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概是冬天將近,天氣也逐漸變冷。
江衡走出公司時打了個噴嚏,想起稍後要見面的對象,心中一絲期待也沒有。
年過三十之後,朋友們一個接著一個結婚,有的甚至是奉子成婚,聚會也逐漸減少,多半選在週末,而且通宵玩樂之類的事情也漸漸不被提起。儘管知道那是人之常情,江衡還是不禁有些失落。
他這幾年來並非不曾交往過女朋友,但無一例外的是無法維持長久的關係,相處的時候總是會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爭吵或感到厭倦,就算起初感到心動,最後感情也會被消磨殆盡,走向分手一途;就算感情上沒有問題,一旦女方因為年紀或各方面的因素而開始逼婚時,江衡總是那個逃開的人。
他知道自己還沒做好準備,儘管知道自己將來會像朋友們一樣結婚生子,但他心中總是還有些許疑慮……真的要這樣迫於情勢結婚嗎?他如此自問,終究沒有這麼做,取而代之的是提出了分手。當時的女友雖然難過,但是倒也乾脆,知道他沒有近期內結婚的打算之後,就頭也不回地離去了,於是江衡又成了孤身一人。
他並不是無法適應獨身生活,然而即使是他,偶爾也會有些寂寞,在這種情況下,旁人的體溫就成了某種迫切需要的存在。一週內,江衡總有一兩天會去酒吧喝酒,時而被陌生人邀約,時而主動邀約陌生人,結果不會有任何不同,總歸是隔天早上在陌生的飯店房間內醒來,前一晚的交纏的溫度散去之後,餘下的只有冰冷。
鄉下的父母對於江衡向來放任,但眼看他也三十餘歲了,父母多少有些憂心,便託住在同一個城市裡的姨母替他安排相親的對象,江衡可有可無地答應了,心想去相親也不過是彼此吃飯聊天,過後再也不會聯絡,今晚就是這種情況。
江衡聽姨母提過相親對象的事情,大概是從國外留學回來,學歷頗高,人也乖巧,至今都沒有交過男友。江衡在飯店一樓的西餐廳裡坐下時,倒是肯定了姨母說的不是假話,對方的談吐很有禮貌,打扮也相當端莊,沒有任何出格的舉止,但也沒有吸引人的地方。對方說起了在國外求學的經歷,語帶自豪地說所有的玩樂都是浪費時間,應該將有限的時間用於進修或規劃未來……聽到這番論調時,江衡再一次確認,這是他永遠不會去搭訕的那種人。
等到雙方的介紹人藉故離開之後,江衡望著對方,拿捏不準接下來該怎麼做。通常他會與對方交談片刻,也算是稍作了解,但今晚的相親對象讓他完全提不起興致,然而顧忌著禮節,始終沒有起身離開。
正在他藉故接電話而暫時離席來到走廊時,便聽到了一旁的陌生人也正在低聲與人通電話:「你什麼時候過來?」對方語氣異常溫柔,「我已經到了,就等你了。」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陌生人忽然笑了起來。
大概是在跟女朋友交談吧。江衡想道,拿出手機滑了幾下,打算稍微消磨一點時間再回去,而一旁的陌生人收起了手機,站在門邊,似乎正在等待旁人的到來,江衡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機網頁上的新聞,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嗓音道:「抱歉,我來遲了。」
他微微一愣,立即抬起了頭,正巧望見門邊先前在等人的陌生人與另一個男人擁抱了一下,而另一個人的臉孔異常熟悉,他一度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然而當對方看見他而怔了一怔時,他便察覺到他們確實是認識的。
「曹……明懿?」
對方很快便將臉上的怔愣收了起來,露出得體的微笑,「好久不見了。」
這種半生不熟的寒暄口吻用在彼此身上,可說是相當詭異,江衡也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麼,下意識道:「你回國了?」
曹明懿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麼,身旁的那個男人便柔聲道:「是你的熟人?」
「嗯,算是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
「原來如此。」
