世事的心態。」——《柯克斯評論》
「耀眼的厄普代克式文字……我們敢打賭他的作品會在好幾代的讀者心中仍然鮮活,激發笑聲、驚異和感官的震顫。」——《洛杉磯時報》
「優雅的文句和始終不墜的機智……書頁中有道德勇氣,也有仁慈。」——《華盛頓時報》
「具有狂熱的精力和淘氣的幽默,《東村寡婦》確實是讀來有趣的書,(而且)很可能是自一九九○年代普立茲得獎作《兔子安息》後(厄普代克的)最佳小說。」——《堪薩斯明星報》
「沒有人能像厄普代克一樣的帶領我們前往新英格蘭一遊。歷史、神學、詳細描述不同時期風格的房舍,以及經常倏地出現的性描述,飛快閃過連篇獨特的文字……如同新英格蘭的秋天,我們眼見這些女人性情的成熟——在這位文學魔法師描述下那最終的、火紅的、季節結束時的改變。」——《城鄉報》
「《東村寡婦》既是有趣的、有哲思的、懸疑的,又是哀傷的。厄普代克仍然是美國最偉大的作家,運用他那明確的魔幻寫實手法,對於原罪、老年和悔罪等議題作出優雅、偶而潑辣、卻經常是動人的深思……(他)在本書中深刻描繪出許多感覺被剝奪力量或是被扭曲的女人——不論已婚未婚——的家庭生活。」——《耶路薩冷郵報》
「這是一場有趣的嬉戲……作者思想的深刻和其著名的語文的熟練精巧使這部小說出人意料的感人……(厄普代克)是會讓我們在同一個句子中既想哭又想笑的大師。」——《休士頓記事報》
「觀察入微……厄普代克仍然施了一個十分聰明的符咒。」——《明尼亞波利斯明星論壇報》
出國旅遊之後,亞麗珊卓、珍和蘇琪——如今都成了寡婦,但仍然是女巫——回到羅德島州東威克這個濱海城鎮——「盛年時期的場景」,三十多年前她們魔法嬉鬧的地方。惡魔般的達若.范洪恩已經不在了,而一度是放縱和自由的中心,如今是「健康生活的避風港」,住著接送孩子去運動的媽媽和愛家的好男人,力行和他們自己那嘗試放縱生活的缺席父母親不同方式的生活。這三個女人心境有餘但體力已弱,必須面對一種要求「順從」的強力反制法術(counterspell)。在這本淘氣而精采的小說中,約翰.厄普代克寫出了他最好的水準——一個文學魔法的傳奇大師,再次演出他那令人歡喜的昔日戲法。
作者簡介:
約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
一九三二年出生於美國賓州西林頓。一九五四年畢業於哈佛學院,並在英國牛津大學的「拉斯金美術學校」研讀一年。一九五五至一九五七年間,任職於《紐約客》雜誌。他的小說曾獲得「普立茲獎」、「國家圖書獎」、「美國圖書獎」、「國家書評獎」、「羅森陶獎」和「霍威爾獎章」。二○○○七年他獲得「美國藝術文學學院」的「小說金質獎」。約翰.厄普代克於二○○九年一月去世。
譯者簡介:
台灣大學哲學系畢業,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碩士,現為專業譯者。譯作有《比利時的哀愁》、《哈!小不列顛》、《朝聖》、《茱麗葉》、《最後的手稿》、《12號公路女孩》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南方朔、紀大偉、何致和、馮品佳、高翊峰、甘耀明、童偉格、伊格言著魔推薦
媒體推薦:
