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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天氣異常炎熱，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即使到了傍晚時分，空氣還是熱呼呼的，連一絲絲水分都被吸乾了。
庭院裡，樹木看起來無精打采，平時生機無限的草地也乾巴巴的，一旁的盆栽更像在沙漠中被曬了幾天幾夜似的。
夏夜的涼風慢慢地在空氣中溜著彎，不疾不徐地拂過庭院，然而卻吹不散積攢了一天的熱氣。
看著架在庭院中央，正冒著青煙的燒烤架子，我只覺得剛剛衝過冷水澡的手臂上，又冒出熱汗來了。
「爸爸，天氣這麼熱，為什麼還要燒烤呢？」拿著小風扇使勁湊近脖子吹的我，儘量離燒烤架子遠遠的，以免被更多的熱氣侵襲。
戴著無框眼鏡，一身輕鬆裝扮的爸爸拿著叉子，揮汗如雨地將架子上正冒著煙的羊肉翻了個面。
他一邊用手背擦去額頭的汗水，一邊回答說：「這是妳叔叔喜歡的活動，妳不是答應過他，要在生日這天辦一個BBQ派對嗎？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被爸爸這麼一說，我想起來好像真的這麼答應過。
但是，燒烤用的工具已經架起來了，作為主角的叔叔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呢？
「爸爸，叔叔還沒有下班嗎？」我走到爸爸身後，拿著小風扇對著他的後背吹風，他的白色Ｔ恤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爸爸回頭給了我一個欣慰的微笑，「小溪，謝謝妳！」他撥了撥貼在額頭上的頭髮，「妳叔叔剛打電話過來，他們接到報案，出任務去了，可能還要晚一點才能過來。」
晚一點？是要多晚呀？
我偏偏嘴，無比鬱悶地道：「今天是我十六歲生日，他答應過要帶著禮物過來的！」
昨天還打電話跟我說一定會準時到達，才過不到二十四小時就黃牛！
「妳這丫頭！」爸爸回過身瞪了我一眼，「妳叔叔是警察，他的工作不定時，妳是知道的，幹嘛這麼小氣！」
糟糕，爸爸生氣了！
我趕緊笑咪咪地湊過去，拿起小風扇對著他的臉吹，「好嘛！好嘛！我知道叔叔工作辛苦，等他回來，我親手烤美味的雞翅膀給他，怎麼樣？」
不過，我猜他回來時，我的生日已經過了。
叔叔工作起來就像是拚命三郎，讓人既擔心又欽佩。身為他的侄女，我不知道應該覺得驕傲還是無奈。
「這還差不多！」爸爸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一點，「妳叔叔是我們范家的驕傲，過兩年妳高中畢業，也一定要去報考警校，這樣妳叔叔一定很高興。」
哇！心急的爸爸，居然一早就幫我把未來都預定好了！雖然我很敬佩叔叔，可是當一個警察，這個念頭我可是半點也沒有。我才不要考警校呢！
「爸爸，再過一個多月我才念高二，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啦！來來來，我來烤一隻雞翅膀，叔叔一來，馬上就可以吃了。」我趕緊轉移話題。
「小丫頭！」爸爸揉了揉我的頭髮，將叉子交給我，「喏，拿去，我再打個電話到妳叔叔的辦公室，看他回來了沒有。」
「好！」拿起一隻雞翅膀，使勁把它插在叉子上，我看著爸爸朝屋裡走去，他才沒走幾步，一曲《藍色多瑙河》就從屋子裡響了起來。
「電話來了，一定是叔叔打來請假！」
「有可能，我去接電話。」爸爸三步併作兩步，朝屋子裡跑過去。
我聳聳肩，看著被火熏烤的雞翅膀，「唉，可憐的小翅膀，大概還要過很久你的使命才能完成，就讓你再多休息一會吧！」
「小溪！小溪……」突地，爸爸異常的叫聲從屋子裡傳來，聲音顯得很焦急和恐懼。
我狐疑地抬起頭，看到爸爸急匆匆地出現在門口，臉色鐵青，一副遭受什麼重大打擊的樣子。
「爸爸，發生什麼事了？」
「妳叔叔受傷了，我們現在馬上趕到醫院去，妳趕緊把東西收拾一下……」
叔叔受傷了？怎麼可能？
我頓時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揪緊了，十分難受，「爸爸，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道，醫生正在搶救，具體情況，等到了醫院再說。」
搶救？叔叔到底受了什麼傷需要搶救？
叉子從我的手上掉下去，重重地落在草地上……
坐上了車，爸爸風馳電掣地趕往叔叔所在的醫院。一路上連紅綠燈也顧不得，一心只想趕緊過去看看叔叔到底是什麼情況。
沒想到，等我們到了醫院，卻被護士小姐攔在手術室門外。
「先生，你不能進去！」護士小姐耐心地將我和爸爸引領到手術室門前的椅子旁邊，「請先在這邊等一下。」
