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晚的捉迷藏
「來玩捉迷藏吧!」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三名孩童互看一眼,又望著地上的沙堡,沉思了好一會後,一名穿著睡衣的男孩說:「想玩,不過要怎麼玩呢?」
望向歪著頭的男孩,一名與隔壁的男童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童說:「很簡單。你當鬼,然後背對著我們,數到一百再抓我們。」
「喔?」
男孩搖頭晃腦的看著漆黑如墨的天空,想了一下就點頭的說:「好呀。」
一點也不計較自己為什麼要當鬼,也不管現在是深夜小孩子在大半夜玩遊戲是否會有危險。
只見男孩靠在樹幹下,背對著與自己玩耍的兩位長得極為相似的雙胞胎。
他發著可愛的聲音,好不容易數到一百下時,他頭也沒抬大聲的喊:「好了沒?」
對於男孩的詢問,女童呵呵笑著:「還沒好喔。」
「再數一百下吧。」男童又接著說。
兩人的聲音落入男孩耳裡,他喔一聲乖巧的重新數著。
他身後,兩名雙胞胎手牽著手互看對方一眼。
「弟。」女童眼睛閃著詭異的光芒,那樣子一點也沒有純真孩童該有的天真與態度,反而多了點深沉。
男童看了女童一眼,似乎是知道她的意思並點頭道:「我知道的姊,時間差不多了。」
頓時,他們臉上掛著弦月笑容嘻嘻笑著。
就在四周只剩男孩的細數聲時,幽暗的夜光忽然露出點點月光。
在月光的照耀下,以雙胞胎孩童為中心,許許多多被分屍的醜惡人偶散落在地上。
第一章 夢、店長、娃娃
夜晚十二點。
這是許多人酣夢好眠的時候,也是許多夜貓熬夜打電腦、K書,甚至是去夜店狂歡的最佳時刻。
就在快要月圓的銀白月亮照得耀眼之際,一名少年臉色難看的在巷道裡狂奔。
就算跑到肺部的氣快要吐盡,他還是腳步不停地繼續跑著。
追逐著少年的是一名臉頰破碎、頭顱內空洞到沒有一絲腦漿的怪物。
此時那名怪物正用殘餘的右眼瞪著少年。
也許是察覺到身後怪物的不善,少年臉色蒼白腳底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
啪、啪、啪!
踩過積水,避開擺在巷子內的圾圾堆,好不容易快要甩掉怪物時,腳卻像是被什麼勾住般應聲摔在地上。
「嗚啊!」
他邊喊痛邊看著勾住東西的右腳。
頓時,他倒吸了一口氣。
那是如陶瓷般慘白的手,抓住腳踝的那隻手正是臉頰破碎臉孔如蠟的怪物。
抓、到、了!
空洞的眼窩現出紅芒,兩隻手就像是章魚般無法掙脫,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怪物陰影覆蓋。
嗑、嗑。
就在他快要被漆黑的陰影吞噬時,人型怪物的上下顎忽然發出奇怪聲響,只見牠的兩頰裂出一條巨大裂縫。
牠的上下顎大到彷彿可以把整個人吞食乾淨。
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少年只能瞪大雙眼。
就在對方要把無法動彈的少年給吃掉時,忽然有陣煙霧飄了過來。
床上一名少年手抱著枕頭,原本蓋在身上的被子明顯被踹飛到一邊,此時少年眉頭緊蹙語帶夢囈:「再睡個、十分鐘好了……」
說完,鬧鐘依舊吵鬧的響著。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刺耳的聲音一直回盪在房間內。
不久,有人終於受不了快要進化成噪音的鬧鈴,啪的一聲,鬧鈴的聲音在極重的力道下被硬生生的掐斷。
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
同時少年停止了蠕動,眉角還舒展開來,那樣子明顯又進入了夢鄉。
見到他睡死的模樣,關鬧鐘的人再也看不下去了。
下一刻,少年的耳朵就竄入極為尖銳聒噪的童音。
「姓納蘭的!你還想要睡到幾點啊!懶鬼!大睡蟲!都八點快要半了還死在床上做──歐噗!」
「做什麼」這三個字還未講完,躺在床上的納蘭易月立刻抄起青蛙鬧鐘直往聲音的來源處砸過去。
「閉嘴,吵死了。」
砰、碰、匡噹!