《紐約時報書評》、《O:歐普拉雜誌》、《柯克斯評論》、《洛杉磯時報》、《華盛頓時報》一致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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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有趣的嬉戲……作者思想的深刻和其著名的語文的熟練精巧使這部小說出人意料的感人……(厄普代克)是會讓我們在同一個句子中既想哭又想笑的大師。」--《休士頓記事報》
「觀察入微……厄普代克仍然施了一個十分聰明的符咒。」--《明尼亞波利斯明星論壇報》
出國旅遊之後,亞麗珊卓、珍和蘇琪--如今都成了寡婦,但仍然是女巫--回到羅德島州東威克這個濱海城鎮--「盛年時期的場景」,三十多年前她們魔法嬉鬧的地方。惡魔般的達若.范洪恩已經不在了,而一度是放縱和自由的中心,如今是「健康生活的避風港」,住著接送孩子去運動的媽媽和愛家的好男人,力行和他們自己那嘗試放縱生活的缺席父母親不同方式的生活。這三個女人心境有餘但體力已弱,必須面對一種要求「順從」的強力反制法術(counterspell)。在這本淘氣而精采的小說中,約翰.厄普代克寫出了他最好的水準--一個文學魔法的傳奇大師,再次演出他那令人歡喜的昔日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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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寫作,而是魔法……書中厄普代克對『老年』的嚴厲與不耐,反映出他自身的態度,但卻不是用我們會以為的方式表現。以七十六歲高齡,他仍然能比幾乎其他任何人更能在句子中描繪出繁複的情境。他的魔法在書頁中驚人的鮮活。」--《紐約時報書評》
「如果機智是魔法的一個形式,能在空無中燃出火花、變出辛辣的文字湯,那麼約翰...
章節試閱
Ⅰ女巫重聚
熟知那三個敗德女巫齷齪而且不堪過往的我們,經由她們逃出羅德島州東威克後落腳各處傳來的謠言,得知她們用邪惡手法為自己炮製出的丈夫們終究無法不朽之後,倒是不會驚訝。不正的心術製造出的也是劣品。撒旦雖然偽造了「創世」,不過用的卻是次級貨。
亞麗珊卓是最早成為寡婦的——她是年紀最大、體格最寬厚、個性也最接近正常、大器人類的。和許多突然解脫而形單影隻的妻子一樣,她的本能就是去旅行,彷彿這個世界,藉由薄薄的登機證和教人厭煩的機場延誤,以及在一個燃料成本一直上升、航空公司破產、自殺式恐怖分子及日益累積的金屬疲乏的時代中那極微小但卻無法否認的飛航風險,可以被迫放棄要有個伴侶的嚴重性。吉姆.法蘭德,這個她在一九七○年代初期用一個挖空的南瓜、一頂牛仔帽、一小撮西部泥土給自己打造出來的丈夫——泥土是從她在橡樹街上看到停在那裡、掛著柯羅拉多車牌、看起來怪里怪氣的和周遭不搭的一輛小貨車的後擋泥板裡面刮下來的——隨著他們婚姻穩固、定形以後,也很不容易從他的製陶工作室和位在新墨西哥州道斯市一條巷子裡少有人造訪的陶器店裡出來走動。
吉姆所謂的旅行,是開一小時的車程南到聖塔非;他所謂的假期,是在印地安保留區——納瓦荷、祖尼、阿帕契、阿可馬、伊斯雷塔普威布羅等族——之一待上一天,勘察美洲原住民的陶藝家在保留區紀念品店裡有些什麼玩藝推出,而希望能在某個布滿灰塵的「印地安管理局」販賣部便宜買到一個古舊的黑白幾何圖型普威布羅罐子真品,或是一個紅色牛皮的荷荷坎族貯物罐,上頭有螺旋和迷宮的圖案,可以讓他賣個好價錢給某個西南部新興度假城市一座新捐贈成立的美術館。吉姆喜歡他待的地方,而亞麗珊卓喜歡他這一點,因為身為他妻子的她,也是他所在地方的一部分。
