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青春禁區：31則諮商室裡的故事

名人推薦：康錦卿（《好讀周報》主編）

虎爸的眼淚
　　
　　「老師，你一定要幫幫我的女兒！醫生說她得了厭食症！」一位從神情看來頗具威權的父親，語氣卻是如此的無助，而且是用幾近懇求的眼神看著我，他發出的是強烈的訊息：救救我女兒！
　　當小綺一直拒絕進食，導致身體虛弱、情緒不穩定、生活偏離常軌、親子衝突愈演愈烈時，父母便帶小綺去見醫生。醫生說：「小綺得了憂鬱症和厭食症，再惡化下去可能需要住院治療。」
　　醫生的宣佈對小綺全家是一個沉痛的打擊。父母對小綺的厭食症狀從原本經常是焦慮不安的斥責聲，頓時變為無比的沉重和無力氣的關愛。尤其當聽見從廁所內傳出小綺的催吐聲時，林爸爸說：「我以前會衝進廁所去罵她，可是……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才好，唉！」
　　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成功商人，有著堅強的意志和毅力，但目前面對女兒的狀況完全是一籌莫展！我見爸爸的哀傷與無助，接受了爸爸的請託：「林爸爸，我們一起努力。如果需要你一起參與諮商時，你願意過來一趟嗎？」
　　「當然可以，妳隨時打電話給我，我一定配合。」爸爸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前幾次的諮商，我單獨見小綺。她是一位成績優秀的高中生，就讀人人稱羨的高中前三志願。第一眼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瘦小的體型，一百五十八公分的她，僅有三十幾公斤的體重。然而，小綺對自己體重卻仍舊不滿：「我要更瘦，我還很胖，尤其是我的大腿……」這是她內心的吶喊。
　　和小綺會談時，她總是笑臉迎人，態度很客氣，似乎在最脆弱時，她仍要竭盡所能地在他人面前表現出：我很好！這「很好」的背後意謂著：在別人眼中，我必須是一個無瑕疵的人，請不要批評我、否定我。
　　小綺輕柔的語氣說：「也許我自己是個完美主義者，任何事情我都看得很認真，希望能如我所願的去達成。」
　　小綺表明自己是「完美主義」的擁護者。她多年來擁護著「完美」，而「完美」又給了她什麼呢？
　　「妳對自己完美主義的感受是什麼？」我這樣問小綺。
　　「感受？」小綺遲疑了一下，說：「嗯……當我達到我自己設定的目標時，我會覺得很高興，可是這種情形很少，幾乎沒有。如果沒有達到的話，就……很難過，像身材這件事我就覺得很不滿意。」
　　擁護完美主義的她，其實從來都不滿意自己任何的表現，卻不斷不斷地在「逼迫」自己：「如果以滿意度來評分，妳對自己的滿意度打很低分？」
　　「是負分吧！我一直覺得自己很糟、努力不夠、比別人差。我要強迫自己努力，但……萬一我再怎麼努力都不行，那……我……就要消失。」小綺說到「消失」時音量是逐漸變小的。
　　「『消失』？怎麼樣『消失』？」談到這裡，我要更確定小綺說的「消失」是什麼含意，催吐厭食是讓自己消失的其中一種方法之一嗎？
　　「『消失』就是我用方法讓自己從這世界中變不見。我國小國中時候，有好幾次我爸在幫我複習功課，他氣起來對我說：『妳沒救了！等妳自己自生自滅吧！』他說話的樣子好兇，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此時，小綺用手指拭去眼角的眼淚，逞強防護罩卸下後，其實是脆弱的心靈。
　　原來烙印在小綺大腦中爸爸怒吼的聲音和影像是如此的清晰，直到今天這話語像自動重播般出現在她的生活中，甚至滲透入她的心靈深處。她不滿意自己的任何表現，包括樣貌、身材，她要遵行爸爸的意思：要表現得更好！再更好！
　　因小綺爸爸內心已預備好要和以往不同的身段來面對孩子，所以我想是時候讓爸爸進來一同和女兒對話：「爸爸對妳有很高的期待，妳說的『消失』好像和他說過的話有關。但是，我現在不確定爸爸是不是還是這樣想，他上次來的時候，他說他很想要知道可以如何和妳相處，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妳可以給他一個機會來幫助他了解：他要怎麼做，對妳、對他都可以更好嗎？」
　　小綺露出遲疑的表情：「我怕和他談話。」
　　「我來邀請他，而且我會這麼說：『林爸爸，我們希望能一起來談談，多了解現在可以做些什麼，我們不數落任何人，我們一起來合作。』這樣好嗎？」
　　小綺又再猶疑了一下，我看著她說：「給爸爸一次機會來了解妳，要是他罵妳，我們就暫停，而且我會提醒他。」小綺最後點頭：「好吧！」
　　林爸爸接到我的電話，果然二話不說就答應我的邀請，感受到爸爸有強烈改變的意願。
　　在三人碰面諮商時，父女倆很安靜，爸爸看來有話要說，女兒微笑緊閉著雙脣，我是打開沉默氣氛者：「林爸爸，小綺有提到她小時候和你相處的經驗，在她的記憶中，你對她嚴格、有要求，所以漸漸長大，小綺也就變成懂得自我要求的人。」
　　「經過這件事，我知道我之前做錯了很多，尤其是教養孩子這一件事。我有反省自己，因為孩子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和父母脫不了太大關係。我反省自己：我對她嚴格、要求，幫助了她自律，但是，我並沒有關心她想要什麼，我好像是一個獨裁的爸爸！所以，我女兒很辛苦，她都活在別人的眼光中……」林爸爸作了許多的自我反思，他誠懇地一字一句說，說到這裡哽咽哀感。
　　林爸爸強忍著哀傷，繼續說：「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的上一代……但是，我最近深刻的下定決心，我要讓下一代的毒害在現在就結束！」林爸爸說自己的上一代是用威權的日本式教育，他的父親對孩子管教嚴厲，使用的是棍子教育，一人犯錯，全部兄弟姐妹都要受罰……
　　我接著說：「林爸爸，我感受到你很愛孩子，也感受到你想改變的決心，所以我邀請你來，我相信『危機就是轉機』，不管過去做了什麼，現在你把握了重要的時刻。」
　　林爸爸點點願：「小綺，爸爸以前打過妳， 用言語傷害妳，這些話近來天天在我腦中出現，給爸爸再一次機會……」
　　小綺不發一語，眼淚從雙頰流下來，硬挺的爸爸終於也強忍不住眼淚。
　　「爸爸，你記得你也曾經用過身上的皮帶打過我？」小綺邊哭邊說。
　　「是這一條嗎？我回去立刻就把它扔了，還是……老師，妳有沒有剪刀，我現在就把它剪斷。」小綺爸爸很急促的說。
　　「林爸爸，這是你表現重新要用『她』的方式來愛她的一種儀式嗎？小綺，妳覺得呢？」
　　 小綺有點著急的說：「不用啦，皮帶剪了就不能再用了，很浪費。」
　　「小綺，皮帶斷了，妳可以再買一條新的給我嗎？」爸爸的問話其實是在向女兒問說：「妳可以重新接納爸爸嗎？」
　　小綺點點頭。
　　我看見了爸爸鐵漢柔情的一面，我很放心的說：「這件事就留待你們回去討論怎麼做吧。」
　　離去前，父女相擁，彼此約定：「我會用你的方式來愛你，你也要好好愛自己，不要再傷害自己。」
　　爸爸是真誠地、徹底的改變，小綺也同意住院，徹底的接受治療。


