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憤怒和原諒之間的少女
能否在大海裡得到救贖?
★在《飢餓遊戲》之後,最值得一讀的奇幻之作!
一陣微風輕柔地吹過。風裡有什麼正在轉變。風聲變得更鮮活、更加美妙,那位水手仍繼續著手邊的工作,但眼神變得輕柔內斂,彷彿在這燦爛的一天之中,突然理解了生命的意義。風聲開始起伏曲折,變得更加豐富而濃稠,愈來愈接近音樂的質地。
她張開口,絲緞般的歌聲自她口中流洩而出,旋律是如此優美:那是一首歌。一首完整的歌。音符奪取了她的聲音,自行完成了旋律。那歌聲是她的,但又不完全屬於她,比她本人更加強而有力;當她歌唱時,所有破碎的都被修復,所有失落的都得到彌補。一整排人類的臉孔著魔似地盯著她,表情滿溢溫柔,彷彿得到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原諒。
一股洶湧的惡寒襲來,占領了她的心智,她開始覺得這些人都罪有應得:正是你們這些骯髒、可恨的人類──「造就」了我們。
但她不想這樣。她不想憎恨人類,至少,不是全部的人類……
作者簡介:
莎拉‧波特Sarah Porter
莎拉擁有地區大學的創作碩士學位,並於紐約開設青少年與兒童的寫作工作坊,最近幾年來,她密集地為國中及高中年紀的孩子上課,而這些相處經驗也啟發了她的創作。
《迷聲人魚》是莎拉‧波特首部小說,由於她兒時常常搬家,害羞、內斂又沒有朋友,只有閱讀是她最大的依靠。於是長大後,她以《迷聲人魚》為首,撰寫「迷聲人魚三部曲」,而此三本書便是她送給童年自己的禮物。「這是我十二歲時所需要的一本書,只是當時的我沒有得到。」她在受訪時如此說道。
莎拉‧波特現居布魯克林,與她的丈夫和兩隻貓(Jub Jub和Delphine)一起生活。
譯者簡介:
葉佳怡
台北人,畢業於台大外文系與東華大學創作與文學研究所,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聯合報文學獎及林榮三文學獎,目前專事翻譯。譯作有《被偷走的人生》、《被抱走的女兒》、《缺頁的日記》及《返校日》等,著有短篇小說集《溢出》與行旅散文集《不安全的慾望》。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人氣小說家 Div
資深譯者 丁世佳
出版人、作家 陳夏民
灰鷹爵士 譚光磊
媒體推薦:
【好評讚譽】
「〈迷聲人魚〉是一個好看的故事。作者描繪人物景致栩栩如生,寫情細膩流暢。在她筆下人魚的世界非常真實而有說服力,女孩們從人類蛻變成人魚的場景更讓人驚嘆。本書的架構和作者寫作的功力不可小覷,看完第一本之後,絕對會想繼續知道後續發展。就讓我們跟隨著主角露絲,一起徜徉在神妙的人魚世界中吧!」──丁世佳,資深譯者
「將少女們的黑暗透過一種奇幻的方式呈現出來,無論閱讀到什麼橋段,總能讓人感覺到那微微冰冷的海水溫度,藍色的,幽暗的,光影交錯之中帶著哀傷的美。」──Div,人氣小說家
「如果要用一個字描述莎拉‧波特的美好創作,我會選「優美」這個字──很痛苦,但卻非常美麗:故事中充滿了沒有說出的陰暗面,將我們包裹在自己的絕望之中;此外,「迷聲人魚三部曲」中充滿了豐沛又令人絕望的海水元素,總是讓你渴望讀得更多……要是你在《哈利‧波特》及《飢餓遊戲》之後找不到其他書好看,此書絕對值得一試。」──奇幻文學書評網(Fantasy Book Review)
「一個優美又令人心碎的故事,講述一個迷失的靈魂掙扎著想要原諒錯待她的家人,最終也原諒了自己。」──珍妮佛‧艾科(Jennifer Echols),著有《Going Too Far》
「《迷聲人魚》的故事中沒有無聊典型的高中生活,但仍處理了友情和同儕團體中的複雜性。至於故事的核心,是非常有說服力、且讓人共鳴的主題:尋找屬於自己的聲音。作者創造出許多迷失少女:被虐待、被忽略、被父母錯待……。這讓它成為了一個獨一無二的人魚故事。也因為如此,此書能夠吸引所有讀者:無論你是奇幻書迷、還是寫實書迷。」──少年讀物網站(Teenreads.com)
「當你閱讀時,你無法克制地會去注意到那些掙扎的人性,而那些人性在許多當代的經典中也曾出現,例如:《蒼蠅王》和《巧克力戰爭》。」──讀者 Flashlight Reader
「露絲是個善良的角色,從第一頁就能偷走你的心。每個細節的描述都非常厲害。你真的能感覺自己和露絲、卡塔利娜及部落中的其他人魚一同在冰冷絕美的海水中嬉戲。」──讀者 Marissa H.
