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自冬眠中甦醒
它被關在器皿裡面,鎖在黑暗之中。
就算它在器皿內側使勁的敲,器皿卻沒有敲出一絲裂痕。
它不知道自己待在器皿裡面多久了,只知道偶爾會有人來看它。
「嘖,活動力不曾減退是嗎?」
外側發出刺眼光芒,隨後一道充滿厭惡的聲音落下,赤裸的恨意更是直指著它。
見到久違的光,它又動了。
手在器皿內部啪嘰啪嘰的拍著,那人聽到聲音便往後退了好幾步。
「噁心的東西!」
然後門又關了起來。
可是,就算外界的人再怎麼厭惡,它卻很期待會有人再過來的一天。
因為,外面的光讓它很嚮往,也很想要碰觸。
「自由?」
不知道是誰說的,它聽到這兩個字,似乎就這樣認定了。
『啊啊,就是那個東西。』
它想要離開這個器皿,想要多多接觸那雖觸手可及,但卻又很遙遠的光芒。
──什麼時候才能得到自由呢?
它每天、每小時、每分、每秒都這樣問著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忘記自己內心所渴望的東西。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但自由卻沒有降臨在它身上,一次也沒有。
它滿懷著自由的希望轉成了絕望、從絕望轉成恨意,之後恨意則便成了詛咒。
沒有人敢看它,就算只瞄一眼也會被它詛咒。
沒有人敢跟它說話,只要說出一句話,喪失理智的瓶中物就會把對方當成仇敵作勢攻擊。
之後,它的恨意隨著詛咒著人型師的聖女變得更加凶狠、猖狂,只要看它一眼與它搭上話,瘋狂的瓶中物就會把對方變成粗製濫造的破爛玩偶。
那些躲藏在陰暗處的人們更不敢接觸它,它所棲息的地方成為了禁地,生人勿進。
但就算這樣,瘋狂的它心中總是有個夢想。
『啊啊,要是有人把我放出來,讓我得到夢寐以求的自由,我不只不會詛咒他,還會幫他做一件事情,就算要犧牲我自己也一樣!』
就算它被忌憚的人們施術陷入沉睡心願依舊沒有改變。
就這樣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沉睡的它被喚醒了。
那是一名不怕死的人型師,走入禁地,打破了禁錮它的器皿。
一瞬間,它很激動,不可奢望的自由就在它面前。
就在它撲向門外的光芒時,它忽然被光芒灼傷。
它不懂外頭的光為什麼是劇毒,它看著如霧的身影不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不成它終生都得不到自由嗎?
「哼。自由,這是隨手可得的東西,可不是什麼奢侈品啊。要的話就給你啦!」
那個人將藏在身後的東西往它的身上丟去。
那是一個娃娃,用褐色毛線所做的頭髮,鈕釦的眼睛以及毛線縫出的嘴巴。
娃娃的胸前有一個向日葵的鈕釦,正當鈕釦接觸到它後,咻一聲,它被鈕釦「吃」掉了。
娃娃倒在地上,那個人看著在地上掙扎的娃娃便一把抓住。
「好了,這樣第一階段的計畫就算完成了吧?」
門應聲關上,光也被隔絕在外,唯獨一瓣向日葵的花瓣留在現場。
第一章 真心話大冒險
中午,聖音高中教學大樓的頂樓有一群人在用餐。
要是有學生看到,不只會大吃一驚,還會大家告訴大家,然後在頂樓吃飯的人就會變成被圍觀的動物恭人欣賞吧?
