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橘紅的夕陽掛在山頭，即使陽光不甚刺眼，但依然熱得令人汗流浹背，今夏的溫度再創新高，聽說來到了三十九度，叫人難以忍受！ 「厚，還是吃冰最消暑！」幾個十六、七歲的男孩群聚在樹下，舀著手中的綿綿冰不亦樂乎。 「趙伯的冰好吃啊，想想放學時刻只要來我們學校一趟，沒一下全賣光了？」坐在樹下的男孩滿足的舀著水果冰。 「我聽說賣冰很好賺耶，賣冰的老頭好像很有錢！」一個高大的男學生扒入最後一口冰，隨手把杯子扔在地上，「附近幾所學校他生意最好，推著車子出來賣又不必租金。」 「說不定耶，我聽說老頭他孫女念一心高校耶！」矮冬瓜的男孩豔羨不已，「那一學期註冊費不是我們的三倍嗎？」 「哇塞，賣冰的可以念到一心？那一定很賺！」幾個男生都訝異不已，看看他們身上都是國立高中的制服，根本沒錢念私立學校啊！「誰認識賣冰老頭啊？」 一旁有個瘦小的男生皺起眉，「我……我認識趙伯……」 「喂，小乾，他住哪？」高大的男孩，王宏一立刻揪住他的衣領，「去跟他借點錢花花！」 「咦？咦咦，不要這樣吧？趙伯也是很省吃儉用的！」被叫小乾的男孩又乾又小，他的冰被打到地上去，「你們不要欺負老人家……」 「欺負什麼，現在誰有這麼多錢啊？應該要捐出來跟大家共享！」王宏一皺著眉，「每個月我們繳多少錢給闇行使啊，大家根本窮得要命，為什麼他一個賣冰的可以賺這麼多？」 「那、那也是他本事啊，大家都、都一樣苦，我媽說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活個頭！我才不要活得這麼孬、這麼忍氣吞聲！你們不知道我媽過得多辛苦，我要拿錢回去孝敬她！」王宏一大吼著，「有朝一日，我還要跨過無界森林！帶我媽去見識更大的世界！」 無界森林？提起這個詞，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 「阿一，好了啦！別亂說！」有人出聲了，「大人不是交代了，沒事不要提那座森林，萬一被『那個』聽到怎麼辦？」 「對啊，而且平常人走不過去的，禁區的事就不要想了。」其他同學也拉住他的手，「放開小乾啦！」 「可惡！難道我們就要一輩子困在這個鬼地方嗎？」王宏一使勁的鬆開小乾，讓他狼狽的跌落在地，「只要有錢，有錢就可以做很多事，還可以叫闇行使護送我們穿過無界森—」 咻—一陣無名風忽然刮起，一票高中生們無不驚嚇得僵直身子，那風強勁的刮起一地落葉，嚇得這群高中生俯首閉眼，不敢動彈。 幾秒後，風停了，個個蒼白著臉色，緩緩的環顧四周。 「幹！都你啦，禁語不能提就是不能提，你為什麼不聽！」男孩們拿起書包，「我要回家了！」 「快點走啦！」幾個男孩吆喝，伸手要把跌到地上的小乾給拉起來。「喂……你發什麼呆？」 小乾的目光透過歪掉的眼鏡有點遲疑的穿過同學們，看向十一點鐘方向，與此同時，男孩們也聽見了喀啦喀噠的聲音……輪子在黃土沙石地上滾動著，捲起沙土與碎石，沙沙沙，喀噠喀噠…… 回身看去，一個老人騎著腳踏車，咿歪咿歪的由遠而近。 是趙伯。 王宏一看著那輛裝載著冰淇淋的攤車從他面前經過，看著攤車底下的櫃子，彷彿能透視一般，已經看見趙伯那裝滿奶粉罐的錢……如果那罐錢能到手，媽媽一定很開心！ 「好機會怎麼能錯過！」他忽然低語一聲，彎身撿起一根工地旁遺留的鐵條，立刻筆直衝向趙伯。 「阿一！你做什麼！喂—」 一票男生立刻追了上去，王宏一揮舞著鐵條把同學逼開，二話不說就攔住了老人家的去路。 「死老頭！冰賣完了嗎？」王宏一扣住了腳踏車，「拿點零用錢來花花？」 「咦？你們、你們做什麼啊？」趙伯嚷著，一隻腳著地穩住腳踏車，「年紀輕輕不學好，學人家搶劫？」 「閉嘴！錢拿出來！」王宏一吼著，瞪著一旁的男生，「阿草，你去把他攤子撬開！」 「啊？」阿草一怔。 「啊什麼！快去啊！」王宏一拿鐵條戳向他，「你也想被打是不是？」 