她喜歡他瘦瘦的身體(直到他死,他的小腹都是平坦的,而他一輩子沒作過一次仰臥起坐)和他汗水的馬鞍味,以及像深褐色氛圍一樣沾附在他那雙強而又有力又知曉一切的雙手上的泥土味道。從自然面說來,他倆熟識在她離婚了一段時間後,當時她在「羅德島設計學院」選修一門課,而他則是那裡的代課講師。她給他帶來的四個繼子女——瑪西、班、琳達、艾瑞克——不可能會有一個比他更溫和、更讓人安心的沉默的「代父」了。他和她的孩子們相處——反正半數也都離家自立了,瑪西都足足十八歲了——要比他們跟生父歐斯華.史波佛容易相處。歐斯華是康乃狄克州諾威區的一個廚具的小製造商,可憐的他一頭鑽進「小聯盟」棒球賽和公司保齡球裡,使得沒有人把他當回事,甚至他自己的孩子。
人們倒是把吉姆.法蘭德當回事,尤其是女人和小孩,總會用他自己那泰然自若的沉默回敬他。他那雙冷靜的灰色眼睛在他的寬邊帽陰影下發出銀灰色的閃光,而帽頂他姆指和手指揑的地方顏色是暗的。當他坐在拉胚轉盤前的時候,他都會用一條褪色的藍色頭巾綁在頭上,免得他的長髮沾到在腳動的轉盤上轉動的濕濕陶土。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了,不過原來那被太陽晒淡了的紅褐色頭髮依然夾雜在其中,而這頭長髮在他腦後綁成了一個八吋長的馬尾。十幾歲時從馬背上摔下來,使他走起路來有點跛,而這個他不肯改成電動的轉盤,也和他一起跛著,他那雙粗壯的男人手在轉盤的轉動中把陶土團往上拉捏成形狀優美的容器,有細瘦的腰身和鼓脹的背。
她最先是在床上感覺到他的死期將至。就在她眼看要達到高潮時,他的勃起開始軟掉,而在她上面的他的身體裡,他的筋腱的接合中也有種明顯的鬆弛。吉姆整潔的穿著一向有種有趣的優雅——香草色的尖頭鞋、緊包屁股有鉚釘鑲邊口袋的牛仔褲、雙排扣袖口的清爽格子襯衫。從前吉姆是衣著講究的人,如今他開始同一件襯衫連穿兩天、甚至三天。他的下巴顯出下面白色短髭的影子,這是因為鬍子刮得隨便,或是視力有問題了。當不詳的血球數開始從醫院傳來,X光片裡的陰影連她這個外行人眼睛都看得出來時,他卻以冷靜的怠忽迎接這個消息,亞麗珊卓還得經過一番爭吵才能要他脫下被陶土黏得硬邦邦的工作服,穿上體面衣服。他們加入了占滿醫院候診室的那群老夫婦中,眾人緊張而安靜地等候著,就像在表演會上的家長和子女們。她感覺到其他夫妻懶洋洋地用眼睛在翻查他們,想要猜這兩個人當中是哪一個生了病,是哪一個噩運當頭。她不想要人明顯看得出來。
她要像一個作母親的第一天送孩子去上學給人看一樣地讓人看見吉姆:要讓她有面子。從她在東威克住過以後,他們照自己的規矩在道斯市已經生活了這三十多年,在這個城市,勞倫斯夫婦和梅寶.道奇.魯濱的自由精神仍然在有志於藝術的殘留人口中投下庇蔭的印記,這群人是酒喝得凶、迷信「新時代」說法的一群矯揉造作的人,他們陳列在櫥窗中的工藝品,越來越哀怨地把目標放在摳門、低俗的觀光客身上,而不是那些富有的當地西南方藝術品收藏者。亞麗珊卓有一段時間恢復了陶土小「巴比」的製作,「巴比」是一些沒有臉孔、沒有手腳的小陶土女偶,適合在手中把玩,只在衣服的部位大略上了彩,這衣服貼近女偶皮膚,就和刺青一樣。不過心懷嫉妒又和真正的藝術家一樣的在自己的藝術中專斷拔扈的吉姆,卻很沒風度地不願意把他的窯和她共用。反正這些小型的女人——她們的外陰部是用一根牙籤或是側拿的指甲剉刀按進陶土而大膽凹進去的——是屬於她生命中一段不安的前期,當時她和另外兩位羅德島的離婚女人在練習一種不成熟的郊區型巫術。