砸中物體的聲音以及倒地的聲音同時響起。
納蘭易月頂著睡眼矇矓的神情,打了聲大大的呵欠:「不說話是會死喔,原本還想再睡十分鐘的說……」
嘴裡不滿地碎唸著,那張不情願的臉顯示他很不願意離開那溫暖的床,又賴了十幾分鐘的床後他才用慢吞吞的速度套上聖音高中的制服。
之後,不管是洗臉、刷牙還是收起前一晚才剛寫完攤在桌上的作業,動作依舊緩慢。
但當他整裝完畢,視線不經意的瞄向角落,掃過那表面被他摔出了好幾道裂痕的鬧鐘時,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過了好幾秒,室內才傳出少年的哀嚎聲。
「咦咦?不會吧?八點半了?」
他連忙抄起書包,也不管被自己砸昏的傢伙狀況好不好、有沒有受傷,扭頭直接往房外奔去。
──糟了糟了,完蛋了,快要遲到了!
從二樓奔向一樓,納蘭易月三階併一階的跳著,無視在一樓等待的人影直接開啟後門的把手。
急速狂奔!
還差一分多鐘學校的鐵門就要被拉上了,很快的學校就要關上大門禁止任何人出入。
而這項規矩,正是聖音高中校內不成文的規定之一。
只要八點四十分一到,風紀委員就會把鐵門關上,遲到的人也會在同一時間被卡在外面。
那些被阻擋在門外的人最後也只能選擇爬牆、鑽狗洞等等丟臉的方式進入學校上課。
就在時間一分一秒無情流逝,幾乎是同時的站在校園內側的風紀委員們一致地盯著戴在手腕上的手錶。
其他的人見到他們這一動作不禁加快腳步。
然而,在這緊張的時刻,時間就快指向四十分時,學園的外側忽然傳出淒厲的哀嚎聲。
「啊啊啊!」
雖然聲音十分慘,但是所有的人瞄一眼後便不再理會。
讀秒的讀秒,趕著進校門的人依舊加快速度跑進去。
就在他們無視由遠而近的哀號聲,專心一致的做著自己的工作時,一雙纖細的雙手忽然搭上了鐵門。
只見一名少女用身體的重量吃力地挪動並試圖關上鐵門。
正準備踏入校園與外側分界點的人們,由於不想要被鐵門給夾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阻隔在外。
就在外側的人歎一口氣,心想算自己倒楣沒趕上關門時限時,那哀號聲又徹頭大響。
「啊啊啊!該死啊!時間還沒到關什麼門啊啊啊啊啊!」
納蘭易月眼見自己要被關在外面,他便以極為迅速的動作將黑色書包卡在門的夾縫之中試圖不讓鐵門關閉。
「啊啦啦?難道今天又是大失敗?」
鐵門另一側,也就是學校內,一名活潑的少女甩著綁在腦後的兩束馬尾頑皮地吐著舌頭。
當然這也要無視她氣喘吁吁的呼吸、揉著因為推著門而略紅的手臂。
「什麼大失敗!每次都搞這一招,我會瘋的啦!」
納蘭易月齜牙咧嘴地對著裝起傻的少女紀曉蕾,右手高舉不說還掄著拳,似乎是想要給她好看。
可是他並沒有想到,不知反省為何物的紀曉蕾居然無視他的恐嚇,搖頭晃腦、雙手摀耳開始裝起傻哼著歌。
「啦啦啦,我沒聽到、我沒聽到、我沒聽到小易在罵人。」
「喂!」
就在納蘭易月無力的瞪著始作俑者時,學校的鐘聲響徹學校各個角落。
聽到鐘聲納蘭易月頓時大呼不妙。
「糟了!這下真的要遲到啦!」
他靈活的爬上鐵門,拔起還卡在門縫的書包,順手拉著臉上寫著「就算遲到也無所謂」的紀曉蕾直接往他們教室衝去。
安全上壘!