「你們要做什麼！」趙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下了車，盯著王宏一的衣服看，「王宏一，喔喔，你是國立高中的！我記得你了，你……」 啪嚓！餘音未落，王宏一揮動鐵條狠狠往趙伯頭上敲了一記。 還一手遮掩住自己制服上的名字，這死老頭竟然敢記他的名字？ 「王宏一！你做什麼！」大頭驚慌大吼，衝上去巴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有機會動手！「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 「他記我的學校又記我的名字，我要打到他不記得！」王宏一嚷著，使勁要掙脫，是好幾個男生擋著他才阻止。 其中一個男生趕緊蹲下要扶趙伯起來，卻看見雙眼瞠圓的老人家一動也不動，趴在黃土地的頭顱，開始滲出鮮紅的血。 「趙伯？」阿中試探性的推推他，「趙伯？」 顫抖著食指湊近趙伯的鼻間，沒有感受到一絲的鼻息。 「哇啊—」阿中跳了起來，「他死了！死了！」 現場一大掛孩子都愣住了，他們錯愕的望著叫嚷著，連王宏一都蹙眉，「阿中，你在說什麼？」 「……阿一？」同樣也扣住他手的小兵低首，同時把他往後推，「血……」 血？王宏一低首，看見趙伯頭顱的鮮血湧出，一重接一重的朝著他們的腳邊湧來……男孩們嚇得連連後退，那血像是有生命一樣，不停地進逼著。 「怎……怎麼會這樣！」小兵失控大叫出聲來，「怎麼辦啊！都是你！人是你殺的，我……我要回家了！」 聞言，其他學生立刻鬆手，拾起地上的書包，個個都嚇得要逃！ 但王宏一僅僅遲疑了幾秒，冷不防的揮舞鐵條，朝著離他最近的同學後腦勺打了下去—「誰都不許走！」 「啊—」大頭被鐵條打上，疼得立刻朝前仆倒。 「你們都是共犯，不要以為這樣子就沒事—你們跟我都是一夥的！」王宏一狂暴的吼著，大頭驚恐的往自己後腦勺一摸，抹下一把鮮血。 所有的男生都嚇得僵在原地，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共犯？是嗎？因為王宏一下手時大家都在？ 而且，如果他們現在選擇離開……男孩們看著王宏一狂暴的眼神，沾染鮮血的鐵條，是不是誰想走，他就會殺了誰？ 「快點把櫃子打開，把錢都拿走，阿草快！」王宏一惡狠狠的發號施令，「我們要弄成搶劫的樣子！」 「我不要！」被打的大頭坐在地上大吼，「我們才不是共犯！我現在只要告訴自治隊，我們是證人，不是—」 啪！粗大的鐵條擊上大頭的頭，像是敲擊雞蛋一般，蛋殼輕易破裂，液體從裡頭噴濺而出。 紅色的血濺上王宏一的臉龐，但他沒有鬆手，而是更加使勁的朝大頭那已脆弱的頭顱打去，整個空間只聽見不停地敲擊聲，還有四濺的血花與腦漿，頭骨裂開的聲音清脆嚇人，讓所有學生都釘在地上無法動彈。 遠遠的，一直沒起身過的小乾全身抖個不停，他曲著雙膝，把臉埋在雙掌之間，但是微開的指縫還是看到了這一切……他不想看的，但是他還是看了！ 他看見…… 「噓……」耳邊，突然傳來與他極為相似的聲音，「乖孩子不可以亂說話喔！」 —咦—小乾瞪圓了眼，僵硬。 「媽媽沒有教你，放學後要趕快回家嗎？」聲音迅速移動，來自他的正上方。 小乾戰戰兢兢的仰頭朝上，他坐在樹下，上方應該只有樹枝啊！什麼時候樹上有人了？ 仰起頭的小乾張大了嘴，的確有個人掛在樹梢，他瞠目結舌的看著那具晃盪的身體，低垂的頭吐出長長的舌，血液順著舌頭滴下……滴—答—滴—答— 倏地那吊死鬼的舌頭唰唰靈活舞動，轉眼間就勒住了他的頸子，制止了他所有的尖叫聲，立時將他拉離地面，與之四目相交。 小乾張大著嘴，完全發不出聲音，耳邊還傳來鐵條打碎頭骨的聲音，聽起來頭顱已經被打爛了，因為聲響從砰叩，變成了濕黏的擊血聲。 「誰！還有誰不要的！」王宏一的聲音咆哮著，其他同學懾於那兇狠的氣勢，無人敢吭聲動彈，也沒有人注意到在樹林裡的小乾。 黏膩的長舌緊勒著他不能呼吸，他雙眼開始充血，顫抖著看著眼前那吊死的人…… 那個人，好像是他。
