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五章
關夫人到門外接陳姑媽。
巳時三刻的時候，就有到城門去接陳姑媽的小廝先跑回來回話，說是大姑已經進城了，如今已經到了街頭。
關夫人笑著領了數個丫環道門外去迎接陳姑媽。
陳姑媽嫁的雖是商賈之家，但家境不錯，且如今新帝不同前朝，並沒有限制商賈的行動和穿著，商人的地位比前朝提高了不少。
關夫人剛走出大門，就見到一輛杉木製成的馬車緩緩停在門前。趕車的車伕從車轅跳了下來，放下腳凳，車廂裡鑽出一個身形微微發福的婦人。
「大姑。」關夫人笑著迎了上去，她也只是在嫁入關家的第一年見過陳姑媽，此後八、九年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不禁有些心慼慼然，感嘆時光流逝。
陳姑媽的皮膚稍顯暗沉，比關夫人矮了半個頭，身形圓潤，長得還算端莊清秀，關家的子嗣都長得好看，偏就大姑長得不像逝去的關老爺也不像老夫人，倒是和先祖母有些相似，都是又矮又黑的。
「大嫂。」陳姑媽未語已經淚落：「想不到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
關夫人牽住她的手，也是紅了眼圈：「怎麼會沒有機會，我們都還年輕著呢。」
「哪還談得上年輕，倒是妳，還跟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化。」陳姑媽有些羨慕地看著關夫人，嫁給商賈之家到底是操心易老，她和關夫人明明同齡，可自己看起來卻蒼老了不少。
「杏兒不是一起同來嗎？娘可念著妳們呢。」關夫人拭了拭眼角，當著丫環下人的面總不好太失態。
陳姑媽這時才想起還在車裡的女兒，急忙回身撩起了窗簾：「杏兒，趕緊下來見過妳大舅母。」
話音剛落，車廂來就傳來不悅的抱怨聲，一個穿著桃紅色小襖、梳著雙髻的小姑娘探出頭來，圓圓的臉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鼻子稍微嫌大，嘴唇也有些寬，此時正不耐煩地嘟著嘴兒，扶著陳姑媽的手下了馬車。
陳姑媽捏了捏她的臉頰：「這不是見著妳大舅母太高興了，才把妳這小丫頭給忘記了，快見過妳大舅母。」
這小姑娘自然就是陳姑媽的女兒陳杏兒了，聽了陳姑媽的話，她撇了撇嘴，才將臉轉向關夫人，有些隨意地行了半禮：「杏兒見過大舅母。」
「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大姑，還是別讓娘等太久了，我們趕緊進去吧。」關夫人心中對陳杏兒有些失望，但想到究竟出身商賈，難免有些疏於教養，心中也就釋懷了。
陳姑媽想起自己的母親，心中也充滿思念，立刻點頭答應。
關夫人便吩咐小丫環和婆子們將陳姑媽的行禮都搬到上房去，不忘叮囑她們要小心搬動，莫弄壞了箱子。
往上房走去的時候，陳姑媽和關夫人一路挽手輕聲細語淺談著，多是稱讚關夫人命好，如今能跟著丈夫享福，雖然比上不足，但好歹也是個官家娘子，比起普通的商人之婦，不知要好上多少。
陳姑媽言語中總是有抱怨當年嫁得不如意的意思，關夫人只管聽著，也不發表任何言論，說起了老夫人這些年如何思念她。
走在她們身後的陳杏兒卻是四處張望，眼底毫不掩飾的失望和不屑，讓不時回頭關心她的關夫人有些無奈。
這陳杏兒也實在缺了教養，哪有姑娘到了別人家裡到處張望的，實在顯得有些輕浮。
到了上房，尚未走近內屋，陳姑媽已經大喊了一聲娘，哭聲悲慼，來不得等丫環撩起簾子，她已經自己撩簾跑了進去。
老夫人剛一聽到女兒的聲音，早已經泣不成聲：「我的兒……我的兒……」
陳姑媽撲身在老夫人懷裡大哭，母女倆這麼多年沒見，難免情緒激動，關夫人看著她們相擁而泣，想起自己也是十載沒見到親生母親，悲從心來，眼淚也止不住地掉下來。
坐在一旁的隨喜有些無措地看著整個屋裡的人都在抹淚，雖然她見到陳姑媽並沒有什麼激動高興的感覺，但還是不得不假裝拿手帕拭了拭眼角，餘光正好掃過同樣不怎麼激動的陳杏兒。
果然還是同記憶中一樣，還是那個讓人生不出好感的樣子，隨喜在心裡暗自決定，一定要努力和陳杏兒保持距離，不能跟上一世一樣，傻乎乎地以為人家真的願意和她這個表妹交好，實際上只是當她是丫環指使著。