衝進教室發覺老師還沒有來,鬆下一口氣的納蘭易月半彎著腰喘著氣望著正拍掉衣服、裙上灰塵的少女。
「今天也達陣成功啊。恭喜你了『納蘭易月』同學,不用被記曠課實在是太好了。」
與剛剛打鬧的樣子不同,就連綽號也換成全名。
紀曉蕾頂著一張冷淡到不行的表情,還用寒冰般的眼眸掃了一下納蘭易月,哼一聲她頭也不回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啊啊,又來了。
無奈的走過紀曉蕾所坐的位子,他看著少女後頭的空位一屁股坐了上去。
當他的屁股才剛接觸到冰冷的椅座,納蘭易月就聽到自己的背後傳來一陣極為細小的聲音。
「哇,『冰冷女王』模式全開耶。一點也看不出剛剛跟你親親密密、手牽著手一臉害羞的樣子。」
聽到這,納蘭易月半側著身臉上帶著想要撇清關係的神情,他認真否定對方的說法。
「你的眼睛是近視還是瞎掉,誰跟她親親密密、手牽著手啊!」
「哎,害羞了?不會吧?這算是我家易月同學的臉紅初體驗嗎?啊啊,要是拍下來,應該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吧!」
「夠了!」
納蘭易月不高興的伸出手蓋住面向他的鏡頭,並用責備的眼神瞪著與他有幾年交情的同學兼損友──風尹雲。
風尹雲瞇著眼也跟著對視好幾秒,但最後只見他咋舌的把照相機收起來。
不管怎樣他還不希望自己才剛買沒多久,分期付款還沒付清的寶貝相機被憤怒的某人砸爛。
見到友人把照相機放回書包裡,納蘭易月一臉可惜。
「小風,為什麼這麼快就妥協了呢?」
「因為我還不想死。」
「嘖。」
納蘭易月不滿的看了風尹雲一眼,對於這位有著好交情的損友樣貌,老實說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不知道該說帥還是不帥;該說可愛還是不可愛。他唯一清楚的只有風尹雲這個人本身的存在可以融入所有人之中,沒有任何的違和感,沒有任何的排斥,十分均等的包覆在屬於他的人際關係內。而且他在學校的知名度排行榜可是在第一名的紀曉蕾之後屬第二有名的。
不過納蘭易月並不知道他自己的人氣其實比其他人還要高出許多,就連他自認是第一的紀曉蕾也比不上。
風尹雲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打量著,拍拍書包後便故作鎮定的咳了一聲。
「算了,我不鬧你了啦。反正剛剛拍到你跟冰冷女王親親密密、手牽著手的害羞模樣就已經值回票價了。」
「喂!」又再重複一遍的說詞讓納蘭易月易怒的個性彰顯出來,甚至還有想要撕裂對方那有洞腦袋的衝動。
「啊哈哈,開玩笑的啦。」
發覺情勢不妙,風尹雲避開納蘭易月那殺人般的目光以及伸出手似乎是要他交出照相機的動作。風尹雲裝傻的從抽屜裡拿出有三分之二個桌面大的筆記型電腦。
見到他拿出筆電,納蘭易月也收起「與朋友笑鬧」的態度,認真的看著筆電背面的黑色面板。
他很清楚風尹雲雖然是與愚蠢畫上等號的高中生,偶爾也會很惡德的賣起別人的照片(其中最大宗的就是納蘭易月跟紀曉蕾)。但除去這些,掀開他的偽裝,他的本質與身分就是一名販賣、收集情報的情報販子。
直接把椅子反過來,納蘭易月趴在風尹雲的桌上聽著他的打字聲。
風尹雲的鍵盤滑鼠咚咚的敲打著,老師見到他們的樣子也只能搖頭裝做什麼都沒看見悲哀的上起課來了。
至於為什麼沒有干涉這兩位明顯分心的學生。依照老師的說法,是因為不想要被氣死,所以只能放棄這兩位隨時會打擾到自身與學生上課情緒的「優等生」。
「昨天還OK嗎?」
風尹雲邊看著螢幕邊問著好友。
「嗯,不過走在路上被鳥糞砸到、莫名奇妙踩到黃金,走在騎樓被水潑又差點被車撞外,其他都還算好的啦。」