吉姆的病把她和吉姆從安全、風雅的道斯市驅趕到更寬廣的社會、到疾病的幽谷,加入大群驚逃奔竄的野牛,朝奪命山崖奔去。社會化逼向她而來——要和醫師們約談,他們大多數都是令人不安的年輕;要和護士們打交道,要求有慈悲的關照,而這些是這個住院病人因為太有男子氣概又太沮喪,不會自己去要求的;還要憐憫其他和她有相同狀況、不久即將作寡婦或鰥夫的人,這些人要是平常她在街上都會敬而遠之,但是現在,在這些消毒了的醫院走廊裡,他們卻會流淚相擁——讓她準備好要在陌生人當中旅行。
她簡直不敢相信——不相信吉姆是如何徹底地離開了。早晨沒有他,就像公雞喚人醒來的啼聲般那麼清晰、夜晚他也不再現身,像是一種拒絕,而在她覺得,這拒絕會隨時因為他跛著腳拖著步子走過門廳的鞋子聲,或是兩間房外他那拉胚轉盤的嘰嘎聲而取消。他死後三個月,她報名參加一個十天的加拿大落磯山脈的旅行團。往日那已婚、嬌縱的她——一個波希米亞式的自大狂,以隨性、男性化衣著和西部沙漠地帶人士的隱私而自豪的——必定會對一個有組織的旅行團那種假意的同志友誼大為不屑。她已經預見了每天的義務:起床、大啖自助式旅館早餐,再前去當天的神奇美景,還有那雖然想抗拒卻又抵抗不了的在搖晃的旅遊巴士上的午覺,如此貼近一個陌生的人體,又黏又濕,而且通常是另一個精神抖擻的寡婦,又胖又殘酷無情地愛說話。然後還會有那些不成眠的時刻,身處令人擔心的細微聲音和神祕的小小紅色燈光中,躺在一張給夫妻睡的大床上。旅館枕頭永遠都太鼓凸、太飽滿,使她的頭抬得太高,當她昏昏沉沉醒來,為自己究竟睡著了沒有發愣時,她脖子都是僵硬的。她旁邊的枕頭不會有凹下的痕跡。而她將會明白,她永遠也不會是出雙入對的有偶之人了。
不過,她出生在科羅拉多州,所以認為沿著落磯山往北走到另一個國家——而這個國家壯麗的風景並不能滿足美國那貪婪的虛榮心——是個很有意思的事。而她也發現,加拿大的確有它的優點:它的機場沒有被收買去裝設電視,而發出讓人無處遁逃的喋喋不休的聒噪;那裡的人說的熟悉的北美腔被一些殘存的蘇格蘭母音加強;以及公共建築具有的陰沉的帝國穩重。這個國家的本色是由企業的明理精神所創造,它將各省分用鐵路線相連,如同珠子般用線串起,而不是用任何一種宣揚擴張領土使命的傳福音方式去連結,這使命只在其安格魯裔的犯罪者看來明顯,而這種宣揚把凝集的美國往西又往外拋擲,越過大洋,讓它的子弟不是缺腿斷手就是喪命。每天在伊拉克的死亡人數是很值得避開的。
另一方面,加拿大的旅館餐廳似乎認為法蘭克.辛納屈和納京高的音樂是最近的背景音樂,停靠在溫哥華的巨型遊輪要前往荒涼而寒冷的阿拉斯加。加拿大——它的凍原和冰原以及連綿幾哩的森林,將人口密密擠向南邊,貼著北緯四十九度線——為了自衛而信奉綠色,也試圖寵愛綠色,並且充分利用本就存在於其理念中的懷舊和正當性,大賺觀光客的錢。「喚回大自然」——誰會反對?不過對亞麗珊卓而言,圖騰柱和麋鹿根本上就是無聊的東西。到了北邊這裡,她只覺得自己困在一間擺滿填塞動物布偶的閣樓裡。在巫術中,大自然是她的盟友,但是她仍然不信任它,認為它是一個沒有良心的殺人者、浪費糟蹋又盲目。