畢竟學校的風雲人物、轉學生、代課老師全都跑到頂樓,他們隨意坐在地板上,嘴裡咬著各自買回來的食物享用著。
只可惜,通往頂樓的門被鎖了起來,這個學生們心中的「聖地」早就被人捷足先登,禁止閒雜人等進入了。
「來,小易這個歐姆蛋是我的最新力作喔,你嚐一口看看好不好吃,好不好?啊──」
叮鈴一聲,聖音高中校長的寶貝孫女,排行學校風雲人物第三名的紀曉蕾殿下「熱情公主」模式大開,她從自己的便當盒挾著一小塊歐姆蛋,直接往坐在旁邊的納蘭易月嘴巴送去。
可惜,在食物送入心儀已久的小易同學嘴巴過程中,卻被在一旁虎視眈眈已久的風尹雲一口咬下。
「唔!好鹹!小蕾殿下妳的廚藝還是一樣爛耶!妳想要鹹死我啊!」
風尹雲硬是插在兩人中間,他隨意咬了幾口,呸呸呸的從嘴裡吐出一小片蛋殼。
「嘖嘖,沒想到煎蛋裡面居然還有蛋殼這個凶器,這種不及格的東西怎麼可以送入我家小易的嘴裡呢?」
排行學校風雲人物第二的風尹雲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傻愣住的紀曉蕾,然後他拿出自家老媽做的愛心便當,開始對旁邊面無表情咬著超商麵包的同學獻起殷勤。
「親愛的小易,這是老媽一早起來特地用的愛心便當喔,你要不要吃一口?」
風尹雲跟紀曉蕾擺出一樣的動作,用筷子捻起一塊紅燒肉,目標直指納蘭易月的嘴巴。
「哇──小莓莓~風尹雲那個討厭鬼欺負我啦!」
見到自己計畫失敗,別人的計畫快要成功之際,紀曉蕾語帶哭腔哽咽的撲向一旁同屬同班同學兼籃球社副社長的李莓巧懷中。
不過明眼人都看到,紀曉蕾在撲到李莓巧身上的同時,趁隙踢了風尹雲一腳,雖然手上的便當沒有翻掉,但是挾起的紅燒肉卻滾在地上。
「啊!」
這次換風尹雲哀號了,他轉頭瞪著紀曉蕾,下一秒卻被書給砸中。
風尹雲的頭往後一仰,就連掛在脖子被他稱作「小公主」的頭戴式耳機也掉了下來。
「沒品、沒風度、超級無恥。」
同時戴著粉紅色粗框眼鏡的李莓巧還送了風尹雲一對白得徹底的白眼。
「是誰沒品沒風度又超級無恥啊!」
對風尹雲來說,拿書攻擊這件事情可以無視,但是人格上的侮辱他可不能無視。
「是嗎?我到覺得這三點都說得很中肯耶,畢竟你的職業不就是專門探人隱私的嗎?」
如風一般的速度,綁著一頭及腰的大馬尾,納蘭易月的堂姊──納蘭輪月動作就像是傳說中的忍者,刮走了風尹雲手上的便當。
「唔!好吃!果然如風你所說的,這便當充滿著母親的愛心啊。」
納蘭輪月一口接著一口,無視風尹雲那「啊!那是我的午餐別吃光啊!」、「混蛋,放開腳啦,妳這個暴力女」等等的話,那隻穿著皮鞋踩著風尹雲的腳還變本加厲多轉了好幾下。
而在一旁原本裝哭的紀曉蕾見狀不只不阻止,還誇張大笑。
「哈哈哈,原來風尹雲你還有這一天啊!」
看來見到風尹雲狼狽被整的樣子是紀曉蕾最大的快樂。
就在風尹雲掙扎的時候,原本背靠著欄杆與李莓巧同屬籃球社的張謹同學終於看不下去,他對像是放空的納蘭易月說:「易月同學,你要不要阻止你堂姊?」
張謹害怕再這樣下去會鬧出人命。
不過──
他說完又看著離得遠遠的灰髮綠眼的大叔與有著冷淡銀眼、銀色長髮的少女。
頗有異國風味的兩人看起來雖相敬如賓但又看似仇敵,可是仔細看卻覺得他們感情似乎好像很好,如此矛盾的兩人坐在不知從哪搬來的桌椅喝起紅茶來。
──現在到底在演哪齣戲啊。
就在張謹哀號的時候,原本靈魂出竅的納蘭易月在吵鬧聲下終於回過神來,看到已經打成一團堂姊與損友,他直接抄起放在旁邊明顯鼓起的書包,不發一語的站起來。
