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路向上三千公尺
騎行向西三千公里
追尋一生一次的感動
行於西藏,會感受到許多種美,有時一股衝動讓人忍不住拚命喀嚓、喀嚓地按下快門,但每張照片都不足以表達所見所感;有時卻讓人忘了拿起相機,只專注地享受當下。然而為什麼這個雲端上的美麗國度要關起大門拒絕外來者?
前往拉薩的三一八國道上,山路間眾多努力跋涉的騎友們,用輪圈數丈量大地,記錄豪放不羈的青春歲月。但豪情壯志之外,大多沒讀過半點關於西藏的書,或只看了「騎行攻略懶人包」,如此每年五萬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空空來又空空地走,要人如何相信五十年後,漢、藏兩族岐異會降低,不再對立、不再有自焚事件?
一百年前,一百年後,歷史上許多紛紛擾擾,從未改變西藏收起雙臂並背對外人的事實,這難道這不是我們這些人外來者的責任嗎?
作者花了三個多月時間,從雲南昆明開始,一路騎單車到西藏與尼泊爾的邊界,全程跋涉超過三千公里。由於西藏不允許臺灣人單獨自由行,因此以偷渡加上旅途中朋友的協助,突破約十幾個關卡才得以到達拉薩,過程驚險不在話下。
這段路程也許別人已走過,但作者叛逆地不想隨眾前進,而以自己的步調,探索了許多旅人不曾到達過的祕境,並帶著獨特的觀點與視野經歷每一段路途發生的大小事,誠實地表達出西藏之行的感受,對旅行的意義做出了最深刻的思考。對西藏、對單車旅行有興趣的人,相信都能透過本書獲得極大的鼓舞與啟發。
作者簡介:
馬霍拉斯(Mahudas)
一九八三年生於臺南,東華大學自然資源管理研究所畢業。因父親工作之故,自小在合歡山長大,受山岳及原住民文化深刻薰陶。「馬霍拉斯」引自布農族語,形容冬季偶然仰望,但見遠方山頂覆著一層皚皚白雪,內心頓感悠然神往之意。
十九歲因緣際會加入登山社,開始踏入登山之不歸路。相較高山百岳,更鍾情於雲海下那片隱野叢林,時常深入中級山探勘,前後一待便是十多天,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除了登山之外,亦熱愛單車、溯溪、獨木舟等戶外運動,曾於二○○八年獨自至黑龍江及內蒙單車旅行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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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拉薩三兩事
.布達拉宮前的小男孩
輪轉在午後溫暖的陽光,筆直的柏油路兩側種滿整排柳樹,拉薩河就在一旁蜿蜒著,透過葉片縫隙掩映遠眺河面閃爍的金光。許多藏人一家大小坐在河岸的草皮上,一旁鋪了藏毯擺了酥油茶、水果、甜點,河裡有小孩潑水嬉鬧著。此情此景,若非遠山光禿,還真讓人難以相信身在海拔三千六百公尺的高原上。由於是緩下坡,騎行速度不知不覺也愈發快了起來。
路上的車子逐漸增多,真的有要進城的準備。想起第一天上路時,大理古城往麗江那般無止盡爬坡的辛酸、惡臭的黑煙、諸多不確定的變數,隨著日子推移,今天終能踏入拉薩城,真感不可思議。對於聖城拉薩,原以為我不會有什麼反應,不過當逐漸接近城區時,見到遠方拔地而起的布達拉宮,不知為什麼,內心開始激動起來。
二三八二.九公里,我看著車頭前的馬表顯示總里程數。
五十五天,我想恐怕是歷年來騎到拉薩所用天數最多的,對此忍不住笑了,暗地自嘲。
進城後,我沒有先去瞻仰布達拉宮,而是到柏安與勿語住的客棧與他們會面。隔天下午勿語又要展開另一段旅程往尼泊爾了,也許我們的緣分就到此為止。道別時,彼此也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再見,我問柏安這樣是否太淡薄,畢竟也一起翻山越嶺走過墨脫。他說還好,習慣了。柏安已經離開臺灣十個月,早就看淡這種聚散離合,而我雖孤獨慣了,卻意外地念舊。
隔天傍晚我終於來到布達拉宮下,和一般騎友不同的是,我沒刻意帶自行車來這合影,我不認為要這麼做才代表完成這趟旅程。反而我只是散步,用一種拉薩市民的態度來看看它,看看這個主人再也回不來的宮殿。
還沒進到廣場前,我就被一個小男孩吸引住了,他一身襤褸坐在廣場外圍的草皮上,看樣子不用多久就會被警察驅趕。正擔心時,他卻向我打了招呼。
「哈囉!」我說,並學他一屁股坐在草皮上。
我注意到他額頭上的繭,仍黏著許多土垢,鐵定是行三跪九叩來的。這繭的主人從哪裡來?又往哪裡去?