在溫哥華過了一天,又在存心保有迷人古意的維多利亞過了一天後,旅行團——共有四十名團員,沒有一個是年輕人,而其中有八個澳洲人——上了一列臥車,在黑夜中被載住北邊。他們在山區醒來,變了色的白楊樹的黃色在山間閃耀。旅行團預訂了一節觀景車廂,在餐車吃了一頓由搖搖晃晃的服務生端上的豐富早餐後,亞麗珊卓遲疑地走進觀景車廂,迎接她的是已經坐在那裡的夫妻們同樣遲疑的笑容。她在少數幾個剩下的空位子上坐下,而意識到她旁邊的空位,彷彿她臉上一顆醜惡的疣讓她臉上左右不對稱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永遠也不可能說動吉姆加入這種探險之行的。他討厭外國,就連維京群島也是,而在他們婚姻初期,她還說動他帶她去了幾次,一方面是在道斯市漫漫長冬裡度個假,也是為了避開五二二號道路在滑雪季時的大塞車。有一次,他們在黃昏時抵達聖湯瑪斯,而在租來的福斯金龜車裡塞在傍晚的車陣中,吉姆還生平頭一次靠右方駕車。更不幸的是,他們周圍全是黑人駕駛,而他們又在緊緊逼車和用拖長而責難的喇叭聲譴責每一次駕車者露出疑惑的跡象後,獲得一種種族歧視的樂趣。雖然最後他們還是在一條沒有什麼標誌標示的路盡頭找到了度假旅館,吉姆卻是第一天就晒傷了--她一再要給他防晒膏都被他嗤之以鼻——然後又因為吃了某種貝類沙拉而嚴重壞了肚子。從此以後,只要兩人互相指責而他感覺自己居下風時,他都會仔仔細細地提醒她那幾乎要了他的命——在他真正死掉前二十五年——的一個禮拜。
此刻在加拿大,眼前看不到一條路或是一輛汽車,只能看見火車往山上爬行、穿過有斑駁的搖晃的金黃色樹葉的山間時前方的鐵軌和山洞。「那是羅布森山!」亞麗珊卓背後一個女人興奮地告訴丈夫。
隔著走道的一個澳洲人試圖表現友善,而對亞麗珊卓說,「前面就是羅布森山。」好像她不只孤單,還是個聾子。
從這個說話的人後面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向她解釋——這不是澳洲口音,比較沒那麼精神飽滿,而有一點美國南方腔——她周圍的人突然間都關切起來了,像是關心他們當中的一個殘障者一樣。「這是加拿大落磯山的最高峰。」
「真的嗎?已經到了?」亞麗珊卓問,她知道自己聽起來很蠢,於是再加上一句話掩飾:「我是說,他們不是應該把這個景點留到旅途後頭嗎?」
沒有人笑,也許是沒有聽到她這個小小的笑話,或是聽不懂。火車正繞一個很長的彎,那閃亮的山頂就掩在白楊樹後面了,山頂工整得可怪了,像是兒童積木組裡的角錐,只不過是白色。「它有多高?」她大聲問,決心要對抗她的不存在感。
她又發表了讓人靜默的意見了。「幾乎四千公尺。」一個澳洲人的聲音主動提起。
她不太會把公制換算過來,而且她也沾了一點她過世丈夫的異國恐懼症,不肯去試。略有點南方腔的那個聲音能理解,於是向她解釋:「幾乎一萬三千呎,女士。」
「我的天!」亞麗珊卓說,她開始以自己的愚蠢為樂了。她回頭去看告訴她的人。他身體瘦長,和吉姆一樣,臉孔瘦削,有深深的皺紋和八字鬍,鬍子長到剛垂下來。他的衣著——褪色緊身藍色牛仔褲和一件長袖紅格子襯衫——也讓她想起吉姆。「謝謝你啊。」她說,流露出比她預備表現出的更多的熱情。也許這個有種尊貴哀愁的男人是個鰥夫,再不然就是正在等某個慢吞吞的老婆到觀景車廂來找他。
「羅布森山不在這個旅程中,」坐在亞麗珊卓身後的那個妻子在她耳邊用一種有穿透力而微微有些不安的聲音說。「它在另一座國家公園裡,不在賈斯培。」
「我其實沒有做作業呢,」亞麗珊卓往身後道歉,而感到一陣恨意——那是過往那種不耐、巫婆的、打殺害蟲的恨意,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就夠成熟而不會有的。為什麼這個女人——庸碌平凡而從聲音聽來是個嘮叨鬼——能有個活生生的丈夫,而她,亞麗珊卓,卻不能,而得坐在這裡,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這種陌生人好意的干預?