「喔?」
從剛剛到現在也沒說過一句話的異國風二人組終於把視線放在吵鬧的中心。
「混蛋!吵死了!連個午餐都不給我安靜吃嗎?」
納蘭易月的額頭迸出青筋,手上的書包直接往兩人砸去,兩人的哀號混雜著小小哀鳴,同時原本撐到快要爆掉的書包滑出一抹橘色。
那是作工精細的橘髮娃娃,雖然才三十公分高但是卻像是縮小版的十幾歲孩童,娃娃痛到齜牙咧嘴,橘色的玻璃眼珠也痛到飆出眼淚。
「喔喔,這吐槽有九十分,不錯不錯。」
張謹旁邊,坐在欄杆上,同樣有個三十公分高,戴著黑色墨鏡身穿黑色大風衣,造型酷帥有著咖啡色頭髮的娃娃伸出大拇指,那張臉寫滿幸災樂禍。
「去你的吐槽啦!」
很可惜,褐髮娃娃這樣一插話,暴怒的人目標立刻轉移。
原本跪在地上摸著頭上腫起一個包的橘髮娃娃,被納蘭易月一把抓住,無視手上掙扎的娃娃,納蘭易月用丟棒球的姿勢將它投出。
「碰!」
命中紅心,可憐的娃娃們就這樣翻過欄杆,以倒栽蔥的姿勢往教學大樓外跌去。
「靠!吾招誰惹誰啦!」這是恰吉的無辜吶喊。
「姓納蘭的給本大人記住啊啊啊!」這是傑克憤怒的聲音與敗戰宣言。
就在淒厲哀號聲拉長莫約五秒,聲音忽然頓住,同時一陣風從大樓外吹到頂樓。
「是誰在亂丟垃圾啊,這是不可燃垃圾吧?」
來人有著微捲的淡褐色短髮,右肩站著一隻湛藍色的鐮鼬,她兩手抓著剛剛摔出去的兩隻偶,那雙大大地黑眼透著疑問。
納蘭易月看著踩在欄杆上的女孩子,忽然失控抱頭跪地。
「啊啊啊,饒了我吧!還我美好的日常生活啊!」
所有人則有志一同回他「不可能」的眼神。
不過,至於在午餐時間為何會有這如此詭異的聚會,則要把時間挪回一個禮拜前。
※※※
「輪月,就算要離家出走也不用挑這住吧?而且……」
納蘭易月皺著眉頭,對於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聯絡的堂姊雖然有很多話要說,但又想到他父母把自己逐出家門,大伯又沒有幫他說話,頓時有一股氣衝到胸口。
然後他就賭氣不說話了。
「欸,話別說到一半啦,笨蛋。」納蘭輪月沒有感受到堂弟的掙扎,只是伸出手撥著對方快要刺眼的瀏海:「頭髮這麼長怎麼還不去剪?遠遠的看很像小女生耶。」
納蘭易月的皮膚本來就有點白,那張秀麗的臉配上快要到肩膀的頭髮,結果就如納蘭輪月所言,小女孩一隻,而且還是很可口的那種。
不過納蘭輪月的良心建議卻狠狠的踩到納蘭易月最介意的點。
「妳、妳妳管我啊!」
「呵呵,說像到女孩子就生氣了是嗎?易月你好可愛啊,讓姊姊惜惜!」
他們的身高相仿,所以納蘭輪月很輕易的就摸到可愛堂弟的頭。
「滾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惜個屁!」
納蘭易月的臉紅到像是蕃茄,但就算往後退一步,那雙魔爪還是黏在他頭上沒有離開。
「嘻嘻。你是我寶貝的弟弟耶,做姊姊的當然要好好疼愛囉,所以你可以把不滿告訴姊姊,如果有人欺負你,我會幫你把那些傢伙給揍飛的。」
納蘭輪月說得很認真,而張臉更是透著如女強人般的氣勢,那樣子就連納蘭易月都覺得超帥的。
他們兩人小時候經常玩在一塊,而納蘭輪月在他印象裡根本就是「闖禍」的代名詞,更是所有人眼中頭痛的對象,與納蘭易月這個「不幸」的代言人來說,真的是好上太多了。