「幫你照張相好嗎?」我問。
「當然好!」拍完後他接過手開始好奇地把玩相機,擺起姿勢,像個專業攝影師要幫我照相。我拿起手機要拍下他認真的模樣,反而又引起他好奇,開始玩起手機裡的遊戲,一個我在出發前為了打發無聊的遊戲。
無聊?那是什麼?對這樣的孩子來說,他有空無聊嗎?我開始想像每日一早醒來的三跪九叩,那旅行肯定累得讓人永遠沒空休息。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時間,恐怕還得想著如何填飽肚子,並為落腳處煩惱。
人生何以有空閒無聊。
身在布達拉宮下的草坪,我知道我最好不要久待。不過這可能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摸到智慧型手機、第一次玩電動遊戲,便不忍心打斷他。我斷斷續續地問,他也斷斷續續地邊玩邊說起自己的故事。他來自阿里,是來朝聖的,父母都不在身邊,也身無分文,為了走到這裡,他已用了七個月。
「七個月?我如何能身無分文從阿里徒步兩百多天過來?」我心想。
我指著Google地圖裡的衛星空照圖,想再次確認他的家。岡仁波齊、瑪旁雍措,沒錯!是阿里沒錯,一個約十歲、孤苦伶仃的孩子。
他問我手上那隻登山表多少錢,我誠實換算人民幣,他咋咋舌,那是一個天文數字。他好奇地打量我的衣服、身上的裝備,我也好奇他血液裡的故事。我再次抬頭望向布達拉宮,他的主人已不在,卻仍有無數這樣的孩子千里迢迢來到此地。我是何其幸運,腳在自己身上,生活無虞,說走就走……
我照下了第一張布達拉宮,不是我與宮殿正經八百的全景照,而是那小男孩拉著我的墨鏡裝酷的表情,布達拉宮不過是襯景。再過不久,他將再度跋涉回到阿里,回歸一般藏民的純樸生活。拉薩,這個西藏最現代化的名詞,在他心中會是一個片段,抑或永恆的記憶?
而後,他得以有閒無聊了嗎?不,想必他的日出日落不會是我的日出日落,阿里下的雨當然不是臺北下的雨。他會有許多純樸生活下的繁忙,他會有家鄉的空閒,但那不會是無聊。
對他這輩子來說,我這個臺灣哥哥是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那終究是個一切眾生中的幻象。我們的邂逅,不啻是佛祖賜予對方的一個隱示。我淡淡地坐在他身旁,想起阿里,又想起臺灣,深感離他好遠。
「一起吃個飯吧!」我知道他肚子餓。
「不了,肚子餓沒關係,我吃草就好。」他拔起草皮上的綠葉咀嚼起來,我知道他應該是開玩笑,但內心卻溢出一絲酸楚。
「走吧,雖然我是陌生人,但我不會害你的。」
「不了。」他搖搖頭。
他又拒絕了我兩次,於是我起身向他道別,掩在雙方莫不在乎的臉龐下,是對彼此莫名地捨不得。終於,我離開了他,來到布達拉宮廣場左側的相館沖洗照片,準備做成明信片寄回臺灣。離店前,我突然想起可以送他一張我們的合照,於是趕緊請老闆再幫我加洗一張。
「還要再一張啊?要再等一陣子。」
「等!沒關係,我等。你盡快就是。」
烏雲密布,天空開始落下雨滴,這是拉薩城特有的夜雨。雨水急落的速度亦如我心,待我回到那片草皮後,又何覓那孩子的蹤影?
