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頭僧阿二 文/管家琪
蘇州的西園寺是一座很有名的寺廟。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年夏天,寺裡來了一個和尚,自稱從天臺山國清寺來的,想在西園寺安頓下來,禮佛修行。
因為天臺山國清寺也是一座相當出名的寺廟,所以,當西園寺的當家老和尚聽了小和尚的通報之後,立刻很有興趣見見這個專程來投靠的和尚。
一見之下,老和尚難掩失望。眼前這個遠道而來的和尚,不僅衣衫襤褸,相貌也極其平常,而且還是五短身材,十分粗壯,簡直就像個普通的莊稼漢,看不出一點靈氣。
老和尚小心的收拾起內心的失望,心想:「或許是人不可貌相,真人不露相也不一定,還是先觀察看看吧。」
於是老和尚親切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阿二。」
「路上很辛苦吧?」
「還好還好。」阿二露出憨傻的笑容。
「請問你的專長是什麼?」老和尚單刀直入的問,「是擅長說法呢?還是擅長鑽研佛經?」
阿二搔搔頭皮,不好意思的說:「說來慚愧,這兩樣我都不在行。」
「喔,那──你擅於打理香火嗎?」
「我笨手笨腳,恐怕也不行。」
「接待施主呢?」
「我的嘴巴比我的手腳更笨哪,所以從未做過這方面的事。」
老和尚一聽,心裡頓時涼了半截,不耐煩的想:「老天爺,那不是等於什麼都不行了嗎?咱們寺裡又不缺無所事事的人,我要不要收留他呢?」
阿二雖然沒什麼專長,可是並不遲鈍,他看出了老和尚的為難,馬上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對老和尚作了一個揖,十分誠懇的說:「阿二自知平庸,可是自信絕不是無用之人;至少,我自幼種田,刻苦耐勞,許多別人不願意做的粗活,我都能做得順手。如果您願意收留我,不管叫我做什麼,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去做。」
說完,便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候老和尚發落。
老和尚考慮了一會兒,想想也對。天生我材必有用,只要肯做事,沒有人是無用的……忽然,老和尚想起廚房裡正缺人手。
「這人看來忠厚老實,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老和尚打定主意,便詢問阿二,「你願意做『火頭僧』嗎?」
一般在廚房做事,負責烹者齋飯的和尚,就叫做「火頭僧」。
阿二聽了,大喜過望,不住的朝老和尚作揖,開心的說:「願意!願意!叫我做什麼都願意!」
於是,阿二就這樣在西園寺裡待了下來。
廚房裡原本已有兩個火頭僧,分別是大空和尚和大覺和尚。他們總是成天喊累。
阿二一踏進廚房,正在剝四季豆的大空和大覺,馬上不約而同抬起頭來看著他。
「兩位師兄好!」阿二憨憨的笑著。
大空和大覺互望一眼。
大空酸溜溜的說:「唉,我還以為師父會派什麼高手來協助我們哩!」
大覺更酸,「是啊,師父可真疼我們呀!」
說著,大覺大聲問道:「小子,你很會料理齋飯嗎?」
阿二又搔搔頭皮,「實在很抱歉,我在這方面可說是一竅不通,不過,我願意學。」
「那──洗米、洗菜、削胡蘿蔔,這些你應該會吧?」大覺又問。
「也不大熟練,不過,我可以學。」
大空問:「挑水、種菜呢?也需要學嗎?」
「這些倒不用學,我都很拿手!」阿二拍手大呼,「太好了,終於找到我很拿手的事了!」
大空和大覺又偷偷交換了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表情:「我們跟師父說需要人手說了那麼久,現在,看看師父給我們派了一個什麼樣的人來!」
不過,機靈的大空和大覺,看出阿二是那種實心眼的人,一定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這樣的人,最靠得住也最能吃苦。
於是,他們倆決定一定要提供充分的機會,讓阿二好好的表現一下。
從這天開始,廚房裡的一切粗活,就由阿二一手包辦了。
阿二每天一早,天還沒亮就起來幹活,挑水,淘米、洗菜、燒火、照顧菜園……,忙得不得了。儘管從早忙到晚,阿二卻一句怨言也沒有,仍然手腳勤快、高高興興的做事。
原先還有些嫌棄阿二的大空和大覺,現在也漸漸笑逐顏開。
大空對大覺說:「這傻小子還挺能做事的,咱們不妨儘量把事情都交給他,好偷偷的去聽法,早日學到竅門之後,再請師父將咱們調離這裡,要不然,老在廚房裡混,老是做火頭僧,實在沒什麼出息。」
「是呀,我也這麼想。」大覺說,「阿二那小子,說他傻,他還真傻,你有沒有看到他成天都背著一個破布袋?」
「有哇,從他來的第一天不就背著了嗎?」
「沒錯,可是你知道那破布袋裡裝的是什麼嗎?」大覺神祕兮兮的問。
「不知道,是什麼呀?」大空的好奇心都被大覺挑起來了。
「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廢物。像什麼掉在地上的穀子,還有一堆惡心兮兮乾掉的剩飯剩菜,阿二處理後統統進他的破布袋裡。」
「真的?」大空瞪大了眼睛,「我簡直不敢相信!」
「你不信的話,只要看看他是怎麼洗碗就知道了。」
這天,大空真的偷偷躲在一旁,觀察阿二如何洗碗。他看到阿二先在每一個髒碗裡浸水,泡了一會兒,再慢慢倒出上層的汙水,把沉澱在碗底的飯粒撈出來,攤在蓆子上晒乾,最後像寶貝似的統統收進破布袋裡。
大空看得都快吐了!忍不住衝出來罵道:「笨蛋!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呀,只是──我在家鄉向來節儉慣了,所以……」阿二靦腆的解釋著。
「可是你收集這些破爛有什麼用?」大空氣急敗壞的嚷著。
「也許有一天會有用啊。」阿二一臉無辜,他不懂師兄為什麼這麼生氣。
「我可以跟你保證,這些破爛永遠都不會有用!」大空憤怒的吼。
「算了算了,」大覺趕緊打圓場,「即使有用也是他的事,就算他要吃那些破爛也是他的事,犯不著跟他生氣!」
大覺拉著大空走了。
儘管大空大發脾氣,但是阿二搔著腦袋想了半天,想不出來自己哪裡有錯,因此依然我行我素,每天照樣到處收集那些他認為也許還有用的菜渣。這樣一點一滴累積了兩年多,阿二破布袋裡存下來的「糧食」,竟足足有二石半。
(故事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