就算納蘭易月被不幸纏身,周遭的人連帶也一起拖下水,納蘭輪月還是展現出姊姊的氣魄,就算納蘭易月因為衰運搞到身上擦破皮、受了傷,甚至哭到眼睛都腫了,納蘭輪月這位襯職的堂姊還是牽著他的小手安慰他。
雖然對方只是比自己早幾秒出生,甚至死都不肯叫一聲「姊姊」,她還是像個英氣凜然的女騎士守護著這位愛哭的弟弟。
「啊啊,就算這樣,以前的你還是好可愛喔。都會用軟軟的聲音叫我一聲堂姊,每次聽到都覺得,超值回票價了!」
「輪月妳夠了。怎麼兩個月不見,似乎又變得更變態了?」
「誰叫你音訊斷了兩個多月,連通電話都不打,害我那小心肝都碎到撿不起來了。」
納蘭輪月很哀怨,要不是這次來這裡堵人,打電話要他滾下來,不然何年何月才能等到親愛堂弟的電話?
「是誰不理誰啊!算了……跟妳說再多也沒用。」
納蘭易月擺出「被妳打敗」的表情,而經過納蘭輪月這樣一鬧,就算還有疙瘩在,但雙方的隔閡似乎又減少了不少。
「嘿嘿,這樣才乖嘛!」
納蘭輪月用手拍了一下納蘭易月那頭被自己撥亂的頭髮,然後她甩了一下背後的大馬尾,一屁股直接坐在大行李箱上。
「總歸一句話,親愛的小易堂弟,收留你可憐的姊姊吧!」她使勁的想要從眼睛擠出眼淚,但連一滴都擠不出來,可憐程度因此大打折扣。
「免談!」
納蘭易月更是連想也沒想,一口拒絕。
畢竟這裡可是單蒼葵的店,裡面又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更有會說話的暴力娃娃,要是嚇到人怎麼辦?
「而且,妳從剛剛一直迴避妳跟大伯吵架這件事耶。」
「唔──關於這個,我可以不說嗎?」
納蘭輪月裝傻的抄起手機,那雙白皙的手按著鍵盤。
「哈啊……」
這時換納蘭易月覺得煩了,還檢討自己身邊怎麼有一堆隨心所欲到不顧旁人想法的人。
就在他自怨自艾時,納蘭輪月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納蘭輪月嘴巴翹高高的,似乎不太想接,但一大清早五點多鐘,手機的聲音響到整條只有零星幾人走動的街道都聽得一清二楚
「喂!」
納蘭輪月嘖一聲,不甘心的按下通話鍵,但不知道是因為手滑還是怎樣,她連擴音也一起按下去了。
『小輪,救命啊!』
納蘭易月聽到手機裡的聲音,整個人嚇了很大一跳。
「殺豬啊。沒看到我在忙嗎?」
納蘭輪月用長長的指甲挖著耳朵,對於話筒另一端的哀號,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想要狠狠踩對方一腳。
『我跟妳說正經的啦!妳人在哪,我去找妳!』
「我?我現在親愛堂弟暫住的店門口。」
也不管她口中早已變成驚悚臉的親愛堂弟,她吹著右手指甲,又抬頭看著二樓那不知何時站在窗戶旁,緊盯著樓下一舉一動的張謹。
『妳在黑磷那王八蛋的店門口?被他抓包妳不就死定了!』
「什麼抓包!輪月妳是怎麼跟小風認識的?妳認識變態店長嗎?」
聽到「黑磷」那兩個字,納蘭易月發覺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直接大吼,壓過擴音器內他認識多年的損友的抱怨。
畢竟,納蘭輪月與風尹雲相識他就已經夠驚悚了,現在又搬出「黑磷」這普通人不可能會知道的綽號,這不就表示從出生相處到現在都在一起的堂姊,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咦咦!?小易同學在妳旁邊?等等!小輪,妳又不小心給我按到擴音了是嗎?』