我們今世的緣分,僅此於止。
.酥油管
「去看看大昭寺前的信徒吧!」我對柏安說。
這天我們起了個大早,凌晨四點,天色仍是一片濃黑,悄聲離開青年客棧,踏入冰冷的大街,一路從小昭寺散步過去。沒有意外地,圍著大昭寺的那條八廓街已是滿滿的信徒,他們口裡喃喃著六字真言,手轉經輪,從容而虔誠地繞著大昭寺走。
因不想買票,我跟柏安混在藏人裡排隊進寺,婦人馬上遞來裝滿酥油的鐵壺,剛開始我不懂買這個進去做什麼,後來才知道裡面每個神像前都有一個爐子,爐中呈滿酥油,中間插了支點燃火苗的蕊。信徒每到一個神像前,就往爐子裡倒一點酥油。水壺裝的酥油是液態的,也有人捧了一大塊凝固的酥油,邊走邊用湯匙挖著。無論何種,置入爐中後都因高溫而融化混在一起。有趣的是,不用多久,維持秩序的喇嘛就會過來一勺一勺地將酥油舀進一旁的筒子裡。
就我的觀察,節儉的藏人把攢下來的錢都用在供奉神明上,即使他們看到自己的酥油一下子就被舀進回收筒裡,也絲毫不在意,心意才是最重要的。難怪有人說,來西藏進到廟裡一定要換一點小鈔跟著施捨。學會施捨在西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會施捨,才會有好運降臨到你身上,這過程就像是一種輪迴。
然而在臺灣,施捨含有某種程度的提防,我們提防被騙,害怕施捨給一個不應被施捨的人。在這裡對於被施捨的人該或不該並不是重點,就算被騙了,也無損施捨的初衷,因為施捨本身的善念將會獲得回報,而不該被施捨的人,他的罪孽會交由佛祖來處理,在下一次輪迴裡得到應有的論斷。因此即便好心人發現對方是個騙子,好心人也不會因此而生氣。這種信仰的差異,造成思維的差距,對在斤斤計較、互相猜疑的社會中成長的我而言,相當不可思議。
入境隨俗,置身在一個只問自己執念,不問功利的社會裡,我也開始大方拿出小紙鈔,學藏人找出佛像周圍的各個縫隙,將紙鈔塞入。為自己的一點心意,擠出一絲小天地。
.闖入大昭寺
要進入大昭寺沒那麼順利,第一次我跟柏安走一塊,兩個人的服裝明顯跟周圍藏人不同,馬上就被守門轟了出來,我不死心再排第二次。
「佛祖不能因為人種而有差別的待遇,因此守門不能阻卻我朝聖的決心。」我心裡如此想,於是義正辭嚴地繼續排在藏人群裡。
「你怎麼還來!」守門瞪著我,不耐地指著一旁的出口:「諾!你那邊去」。
於是我又被轟出來了。柏安在出口處笑著看我,但我不以為意地說:「我還要繼續排,直到他讓我進去為止。」
在西藏,我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勁,最大的原因是這裡沒人認識我,所以不像在臺灣會有:「已經這麼大了,怎麼還做這種丟臉的事,被抓到了不是很羞恥嗎?」的感覺。這種禮俗觀念是儒家思想,但西藏不來儒家這一套,他們的一切就是藏傳佛教,所以不會有人用儒家那套教訓你,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指著你的鼻子教訓:「貪小便宜,忝不知恥。」守門只會二分法地說:「你,不是藏人,繳錢買票!他,藏人,可以進去。」不用爭辯為什麼,因為他也答不出什麼大道理,這是上面的規定,遵守就對了,所以也不能用大道理來詢問:「佛祖不是視眾生一律平等嗎?那為什麼藏人進寺不用付錢,而我們漢人進寺就要付昂貴的門票呢?」