趴在桌上,納蘭易月想起昨天那「豐富」的生活,不禁苦笑了一下。
「唉,你還是一樣衰運連連啊。雖然之前的意外讓你的衰運降到最低,可是還是一樣很凶猛啊。」風尹雲敲著鍵盤的手也沒離開,他用眼角餘光瞄著納蘭易月,「晚上還再作怪夢?」
「當然。不然我每天遲到都遲到假的?」揉了揉頗為沉重的雙眼,納蘭易月哀號的說:「我超想好好的睡上一天覺喔。」
聽到朋友的哀號,風尹雲則淡漠的說:「總會有這一天的吧?」
「不知道。不過相同的夢作了十一年,感覺超不好的。」
「沒錯沒錯。怪夢還伴隨著衰運,我說小易同學這還真是辛苦你了。」
風尹雲用老媽子的口吻對他說,納蘭易月聽到一臉不爽的抗議:「小風,你可以再幸災樂禍一點。」
「好啦。」他嘴角勾了一抹淺淺的微笑,他手指暫時歇著,目光還望向納蘭易月那顆腦袋,「說到這,你家的『變態』呢?今天的話題居然沒有他感覺有點奇怪。」
「那傢伙喔。」納蘭易月抬起頭,表情有著說不出的輕鬆:「昨天好像出去了,沒看見他。」
「這樣啊。」
風尹雲頓了頓,思考許久,嘴巴微微張開後又閉緊。雖然他想追問下去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問什麼,於是他也只能作罷不問。
畢竟別人家的事情不好過問,尤其是他家易月同學的「那種」狀況又更不好問,問了也許會變得更尷尬。
微微歎一口氣,接觸鍵盤的手指伸向面板並闔了起來,風尹雲試著轉移話題。
「易月同學,你最近有想要兼差賺點外快嗎?」
「嗯?有案子?」
只見納蘭易月的眼睛微微發光似乎很感興趣,但下一秒他又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皺著眉一臉苦惱的把視線放在天花板似乎在掙扎著。
見到他樣子,風尹雲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滿意的點頭後就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唉!拜某人所賜,有些案子到現在都還沒處理,真的是超頭痛的啊。」
「沒有人幫你忙嗎?」
納蘭易月將視線拉回到損友身上。
他還記得最近的案子應該都是去找一些小貓小狗,或者是把小混混扭送警局之類雜七雜八的小事。他想這種案子就算是去找別人應該也可以做得很好吧?怎麼還需要靠他呢?
見到那雙疑惑的眼眸,風尹雲大大的歎一口氣。
「一言難盡啊。這次的等級稍微高了點,其他的人都不願意接,再說我想來想去還是只有你最適合!」說完還深深看了自家的易月同學一眼。
那神情看得納蘭易月直發毛。
抑住那瞬間浮起的冷顫還有不祥的預感,納蘭易月看著不知道在打些什麼主意的損友,還有雖口口聲聲說放棄但還是會怒瞪自己要他與風尹雲收斂的老師,納蘭易月苦笑道:「一切都等回家看情況再說吧。」
然後,話題就到此結束。
恐怖的娃娃店。
一個不知道該說詭異還是惡趣味濃厚的店名。
雖然裡面看起來光亮透明,架子上也擺滿許多可愛的布娃娃與玩偶。而內間透亮的擺設,在設計、裝潢這間店的設計師也對這家店的店長表示:開張之後,這裡應該是一間十分有名與人氣旺盛的店。
但──也只是「應該」而已。
因為裝潢的人不知道這家店的老闆品味與個性怪異,居然取了一個詭異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店名。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招牌太過醒目、太過恐怖,見到的人都選擇性的略過此家店。不,應該是說就算看見也不想要進去吧?