「啊,糟糕了~我按擴音按到太習慣,所以不小心手滑按到了。」
很沒誠心誠意的道歉,而沒感情的音調聽在風尹雲的耳裡,就跟故意的沒兩樣。
『去妳的手滑按到,我看妳是故意的吧!』
「哈哈,知道就好啦。」納蘭輪月風涼的說完後,又看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隨時快暴走的堂弟,「風,我看我們約個地方吃早餐好了,順便……帶上易月,就我們三人?」
『……我還以為妳會低調行事,結果妳才剛來就拖小易同學下水是怎樣。』
風尹雲很無奈,而納蘭輪月跳脫思維的做法在業界裡面一向都是黑名單級的。
「抱歉吶,風尹雲。我做事就是這樣,長痛不如短痛,反正遲早都要說清楚的。」
對納蘭輪月來說,事情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輕重緩急,而她想做就做的個性也令周圍的人很頭痛。
『所以?』
「想問什麼,找個地方邊吃邊說吧。」
然後咕嚕嚕的聲音從納蘭輪月的肚子裡發出來。
『好,那就到學校附近的豆漿店好了。』
說完後,嘟嘟嘟的聲音從納蘭輪月的手機擴音器傳出,而這也表示風尹雲已經掛斷電話了。
「好了,小易跟姊姊約會去吧!」
就在納蘭輪月開心的拉著納蘭易月的時候,在二樓偷看的傢伙帶著拘謹的聲音朝樓下大吼:「那個……早餐約會可以加上我嗎?」
張謹頂著一頭剛睡醒的翹髮,兩手掛在窗緣外,對於剛剛的談話他可是一字不漏的全聽光了。
「可以,但別帶間諜。」
說完,一場驚心動魄的真心話大冒險就要正式開打了。
※※※
「親親小易,這裡這裡。」
早上五點多,納蘭兩姐弟加上在娃娃店打工的張謹同學來到了位在校外頗有名氣的豆漿店。
他們走到早已占位的風尹雲那桌坐下,除了點起菜單上的蛋餅、小籠包與燒餅油條的納蘭輪月外,其他人只叫一杯豆漿來解渴。
「小風,你是怎麼跟輪月認識的?」
就在納蘭輪月左手筷子夾著蛋餅,右手拿著燒餅油條時,納蘭易月整個人往風尹雲傾過去,只要對方敢隱瞞一件事,就會當場被納蘭易月揪到油膩膩的地板痛打一頓。
「欸,先放輕鬆好不好,雖然我自己也要就是了。」
風尹雲將掛在耳朵上取名為「小公主」的愛用耳機拿下來,喃喃說一句「先充一下電好了」,不知從那變出來的照相機對走黑社會拷問風格的納蘭易月拍好幾張照片,然後又拍下張謹偷偷打呵欠的一瞬間,最後把目標放在大口朵頤的納蘭輪月身上。
直到底片拍掉了三十幾張,思考要怎麼販賣這些照片後,他就滴滴滴的操作著相機照片往前移動,尋找離家前拍的照片。
「話說,我發現我好像倒大楣了。」
在找相片的空檔,風尹雲沒頭尾的說了這句話。
「你不是說你一直很狗運,絕對不會倒楣嗎?」
納蘭輪月如秋風掃落葉,把兩分鐘前才點的早餐全數吃光,她舔著手,一腳踩在坐著的椅子,那樣子連一點女孩子的矜持也沒有。
「呃──好運到頭了吧?」風尹雲尷尬一笑,然後相機翻轉,「我家……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人。小易同學,你看看這人你眼不眼熟?」
聽到好友指名找自己,納蘭易月瞇眼看著風尹雲亮出的相片,只見一名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看著遠方,眼睛似乎沒有往鏡頭看去。
就在納蘭易月想調侃風尹雲又在偷拍照時,他忽然覺得相片的人好像在那看過?