「謝謝！」爸爸向護士小姐道了謝，仍然緊張得原地打轉。
我無措地站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腦子裡亂作一團，心臟不規律地亂跳。
叔叔現在正在跟死神搏鬥，不知道具體情況是怎樣？他是不是很難受呢？
現在回想起來，剛才在家裡時，我還很不理解地抱怨他沒有準時回家跟我說生日快樂，如果知道叔叔會遭遇到這樣的危險，我的生日願望就不會是拿到比去年多的禮物了。
「爸爸，你先坐下來吧！」我真怕爸爸再這麼轉下去，也要暈倒了。
聽見我的話，爸爸終於坐到椅子上，但是雙手仍然不斷地揉搓，急切的目光注視著手術室的門。
我坐在爸爸身邊，心裡不住地向上天祈禱：請保佑叔叔平安無事，一定要讓他安然地度過這次危機！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中」的燈號突然熄滅，我和爸爸兩個人同時站起來，衝到手術室門口，焦急地注視著門板。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兩名戴著口罩、全副武裝的護士小姐推著叔叔走了出來。
「叔叔！」我大叫一聲衝過去，看到叔叔的那一刻，頓時心裡像被針刺了幾個窟窿。
叔叔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眼，此刻無神地緊閉著，往常健康的臉色變得蒼白無力，失去了血色。他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右手上吊著點滴，顯得異常虛弱。白色的床單覆蓋著他的身體，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擊垮了一樣，毫無生氣。
爸爸在病床的另一邊叫著叔叔的名字，但是叔叔並沒有張開眼睛，醒過來看看我們。
「你們是病人的家屬嗎？」倏地，一道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和爸爸不約而同地朝他看過去。
只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將口罩拿了下來，厚重的鏡片下，一雙銳利的眼睛掃視了我們幾眼。
「醫生，我二弟情況怎麼樣了？」爸爸焦急地問道。
醫生讓護士小姐將病床推到病房，才對爸爸說：「他受了槍傷，子彈距離心臟就差了幾公分而已，不過手術十分成功，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並不會有生命危險。」
聽到這裡，原本揪緊的心終於鬆懈了一些，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爸爸，我先過去看看叔叔……」得到爸爸的首肯，我急急忙忙向病房跑去。
等我跑進病房，手腳俐落的護士小姐已經將叔叔安置好。
看到我進來，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護士小姐在床頭的病歷本上記錄著什麼，一邊對我說：「現在病人還不能動，記得不要隨便搖他，或者在他的身上施加什麼重力，知道嗎？」
「嗯，我記住了。」我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看著應該仍然處於麻醉中的叔叔，心中百感交集。
病房裡的燈光有些昏暗，顯得叔叔更加虛弱，但是醫生說他沒有生命危險，那麼過幾天應該就能沒事了吧！
剛剛聽到他出事時的緊張感，一點一點地從我的身體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鬆懈之後的無力感。
「叔叔，你要早點醒過來哦！我和爸爸會在這裡陪著你的。」我自言自語，相信即使叔叔現在聽不見，但是他潛意識裡一定能夠知道我在陪著他，這樣他一定會快點醒過來。
「等你好了之後，一定要為自己報仇，把那些壞人打得落花流水，最好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直接打到宇宙中去當太空垃圾！」
這時，門被打了開來，我以為是爸爸進來了，但是推開門走進來的，卻是叔叔的一位同事。
「小溪，妳來啦？」
「安叔叔。」
安叔叔走到我身邊，高大的身影在病床上投射出一道暗影。他看著叔叔，輕輕嘆息一聲：「不是活蹦亂跳的，還真是不習慣啊……啊！對了……」
自言自語的安叔叔突然轉身看向我，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遞到我面前。
「這是……」我疑惑地看看安叔叔和他手裡的東西。
「這是妳叔叔給妳買的生日禮物，不過沾上了他的血，本來我想請店員幫妳清洗一下……」