傳聞這規定是漢人定的,漢人教藏人說:「那些漢人都是觀光客,都比你們有錢,他們來寺廟不是要朝聖,只是觀光湊熱鬧,他們不捐獻,不施捨,所以跟他們收門票理所當然,門票就是捐獻的一種,收票只在強迫他們捐獻。」
乍聽之下很有道理,但其實我不是觀光客,我覺得我是來考察、來采風,我的心也是朝聖,也跟藏人一樣捐獻。但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沒人理我,因為我的面孔是漢人,漢人就該一視同仁地被歸類為觀光客,註定要被差別待遇。上天創造出多樣人種讓世界更豐富,但也讓人們彼此玩弄差別待遇的戲碼。
我拿掉鴨舌帽,第三次隨著藏人走到入口時,守門剛好被呼叫轉而背對入口。機不可失,感謝佛祖聽見我抱怨差別待遇的心聲,讓我踏入大昭寺正門,內心竊喜省下了八十元的門票。然而佛祖一定聽到了我的竊喜,那是貪,並非朝聖的無瑕,所以一轉過迴廊,就出現一臺巨大的安檢機,安檢人員一看到我的漢人裝扮便問:「你的票呢?」看出了我的猶豫,便凶巴巴地指著出口說:「沒票就滾吧!」
好不甘心,我承認是貪,那也是因為爛規矩害我一開始就動壞念,這是壞因造成的壞果,不算,佛祖你不能算。還沒走到出口,忽然瞥見右側的小空間,我馬上機靈的轉進,那是條木梯,太好了,我故作鎮定爬上二樓,佯裝是個找廁所迷路的傻觀光客。走進男廁後先假裝上廁所,待了幾秒準備出去時,迎面而來的竟是柏安,兩人相視兩秒,第一秒故作陌生,第二秒確定廁所內沒人後,忍不住捧腹大笑,異口同聲說:「你也躲在這裡啊!」
.貪拍
我們很有默契點頭道別,這個節骨眼當然分頭行動好些。我爬上三樓假裝拍攝塔頂金像,這裡空無一人,很好靜待時機。不久,給觀光客進入的大門開啟,一樓湧入人潮,中庭頓時鬧哄哄,是時候下樓了,我混入人潮到主殿。香客與觀光客被軟式的欄杆一分為二,我自認屬於香客那一流,於是隨著藏人一室一室向各個佛像朝拜,也才搞懂外面所賣酥油的用途。
大昭寺內規定不能拍照,這不知是哪個人定的爛規矩,如果每個人都應被一視同仁的話,那麼寺廟也該如此,況且我想拍的是虔誠的香客,他們手持鐵壺傾倒酥油的表情,多麼神聖。如果我拍的是芸芸眾生之相,試問佛祖,你會阻止我嗎?於是我偷偷拿出相機,關掉預視的液晶螢幕,也不管構圖,抓了大概就狂按快門,電子式的對焦點打在被攝者的臉龐,烙出一點紅光。
一個女孩她發現了,不到一坪空間的小室裡擠了七、八個人,那覺察馬上感染了出去,他們表現出異樣:「是他!那個穿著非藏裝的觀光客,他怎麼這麼傻逼,怎麼膽敢在這裡拍照?」我的皮膚馬上感受到不滿與怒意的回波,起了雞皮疙瘩。但女孩身邊一個寬臉絡腮鬍的漢子微笑地看著我,並點點頭,彷彿是對我說:「沒關係你拍,你不是一般觀光客。」
佛祖,你要原諒我,我是個攝影師,我有天生想留下珍貴片刻的本性,這是明知故犯沒錯,但也是我難違本性的專業堅持啊!