放學的納蘭易月瞅了招牌一眼,小聲地說出醞釀在心裡很久的感想,「店名是『恐怖的』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用鮮紅色的大字來襯托,這樣子根本就不是娃娃店而是鬼屋!」
他邊碎碎念,邊推開玻璃門。
叮鈴!
掛在門上的風鈴清脆響著。
進入店裡,只見一名穿著聖音高中制服有著俐落短髮的男子手拿著向日葵吊飾與納蘭易月擦肩而過。
回過頭,納蘭易月面帶疑惑的望著那個人的背影。
──總覺得好面熟啊。而且,那個吊飾……
就在他將注意力放在那個人的身上,腳還是不停的往前走時,他咚地投入了某人的懷抱。
「啊,抱歉。」
納蘭易月發覺自己撞到人,正要道歉時卻感覺自己被極重力道的手給緊擁住。
「啊啊啊啊,姊姊大人居然主動的投向我的懷抱,好高興、我好高興啊!現在的我幸福到就算死也死而無憾了啊。」
聽到聲音納蘭易月想也不想冷冷的說:「死而無憾是嗎?那你現在就去死一死吧!」
他直接送給對方的下巴一記超有力的拳頭,那個人砰一聲倒在地上。
同時,地面上一名有著黑色長馬尾、戴著黑色鏡框的青年掛著詭異的微笑,看起來似乎是蒙主恩召了。
不過看著一動也不動如屍體般的人,納蘭易月沒好氣的說:「喂變態死店長、娃娃控、有戀姊癖的死變態、王八蛋,你應該沒有脆弱到被我一招KO吧?」
納蘭易月語氣壓得極低,身上滿溢著殺氣,那種要把人給挫骨揚灰的感覺讓人無法逼近。
「啊啊,雖然踢人是不對的,但既然是姊姊大人那就算了吧!畢竟姊姊大人生氣的樣子超可愛的啦!」
納蘭易月聽到這雞皮疙瘩不只掉滿地,還有一種把這裡搞成命案現場的衝動。
「單、蒼、葵,都說過幾百遍了,不要叫我『姊姊大人』!我叫納蘭易月,納、蘭、易、月!」
「喔?所以姊姊大人要我說什麼?」
單蒼葵依舊裝傻不說,嘴巴還死咬著噁心綽號不放。
「我不該浪費口水的,變態店長你還是直接給我去死算了。」
壓下超大的厭惡,納蘭易月又朝他的臉揍上一拳,只見單蒼葵直接栽進身後的展示架,架上的洋娃娃晃動並掉了下來,一大堆的娃娃以山崩之姿將他掩埋。
看著已經自動埋成半圓墳土的娃娃小山,納蘭易月餘氣未消的說:「你就埋在自己鍾愛的娃娃堆裡面窒息算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衝出店面。
身後,只聽見單蒼葵吶喊著:「姊姊大人,我出不來啊,快點救救我啊啊啊!」
──誰理你啊!
當娃娃店內引發慘案的同時,從店裡出來的張謹往後瞧已經緊閉門的娃娃店一眼。
懷疑盡寫在臉上。
張謹很肯定剛剛與自己擦身而過的正是聖音高中最有名的納蘭易月。
至於肯定的原因也只是因為當了快一年的同學,不清楚他的長相才叫奇怪。
只是──
深深的看著店門口,他很肯定「現在」店內一片漆黑,不只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更見不到他的同班同學,甚至連店長的身影也不見了。
──跑到哪裡去了呢?