江衡聽到那個模稜兩可的答案,有些愕然,然而曹明懿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彷彿他們僅僅是多年未見的朋友,從未交往過,而幾年前那個夜晚發生的事也不過是他的錯覺。
「我的電話跟以前一樣。」曹明懿對他道,「以後再聊。」說完,便朝他頷首,接著與一旁的陌生人相偕離去。與江衡料想的不一樣,他們兩人既沒有去飯店西側的西餐廳,也沒有去另一邊的Buffet,而是直接搭上了不遠處的電梯,目的地究竟是什麼地方,自然不言而喻。
江衡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
剛才那短暫的片刻間,曹明懿並不是沒有看著他,而是看著他的目光遠不如過去一樣熱烈又壓抑,那雙眼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只有平靜。這一點都不像他所認識的曹明懿,倒不是說江衡一直牽掛著曹明懿,然而意識到對方真的已經對自己再無留戀時,江衡還是不免生出一絲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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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衡回到餐廳內,心不在焉地與相親對象吃過一頓晚餐,便與對方告別了。
他回到家中,洗過澡後躺在床上,拿著手機,忽而有些猶豫不決。曹明懿的電話一直留在聯絡人清單上,說不清為什麼,即使對方做出那種事情,他還是沒有將對方的聯絡方式刪掉,或許是因為曹明懿讓他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至今為止的人生之中,從未有人像曹明懿一樣迷戀他,江衡相當明白自己是怎麼樣的人,而曹明懿毫無保留的感情確實是相當稀罕。
就在他想起往事,開始走神的同時,手機發出的一聲輕響將他從思緒中驚醒。
——你最近好嗎?
訊息來自曹明懿。
江衡一怔,心中五味雜陳,沒想到會是對方先聯絡他。他想了想,回傳訊息:『嗯,馬馬虎虎吧。你呢?』
——剛回國,有點不習慣。
江衡失笑,問道:『不習慣什麼?你不是幾年前都一直住在這裡嗎?』
——我也不知道。
對方一如以往誠實,不過這種語焉不詳的話,江衡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索性換了個話題,『今天在飯店裡的那個人是誰?』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麼,他又補了句:『你朋友嗎?』
——男朋友。
這三個字刺眼地顯示在螢幕上,江衡腦海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遲鈍地回過神來,打字道:『原來是男朋友,在國外認識的嗎?』
——嗯。
對方只簡短地回應,接著再也沒有下文。
江衡放下手機,某種糟糕預感成真的感覺令他心煩意亂,即使還想與曹明懿聊天,卻終究失去了最後一絲興致。既然對方已經有了男友,自己也不該去打擾,現在想來,曹明懿先前說的以後再聊,說不定只是客套話。
他努力回想著曹明懿男朋友的長相外表,但記憶依舊模糊了,唯一記得的是對方打電話時溫柔的微笑。曹明懿現在喜歡的是那種類型的男人嗎?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對方的事情,沒有江衡置喙的餘地。儘管如此,他還是不免有些難以言喻的惆悵。
江衡本以為自己與曹明懿的交集便到此為止,沒想到隔天上班時卻又一次見到了對方。他在約莫兩年前被挖角到現在的公司,任職業務部經理,對於公司內部的八卦不算完全熟悉,在公司內見到被總經理帶領著踏入電梯的曹明懿,又聽到下屬們八卦時,他才明白對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曹明懿的父親曹董在江衡工作的公司也有持股,而且比重不輕,在這種情況下,曹明懿來這個地方工作也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平日向來倨傲的人事部經理想來早已明白對方的身分,舉止言談都是畢恭畢敬,唯恐得罪曹明懿。直到總經理為曹明懿一一介紹時,曹明懿見到江衡,終於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等到其他人都離去之後,終於得以單獨談話,曹明懿才問江衡:「你怎麼在這裡?」