「我也是這種作風的,」一個澳洲男人讓她安心。「邊走邊學、事先看書的是我妻子。」
「還要負責機票和護照,你這個懶鬼。」作妻子的說,她的語氣是一個老練的抱怨者的幽默口吻。
火車行駛起來要比美國火車平穩,這車走在政府建造並維持的「加拿大國營鐵路」的鐵軌上,此刻繼續往天空方向前進。羅布森山又出現在樹木上方,此時它的雪白是被黑色細紋襯托出——被大片條紋狀積雪處標示出,這些積雪處成為一個個的刻面,彷彿山頂是像一把燧石武器般刻成尖頭。風景明信片裡一般鮮明的藍天逼向這些凹進去的輪廓,直到山頂再次消失在一波波的黃色樹葉浪潮後。「這裡說,」澳洲妻子手拿著一本導覽書,大聲宣布,「這座山首次有人攀登是在一九一三年,登上山的是一個叫做凱隱的奧地利人。凱-隱。書上寫說加拿大的登山者不喜歡有外國人最先爬到他們的山頂上。壞了他們好事。」
亞麗珊卓嘆口氣,閉上眼皮,示意眾人容她不要再聽下去了。她想要讓他們解脫還要去關照她的義務。她個兒高,塊頭也有些大,一頭棕褐色頭髮至今仍然只有半白,而在她比較年輕的時候,她可是頗引人注目的,不過現在她又老又沒了伴,反而使她變得礙眼,而讓她自覺難堪。凱隱、該隱,她心想。那第一個犯下真正邪惡罪行的人,比吃了知識的蘋果還要惡劣。殺死他的弟弟亞伯。三十年前,亞麗珊卓殺了一個女巫姊妹:她和蘇琪.魯吉蒙、珍.史麥特殺了小珍妮.蓋布瑞,不過死亡證明上死因是卵巢癌惡性轉移。這件事的詛咒一直存在亞麗珊卓心中,即使她睜著眼睛,那是一種酸澀的痛苦,在白天就像是土裡的一條蚯蚓,而到了晚上在她夢裡,這詛咒就會變大,威脅著要將她活活吃掉。她的夢境一再將她帶返那個忙亂的時期,也就是達若.范洪恩娶的老婆不是她們三人當中的一個,而是更年輕的女人,金髮、象牙色皮膚,還有一雙無邪、冰雪般澄澈的藍眼——真是無邪天真得可以了,這些較年長的巫婆們覺得。要是珍妮不那麼天真、要是她和她們一樣的敗德,她們就會接受她打敗她們這件事,認為這是勢均力敵的比賽,而讓她嫁了個後來她們才知道他根本不在乎女人,甚至也沒有她們誤以為的有錢的人。她們是出於自己的需要去想像出他、變出他來的。
在夢裡,亞麗珊卓經常在一處灌木叢——她冰涼的腳下方沼澤般的草地鬆軟而且危險——尋找一個致命的東西,一個錫箔做的死之蛋,找到它就可以讓珍妮的死亡逆轉。她從沒有找到過,雖然有時候她會夢到找到一個被大自然的化學物質染成半棕色的高爾夫球,有時候是一具小小的屍骨,一個人類嬰兒的骨骸,是飢寒而死的嬰兒。這時候她就會一驚而醒,想到她的孩子們,而記起她對他們是多麼不關心、忽略,雖然他們四個人都還活著,住在很遠的地方,不同的四個州,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一些中年的抱怨。他們已經不在她能幫助或是傷害他們的範圍內,不管她能給他們什麼樣的不完美的教養,他們也都得不到了。她的罪惡使她醒來。從前吉姆都會在的,溫暖而又長手長腳地躺在她旁邊,他那因為抽菸草而變得粗啞的呼吸在黑暗中聽來刺耳,他那老舊的男性味道沾染在臥室的正方形空間裡,而月光也將長方形的遮陽布簾漂了白。他那自在的真實感可以在她夢境那變動不斷的荒謬恐怖之後穩定她的知覺,夢中年輕的她備受罪疚打擊,就像海水不斷湧入一間密閉的船艙中,那段時間的情況亂成一團,但卻絕不會錯,而她慌亂想要事情不發生的希望也無法成真,她的靈魂永遠懸在那兒,充滿了罪惡感,像是一個瞪著眼睛、泡在福馬林藥水裡的胎兒。