名人推薦:人氣小說家 Div
資深譯者 丁世佳
出版人、作家 陳夏民
灰鷹爵士 譚光磊媒體推薦:【好評讚譽】
「〈迷聲人魚〉是一個好看的故事。作者描繪人物景致栩栩如生,寫情細膩流暢。在她筆下人魚的世界非常真實而有說服力,女孩們從人類蛻變成人魚的場景更讓人驚嘆。本書的架構和作者寫作的功力不可小覷,看完第一本之後,絕對會想繼續知道後續發展。就讓我們跟隨著主角露絲,一起徜徉在神妙的人魚世界中吧!」──丁世佳,資深譯者
「將少女們的黑暗透過一種奇幻的方式呈現出來,無論閱讀到什麼橋段,總能讓人感覺到那微微冰冷...
章節試閱
吵醒她的不是敲門聲,而是一陣廚房門上的拍打,那拍打聽起來潮濕而凌亂。露絲驚醒過來,側耳傾聽。蠟燭已經熄了,包圍她的只有房內的一片死寂,以及外頭傳來的海浪拍打聲。雨已經停了,窗外剛破曉的天空是一片深灰。她立刻意識到叔叔還沒回家,也知道等他回家後,她最好離他遠一點。每次只要他在外面待到這麼晚,就代表他回家時一定會醉醺醺地大吼大叫。
拍打聲又出現了。露絲終於清醒過來,認出那個聲音。「橡皮糖!」她喊,並且鬆了口氣,然後跑去門口放他進來。他整個人縮在門框底下,歪七扭八的小臉亮晶晶的,眼神非常迫切。冷風此時從敞開的門颳進室內。「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嗎?橡皮糖?我十四歲了!」他發出啊啊的叫聲,她覺得他懂,於是對他露出微笑。這大概是她能聽到最類似「生日快樂」的祝福了。
露絲不確定把橡皮糖稱作「朋友」究竟合不合適。橡皮糖比她小三歲,是大家口中的「智能障礙者」。他幾乎不會說話,至少說不出什麼人們聽得懂的話,總是把一堆胡言亂語和海鷗的鳴叫聲混在一起。但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覺得安心,她也知道橡皮糖每次看到她都很高興。此刻他整個人攀在門框上,蒼白如絲的頭髮在風裡亂飛。橡皮糖的母親還活著,這點和露絲不同,但父親早就不知道跑去哪兒了。在露絲的印象中,他母親非常粗魯惡毒,不過對她而言,反正大人都差不多,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所有孩子都急著投入他們懷中。人們私下悄悄地說,橡皮糖的母親以非常惡劣的方式對待他,而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這種奇怪的時間跑來找露絲了。
他用腳跟往後跳呀跳,從門邊向外跳去,同時朝她揮動雙手。她只猶豫了一秒。要是叔叔回來時家裡沒人比較好吧?當然啦,他會生氣,只要發現她不在房裡就一定會生氣,但之後他會睡著,等醒來之後大概也忘光了。露絲看著橡皮糖閃閃發光的雙眼,嘆了一口氣。
「等我一下,我去拿外套,好嗎?」橡皮糖在草地上繼續跳,發出興奮顫抖的聲音。在他身後,她可以看見草地緩慢往後延伸,然後被懸崖截斷,截斷的下方則是兇猛無比的海浪。因為暴風雨的緣故,大海仍在躁動,即使是從此處看過去,她都能看到海浪一波波高聳著、衝入充滿苦楚的空氣,緊接著像傾斜的大樓般崩落。露絲顫抖了一下。