「沒有關係！」我急忙伸手接過，十根手指微微地顫動著。
細細的銀鏈上，一顆水晶般透明的寶石在燈光下發著璀璨的光芒，閃爍的光點晃花了眼睛，寶石上鮮紅的血點像一根根的針，刺痛了我的雙眼。
我怎麼能怪叔叔沒有遵守約定，到家裡給我慶祝生日呢！
我怎麼可以心裡抱怨叔叔只顧著工作，沒有想到給我提前送什麼生日禮物呢！
一心只想著自己生日的我是多麼淺薄、多麼讓叔叔感到失望啊！
「他……他……」我拿著銀鏈，心頭翻攪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我向爸爸抱怨叔叔的時候，他卻帶著要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在執行自己的工作。而現在，我的生日還沒有過去，他卻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
安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傻丫頭……」
安叔叔的安慰就像開關，讓我心裡自責感更重。雙手緊緊地握住沾著叔叔鮮血的禮物，我將臉埋在床沿的被單上，咬著牙，那傾洩而出的愧疚和感動，像兩股洶湧的洪流，衝擊著我的心。
不知道哭了多久，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不見了……
2
安叔叔似乎回去了，病房裡顯得特別安靜，但是，一種奇異的嘈雜聲卻在我耳邊不斷地纏繞著，轟隆隆的，侵襲著我的耳膜。
漸漸地，這聲音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裡頭夾雜了汽車呼嘯而過的引擎聲、喇叭聲，還有行人的說話聲。
我猛地將腦袋從病床上抬起來，眼前出現的景物卻嚇了我一大跳。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道，儘管眼前隔著一層彷彿薄紗一樣的霧帳，但是汽車來來回回開過的情形，和三三兩兩走過的行人，卻是那麼真實。
街道兩旁林立的店鋪裡，播放著不同風格的音樂，夾雜在吵鬧的雜音中，已是黃昏，夕陽光線照射下來，周圍顯得更加熱鬧和嘈雜。
這是夢境嗎？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在哪裡，此刻又是什麼情況。
難道我趴在叔叔的病床邊睡著了嗎？可是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這感覺還是如此真實，我幾乎能呼吸到身邊經過的人在我面前走過時，揚起的灰塵。
莫非我剛才哭得昏了頭，連自己走出了醫院也不知道？
不！不會的！我猛地搖搖頭，眼角卻瞥到幾個人影……
我吃驚得呆立在原地，像個木頭人一樣，茫然看著叔叔和安叔叔急急忙忙地向我跑過來。
他們越跑越近，眼看就要來到我面前，我卻無法動彈，只能張大了嘴巴，傻愣愣地看著，心裡翻江倒海，混亂不堪，根本不能理解眼前出現的情況。
叔叔現在不是應該躺在床上嗎？他不是受傷了嗎？怎麼看起來還是那麼有精神？
夢！一定是夢！我在做夢！
我立刻緊緊地閉上雙眼，心裡默唸著：快醒來！快醒來！
然而再次張開眼時，眼前的景物卻沒有變，唯一不同的是，叔叔他們推開我身邊店鋪的門，走了進去。
我抬起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一家珠寶店的門口……慢著！珠寶店？
我恍然大悟地跳了起來，趕緊趁著玻璃門沒關上，跟著叔叔走了進去。
一定是因為拿到叔叔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才作了這樣的夢。夢裡，叔叔進了珠寶店，想必是要為我挑選生日禮物吧！而此刻，這份禮物正好端端地躺在我的手心裡。
我的心一陣抽緊，不知道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不好的情況。
推開門，空調的冷風就吹了過來，我忍不住一個哆嗦，腦海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夢裡也會感覺到冷嗎？
但是現在沒有時間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我急忙四下張望，終於在櫃檯前看到了叔叔他們。
我心急地跑過去，在距離他們還有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叔叔正在認真地看著櫃檯裡的珠寶首飾，安叔叔倚靠著櫃檯的玻璃檯面，神情悠閒地看著叔叔說：「你竟然捨得花上半個月薪水來買這種既不能吃又不能玩的東西，真是讓搞不懂！」