宗喀巴大師殿過了,神羊熱姆傑姆殿過了,藏王殿裡的松贊干布、文成公主、赤尊公主也都過了,我距離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像金身愈來愈近,那裡聚集了更多維持秩序的喇嘛,正大聲吆喝著動作快、別擠、一個接著一個。由於大家都不守秩序,你推我擠地爭看釋迦牟尼金身,對我來說是大好機會,此時不拍,更待何時?那是貪,我貪拍大昭寺鎮寺之寶釋迦牟尼金身,這貪念又逾越只拍芸芸眾生的朝聖相。
「你!這裡不能拍照,你拍什麼?你不知道這裡不能拍嗎?」喇嘛氣呼呼地指著我,接著馬上向我抓來。
我以為相機在外套下很隱密,沒想到佛祖馬上重重鎚我一杖。
「我,我沒拍,我相機拿著而已,我沒拍……」我口吃著撒謊,任誰都聽得出我的心虛,香客們轉頭過來,看這個傻逼觀光客愚蠢的行為。
「還敢說沒有拍,我明明就看到你拍了,相機拿來我看!」他拉著我到一邊,一旁還環伺數個喇嘛。
天啊!我怎麼會幹了如此愚蠢的行為,書上早已特別強調藏區的寺廟規定不能拍照,切勿以身試法,戒之戒之。相機被奪了過去,我心虛地搶了回來說:「我只拍了一張,我馬上刪掉就是了。」
「一張,我看不只一張。」他居然按到了預覽鍵,先前拍的「芸芸眾生之相」,嘩的一下變成小圖示跑了出來,我的謊言不攻自破。
「那不是這裡拍的,真的不是。現在我刪掉剛剛拍的,我一張一張刪掉了,你看
。」我心中不斷道歉,佛祖,我知錯了,您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真傻,一道清清楚楚不應該跨的鴻溝,卻被我的愚蠢給再度勾勒出來。刪完照片後,喇嘛仍不放過,把我身上所有一切清清楚楚檢查完畢。
佛祖,我跟您求不是了,請原諒我好嗎?無知所闖出來的禍,如五指山壓垮孫悟空那般,毫無轉圜餘地。
「你走吧!」佛祖說。
「你不是無知,你是貪。一條線,即使只超出一點點,那也是貪。貪使你墮落,戒之,慎之!」
於是,我倉皇逃出大昭寺,帶著滿滿地羞愧。
.人生第一次被騙
拉薩不是我的終點,為了要繼續向西,我得想辦法搞一張邊防證才行,但我不能用臺胞證的身分去辦,因為我沒入藏函;我也不能用假身分證辦,因為只要受理的機關一登入公安系統,馬上就查無此人,這樣一來我的假證就穿幫了。想來想去也只能再用一次老方法:辦一張假的。
路邊牆壁上一大堆「辦證」的塗鴉,可以說是大陸的特色了,我也是踏進中國後才知道這裡對假證有這麼大的需求,舉凡身分證、學生證、嚮導證、畢業證書……什麼都可以造假,簡直媲美毒奶、地溝油了。這國家還有什麼是真的呢?我心想。
為了「辦證」打了好幾通電話,價錢都開得太高,普遍要價八百元,最便宜的也要六百元,怎麼殺都殺不下來,還一副要不要隨你的高姿態,令人想罵聲髒話,又不是沒看過邊防證,不過是張破紙罷了,還敢獅子大開口!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肯用兩百元幫我做,還承諾當晚就可以交貨。
資料中午就傳過去,但一整晚沒有主動聯繫我。隔天中午,我終於不耐煩打電話問到底做好了沒?