露絲把膠底鞋的鞋帶綁好,然後把身體塞進一件銀色的棉外套,橡皮糖則在一旁不住發出尖細的叫聲。她在這一年長得很快,外套的袖子現在只能蓋到前臂的一半,不過只要不穿毛衣,拉鍊還是拉得起來。為了怕橡皮糖跌倒,她牽起他濕答答的手,沿著通往懸崖頂端的道路往下走。在另一邊的深色杉樹林間,能隱約看見白色木製階梯沿著陡峭的坡地Z形蜿蜒,指向林間散落的板屋,每間板屋上都有小小的窗戶。雖然清晨陰暗清冷,但當甜美的風恣意吹過臉龐時,露絲的心簡直快樂地要飛起來。如果不是擔心橡皮糖可能跌下懸崖,她可能早就開始奔跑了。
離她叔叔的房子約一百碼的地方有道斜坡,只要用半爬半滑的方式,就可以直接抵達石壁底端的寬廣礫石灘。雪崩留下的小小痕跡散落在他們腳下,每當橡皮糖快要滑倒,露絲就會要他坐下,和她一起往下滑,直到遇上一叢糾結的植物死根供他們抓握。剩下最後兩英尺時,露絲跳上礫石灘、轉身抓住橡皮糖,幫助他安全著地。潮水現在差不多是最低的時候,這樣很好,因為海浪仍十分兇猛。每當露絲看到那如同牆壁的鐵灰色海浪,以及浪破碎之後往回滑動時出現的奇異蕾絲狀泡沫,她還是忍不住感到焦慮。畢竟,隨便一道浪都可以把她捲走,帶到好遙遠的地方,消失在所有人的生活裡。這個想法很嚇人,但更讓她害怕的是,要是她願意誠實面對自己,她就會發現,自己其實對於被海捲走這件事非常著迷。
「橡皮糖!」他急著想跑向那些潮水留下的水窪,她只好抓住他,扭轉他的頭,強迫他與她對看。天色比較亮了。橡皮糖的臉隔著一層薄霧,在早晨的銀色光線中閃爍。「橡皮糖,你今天必須離海水很遠、很遠,好嗎?聽懂了嗎?」關於海有多危險,洋流又有多快、多難以預測,大人們總是不厭其煩地警告他們。就連只是從淺水走過都不安全:最近才有個五年級的男孩被大浪從岩石上捲走,而他的朋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從眼前消失。兩個禮拜之後,男孩的屍體才出現在漁夫的網子中。
橡皮糖放聲尖叫,跑了幾步,然後轉過身跳來跳去,顯然是在挑釁她來追他。他又扭又跳,還蹦進礫石灘上的大窟窿裡。露絲追著他跑,但故意放慢了速度,讓他因為跑贏她而興奮不已;然後她陡然加快速度,想冷不防抓住他、再給他一個過肩摔。但他突然轉身,跳向礫石灘底端的陡坡:沒有那麼靠近海水,真的沒有很近,但已經足以讓露絲緊張了。
「你答應我要離海水遠一點的!」露絲對他大叫。他轉頭,給她一個羞怯的微笑,表示他聽到了,然後笨拙地爬回高坡,在好不容易站直之前還撞到了一邊的膝蓋。
風在她的耳裡嚎哭,尖銳如哨的聲音不斷升高。那裡面有些東西令人不安。露絲覺得那是種非常細膩的聲音,有如從地球另一端飄浮而來的聲響。它聽起來太誘人、太甜美,眼前一整片令人忘憂的廣闊彷彿正在召喚她,投入它的懷裡。她往大海走了幾步,隱約感受到自己雙腿發抖。海水一波波湧來,舔舐著她的膠底鞋,實在太冷了,她的雙腳開始刺痛。露絲突然清醒過來。
她到底在想什麼?橡皮糖還在瘋狂亂跑,在這個時候發呆實在太不負責任了。風就是風。就是這樣而已,哪有什麼不尋常的?