──哎呀,好像萊特喔。
銀鈴般的聲音忽然出現在納蘭易月的腦海,就連他的影子也微微搖曳。
聽到腦海的那聲感慨,納蘭易月不確定的說:「這好像人型師行館裡突然出現的白之子?」
「果然?那就不是我的錯覺了?」
風尹雲又朝湊過去看照片的張謹看去,就連他也點頭。
「小風,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啊。」
納蘭易月揮了一下相機,但沒揮幾下就被納蘭輪月搶走,她看著照片眉頭也緊鎖著。
「這是我偷拍的好嗎?」風尹雲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語氣有點崩潰:「他說他我是堂弟……」
「「咦?」」
納蘭易月與張謹一臉吃驚,下一秒納蘭輪月從椅子上跳起,用力拍著桌子:「等等!你哪來的堂弟啊!你們風家不是一脈單傳,哪來堂弟這鬼東西?」
「──輪月,妳好清楚喔,妳何時跟小風這麼熟了?」
關於自家堂姊與好友的交情,感覺上似乎是建立在一定的默契上面,這可不是初相識才有的默契,反而像是認識好幾年才會有的互動。
「笨!我們是青梅竹馬啦!」
納蘭輪月立刻招供。
「噗!」
風尹雲聽到立刻吐豆漿,就算他沒有噴到人,與他同桌的三人有默契的拋出「噁心」的眼神給他。
然後納蘭易月努力回想:「青梅竹馬?怎麼可能啊,我小時候雖然跟輪月妳住在同一個地方,但那也是國中之前的事耶,我跟小風則是國中時期認識的,妳這樣說好像有點搭不上。」
──再說了,如果認識的話,我怎麼會沒印象呢?
「因為風尹雲想裝傻啊。」納蘭輪月坐回椅子上,這時兩隻腳都踩在椅子上,她瞇著眼,口氣帶著無奈:「而且熟也是熟我,小易別忘記小時候你的衰運鬧得凶,還被擔心的舅舅、舅媽鎖在家裡,之後認識你的時候卡了個黑磷那王八蛋,誰敢說啊!」
納蘭易月又聽到他們家變態店長在人型師的名諱,而這個只有人型師或者是裏界之人才知道的綽號又讓他頭痛了。
「輪月……妳為什麼會叫變態店長『黑磷』呢?」
「鬼才叫他單蒼葵。」納蘭輪月喝著冰豆漿,「又不是同伴。」
「……輪月小姐既然妳不是師父的同伴,那麼妳是師父的敵人,還是易月同學的敵人。」
張謹認真的看著坐沒坐樣的女孩子,他的手正放在桌子地下,只要從納蘭輪月聽到一絲不利於自己的話,那麼藏在影子裡面的偶就會衝出來攻擊對方。
「小鬼,冷靜點。在我眼中你不過是才學會牙牙學語的小嬰兒,想挑釁我好歹也學會走路在來吧!」納蘭輪月嘴角勾了個冷笑,她就像隨時要開竅的劍,要是張謹真的召出偶來,她也不客氣的將對方的偶砍半。
「輪月,妳也是人型師?」
事情都已經說得這麼白了,納蘭易月看著攤在眼前的事實,他知道裝傻無用。
他捏著鼻梁,語帶自暴自棄:「連我最親近的家人都是人型師了,我身邊到底有沒有正常人啊。」
「答案,零。」
對於快要崩潰的堂弟,納蘭輪月毫不留情直接給他最後的一擊。
「零?」
納蘭易月看著風尹雲,卻見到對方視線漂移,關於這個零的意思,他似乎很不想解釋。
就在氣氛變僵的時候,叮鈴的清脆鈴鐺聲從店外響到店內,然後納蘭易月忽然被人從後面用力一撲。