「哎呀!做好了,做好了。」屎男一開始還沒有搞懂狀況,停頓幾秒後才陪笑回答。
「那我們約哪裡交貨?」
「你到林廓東路的農行吧,到了發短信給我。」
我騎上單車,不一會兒就到了。等了好久,忍不住又打了通電話。
「你先把錢匯給我,我已經在路上了,匯完跟我說一聲,我馬上到。」屎男那邊很吵,聽得出來是真的走在馬路上。
「為什麼要匯,我直接拿現金給你就好啦!」我有點警覺。
「哎呀,這也是對我們的保障啊,你知道我們做這個也怕被抓。」
「可是我沒帶卡,沒辦法匯給你,不能直接拿現金給你嗎?」我撒了謊。
「沒關係,你可以用無卡存款……」
「可是我沒用過,不會!」我打斷他。
「哎呀,這個很簡單,只要識字的人都會用,你不要跟我說你不認識字吧!」
「可是我就是想拿現金給你啊!」
我們反覆為了匯款的事僵持許久,直到我先受不了掛掉電話。
沒多久屎男傳了簡訊:
「因為我們送貨員是老闆請的,他們不收現金只收存好錢的回單。請您放心,匯款後東西立刻给您,我們是講信譽的,做生意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只做您一個人的,請您絕對放心。如果您看到東西不滿意,把錢退您都没問題,我們是誠心想跟您做生意。」
為了再持續旅行,思考許久後,我還是妥協了。料想他不可能馬上刷本子確定是否入帳,原想先匯個一塊錢塘塞,沒想到無卡存款最低限額至少要一百元,並且必須以此基數加乘。思考了一下,無論如何我最多損失兩百元,況且簡訊中寫得如此有誠意……
「我匯了。」
「你等我兩、三分鐘,我打電話回公司確認是不是有入帳。」
天啊,這行業還有「公司」的唷,我還以為都是個人工作室而已。
「有了嗎?」十分鐘後,我又不耐煩地主動打電話去。
「有了,有了。不過啊……為了要保障送貨員的人身安全,還要再匯個兩千元保證金,等確定匯過來後,我們一定馬上送去。」
「什麼兩千元,你不是已經快到了嗎?還要什麼保證金,你馬上給我送過來!」我有點動怒。
「哎呀,你也知道最近非常時期,公安抓的比較緊……」
「你他媽的給我送過來喔,我才不管什麼非常時期咧!」這下我真的生氣了,但又無可奈何,我手上毫無籌碼。
「哎呀,你相信我,只要兩千元保證金給了後,我一定馬上送過去。哎,咱們都是男人,肯定說話算話。」
「我不付,現在不是你把邊防證送過來,就是把錢退給我。」
「退給你,怎麼可能。我們做這個也是有成本的,我不可能退給你啦,把兩千元……」
「你以為我手上有這麼多錢喔!」我忍不住打斷他。
「沒這麼多錢啊,不然你手邊有多少錢?」
「我就是沒這麼多錢再給你騙,你根本就是詐騙集團!」
「什麼詐騙,你竟敢說我是詐騙……」
「你不把錢退給我就是詐騙!我坦白跟你說,你剛剛講的話都被我錄下來了。你們不送件給我,我就去報警。」我已經無計可施。
「哎呀,我教你,你到旁邊的便民警務站去報啊。我跟你說啊,局長、副局長我都熟的很,你去報嘛!」
馬的!我心裡暗罵,直接掛斷電話。
活了三十年在臺灣從未被詐騙過的我,這輩子第一次被詐騙居然發生在拉薩。
我真是不甘心!不甘心!
●拉薩三兩事
.布達拉宮前的小男孩
輪轉在午後溫暖的陽光,筆直的柏油路兩側種滿整排柳樹,拉薩河就在一旁蜿蜒著,透過葉片縫隙掩映遠眺河面閃爍的金光。許多藏人一家大小坐在河岸的草皮上,一旁鋪了藏毯擺了酥油茶、水果、甜點,河裡有小孩潑水嬉鬧著。此情此景,若非遠山光禿,還真讓人難以相信身在海拔三千六百公尺的高原上。由於是緩下坡,騎行速度不知不覺也愈發快了起來。
路上的車子逐漸增多,真的有要進城的準備。想起第一天上路時,大理古城往麗江那般無止盡爬坡的辛酸、惡臭的黑煙、諸多不確定的變數,隨著日子推移,今...