她跟在橡皮糖身後,喊他的名字,但他已經有了先起跑的優勢。他已經很接近懸崖的邊緣,就在礫石灘最遠的那端。那裡有許多巨大的石塊,尖刺般突向天空,形成一個類似迷宮的空間;露絲朝橡皮糖跑過去的時候,他卻跳進一塊岩石後面,然後消失了。鵝礫石在露絲腳下滾動、相互摩擦,風冰冷地拍打她的臉。
「橡皮糖?」她大叫。她終於趕到橡皮糖消失在岩石後的地點,但已經看不到他了。「你在哪裡?」平滑的礫石灘上有一些圓形的痕跡,指示他跑走的方向。她跟著那些痕跡走,在大型峭壁間蜿蜒前進。打上來的海浪又靠近了一點,這表示已經開始漲潮了。要是她沒辦法很快找到他,很可能兩人都會陷入險境。
「橡皮糖,別鬧了!現在就給我回來!」她才喊出口,就聽到從角落傳來一陣輕柔的啜泣聲。橡皮糖蹲在地上,全身瑟縮成一顆小球,一邊搖晃身體一邊哭泣。她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到他前方攤著一大團潮濕的棕色海草。
露絲在他身旁蹲下,溫柔地用雙臂環抱他的肩膀。海浪已經太靠近了,她必須好好安撫他,好讓他願意跟她回去。「橡皮糖,沒事的。我很抱歉沒有跟上你,但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們現在回家吧。」他終於抬頭看她,雙眼通紅,臉上滿是黏黏滑滑的淚水和鼻涕。
「魚女孩!」橡皮糖喃喃地說,然後哭得更加厲害。簡直不敢相信。這可是露絲第一次聽他說出可以理解的詞彙。
「你是在說我嗎?橡皮糖?我是魚女孩嗎?」橡皮糖把濕答答的臉頰往她的夾克上抹,接著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指向那團橡膠般的棕色海草:那裡面有個蒼白的東西,大半都纏滿了棕色的海草。露絲站起來,想看得更清楚;緊接著倒抽一口氣,一把拉起橡皮糖,將他抱在懷裡保護他。
那是個躺在水草裡的小女孩。她雙眼緊閉,皮膚是泛著淡綠的奶白色,嘴巴微微張開。她看起來不到兩歲。那光裸的胸部完全沒有起伏,所以露絲立刻就知道了,一切再也明白不過:她已經死了。
二、水中的臉
露絲努力想把橡皮糖趕回比較高的地方,但做起來可不簡單。他一直扭身跑開,想回到那個死掉的女孩身邊,到礫石斜坡那裡時,她幾乎得將他硬推上去。等走到最高處後,她回過頭,發現海浪已經逐漸吞噬那堆亂石。沒時間了,露絲很清楚,海浪很快就會把那具冰冷的小小屍體捲走。現在他們已經安全回到草地,她不禁感到後悔:剛才為什麼沒有把屍體抬上斜坡來?那女孩可能會從此消失啊。這想法讓她難受。說不定她的父母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也永遠無法知道了,想到這點就讓她無法原諒自己。但露絲太害怕了,她不敢碰那女孩的身體。她是可以跑回橡皮糖家,打電話找警察過來,但情況已經很明顯:等他們趕到,就太遲了。
橡皮糖突然做了個假動作,試圖把被她拉住的手臂扯回去,但她還是把他抓了回來。他開始嚎哭,尖聲大叫,發出一陣高亢的單音。
「閉嘴!」他呆望著她,眼淚不停流下。「橡皮糖,我會回去找她!一切都會沒事的。但你得先讓我帶你回去。」橡皮糖瞪著她,尖叫聲變弱了,剩下一陣不確定的咕噥聲。「你要是一直抵抗,我就會真的來不及回去,好嗎?來,過來。」橡皮糖看起來還是很困惑,但還是任由她拖著,一路奔過因風搖晃的草地,最後抵達那間漆成薰衣草色、掛著破爛絲緞窗簾的房子。她實在衝得太快,害他被她拖得歪歪倒倒,讓她不得不放慢腳步。但現在可是每一秒都不容浪費啊。