第一章 安林鎮今天氣氛非比尋常，一大清早自治隊就已經在大街小巷中巡邏，連鎮長都坐鎮指揮中心，聽說進入了三級戒備，國家級的防衛隊正在密切觀察是否要進駐；原因無他，只因一個晚上四起失蹤案。 三個國立高中的學生，分別是王宏一、小兵跟大頭，還有大家都認識的賣冰老趙，四個人入夜後都沒有返家，家人即刻報案，自治隊曾出動搜尋過一次，但夜晚出動危險性太高，硬撐到子時收隊，接著只能等待天亮。 只是，夜太漫長，入夜後只要在外面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險性，誰也不能保證誰能活著度過晚上。 等到天明，趙老的孫女及三個學生的家屬都沒有等到人，即使明知凶多吉少，還是抱有一線希望！自治隊太陽一昇起便開始進行搜索，目標當然是無界森林及四周的山岳禁區。 學校譁然，有學生失蹤大家都很驚訝，而且……那三個根本是同一掛的。 「王宏一不是常常說想穿過無界森林？你說他會不會真的去了？」 「誰知道，我看他就只是說說而已，仗著自己力氣大就囂張！搞不好他其實膽子很小！」 「就是，沒有那一票撐著他耍什麼威風？」 很遺憾的，面對其中一位同學的失蹤，幸災樂禍大於恐懼，主因在王宏一行徑實在太過囂張，勒索打架樣樣都來，學校裡很少人沒遭他毒手或被勒索零用錢，每個人都非常討厭他。 偏偏連老師都不敢對他怎樣，上一個處罰他的導師被吊在學校後山，要不是校狗小黃聽覺敏銳，不停狂吠引起注意，只怕一旦掛到入夜就成了妖獸的晚餐了。 這時，眾多人的目光不由得移到了以王宏一為首的其他男生身上，阿草跟浩呆威兩個人從剛剛開始就低頭不語，臉色也不甚好看。 「喂，阿草！你們昨天下午不是一起走？」紅髮的男孩問著，「我看見你們往後門那邊去。」 「對啊，大頭還搶一個低年級的錢！」說話的人昨天是糾察隊，有及時阻止。 兩個男孩都不回應，臉色慘白的瞪著桌上沒翻動過的課本，微微顫抖著。 「你們都在一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有人不客氣的推了浩呆威的背一下。 「哇啊—」浩呆威倏地驚恐大叫，整個人跳起來，彷彿受到多大的驚嚇似的！ 而且這根本是連鎖反應，因為浩呆威大叫，導致前頭的阿草也嚷嚷起來，兩個人不但把桌椅都往前推，還回頭瞪向同學，連唇色都泛白，眼神裡盈滿的是絕對的恐懼。 面對他們兩個失常的反應，倒叫同學們有些錯愕，因為這些惡霸平常時候可是極盡囂張，曾幾何時有這種不知道看到什麼的反應。 「喂！夠了吧！」教室靠窗的角落，傳來不耐煩的聲音，「他們兩個一定也被自治隊問過了，朋友失蹤心情也不會太好，幹嘛這樣？」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教室最角落的位子，一個紅色短髮的女孩沒好氣的托著腮，微蹙的眉頭代表著她並不是很高興。 「芙拉蜜絲說話了……」其他同學們衝著她笑笑，「好了啦！別鬧他們了！」 一群人摸摸鼻子，撤離仍舊站著發抖的阿草跟浩呆威身邊，大家換個方向，改到中間群聚著繼續聊天。 而芙拉蜜絲悻悻然的轉向二樓窗外，看著自治隊穿梭在校園裡，她的眼神既羨慕又熱切，望著那身帥氣的紅色制服，她真想穿上那身制服，然後就有機會往最終目標前去—國家防衛隊！ 「芙拉，還是妳厲害，一句話就讓他們閉……嗯？」坐在前面的女孩轉過頭，溫柔的笑看著她，「妳又在看自治隊了喔！」 「唉，是啊！」芙拉蜜絲托著腮，很無奈的低語，「我好想去參加訓練喔！」 「芙拉，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江雨晨噘起嘴，很無奈的看著她，「女孩子是不可能進自治隊的，妳又不是不知道！」 「哼！」提到這狗屁規定，芙拉蜜絲就會不屑的轉過頭。 