目錄
作者序
●麗江夜雨
未見麗江前,所想像的是風姿曼妙的女郎;而見麗江後,卻比想像中更春心蕩漾……
●夜潛尼農
在中國旅行,有一件事可以不用學會,但一定要經歷看看,那就是「逃票」……
●神諭之穴
有一個山洞,洞口雖然很窄小,但是再胖的人都能鑽過去,唯有一種人無論多瘦都鑽不過去:「活不過三個月的人。」……
●變調的扎西德勒
芒康,這兩個字在騎友間頗為惡名昭彰。不為別的,只因「打劫」……
●孤鷹行
來中國前,我以為路上會遇到「一些」騎單車的人,只是沒想到「這麼多」人……
●易貢對白
排龍天險,指的是西藏林芝地區通麥村至排龍村這一段三十公里的超級爛路。雨天陷泥,晴天吃灰,是滇藏線上最險惡的路段……
●蓮花將折
墨脫其實是蓮花生大師授記極隱密的修行聖地。那裡一年四季物產豐饒,氣候溫和,相對於高寒的青藏高原來說,著實是少有的人間淨土,故有「西藏江南」之稱……
●短靴女郎
過了八一鎮,騎友們愈發加緊速度,有一種急著到拉薩接受勝利加冕的意味。雖然不斷被後方的騎友超車,我仍不斷告訴自己:「別急,馬霍拉斯!拉薩是他們的終點,不是你的。保持步調,優雅地前進。」
●拉薩三兩事
終於來到布達拉宮下,和一般騎友不同的是,我沒刻意帶自行車來這合影,我不認為要這麼做才代表完成這趟旅程。反而我只是散步,用一種拉薩市民的態度來看看它……
●一公升的鼻血
這天午夜開始,我感覺鼻水一直流入喉嚨,起身點亮頭燈拿衛生紙一擤,才發現是血,我趕緊弄了紙團塞著……
●艾佛勒斯
艾佛勒斯峰,也就是珠穆朗瑪峰,俗稱聖母峰,位在中國與尼泊爾的交界。在中國這面,如果天氣允許的話,從白壩鄉到崗嘎鎮這段六十多公里的公路上,便可見世界第一高峰的龐大身影……
●墜入香巴拉
回顧兩個月前,從鹽井、墨脫一路到拉薩,乃至於艾佛勒斯峰旁的邊檢站,每闖關一次都是在冒險。其實我不是沒想過被抓到的後果,也許輕則勒令回頭,重則拘留嚴刑拷打……
●折返點?終點!
站在日喀則、阿里與尼泊爾交界,一個深的不能再深的山中小村,一處數百年前貢塘王朝的殘存遺跡。書上說,僅剩城牆南隅上的壁畫值得一看,但我眼前哪裡有畫?
後記
作者序
●麗江夜雨
未見麗江前,所想像的是風姿曼妙的女郎;而見麗江後,卻比想像中更春心蕩漾……
●夜潛尼農
在中國旅行,有一件事可以不用學會,但一定要經歷看看,那就是「逃票」……
●神諭之穴
有一個山洞,洞口雖然很窄小,但是再胖的人都能鑽過去,唯有一種人無論多瘦都鑽不過去:「活不過三個月的人。」……
●變調的扎西德勒
芒康,這兩個字在騎友間頗為惡名昭彰。不為別的,只因「打劫」……
●孤鷹行
來中國前,我以為路上會遇到「一些」騎單車的人,只是沒想到「這麼多」人……
●易貢對白
排龍天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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