露絲用力摔開橡皮糖家的門,幾乎是用扔的把他推進去。庫柏太太站在廚房入口,愣愣望著她,乾草般的金髮上滿是菸灰的燒痕,乾裂的下唇則黏了一根搖搖晃晃的香菸。
「在這個時間帶著我兒子亂跑?妳腦子裡在想什麼啊?」她口氣非常尖厲。
「妳得打電話給警察。叫他們到礫石灘來!」露絲不想浪費時間解釋。她在橡皮糖面前碰地摔上門,轉身衝回來時的路。至少現在她可以確定橡皮糖不會跟來了,這幫助可大了。她半躺著滑下斜坡,甚至沒注意糾結的草根撕裂了袖子;用力跳到礫石灘上時,一根尖銳的樹枝刺進她的腳踝。礫石灘凹凸不平,她的傷口也愈來愈痛,但她逼迫自己再跑得更快一點。從這裡看下去,那堆高聳的石塊就像被人廢棄多年的房舍。灰色的海水在牆面間翻湧,礫石灘已經至少縮減了五碼。
「我得救她,」在急促的喘氣聲中,露絲聽見自己小聲說。「我必須確保她能回家。」她知道自己的堅持毫無理性可言,畢竟不可能讓屍體起死回生。然而,想到她的父母無法再擁她入懷,而她柔軟的肢體只能任由螃蟹啃食……這實在太殘酷了。她知道他們發現屍體的地方已經被水淹沒了,但她就是不願意接受。露絲跑著繞過第一批露出水面的石堆,走入海水中一陣陣迷你的渦流。水流在她膝蓋高的地方旋轉,襲向她,然後退去。她獨自站在那裡,身邊只有蒼白的水沫和碎裂的貝殼。
這裡的石塊分散了海浪的力量,就算有浪捲住了那女孩,應該也會被礁石擋下來。此時又一陣浪襲來,刺骨的海水打上她的雙腿,露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回憶起橡皮糖之前走的路徑。圍繞在她身邊的灰白色岩石看起來都差不多,不過她確定,當時在她右手邊的礁石上突出了一小叢彎彎的金色草葉。
她努力在往下傾斜的石堆中前進。現在她慢下來了,於是有時間留意到自己的恐懼。到她大腿那麼高的海浪旋繞著打上來,一陣水花四濺後退去,最後留下及踝的海水。每次露絲都必須抓住身旁的岩石,以免自己被腳下的海水拉走。她的雙腳已經沒有感覺了。
就在下一個彎口了,露絲告訴自己,再一下,再一下就到了。她只需要努力讓自己勇敢起來。然而就在轉彎時,她的腳踩到一個角度很大的斜面,洶湧的水流立即撲向她;水流中同時有個蒼白的物體往她沖來,打上她的胸口後發出塑膠般的碰撞聲,同時撞得她身體歪向一邊。幾乎就在下個瞬間,剛剛她沒細看的孩子臉龐突然出現,就在她眼前載浮載沉,幾縷乳白的髮絲也漂散在海水中。她嚇得尖叫起來,但隨即被海水抬離地面,嘴裡滿是鹽味。
她揮舞左手,抓住一個又軟又冷的東西,一隻腳撞上突出的岩石。她用膝蓋勾住那塊突起,再用右手奮力抓住,然後停在那裡等海水退去。她整個人都在發抖,氣喘吁吁,根本不確定自己到底還撐不撐得住,但她很幸運。那是塊陡峭的礁石,而她所在的高度剛好是一半,由於表面凹凸不平,就等於是天然的抓握處,足以讓她輕鬆地一路往上爬。唯一的問題是她左手拖住的屍體。她緊緊抓住屍體的腳踝,但那蒼白的肌膚實在好軟,簡直像沾了一層黏膜的絲緞,露絲的手指於是深深陷入那層皮膚。她努力不往下看,只是沿著礁石一吋吋往上爬,一面用膝蓋固定自己,一面用沒抓屍體的右手把自己往上拉。在往上爬的過程中,女孩的雙手不斷反覆拍打她的小腿,彷彿一個噁心又重得嚇人的洋娃娃。她拖著屍體,把它放在岩石上一塊小小的平坦處。遠方有人開始尖叫。