江衡望著對方,道:「我是前兩年才跳槽過來這裡的。」
「原來如此。」曹明懿點了點頭,正經道:「以後請你多多指教。」
「嗯。」江衡應聲。
他心中的感覺相當複雜,畢竟是過去有過交往又分手的對象,處於同一個職場多少令人有些尷尬,然而曹明懿表現得如此鎮定,他也只能竭力維持若無其事的模樣,假裝彼此的過往沒有想像中那樣讓人難以面對。
因為是第一天上班,曹明懿還沒正式開始工作,僅是在熟悉公司環境與人事,彼此身在不同的部門,所以兩人幾乎沒有碰面的機會,江衡也說不清自己對這點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下班後,江衡走出公司,正準備開車離去時,卻看到曹明懿上了另一個人的車。
這一次,江衡仗著車窗上貼著隔熱紙,刻意多看了幾眼,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正是那天與曹明懿偶遇時陪著對方的人,年紀應該與他們差不多,笑起來的模樣相當溫柔,曹明懿上車後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親近,而對方卻伸手碰了他的臉頰,而後笑著說了些什麼,曹明懿沒有笑,而是垂下了目光。片刻後,那個不知名的陌生男人便載著對方離開了。
江衡望著汽車遠去,片刻後才回過神來,發動車子離開。
生活似乎沒有因此生出任何不同之處,除了多出曹明懿的存在之外。
不只一次,江衡瞧著對方的男友送他來上班,又或者來接他下班,江衡知道曹明懿實際上並不算是有耐性等待的人,然而男友卻一次都不曾遲到,從他們兩人的舉止之間,可以輕而易舉地窺探到某種熟稔與親密,儘管曹明懿表現的不算熱情,但那種隨意的態度畢竟不是假的。
在那之後,江衡聽到公司裡的流言,據說是某個女同事鼓起勇氣向曹明懿告白,卻遭受到斷然拒絕,當她
詢問為什麼時,曹明懿只說自己已經有交往的對象,無意再與旁人交往。當女同事進一步詢問是怎麼樣的對象時,曹明懿也只說是自己認識很多年的人。
江衡不由得有些好奇,能被曹明懿說是認識很多年的人,大概是在認識自己之前就已經熟識的對象,或許霍景宜知道是怎麼樣的人……他在想到這一點的同時,才察覺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拿起了手機,不由得心煩意亂地將手機扔開。
就算再次見到曹明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在他提出分手而對方遠渡重洋時,便已是蕩然無存了。他煩躁地想道,索性關了手機,關燈睡覺。
曹明懿走出公司時,那輛熟悉的車已經停在街角等待。他沒有加快腳步,緩慢地走了過去,打開車門上車,在副駕駛座坐下。身旁的人一如以往地熱情,不斷詢問他公司裡的事情,曹明懿可有可無地應了幾聲。
他與周寧予相識於中學,說實話,他對那時的事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對方的臉,還有對方不大喜歡自己這件事,到國外療養時,正巧與對方重逢,而周寧予卻對他展開了追求,他這才意識到中學時自己被厭惡或許是出於對方的喜愛,然而那種喜愛太過彆扭,周寧予不願接受自己對同性有興趣,所以他們之間才有了那種誤解。
即使知道了這件事情,曹明懿心中依舊沒有任何感覺,中學時他對於自己被厭惡的事情完全不在意,而現在也是如此。
周寧予很快就擅自走入了他的生活之中,曹明懿對此不接受也不拒絕,然而隨著時日過去,因為對方一再的懇求,無止盡的示愛,還有周遭旁人的壓力,曹明懿終究是答應了與他交往。
「你怎麼了?」周寧予看了他一眼。
「沒事。」
曹明懿望著車窗外,想起在公司裡見到江衡的情景。