莫老師的話：
～爸爸影響大
　　在小朋友群中，偶爾會聽見：「我爸爸很厲害喔！他如何如何……」邊談及爸爸時，邊面露出得意驕傲的眼神。在孩子心中，爸爸就彷如那屹立不搖、力量巨大的巨人，給孩子帶來的是即敬畏又深厚的安全感，讓孩子在探索這世界時充滿信心、不害怕，因為他知道他的背後有靠山在！
　　然而，若巨人爸爸將自己的完美加諸於孩子，而忽略孩子的獨特性、感受與想法時，一切又變了調。原因是在孩子的内心深處，其實是非常渴望巨人爸爸的認同；但是若得到的不是認同，而是否定時，影響孩子的結果是「自我懷疑」，甚至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
　　總而言之，爸爸的重要角色並不亞於媽媽，其剛毅的外表內所存在著溫柔的心，是撫育一個新生命，從落地到長大成人，絕對不能缺席的角色！

虎爸的眼淚
　　
　　「老師，你一定要幫幫我的女兒！醫生說她得了厭食症！」一位從神情看來頗具威權的父親，語氣卻是如此的無助，而且是用幾近懇求的眼神看著我，他發出的是強烈的訊息：救救我女兒！
　　當小綺一直拒絕進食，導致身體虛弱、情緒不穩定、生活偏離常軌、親子衝突愈演愈烈時，父母便帶小綺去見醫生。醫生說：「小綺得了憂鬱症和厭食症，再惡化下去可能需要住院治療。」
　　醫生的宣佈對小綺全家是一個沉痛的打擊。父母對小綺的厭食症狀從原本經常是焦慮不安的斥責聲，頓時變為無比的沉重和無力氣的關愛。尤其當聽見...

