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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09 北京大學│廣場上
〔風和日麗。
〔人群肅立。
〔廣場正中，胡適正講得神采飛揚。
胡 適 最能代表十九世紀歐洲個人主義的精華的是誰？
是易卜生。
最能代表易卜生核心思想觀念的是什麼？
是個人主義，是一種健全的個人主義的人生觀。
「無論如何，務必努力做一個人。」這就是「易卜生主義」。
易卜生說：「人生的大病根，在於不肯睜開眼睛來看世間的真實現狀。」
我們現在的真實現狀是什麼呢？
明明是男盜女娼的社會，我們偏說是聖賢禮義之邦！
明明是髒官汙官的政治，我們偏要歌功頌德說政治清明！
明明是不可救藥的大病，我們偏說太平盛世—點病都沒有!
卻不知道：若要病好，須先認有病！若要政治好，須先認現今的政治實在不好！若要改良社會，須先知道現今的社會實在是男盜女娼的社會!
〔瞬間，掌聲像暴風雨般的掠過廣場。
胡 適 人生方面，易卜生主張個人主義，他說，我所最期望於你的是一種真實純粹的「為我主義」，要使你有時覺得天下只有關於你的事最要緊，其餘的都算不得什麼……
你要想有益於社會，最好的法子莫如把你自己這塊材料鑄造成器。
有的時候我真覺得全世界就像茫茫大海上撞沉了的船，最要緊的還是先救出自己。
這便是最健全的個人主義。
救出自己的唯一法子便是把你自己這塊材料鑄造成器。
〔掌聲再起。
胡 適 是的，把自己鑄造成器，方才可以希望有益於社會。
真實的為我，便是最有益的為人。
把自己鑄造成了自由獨立的人格，你自然會不知足，不滿意於現狀，敢說老實話，敢攻擊社會上的腐敗情形，做一個「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斯鐸曼醫生。
要想做一個斯鐸曼醫生，在三不能基礎之上還要再加一個不能，那就是「時髦不能跟！」
斯鐸曼醫生為了說老實話，為了揭穿本地社會的黑幕，遂被全社會的人喊作「國民公敵」。但他不肯避「國民公敵」的惡名，他還是要說老實話。
他大膽的宣言：「世上最強有力的人就是那最孤立的人！」
這也是健全的個人主義的真精神。
〔掌聲！
胡 適 易卜生個人主義的人生觀一面教我們學娜拉，要努力把自己鑄造成個人；一面教我們學斯鐸曼醫生，要特立獨行，敢說老實話，敢向惡勢力作戰。
我們中有很多年輕的朋友嘲笑說這是十九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陳腐思想！
也許，相對於維多利亞時代，這思想是陳腐的，可是相對於我們呢？卻是新鮮的。我們距離維多利亞時代還老遠哩。
〔掌聲！
胡 適 歐洲有了十八、十九世紀的個人主義，造出了無數愛自由過於愛麵包、愛真理過於愛生命的特立獨行之士，方才有今日的文明世界。
〔掌聲！
胡 適 我們總也上不了軌道的一個原因就是我們匱乏這種個人主義精神。
如果現在有人對你們說：「犧牲你們個人的自由，去求國家的自由！」
我則會對你們說：「爭你們個人的自由，便是為國家爭自由！爭你們自己的人格，便是為國家爭人格！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
〔回聲：
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
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
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
……
10 一組空鏡頭
〔春天、大海、消融的殘雪
〔藍天、白雲、開化的大地
〔森林、山峰、解凍的河流
〔空谷、幽蘭、翱翔的蒼鷹
11 北京│東城區│北池子大街│箭杆胡同20號│陳獨秀寓所
〔陳獨秀和胡適品茶對談。
陳獨秀 適之啊，你的演講，連那些老古董們都震驚了。
胡 適 關於易卜生個人主義的那一場？