這並非他刻意造就,與江衡在同一間公司任職確實是巧合。他回國之前,也曾經想像過再見到對方的情景,只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平靜,彷彿對他並沒有任何怨懟。他說自己的電話與過去一樣,其實是在隱晦地試探,事實證明,江衡並沒有將他的名字從聯絡人列表與聊天軟體中刪掉,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幾乎說不出話。
不知何時,汽車已經停下,周寧予靠了過來,曹明懿回過神來,並沒有拒絕對方的擁抱,周寧予的力氣很大,抱得很緊。曹明懿一如以往地平靜道:「你要這樣抱到什麼時候?」
周寧予低聲懇求道:「再一下就好。」
曹明懿別無辦法,索性放任對方。
早在周寧予向他告白提出交往時,曹明懿便告訴過對方,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而且短期內不會移情別戀,然而周寧予卻鍥而不捨地追著他,在得知他與江衡早已分手且難以復合的事實時,又一次提出了交往,曹明懿一直沒有答應,後來還是因為對方實在太過執著,而不得不答應。
曹明懿的精神狀況在出國接受治療後便好轉不少,後來索性參加了考試,在當地的大學讀了碩士;周寧予便是班上的同學之一,兩人也是因此重逢,開始交往之後,一切都沒有改變,直到曹明懿準備回國時,才終於有了爭執。曹明懿本來就沒打算在國外長住,而周寧予在目前的工作場合卻是如魚得水,在曹明懿準備提出分手時,周寧予卻辭去工作,與他一起回國。
他忽然道:「你還記得先前在飯店遇到的那個人嗎?」
周寧予茫然道:「你是說你的朋友?」
「那是我前男友。」曹明懿說得直接,毫無矯飾。
周寧予的神情立刻變得緊繃,「你想跟他復合?」
曹明懿沒有說話。
倒不是他不想與對方復合,而是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發生。事實上,從他被迫出國的那一天直到現在,他沒有一天不曾想過江衡,然而他也知道自己的感情對於江衡而言只是壓力與負擔,所以即使再次見到,他也只能以小心謹慎又略微疏離的態度面對江衡,以免讓對方感到不快。
「你想跟他復合,是不是。」周寧予又再問了一次,神情變得難看。
曹明懿沒有回答,而是道:「這樣有意思嗎?」周寧予明知道他喜歡的另有其人,卻還是不願放棄,甚至跟著他回國。曹明懿不喜歡對方,不至於因為這種完全出自感情的衝動舉止而感激涕零,但卻也不是一無所感。
周寧予什麼都沒說,目光變得深暗。當嘴唇被咬破而嚐到一絲淡淡腥味時,曹明懿終於伸手推開了對方。周寧予的神色壓抑而不悅,兩人沉默了片刻,曹明懿才道:「他是不可能跟我復合的。」
對方冷笑了一聲,「所以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你為什麼要生氣。」曹明懿的表情異常漠然,神色中隱約浮現一絲淡淡倦意,「從你開始追求我,跟我交往,到後來的每一天,我從未隱瞞過這件事,而你也說不介意我還想著別人。」
周寧予沉默下來。
兩人誰也沒說話,回到家中之後,曹明懿一如以往地與對方道別,而周寧予卻一語不發地跟在他身後進門,從後方緊緊抱著他。曹明懿沒有心軟,只是出於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這種求而不得又別無辦法的姿態似乎跟過去的自己重疊了,他終究沒有出言讓對方離去,而是默許了對方留下。
周寧予就像平常一樣,殷勤地準備晚餐,兩人坐在餐桌旁,安靜地吃完晚餐,過後曹明懿洗碗時,周寧予忽然問道:「你真的無法忘記他嗎?」
「做不到。」曹明懿想也不想地答道。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說是在預料之中,曹明懿向來的冷漠在此刻火上澆油,一切結束之後,周寧予才用那種慣常的愧疚目光望著他,似乎想要過來扶他,曹明懿看了對方一眼,拒絕了對方的幫助,蹣跚地起身,往廚房外頭走。
這不是周寧予第一次失去控制,大概也不是最後一次。
曹明懿對周寧予並無愛意,默許對方留在身邊的理由,無非是因為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周寧予有時會像這樣失控,打碎碗盤或其他東西,嚴重時則會傷及曹明懿,他不只一次考慮過與對方分開,然而在周寧予低頭懇求他時,他又將那些話吞了回去……他憐憫因為失去控制而使用暴力的周寧予,就像憐憫過去的自己。