【前言】聽見青少年與父母的心聲
平日輕易張耳就能聽見：身邊鄰居、公共場合上演的親子爭吵、朋友哀怨孩子難教；打開電視看到一則又一則有關家庭、校園的新聞，所發出的無疑就是：父母哀怨：﹁孩子為何這麼難教，尤其是當孩子越來越大！﹂孩子則是：﹁不想鳥你，說什麼你都聽不懂！﹂
原來這不僅僅只有在諮商室內聽得見的聲音，而是在大街小巷中都能聽得見。因此我經常從電視機、大街小巷，一路穿梭進入我熟悉的諮商室內。在那裡，我一如往常，傾聽著孩子們、家長們的聲音，他們用有聲無聲的語言，讓我更了解他們。他們的聲音有時很﹁微弱﹂，他們可能說不出來、不想說、不知如何說，而我更要用心的去聽、去理解。
聽見了，那是不同於電視或大街小巷所聽見的，因為那是心裡深層的聲音！那是青少年與父母的心聲與故事，是本書的主題。

二十幾年來透過學校、醫院、機構或父母友人轉介，我在諮商所內、或到各級學校，協助了上千個兒童、青少年與家庭。這些孩子中，多半面臨到與周遭環境適應的問題；與家人的關係失和、處理不來與朋友的關係、對學習感到厭倦、對未來感到迷茫、與老師關係對立⋯⋯等等。當孩子陷入困境時，年幼的他們，當下也不知道，到底哪裡出問題，但周遭的大人，卻可能急於要他們承擔問題，甚至直指他們本身就是問題，但真實的情況其實是大人不想面對﹁真相﹂，且將無法處理的問題歸咎於孩子，以致孩子成了名符其實的﹁代罪羔羊﹂，然而這麼做的結果是問題並未解決，反而更多的問題隨之而來。
此外，新一代的孩子們，還得面對另一個又大又難的挑戰，那是從社會環境來的挑戰，例如：手機、遊戲及網路成癮、校園或網路霸凌、教育制度、功利主義、關係核心價值的混亂⋯⋯等等。當許多孩子一旦陷入以上所述的網羅中，更難以抽身。而父母在面對這些問題時，便讓情況變得四面楚歌、無奈又無力。因此，除了傾聽孩子的聲音外，父母的聲音，我也要聽！

心理諮商的方式，除了以個別諮商方式進行外，也會視狀況作安排團體諮商或課程的方式。個別諮商通常是每星期進行一次，每次六十分鐘。隨著孩子及家庭的狀況趨於穩定後，則會以漸進的方式變成隔週或每個月一次。每個個案何時結案，也都因個別的狀況不同而定。
當父母願意參與諮商，和孩子一起來面對問題時，經常會問我：﹁我該怎麼說服孩子，讓孩子也能來見妳呢？﹂這是考驗父母和孩子關係的時刻，通常我的回答是：﹁父母願意參與改變是重要的開始，而孩子是協助你改變的重要成員之一，你必須真心看重他的參與。因此，不是只有他改變，是父母也要一起學習改變。﹂
基於﹁系統﹂的觀點，為協助孩子達成良好的發展，除了與孩子建立良好的關係外，與家庭、學校等各個環節共同的﹁合作關係﹂，都是重要的，也因此，在諮商的過程中，父母不是旁觀者，也是主角，也是重要的參與者，我會邀請父母加入諮商，幫助父母更瞭解孩子外，更進一步的協助父母與孩子修復信任關係，建立起能互相溝通與合作的關係。
總括來說，諮商服務至今，我已投入了超過兩萬小時，在這不短的諮商歲月中，孩子、父母們，著實也給了我許多生命的啟示和學習。他們讓我更省思什麼是愛、什麼是真心的接納、他們更帶領我看見：這世界有愛，就有希望！

你們接下來讀到的故事，就是我在諮商室中真實的故事，但顧及保密的原則，文中所有提及人事地，均已徹底改編過。就請大家來細嚼慢嚥每一篇故事，用故事進入每個孩子、每個家庭的內心，瞭解他們要向這世界吶喊的是什麼！

【前言】聽見青少年與父母的心聲
平日輕易張耳就能聽見：身邊鄰居、公共場合上演的親子爭吵、朋友哀怨孩子難教；打開電視看到一則又一則有關家庭、校園的新聞，所發出的無疑就是：父母哀怨：﹁孩子為何這麼難教，尤其是當孩子越來越大！﹂孩子則是：﹁不想鳥你，說什麼你都聽不懂！﹂
原來這不僅僅只有在諮商室內聽得見的聲音，而是在大街小巷中都能聽得見。因此我經常從電視機、大街小巷，一路穿梭進入我熟悉的諮商室內。在那裡，我一如往常，傾聽著孩子們、家長們的聲音，他們用有聲無聲的語言，讓我更了解他們。他們的聲音有時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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