陳獨秀 是啊，為自己爭取自由就是為國家爭取自由。未來的偉大國家靠一群奴才是建立不起來的。你的這些個人主義演講，對年輕人來說，震耳發聵；對老古董們來說，洪水猛獸。這下，《新青年‧易卜生專號》肯定大賣，你等於提前為《新青年》做了廣告。
胡 適 廣場效應，不可高估。
陳獨秀 即便是廣場上，也是人越聚越多，恐怕是破了北大建校以來的聽講人數紀錄了！
胡 適 這要歸功於選題好，與年輕人有共鳴。對人數沒有具體統計，不能妄下結論。
陳獨秀 你演講的效果不錯，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不過，對於我們的《新青年》，還是缺點什麼。
胡 適 缺什麼？
陳獨秀 缺政治，缺真正的較量，你不覺得我們喊了那麼久，沒人理嗎？特別是那些老古董，連眼皮都不翻。不能說《新青年》沒有好的時評，也不缺少火藥、子彈，缺少的是對手。你的拳頭打出去，竟然是一團空氣，你想想是啥滋味？
胡 適 你還要多激烈啊？仲甫，我不談政治，《新青年》最好也不談政治。歐洲之所以能從中世紀的黑暗中走向光明和強大，不就是得益於「文藝復興」嗎？不就是得益於「啟蒙運動」嗎？當務之急，是建造一個非政治的文化基礎，進行思想啟蒙，文化復興。
陳獨秀 思想啟蒙不是政治嗎？文化復興不是政治嗎？
胡 適 思想啟蒙和文化復興是社會的基礎，這個基礎必須是非政治的。只有非政治的社會基礎，才是正常的社會。如果社會的基礎是政治化的，則社會也必將政治化，一切政治化的社會都不是正常的社會。
陳獨秀 《新青年》缺少政治，你卻不願意談政治；《新青年》還缺少對手，你有什麼高見？
胡 適 觀點不同，是對手自然就會上門。
陳獨秀 對手懶得理你，懶得上門呢？
胡 適 總不能我們主動上門挑戰吧？
陳獨秀 兵不厭詐！
胡 適 我們是秀才，不是兵！
陳獨秀 我們是戰士，既是秀才也是兵。
胡 適 我胡適只能做秀才。
陳獨秀 其實當兵更容易。
胡 適 我不願意。
陳獨秀 那好吧，不為難你了。
胡 適 我知道你性子急，但文化建設，就是要慢工細活，一點一滴，急不得啊。
陳獨秀 不急不急，只爭朝夕。來，以茶代酒，乾一杯！
〔二人舉杯相碰，發出不和諧的聲音。
12 北京│林德居飯莊│黃昏
〔黃昏，林德居飯莊。安靜、優雅、整潔。
〔包廂內的陳獨秀正在翻著菜譜。
〔錢玄同和劉半農掀開簾子走進包廂。
錢玄同 仲甫啊，何事非要在此晤談，在家或學校不是一樣嗎？你老兄亦非富翁，何必到此破費？
〔陳獨秀聽著笑笑，伸手示意二人坐下。
陳獨秀 （起身給錢、劉二人倒茶）老錢、老劉，今天請二位來，是想請二位去幹一件特殊的事情？
錢、劉 （異口同聲）什麼事情？
陳獨秀 （狡黠地）開天窗。
錢、劉 （異口同聲）什麼意思？
陳獨秀 開天窗是周樹人的說法，我非常欣賞而且深表贊同。
劉半農 周樹人怎麼說的？
陳獨秀 你要開窗子，主人說什麼都不肯；你說要把屋頂給掀掉，這天窗就開成了。
劉半農 要掀開誰家的屋頂？
錢玄同 怎麼個掀法？
陳獨秀 （一臉憂慮）想必二位都知道，吾等宣導新文化革命如火如荼，方興未艾，效果卓著，但是，新文化運動缺少政治。我們新文化運動的陣地雜誌《新青年》既缺少政治，也缺少對手。胡適之主張《新青年》不談政治，政治我們先暫時放一邊，我們必須先解決對手問題，只有這樣，《新青年》才能更加矚目，更有影響，更有意義和價值。
劉半農 你想怎麼幹？
陳獨秀 政治上開天窗，對手上演雙簧。
劉半農 這個專制獨裁的社會，我看不是開天窗的問題，是推倒重建的問題。
陳獨秀 老劉，這就對了，你要是不喊出推倒重建的口號，他們絕對不會讓你開天窗的。
錢玄同 關鍵的時候就得「條石壓駝背」。開天窗是政治策略，我贊成。對手上演雙簧，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我看也行。
陳獨秀 我想讓你們倆演個雙簧！
劉半農 仲甫，我唱黑臉還是紅臉？
陳獨秀 這個就由你們自己定了，我只要求別演砸了就成。
錢玄同 自己給自己唱反調，有點戲！
劉半農 那就假戲真唱嘍。
錢玄同 好，來乾杯。
〔三人酒杯相碰，聲音和諧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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