「搞不懂你就乖乖待在一邊，什麼話都別說，我沒要你陪著來。」叔叔聚精會神，頭也不抬地說。
安叔叔咋咋嘴，站直了身體，湊過腦袋，一起看了起來，「行了行了，知道你寶貝你的小侄女，可以了吧？不過我懷疑小溪會喜歡這種東西，我看你送遊戲機，可能會比較合她心意。」
遊戲機？我才不喜歡那種玩意兒呢！
我瞪著安叔叔，虧他每次到我們家來，都會誇耀自己最瞭解現在的小女孩的心思呢！
叔叔抬起頭，沒好氣地斜瞪了安叔叔一眼：「不要把你的不良嗜好推到小溪身上，她還在念高中，不需要那種東西……對不起，小姐，請把這個拿給我看看。」
安叔叔誇張地聳聳肩膀，「水晶寶石啊……也對，小溪都已經十八歲，是該打扮打扮了。」
聽到這裡，我真想直接衝過去好好給安叔叔一頓教訓！他幹嘛自動把我的年紀往上提升了兩年呀！
顯然叔叔也很無奈，他接過店員小姐從櫃檯取出的一串寶石鏈子，頭也不抬地對安叔叔說：「你別瞎攪合，小溪她才十六歲……咦？她已經十六歲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叔叔忽然感嘆起來，我聽在耳裡，心裡泛起一種莫名的幸福感。
叔叔大概還不適應我已經長大的事實吧！也許在他的心目中，我還是那個纏著他要玩他配槍的任性小丫頭。
「你現在才來感嘆太晚了！乾脆也送我一件禮物吧……」安叔叔雙手撐著櫃檯臺面，痞痞地說，「在執勤的時候陪你來選禮物，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
「得了得了……」叔叔將寶石鏈子交給店員，「我就要這條。」
安叔叔嘖了一下嘴，看著叔叔付了帳，將鏈子小心翼翼地拿在手裡，便又忍不住調笑說：「沒必要這麼寶貝吧！咦？你幹什麼把那麼美的包裝拆了啊？」
見狀，我忍不住在一旁點頭附和安叔叔的話。是啊！叔叔，店員小姐不僅用了一個粉色的盒子裝鏈子，還在盒子上綁了非常漂亮的天藍色絲帶花呢！
「當然要確認一下他們沒有弄錯東西。」叔叔仔細看著手上的鏈子。
安叔叔伸手拍了下額頭，無奈地說：「你的員警魂真是無處不在……」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珠寶店工作人員尖銳的驚叫聲，叔叔和安叔叔的神情霎時一變。我跟著他們的視線方向，轉過頭去一看，立刻嚇得動彈不得。
在離叔叔三米的另一個櫃檯旁，三個戴著忍者神龜面具的壯漢正拿著什麼東西，對著櫃檯後的工作人員。仔細一看，他們每個人手上拿著的，居然是黑漆漆的手槍！
我頓時忘記了此刻身在夢中，身體因為平時叔叔的訓練，本能地反應過來，趕緊蹲下，將雙手放在後腦勺，擔心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所有人都不准動！」看起來身材壯碩的其中一名大漢跳進櫃檯，拿手槍對著一名工作人員的太陽穴。
看到這個情景，所有的人都嚇得不敢動，生怕漆黑的槍口冒出子彈，瞬間奪去那個人的性命。
一邊的叔叔將寶石鏈子收進衣服胸前的口袋裡，和安叔叔一起慢慢地蹲了下去，兩人交換著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眼神，我敢肯定，他們一定在商量著什麼對策。
「啊！」我驚叫一聲，突然想起此刻躺在床上的叔叔中的是槍傷，難道是眼前這四個歹徒其中之一幹的？
一股無名的怒火頓時從我心中猛烈地衝擊了上來，但是看著他們一邊拿工作人員當人質，另一邊手腳俐落地把那些櫃檯裡的珠寶往手中的袋子裡掃進去，我只能雙眼冒火，什麼也做不了。
不過身為員警的叔叔和安叔叔可就不是這樣了。我擔心地看著不斷交換著意義不明眼神的兩個人著別人看不懂的手勢，半晌，安叔叔躡手躡腳地接近人質所在的櫃檯前，蹲在下面，隱藏身形。
幸好那三名歹徒，一個忙著威脅著人質，另外兩個忙著四眼發光地將那些閃耀著異常光彩的珠寶首飾裝進袋子裡，無心顧及其他的情況。
「好了沒有？」挾持著人質的歹徒問。
「快好了……老四，你動作快一點！」另外一個人催促著同伴。
「知道了……唉呀！」被叫作「老四」的歹徒似乎很緊張，手裡裝滿了珠寶的袋子跌落在地，他趕緊彎下腰去撿。
挾持人質的歹徒見狀，不耐煩又焦急地衝過去幫忙。
就在這時，原本隱藏起來的安叔叔飛快地拔出槍，站了起來，「不許動！」
與此同時，叔叔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三名歹徒被突然出現的槍枝嚇住了，不約而同地對望一眼，然而，就在我悄悄鬆了口氣，以為叔叔他們已經控制局面的時候，三名歹徒突然猛然蹲下去，消失在安叔叔他們的視線裡，不久又重新站了起來，而他們的手上，居然都抓著一名嚇得渾身發抖的工作人員，作為人質。
看見這個情形，叔叔和安叔叔又不能輕舉妄動了。
「把槍放下，不然我就殺了他！」其中一名歹徒說。
危機一觸即發，空氣似乎也停止了流動。