不就是一瞬而已。
雖然這家店設在諸多人群行走的鬧區,照理來說,曝光率這麼大娃娃店應該會跟旁邊的精品店一樣人滿為患吧?
但直到今天張謹才發現這家店,買下手中這個便宜到不行的手機吊飾。
──為什麼我會買這東西?
說真的,張謹並不清楚。
只知道看到這吊飾的那瞬間,他就生出想要買它的欲望,甚至傻呼呼的將它買了下來。
手指撥弄著剛買到的手機吊飾,張謹帶著懷疑的表情離開這個地方。
就在張謹前腳剛離開,娃娃店內便奔出了一名少年。
「真是的,又給我擺出那噁心至極的樣子,那個戀娃癖死變態店長到底知不知道收斂這兩個字要怎麼寫啊。」
毫不客氣地罵著自己的雇主,納蘭易月怒氣沖沖的抄起手機,打著百分之百等候自己回電的朋友。
嘟嘟嘟。
當手機接通,他就對電話另一端的人說:「案子我接了,要去哪裡。」
不久,只聽到電話那頭發出了詭異又異常歡欣的笑聲。
「真是夠了真是夠了真是夠了真是夠了!」
納蘭易月與損友風尹雲碰頭沒多久,就被強迫性的換下原先穿在身上的衣服,改穿他特地準備的「戰鬥裝」,換完衣服後他就這樣低頭碎唸著。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所謂「非他不可的案子」到底是啥鬼東西。
而且屬於風尹雲的另一面,也就是情報販子的作法讓他有一種──這傢伙是不是跟那位變態店長同等級的錯覺。
「真是幸運,沒想到小易同學居然會答應這案子,老實說這樣子真的很適合你呢!」
不管對方的心情是不是很低落,風尹雲抄起相機拍著以後要拿出來販賣的照片,嘴角甚至露出奸商的微笑。
此時的納蘭易月身穿無袖的白色襯衫,套著牛仔短裙與黑色長襪以及咖啡色的長筒靴。他那微長的黑髮襯托這身女性衣物,在不知道他性別的情況下還有可能會誤認他是個漂亮的女模特兒。
──笑屁啊!小心我詛咒你再也笑不出來!
脹紅著臉,納蘭易月兩手環胸,紅著臉怒瞪著風尹雲。
「夠了風尹雲,你該適可而止囉。」
就在風尹雲洋洋得意時,一隻纖纖細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走他的相機,還拿在手上晃來晃去,「小易真可憐,難得犧牲一回卻這樣笑他,小風你這樣很缺德的說。」
幫腔的是紀曉蕾,但她的幫助對納蘭易月來說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因為他身上所穿的女性衣物都是眼前這位救星無條件供應的。
「我的寶貝相機!還我!」
「不行,在我把相機裡的照片刪光光前不還你。」
吐了吐舌頭,紀曉蕾像是護住相機般遠離了風尹雲。
「不!我可愛的照片、我可愛的錢啊!」彷彿沒電般,風尹雲看著紀曉蕾那俐落的刪光相片的動作,他沮喪的望向納蘭易月,「早知道就別找你家的小蕾殿下幫忙了,『熱情公主』模式還比冰冷女王模式還要難應付。」
風尹雲的抗議最終也只有收到了兩對白眼,尤其是他口中的「熱情公主」更是對其他照片下起毒手。
見到她樣子,風尹雲又感慨的想:不管是哪一種姿態,都超適合這位公主、女王陛下的。
沒錯!冰冷女王跟熱情公主這兩個在聖音內非常有名的綽號都是風尹雲取的,因為她面對納蘭易月與面對其他的人感覺、氣質、個性差到至少有十萬八千里這麼長。