當她瞳孔張大,有一片片的光塊映入眼簾時,她才意識到那些情況早已脫離。珍妮.蓋布瑞已經死了——成了一具小小的骨骸,就像在夢裡那樣——而輕聲在她身旁打鼾的是她的人、她的丈夫,他以他那種心不在焉的方式愛著她,用他對他那些寶貝盒子和瓶子和它們柔軟瓶口、溫柔瓶身的愛剩下來的愛去愛她。沒有一個男人會像女人那樣地愛著人,他們身體裡就是沒有這種器官。自從在東威克被救出來以後,她就下決心要作個好妻子,比為可憐的歐茲作妻子時要好的妻子。當吉姆在他們婚姻的最初幾年——還沒有對它失望時——從「鷹巢」或「三石」回家,散發一股酒味,又在她問話時當面流露出一種和別的女人邂逅的得意之情時,她按捺下她的情緒,因為她之前已經有過經驗,知道一種有毒的占有慾、嫉妒會是什麼樣子。而他晚上離開她的次數也就慢慢減少了,他知道她已經努力要寬恕——而這對她是很困難的——所以也不太情願地以更為尊重和溫暖的行為回報她。
如今東威克的那些夢境重返,但是當那些夢結束的時候,吉姆那皮膚粗糙的長長身體已經不在了,而現實就像是一間旅館房間,房間裡一個老婦把她舊式的超大尺碼內衣褲晾在浴室掛繩上。房角的紅色燈光像小小的龍的眼睛般對她眨著,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防火設備吧,她猜。再不然就是壞了的電池。或是不明的緊急狀況。她感覺自己穿著睡袍不成樣子,鏡裡像是一團淡淡的雲朵。穿著睡袍的身體發出那種帶有甜味的霉味,像是煮花椰菜或是油布的反面,而這讓她想起用一個孩童的敏銳鼻子站在奶奶身邊的感覺。「壞了他們好事。」那個澳洲婆娘說的。
Ⅰ女巫重聚
熟知那三個敗德女巫齷齪而且不堪過往的我們,經由她們逃出羅德島州東威克後落腳各處傳來的謠言,得知她們用邪惡手法為自己炮製出的丈夫們終究無法不朽之後,倒是不會驚訝。不正的心術製造出的也是劣品。撒旦雖然偽造了「創世」,不過用的卻是次級貨。
亞麗珊卓是最早成為寡婦的——她是年紀最大、體格最寬厚、個性也最接近正常、大器人類的。和許多突然解脫而形單影隻的妻子一樣,她的本能就是去旅行,彷彿這個世界,藉由薄薄的登機證和教人厭煩的機場延誤,以及在一個燃料成本一直上升、航空公司破產、自殺式恐怖分子及日...
目錄
1.女巫重聚
2.惡行重訪
3.罪惡消除
1.女巫重聚
2.惡行重訪
3.罪惡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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