就當叔叔和安叔叔再次打著暗號，慢慢蹲低身體，將槍輕輕放在腳邊的時候，歹徒居然押著人質，一點一點地朝後門的方向退過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
「快打電話報警！」拋下這一句話，叔叔飛快拿起地上的槍，朝著歹徒奔了過去。
我一顆心還在狂跳不已，站了起來，趕緊朝叔叔離開的方向跑去。
珠寶店的後門位於一條小巷子內，而當我跑出巷子的時候，只能愣愣地看著車水馬龍的汽車和閒散的人群，根本看不到叔叔他們的身影。
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呢？
我站在原地轉了個圈，當我再次站定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條寂靜的大馬路邊。
聳立在眼前的幾十層樓建築，仍在建造中的水泥外牆用綠色的保護網圍了起來，只有底層看得出毛胚房的樣子。
沒有任何裝飾物的大門空蕩蕩的，我疑惑地走了進去。
地上隨處散亂著建築工具，空氣中飄浮著夾雜著水泥的塵土，儘管我彷彿能聞到那股陰冷的水泥味道，但是眼前的透明霧帳似乎形成了一道屏障，將我整個人包圍起來，免受微塵的洗禮。
走著走著，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我頓時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凍住了！
難道……不會的，不會的，叔叔不會有事的！
我擔心地朝聲音來的地方衝過去，一邊跑，一邊在心裡祈禱。但是也知道恐怕已經晚了！
跑了一會兒，到了建築物的深處，眼前出現的一幕，幾乎讓我雙腿發軟，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只見叔叔左手摀著胸口，怵目驚心的鮮血，一點一點將他的白襯衫染成鮮紅色。他的右手握著槍，但是此刻卻無力地垂在身側，他的身體搖搖晃晃，好像隨時要仰面朝天倒下去。
叔叔的臉漸漸失去血色，可是他的雙眼卻依然冷峻地看著前面，彷彿要將眼前的人用眼神逮捕歸案。搖晃了兩下，他終於緩緩地倒了下去……
「叔叔！」此時此刻，我根本無暇注意朝叔叔開槍的歹徒，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另一個方向逃走了。
我大叫著朝叔叔撲過去，但是叔叔卻無力地躺倒在地，痛苦地咬著牙，支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
我想要過去給他一點支持，卻在接近他身體一公尺的地方停了下來，再也過不去了。
怎麼回事？既然是夢境，我就應該可以碰觸到他呀！
可是為什麼這霧帳像是跟我作對似的，阻擋我跟叔叔接觸到呢？
看著叔叔痛苦的樣子，而我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那種失落感和焦急的心情，讓我的心如同被幾千隻螞蟻啃噬一樣難受。
怎麼辦？怎麼辦？
焦躁感讓我無所適從，尤其是看到叔叔因為疼痛，額頭不斷地冒著冷汗，身體痛苦地顫抖著，我真恨自己此刻只是在作夢！
「不行！不行！怎麼都要試試看！」
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地讓自己能夠衝破霧帳。
「啊……」
好痛！霧帳前像裝了幾千把銳利的尖刀一樣，劃向我的皮膚，只要我接近霧帳，凌厲似刀的空氣就在我手臂上、臉上劃下傷口。
疼痛如此真實，鮮紅的血珠從傷口上慢慢地冒出來，一切就好像發生在現實中一樣。
明明是夢啊！為什麼我能深切地感受到疼痛，思緒也異常清晰？輕輕用舌尖舔了一下，血腥味在舌頭上留下的鮮明觸感，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我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在現實之中！
可是，眼前分明躺著受傷的叔叔啊！如果是真實的現實，我又怎麼會親眼看到他受傷呢？但如果不是，又該如何解釋身體上的感覺？
「我勸妳還是待在原地比較好！」突然，左前方響起一道陌生的清脆少年聲音。
我驚詫地注視著聲音的方向，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不一會兒，那個方向一點一點地透出了光亮，彷若被關在盒子裡的光球，因為蓋子的打開而慢慢地現出原形。
只見一名清俊的少年正站在那兒，用冰冷的視線注視著我，在他身旁的少女，則微笑地朝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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