而且紀曉蕾在納蘭易月面前永遠都是這麼的熱情如火,雖然偶爾會對他做出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但臉上的愛慕一直都沒有退卻。至於其他人,只要納蘭易月不在,她不只面無表情態度也很冷冰冰,對人更是漠不關心。
這樣的差別待遇也讓風尹雲取著兩個相異的暱稱。
對於風尹雲的泣訴,納蘭易月不只不理睬還給了他致命一擊。
「活該、報應,曉蕾同學妳這次做的很好,我不會阻止妳的!」
朝她豎起大拇指,紀曉蕾見狀更是高興的沒收了風尹雲的相機。
「太過分了!好歹我也把你們當成超級知心的好友,你們居然這樣對待我,好殘酷啊你們!」
風尹雲指著納蘭易月與紀曉蕾,言詞淒厲的指控眼前這兩位大魔頭,但是他們互看一眼聳著肩很有默契的回:「這是你自找的好嗎?」
言下之意,他們對於自己的行徑,不只不會感到虧欠,反而有種替天行道的感覺。
「嗚,太過分了你們。」
難得情報販子居然會敗下陣來,納蘭易月暗暗偷笑。就在他們笑鬧的時候,他無意的往圓環與交叉的人行道看去。
只見像沙丁魚般的人群擠在鬧區,有的是趕往銀行或者是跑行程的上班族,有的是正準備玩樂的學生,甚至還有無業遊民在四處遊蕩。
一堆人大聲嚷嚷,許多聲音交雜在一起,納蘭易月盯著那些人,隱約在他們身上發現一團團、一團團飄浮在他們週遭的黑色不明物體。
納蘭易月頓時皺眉。
他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那些一點點細小看似棉花糖的黑色物質是執念、是意念、是惡念,在他眼中七情六慾幾乎都可以算是此類的東西。
自從他兩年前因為自身衰運出了重大事故後,他便能看到此類的異相。
如果是小貓兩三隻那麼看得至少還不會很清楚,但在鬧區這種人多的地方,如黑色棉花糖的東西就會聚集
得越多、看得也就越清楚。
雖然納蘭易月看得到那些東西,既不恐懼也不害怕,但還是有種「噁心」的感覺。
就在他快被「噁心」的感覺給淹沒之時,納蘭易月感覺到了異常。
對街一名幾乎被黑色棉花糖咬住左半身,右手臂還刺著青龍刺青的男子形跡可疑的走在馬路邊。
──感覺……怪怪的。
納蘭易月的注意力幾乎被那個人給吸走,當他的腳要往對街移動時,風尹雲忽然大喝。
「找到了,右臂繡著青龍刺青的混混!」
「你說那傢伙是騷擾學校女生的變態狂?」紀曉蕾慢半拍的反問,「那個聖音之狼?」
「等等,你說那噁心巴拉傢伙就是逼我穿女裝的元凶?」納蘭易月氣憤的說出沒有意義的話。
「對,那傢伙就是這次『兼差』的主角。」
「喂喂你們可不可以別在這裡瞎扯,人都快跑掉了!」
見到男子似乎做出了逃跑的動作,紀曉蕾厲聲尖叫。
「對吼,追凶手要緊。嗯嗯,沒錯,所以──」風尹雲直接把頭轉向納蘭易月,嘴角揚起一抹奸笑,「上吧,易月同學!一切就交給你了!」
「沒錯!去吧小易!」就連紀曉蕾也鼓吹著。
「……你們的意思該不會要我自己一個人去追?」
「不是你追那誰追。小易,難道你忍心我這個弱女子被色狼攻擊嗎?」
「沒錯沒錯,難道你狠心要我這位只愛電腦不愛運動的文弱書生去追人嗎?」
「靠,不想去就早點說,不要找一堆藉口!」
發覺身後只想要動口不想要動腳,甚至擺出淚眼汪汪攻勢的兩人,納蘭易月被迫且很無奈的扛起追人的重任。拍拍臉、打打氣,嘴裡說著「OK,GO!」後,也不管那閃著黃燈的紅綠燈,直接以跑百米的速度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