這真的是沒辦法的事，現今人口這麼少，女性人口數目更是罕有，出生入死的事交給男人就好，女性是要負責繁衍後代的，根本不允許涉險。 好處是似乎非常珍貴，但是根本就是全面束縛……至少芙拉蜜絲是這樣想的。 鐘聲響起，喧鬧的教室一下子變得安靜，大家各自回到班級位子上坐定，不一會兒導師便腳步沉重的走了進來。 芙拉蜜絲坐在靠窗的最後一排，角度恰巧可看見兩點鐘方向的門外，明顯有個人影站在門外，導師好像還帶了一個人來？ 「大家應該都聽說宏一他們的事了……我們現在只能祈禱，這件事跟妖獸魔物沒有關係，它們也沒有進入鎮裡。」導師語重心長，「還是要再三叮囑大家，不要接近任何禁區，太陽一旦下山就回家，千萬不要在外逗留。」 沉默蔓延，其實大家最憂心的不是失蹤同學的下落，而是—是否有什麼東西破除了結界牆，潛伏到了人類居住的地方！ 如果同學們不是在禁區出事，那就代表事情大條了，一旦有怪物潛入，根本沒有人知道會是什麼東西、或是它們會做出什麼事！ 「阿草、浩呆威。」導師看向了臉色一直很蒼白的兩個學生，「昨晚辛苦你們了，一有消息也會讓你們知道。」 兩個男孩點了點頭，極為怯懦。 「老師，」班長舉起手，「有找到趙伯嗎？」 導師搖了搖頭，「沒有，事實上，連趙伯那台攤車都不翼而飛，完全沒有蹤跡。」 這其實不意外，聽說有種鬼獸是什麼都吞得下去的。 這裡沒有學生不認識趙伯，他的失蹤比同學消失更令人難受。 「咦？可是老師—小乾呢？」有人留意到了第一排空著的位子，瘦小的男孩，「小乾怎麼也還沒來上學？」 「喔，小乾他還在自治隊那邊問話。」導師說這幾個字時，阿草跟浩呆威兩個人明顯地抬起頭，帶著驚愕，「他昨天好像看見了什麼。」 「看見什麼！」阿草突然失控的站起來，「小乾他、他在哪裡？」 阿草激動的扣著桌子，雙臂的青筋暴露，睜大的眼瞪著導師低吼，他身後的浩呆威則是皺起眉，一臉慌亂。 「阿草，坐下。」導師蹙眉，手指往下比，「我知道你們兩個昨天就先回去了，所以不知道後來的狀況，小乾也是，只是他當時有看見一些異狀，自治隊希望他說得詳細些。」 「小乾他……」浩呆威支支吾吾，「他沒事？」 「嗯？哈哈！原來是這樣！」導師欣慰的笑了，「放心好了，他沒來不是因為跟宏一相同的事件，他只是驚嚇過度，到早上才能說話，所以上午請了假。」 阿草遲緩的坐下，回頭以困惑的眼神看著浩呆威，但是浩呆威只是搖了搖頭，推著阿草的肩頭要他轉回去坐正。 芙拉蜜絲都看在眼裡，難道沒有人留意到阿草他們的腳一直抖個不停嗎？ 「我們現在只能祈禱了，誰也無能為力。」導師深吸了一口氣，「來！換個心情，很難得我們這裡來了轉校生—是從南亞區來的喔！」 「咦—」整個班級莫不同時嚷出聲來，連芙拉蜜絲都張大了嘴，南亞區耶！從別的區域來的轉校生超級少啊！ 不說交通不便，光是能活著越過一堆禁區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請闇行使當保鑣，否則根本不可能自惡魔與妖獸的手下存活！ 班上果然起了一陣極大的騷動，轉校生最多就是同一個國家不同城鎮來的，因為要穿過的禁區並不大，而且多數都是因為父母工作的轉移，國家會有特別保護措施，得以行走安全路徑。 南亞耶，那可是隔了一片海的區域，坐船？還是飛機？怎麼能平安抵達？ 「好好，大家冷靜一下，別嚇著轉學生了！」導師嘴角也泛起笑容，事實上這個轉校生真的讓大家相當驚訝，「你進來吧。」 瞬間班上變得鴉雀無聲，一堆人半站而起，期待又興奮的看著走進來的人。 門外的人邁開步伐，優雅的走進教室，他一走入就讓所有人瞠目結舌，飄動的金色捲髮，白皙的肌膚，像美術課本裡雕像的完美五官，高挺鼻樑、精緻比例，還有一雙美得像娃娃的大眼。 是寶石綠，簡直像綠鑽一般清澈透明得讓人驚豔。 而且，是個男生。
2024專利防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