露絲不敢大幅度轉身,深怕自己會不小心滑下去,但她還是努力扭頭,靠眼角餘光辨認出幾個身影。其中一個人穿著長長的金色衣服,就站在她上方的懸崖邊。是庫柏太太。她站在那裡對她大吼,但看到橡皮糖就在庫柏太太身旁,還是讓露絲鬆了口氣。此外,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大人,庫柏太太竟然現在才打電話把警察叫來。風吹上她濕透的衣服,她開始發抖,底下的浪已經碰到她的雙腳,似乎又在引誘她臣服於海的力量。
她可以感覺到尖銳的岩石刮著她的大腿和臉,胸口因為喘氣而不斷起伏,也可以感覺到手裡那個噁心的東西。海浪一波波打來,一度把那具小小的屍體推下被她放好的平坦處,所以露絲必須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抓得住。
然後她犯了個錯誤:她低頭看了那個沒有生命的東西,那個她搏命也要救的東西。在灰綠色的水裡,那個死去的女孩臉龐一片慘白,而在她微張的雙唇中,只存在一整片幽魅的黑暗,彷彿一陣無聲的呻吟。
但終究,她還是成功了。這女孩會回到家人的身邊,露絲告訴自己,這是唯一重要的事。
「我簡直不知從何說起,妳的行為實在太蠢了,」警察對露絲說。他的臉色只比灰色的頭髮稍微淺一些,雙手交握,放在圓圓的肚腩上。露絲坐在一張塑膠椅上,就在這間擁擠辦公室的角落,身上緊緊裹著一條舊棉被,手裡捧著一杯浮著白沫的即溶巧克力,溫暖了她的指尖。「我想不管換作誰,應該都不會拿個活生生的女孩去交換一個死掉的女孩。如果妳有點常識的話,就應該先打電話給我們,然後在一旁坐好,等我們來。」反正我消失了也沒人在意,露絲心想,但她什麼也沒說。這個正在說話的警察就是剛剛去救她的人,他被綁在一根繩索上垂下懸崖,先把那女孩的屍體抬上去,再把露絲帶回安全的地方。其實真正救了她的人應該是橡皮糖,因為是他一邊尖叫一邊拖著他母親,強迫她跟著他走回懸崖這邊;但他們之所以能看見露絲掛在上頭的那塊礁石,靠的就是純粹的機運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庫柏太太才終於動手打電話,叫了警察。
「你們不可能及時趕到那裡,」露絲咕噥著,聲音太小,所以他根本沒聽到。他們已經連絡了學校,露絲因此得到一天假;接著他們不顧露絲反對,堅持要通知她正在工作的叔叔。彼德那天請假,幸好警察也沒去家裡找人。露絲希望他把電話線拔掉了,這樣他就會因為宿醉睡死,完全不會被吵醒。她根本無法想像他知道這一切後會對她做什麼,但她或許能想到保密的方法。「你們知道她是誰了嗎?你們找到她父母了嗎?」她不停追問。警察揚起眉毛。
「妳為什麼這麼在意?」露絲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就算是對自己也無法回答,只知道那張冰冷的小臉令人心碎。「我去幫妳泡熱可可時,他們告訴我,這附近沒有任何小女孩通報失蹤。從去年開始就沒有了。所以我推測,這小女孩可能是從附近經過的遊輪掉下來的,但這想法尚未被證實。目前我也只能告訴妳這些了。」