因為被揍了一拳的緣故,唇角一陣疼痛,大概過不久就會瘀青,曹明懿拿了車鑰匙,往外走去,準備去醫院處理傷口。除了唇角之外,腹部也隱隱作疼,其他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擦傷,曹明懿倒不是真的打不過對方,只是懶得閃躲,也有些厭倦了這種一成不變的相處模式。
他說出實話,周寧予難以接受,兩人爭執或打架,最後周寧予道歉求和。這就是近一年來他們相處的模式,實際上周寧予失控的時候不多,要不是曹明懿答得不假思索,對方大抵會把這口氣嚥下去,而他們相處得也不算糟糕,這段關係居然也莫名其妙地延續到現在。
曹明懿在醫院停車場內停下汽車,下車之後,卻聽到一個帶著些微困惑的嗓音,「曹明懿?」他回過頭,幾乎愣住了。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不該用這種模樣與江衡見面,然而江衡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你這是怎麼了?」對方愣愣地望著他的臉。
「只是小傷。」他下意識道。
「誰弄的?報警了嗎?」江衡皺起眉。
曹明懿沉默地搖了搖頭。
對方似乎從他的沉默中讀出什麼訊息,思索片刻後才道:「打你的……是你認識的人?」
「不是什麼大事。」曹明懿沒有回答問題的答案,「你怎麼會在這裡?」
大概是察覺他不想多說,江衡也沒再追問下去,而是答道:「有朋友骨折住院,我來探病。」
曹明懿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思索片刻,才道:「那我先走了,晚安。」
「等等。」江衡忽然叫住了他,「我陪你去吧。」
曹明懿怔了怔,壓根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兩人並肩往醫院內走去,掛號就醫,等到傷口被一一檢查過並且包紮上藥之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江衡跟在曹明懿身後,似乎相當介意他的傷口。
「你是怎麼受傷的,真的不能說嗎。」江衡又一次問道。
「……」曹明懿沉默著。
江衡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你是在包庇對方?」
曹明懿搖了搖頭,「不是。」他忽然感到有些煩躁,這些事情本來不該讓江衡知道,況且即使江衡知道也不會改變什麼,曹明懿只想維持彼此之間的安全距離,而江衡今晚的所作所為卻是一再地靠近,不管是看著他傷口的目光,還是堅持陪他進醫院的態度,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在逼近那條他劃下的警戒線,讓曹明懿感到難以忍耐。
「如果不是包庇,那麼……」
曹明懿突如其來地打斷對方,「別說了,這件事與你無關。」
江衡聞言,露出了苦笑,而後平靜道:「我明白了,是我多管閒事。」
「不是……」他想解釋,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江衡已經轉過身,不再看他,曹明懿也說不清自己當時到底在想什麼,彷彿有什麼苦苦壓抑著的東西終於按捺不住泉湧而出,他難掩迫切地伸手拉住了江衡,江衡回過頭,臉上猶帶著一絲愕然,兩人的臉靠得很近,曹明懿忍不住道:「你為什麼要靠近我……」
江衡露出了明顯的怔愣神色,似乎想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然而曹明懿甚至沒有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很快便吻上了對方略微冰冷的嘴唇。江衡一副完全僵硬的模樣,一動也不動,就在曹明懿意識到對方的被
動,察覺自己的魯莽,猶豫著退開時,卻有一隻手突兀地從後方按住了他的後頸,與此同時,男人灼熱的舌尖像是陡然清醒過來似的,開始逐漸深入他的口中。
到了這個時候,曹明懿已經什麼都無法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