「小小小易~怎麼今天難得看到你早起啊!」來人正是紀曉蕾殿下。
「小蕾,妳怎麼跑來這裡了。」
納蘭易月使勁掙扎,生怕對方偷揩自己的油,就在他轉頭的時候卻見到來的不只是紀曉蕾。
紀曉蕾身後跟著兩名穿著聖音制服的女孩子。
一名是納蘭易月他們的同班同學,戴著粉色粗框眼鏡以及有著及肩黑髮的李莓巧。
另外一名則是只有風尹雲眼熟,對方正是之前在李莓巧撕毀黑帖,被公會追殺時所派來的砲灰小姐。
有著一頭淡褐色微捲短髮,但嘴巴卻翹著老高,似乎很不開心的女孩是一名被稱作「疾風」的人型師。此時她們三人同時進來豆漿店,不過除了開心的蹭著納蘭易月的紀曉蕾外,她們兩人都把視線放在又加點煎餃的納蘭輪月身上。
「哎呀,風尹雲同學你怎麼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一樣啊。」
紀曉蕾無視旁邊的緊張氣氛,硬是與納蘭易月擠坐同一張椅子,風尹雲則眼神游移,額上冒出虛汗。
──該該該該死啊,小蕾殿下該不會發現我在校長室偷放監視器,準備要殺我滅口吧?
風尹雲在校長室裡面偷裝了一支閉路監視器,在前一晚人型師行館事件結束後,偷溜到因「疾風」而搞到半毀的教學大樓頂樓,用超級電腦一看卻不小心看到紀曉蕾與「疾風」的對話以及她的真實身分。
──光是小莓莓的主人是小蕾殿下就夠嗆了,就算想要跟親親小易說,但本人都在這了,怎說啊!
就在他內心哀號的時候卻沒有看到納蘭易月沉下臉,嘴裡碎念著「果然是零嗎?」的話。
「小易?」
叮鈴一聲,紀曉蕾歪頭看著納蘭易月,剛剛的碎碎念一字不漏的竄進紀曉蕾的耳裡。
「啊啊!」納蘭易月抓著頭髮,想了一下,就對紀曉蕾說:「曉蕾,妳坐那邊。」
納蘭易月指著風尹雲旁的空位,然後又對其他兩位像是衛兵站得直挺的女孩子們說:「空位隨便坐。」
「咦~討厭啦。」
就算紀曉蕾再怎麼不願意從納蘭易月的椅子上離開,但見到對方催促的眼神,只能哼哼的坐過去。
然後,當所有人就座時,納蘭易月提議:「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輸的人要回答我一個問題,不能說謊。」
「為什麼。」紀曉蕾點了一杯米漿,邊喝邊抗議:「輸的都要回答小易問題,那小易輸的話呢?」
「當然不回答。」納蘭易月可不把自己放在遊戲裡面,他看著坐在同桌的同學們,他說:「我的心臟很小顆,可是這幾天一直發生那種會讓我心臟爆掉的事情,而今天一大清早我親愛的堂姊又給我一個震撼彈,現在嘛……夜夜跟我說,這裡沒有一個人類,所以如果你們尷尬到不知道要怎麼跟我解釋,那麼就玩遊戲吧。輸的人,請回答我一個問題,要是被夜夜發現說謊,那──就請自求多福了。」
從剛剛到現在,納蘭易月的腦海裡一直傳來夜夜的聲音,自從在人型師行館把夜之女召喚出來後,她就吵著要出來,但身邊帶了一名女孩子(重點還是蘿莉)實在是太刺眼了,納蘭易月也只能把她拖進自己的夢境,要她與單夕葵他們一起玩耍。
但安分也只有安分一個晚上而已,在納蘭輪月來到娃娃店後,夜夜就一直在他的腦海裡呢喃。