露絲的內心稍微動搖了一下。她做了件瘋狂的事,為的只是想把那個小女孩帶回愛她的人身邊,但或許根本沒人愛她。或許那女孩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就像她一樣。
說不定,應該把她留在海裡才對。
警察又拿起電話。「真希望妳那該死的叔叔偶爾也接一下電話。」他邊說邊搖頭。
「你可以讓我自己走回家,」露絲告訴他。「我的衣服幾乎全乾了,真的。」她說的「幾乎」是實話。她的銀色外套掛在暖氣機上,小團小團的棉絮從袖子的裂口露出來。「我十四歲了。」
他盯著她看。「妳看起來根本不滿十四歲。不過妳還算長得高,即使是以十四歲的標準來看。」他考慮了一下子。「好吧,我開車載妳回去。等我一下就好。往這邊走。」他們走到警局的大廳,這裡有嗡嗡作響的咖啡機和灰色長椅,牆上還掛了警察們的外套。
「你說她的肺裡沒有水?什麼意思?」露絲背後傳來一聲大吼,嚇得她跳起來。「一個小女娃兒被沖到海灘上,全身沒有外傷,而且死了頂多一、兩小時──她一定是淹死的,這是唯一的解釋。她的肺裡面一定有水!」另一個比較年輕的警察正對著電話大吼。「拜託至少讓這件小事合理一點吧,好嗎?」
灰臉警察緊張地看了他一眼,抓住露絲的手肘、很快地把她推到街上。等到他們抵達露絲家以後,她立刻跑向大門,轉身對著那個灰撲撲的警察揮手,但他沒有立刻離開。他想要確定她走進門裡。
露絲盡可能安靜地溜進去,然後待在廚房裡等外面傳來車子開走的引擎聲。或許彼德根本不在家也說不定,但露絲覺得機會不大。他醒來之後一定會宿醉得很嚴重,她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向他解釋為什麼自己不在學校。此刻廚房溫暖骯髒,但桌上有個瓶子,露絲離家前可沒看到有這瓶子。
片刻之後,露絲靜悄悄地溜出大門。她的衣服還沒有全乾,因為鹽分的關係變得硬梆梆的,但換衣服實在太冒險了。她決定去到處晃晃,打算等到放學時間再想辦法偷偷溜回房間。
吵醒她的不是敲門聲,而是一陣廚房門上的拍打,那拍打聽起來潮濕而凌亂。露絲驚醒過來,側耳傾聽。蠟燭已經熄了,包圍她的只有房內的一片死寂,以及外頭傳來的海浪拍打聲。雨已經停了,窗外剛破曉的天空是一片深灰。她立刻意識到叔叔還沒回家,也知道等他回家後,她最好離他遠一點。每次只要他在外面待到這麼晚,就代表他回家時一定會醉醺醺地大吼大叫。
拍打聲又出現了。露絲終於清醒過來,認出那個聲音。「橡皮糖!」她喊,並且鬆了口氣,然後跑去門口放他進來。他整個人縮在門框底下,歪七扭八的小臉亮晶晶的,眼神非常迫切。冷風此...
目錄
一、失落的聲音
二、水中的臉
三、轉變
四、提瑪克
五、懷疑
六、最後一吻
七、原諒
八、敏捷的生物
九、香菸
十、歌唱訓練
十一、泰紗
十二、雅乃思
十三、鏡子
十四、生日快樂
十五、責任
十六、米麗安之歌
十七、羞愧
十八、犯規
一、失落的聲音
二、水中的臉
三、轉變
四、提瑪克
五、懷疑
六、最後一吻
七、原諒
八、敏捷的生物
九、香菸
十、歌唱訓練
十一、泰紗
十二、雅乃思
十三、鏡子
十四、生日快樂
十五、責任
十六、米麗安之歌
十七、羞愧
十八、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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