陳杏兒好似發現隨喜在觀察她，丹鳳眼一轉，狠狠地瞪了隨喜一眼，趁著大家不注意，還扮了個鬼臉。
隨喜對她微微一笑，對於陳杏兒這種幼稚的行為並沒有放在心上，雖然她還是得喊陳杏兒一聲表姐，但她也是兩世為人了，怎麼能和一個小女孩計較。
陳杏兒看到隨喜的笑容時，更覺得礙眼，撇過頭不去看她。
關夫人也上前去勸住了老夫人和陳姑媽，再這麼哭下去是要傷了身體的。
老夫人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拉著陳姑媽挨在身邊，問起她這些年的生活。
第五章表姐
屋裡的人不少，陳姑媽是個愛面子的，並沒有一股腦兒說她在陳家的生活，只是簡單說了幾句夫婿待她挺好，兒女雙全也乖巧，只是路途遙遠，家中公婆不忍讓孫子跋涉，所以只帶了女兒來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這才注意到隨著陳姑媽一起進來的小姑娘，是個長得和陳姑媽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娃，老夫人彷彿見到小時候的女兒一般，激動地讓陳杏兒走到她身邊。
「杏兒，趕緊給外婆請安。」陳姑媽急忙叫道。
陳杏兒收起了眼底的不屑，乖巧地走到老夫人面前：「外婆。」
老夫人將陳杏兒摟進懷裡：「乖，乖，都這麼大了，我的心肝……」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
陳杏兒伸手擦拭著老夫人臉上的淚水：「外婆不哭，不哭。」
老夫人拿著手帕拭了拭眼角：「不哭不哭，今天這麼高興，是不能哭的。」
「娘這是喜極而泣。」關夫人在旁邊道。
「沒錯沒錯，是喜極而泣，我盼著這天都不知盼了多久。」老夫人笑著道，然後將手上的玉鐲子拿了下來塞到陳杏兒的手裡：「這是給我外孫女的見面禮。」
那是老夫人最喜歡的鐲子，玉質通透青翠，一看就知價值不菲，陳姑媽的眼睛亮了起來，嘴上卻道：「小孩子哪能收這樣貴重的物件，娘，您會寵壞她的。」
陳杏兒緊緊拽著玉鐲子不讓陳姑媽拿回去，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
老夫人不在意地道：「什麼貴重不貴重的，給自家孫女還計較這個。」
「杏兒謝過外婆。」陳杏兒討好地道謝。
「乖！」老夫人笑著點頭。
陳姑媽又讓陳杏兒給關夫人行禮，剛剛在門外只是簡單見面，還沒正式行禮呢。
關夫人給陳杏兒的見面禮是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陳杏兒掂在手裡和玉鐲子對比了一下，小嘴撇了撇：「謝謝大舅母。」
對於女兒這種小家性子，陳姑媽似乎不以為然，目光落在一直安靜不語的隨喜身上，詫異地看著隨喜的眼睛：「這是……隨喜嗎？」
關夫人知道陳杏兒定是嫌棄珠簪比不上老夫人的玉鐲子，心中暗自搖頭並不計較，只覺得小孩子太過勢利並非好事，聽到陳姑媽問起隨喜，她臉上露出溫柔的笑：「隨喜，給大姑媽請安。」
隨喜的臉上帶著嫻靜的甜笑：「隨喜見過大姑媽。」
陳姑媽怔愣地看著隨喜的眼睛，明亮、純淨，像是一口潔淨的井水，又像雨後的天空般湛藍乾淨，不是說大哥的女兒眼睛睜不開，是個瞎子嗎？
陳杏兒也疑惑地看了過去，原來這就是娘曾經提起的那個瞎子表妹，哪裡是瞎子，那眼睛比她的還大還亮。
嫉妒在陳杏兒的心裡衍生。
看出陳姑媽的疑慮，老夫人笑著解釋：「前些日子眼睛睜開了，這不看得見了，還得了青居真人的歡心，在跟前學了半個月的道。」
聽老夫人的語氣，是十分疼愛隨喜了，以前還曾在信中抱怨過這個孫女是個不祥之人，轉變得真快！陳姑媽心裡暗咐著，一手拉起了隨喜，嘖嘖讚道：「長得真是水靈，長大之後必是大美人，怎麼會沒福氣。」
竟然還能聽青居真人講道……陳姑媽看著隨喜的目光更加好奇。
隨喜柔順地被陳姑媽拉著小手，臉上依舊是恬雅的笑容。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端雅的氣質，自己的女兒遠遠比不上，陳姑媽打量著隨喜，暗嘆果然家教不一樣，教出來的女兒也是有區別的。