而在剛剛,夜夜對納蘭易月說「嘻嘻,好多災禍,就連黏在吾主旁邊的女孩子也是災禍呢」的耳語。
然後,納蘭易月就知道剛剛堂姊所說身邊的普通人是「零」的意思了。
「好吧。反正我本來就想要跟小易坦白。」紀曉蕾擺出跟剛剛風尹雲一樣的姿勢,整個臉埋在桌子上,「畢竟都被小風發現了,再瞞下去立場會很微妙啊。」
納蘭輪月舉手同意,「我贊成,不過參加者有誰?」
「小風……算了,他應該是沒有事隱瞞我了。」將風尹雲惕除在外,納蘭易月比著自家堂姊,還有紀曉蕾,「小蕾,那兩隻我可以當作是同一掛的嗎?妳就跟張謹、輪月一起猜拳吧。」
「咦,人忽然變好少,而且小易,只有你問問題不公平啦,我們三個之中有猜贏的可不可以問輸的人問題?」
紀曉蕾抗議裁判不公,想要調整遊戲規則。
「可以啊,反正對我來說,誰輸誰贏都無所謂。」
反正,不管是誰,輸了都要回答他一個問題。
※※※
第一局是張謹贏,紀曉蕾輸。
「哈哈哈,小蕾殿下妳猜運也太爛了吧,第一局就輸了。」
風尹雲很沒良心,笑的不只很大聲還用手指著別人,但笑沒幾聲就吃痛的抱腳哀號。
哼一聲,紀曉蕾收回偷襲的腳,她看著納蘭易月:「小易,你想問什麼?」
「小蕾,妳是誰?」
納蘭易月不問災禍,就是要讓紀曉蕾自由發揮。
「人型師。不過,我必須要澄清一件事情。」紀曉蕾咬著喝完米漿的吸管,挾起一塊風尹雲剛剛跟老闆娘加點的蘿蔔糕,「我雖不是小易的敵人,但絕不是『時軌』的朋友。」
直接說出單夕葵的人型師稱號,紀曉蕾更不用「聖女」名號來尊稱這位詛咒人型師的災禍。
「為什麼?」
「小易,請遵守遊戲規則,一次只能問一個問題喔。」
亦即想知道為什麼,勢必要等下次紀曉蕾猜輸才能知曉答案。
第二局是張謹輸,不過納蘭易月沒有什麼問題要問,而贏家的納蘭輪月沉默了好一陣子決定跳過。
第三局,紀曉蕾第二次當輸家,不過對於輸贏她好像都沒差,她搶走最後一塊蘿蔔糕,回答之前未完的話題。
「小易,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可不像黑磷那個白目,為了『時軌』眼睜睜看你去死,畢竟看你送死是我最不願接受的喔。」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啊。」紀曉蕾說得很快,但下一秒她整張臉紅透,似乎發現自己好像說溜嘴了。
而在一旁還在為食物哀悼的風尹雲立刻抄起照相機,捕捉熱情公主臉紅像是蕃茄的瞬間。
不過對於紀曉蕾的告白,納蘭易月似乎很鎮定,他歎口氣敷衍的說:「好吧,這樣我就了解了,不過別浪費時間,繼續下一局吧。」
「噗!我親愛的小易堂弟,難得有人對你告白,怎麼這麼冷淡啊。」
納蘭家的堂姊明明就看到紀曉蕾身上散發粉紅色泡泡,但是納蘭易月卻像是隔離霜,連一個泡泡都透不過他的身體。
「告白喔,小蕾跟小風每天都在告白,我早麻木了。」
納蘭易月說得很誠實,而其他人則回以僵硬的笑容。
每天都來一場這種互動模式,會不會太恐怖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