她從懷裡摸出一對樣式新穎的綠松石簪花塞到隨喜的手裡。
隨喜看向關夫人，關夫人含笑點了點頭，長輩給的見面禮若是不收，便是不尊重了。
「謝謝大姑媽。」隨喜收了簪花，褔了福身道謝。
陳姑媽拉著隨喜稱讚她乖巧懂事，對關夫人笑道：「雖然沒有兒子，但有了這麼好的女兒，還能有什麼遺憾。」
關夫人怔了一下，沒想到陳姑媽會說得這麼直接，她不能再有身孕，老夫人心裡一直是有芥蒂的：「大姑才是有福氣的人，兒女雙全。」
老夫人睨了關夫人一眼，淡聲道：「妳也還年輕，有機會的。」
陳姑媽掩嘴笑了起來，笑聲有些刺耳：「就是，大嫂，妳可千萬別灰心，將身子養好了，再生幾個不是問題。」
「好了，別說這些掃興的，說說妳在谷分城過得如何，這麼多年也不來看我這個老太婆一眼，我身邊少了個能說話的人啊。」老夫人擺手，不讓陳姑媽繼續這個話題。
關夫人聞言，知道老夫人是有些話想和陳姑媽單獨說，便藉口還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老夫人笑著道：「妳先去忙吧。」然後笑著看向陳杏兒和隨喜：「妳們兩個丫頭想必也不耐煩聽我們在這裡磕閒話，隨喜，帶妳杏兒表姐到處去走走，天氣正好不錯。」
隨喜脆聲應了一聲。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和這個杏兒表姐一起，她們之間好像天生相剋的一樣，都看彼此不順眼，就算她現在的心境不是幼稚的八歲孩童，還是很不喜歡這個陳杏兒。
「總是聽娘說大舅父是當官的，還以為你們家有多大，其實也比我們家大不了多少，不過如此。」兩個小姑娘一前一後走出上房的院子之後，陳杏兒就不屑地對隨喜道。
「讓表姐失望了。」隨喜無所謂地回道，關家本來就不是豪門世家，這宅子已經算不錯了，陳杏兒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跟在兩個主子身後的平靈有些不滿地瞪了陳杏兒的後腦勺一眼，這個表小姐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
陳杏兒側身擋在隨喜面前，一手指著隨喜的眼睛：「妳不是瞎子嗎？為什麼能看得見？」
「看得見就不是瞎子了。」隨喜笑道，實在不願和一個小屁孩計較太多。
陳杏兒瞪著那張比自己白皙好看的臉龐，突然伸手按住隨喜的肩膀，從她懷裡搜出了剛剛陳姑媽送她的一對簪花。
「妳想做什麼？」隨喜皺眉看著她，眼底有些不悅。
「原來是這個花樣的，是我以前選剩不要的東西，妳也就只配戴這個。」陳杏兒看了手中的簪花一眼，重展笑顏，也不知為什麼，就覺得自己想要凡事越過這個表妹一頭才高興。
隨喜將她手中的簪花拿了回來：「既是大姑媽送的，自然就是貴重的見面禮，表姐，妳若是不想去庭園，不如我帶妳回屋裡歇息？」
「妳可真討厭！」陳杏兒瞪了隨喜一眼，恨恨叫道。
隨喜好笑地斜睨著陳杏兒的包子臉：「我也不是很喜歡妳。」
「妳說什麼！醜八怪！」陳杏兒怒目圓瞪，雖然一雙細長的眼睛怎麼也睜不大。
「是啊，我哪有表姐的黑包子臉漂亮。」隨喜咧嘴一笑，想起上一世總是受這個表姐欺壓，心中有了想要報復的衝動。
陳杏兒漲紅了臉：「妳……妳說我是黑……黑……」氣得說話的聲音都在抖了。
「包子臉，圓乎乎的包子臉。」隨喜笑得更加甜美了，心裡有絲痛快。
陳杏兒大哭了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蹬腿：「妳欺負人，妳欺負人！」
隨喜頓時傻眼，她只是想整整這個表姐，可沒想將她弄哭，這陳杏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弱，以前欺負她的時候不是很彪悍嗎？
「平靈，我欺負她了嗎？」隨喜無辜地看向平靈，耳朵被陳杏兒震天的哭聲吵得有些嗡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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