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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冤家
傍晚時分，山底下的桃花村升起了嫋嫋炊煙。
田石榴在灶屋裡忙著做一家人的飯菜，她將袖子高高擼起，手執鐵鏟在鍋裡炒得劈里啪啦，熟知她的人知道她是在炒菜，不熟知的還以為她想砸鍋賣鐵呢。
正值盛夏，做飯可是一件苦差事，石榴揮汗如雨，汗濕的衣裳緊緊貼在背上。在鍋裡炒了一陣後她跑到灶下狠狠塞幾把柴火，可能是塞多了且用力過猛，不小心將灶膛裡的火給塞滅了。
她抬手抹了把汗，然後鼓起腮幫子對著灶膛口一陣猛吹，吹得濃煙在灶膛裡亂竄。她才一收氣，煙便竄了出來，熏得她滿臉，眼睛也睜不開了。
她揉了一陣眼睛，再睜開眼時已經是淚流滿面，但火已經著了，她抹了把眼淚然後樂滋滋地去灶上把鍋裡的青菜鏟出來裝盤。
當石榴往鍋裡倒菜籽油準備再炒一盤韭菜時，她的娘林氏進來了。
林氏瞧了一眼鍋裡，頓時咋呼起來道：“哎喲，妳倒這麼多油做什麼，這些油足足可以炒三盤菜了！我咋養了妳這麼個不會過日子的蠢丫頭，要知道今年這油金貴著呢，一斤油是五斤糧食的價錢！”
石榴嘟嘴道：“娘，多放些油炒菜才好吃嘛。”
林氏瞧了瞧石榴那張包子臉，再往下看著她那高高聳起的胸脯和渾圓挺翹的大屁股，說道：“吃吃吃，妳就惦記著吃，妳都快吃成我們家大母豬那模樣了！”
林氏放下肩上的鋤頭，趕忙將鍋裡的油鏟起來，一邊鏟一邊說道：“妳要是到婆家去了也放這麼多油，妳婆婆不罵妳才怪，肯定會罵妳是個敗家娘們！”
石榴聽了嘿嘿直笑，說道：“聽說錢家種了兩畝油菜地，不缺油吃的。好了好了，娘妳別再鏟了，再鏟鍋裡連一滴油都沒了！”她言罷便把切好的韭菜倒進了鍋裡。
林氏把鍋鏟交給石榴，自己拿起葫蘆瓢從水缸裡舀了半瓢水喝，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個乾淨，然後坐在灶下燒火。
石榴偷瞄了她娘一眼，然後手腳麻俐地把她娘剛才鏟出來的油又往鍋裡倒了一半，然後咧嘴開心地笑，手裡揮著鏟子將菜與油攪拌在一起。
林氏聽到鍋裡劈里啪啦，忍不住皺眉頭道：“石榴啊，妳輕點，別把鍋給鏟破了，一口鍋得要二十五文錢哩，鏟成漏鍋了我們家還得花錢去買新的，就是補一補也得花三文錢！”
“哦。”石榴撅著嘴，手裡的力度輕了些。
林氏又道：“妳知道娘為何讓妳從今日起不必下地做事嗎？”
石榴嘻嘻笑道：“娘是怕我曬黑了，手也做粗糙了，做新媳婦會不好看，好些人家的待嫁姑娘都是這樣，出閣之前的那半年都不下地做事的。”
“嗯，還算沒蠢過頭，比我們家新下的豬崽要強些。不過也不只是為了這個，娘是有意讓妳在家裡多學學做飯菜和收拾家，這幾年妳都是跟著爹娘下地做事，比男勞力都不差，若是再能做一手好飯菜，還能把家收拾得利利索索，到時候去了婆家，妳公婆也挑不出妳的錯來。”林氏說話時眉頭微蹙，心裡一直隱隱為石榴將來在婆家的日子擔憂。
石榴聽了有些不耐煩，道：“娘，這些日子妳十句話有九句都不離婆家，整日婆家這個婆家那個的，好似我這幾日就要嫁去婆家一樣，我不是明年開春才出閣嗎，還有小半年呢。”
石榴話音一落，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有一位中年婦女的腦袋探了進來，笑咪咪地說道：“田家的，妳從地裡回來啦，喲，石榴在炒菜啊。”
林氏瞧見是錢家村的媒婆來了，忙起身將媒婆請進了屋裡，給她搬了一個小凳子坐，說道：“妳可真是稀客喲，好久不見妳來桃花村了，今日妳能來這兒莫非是錢家有什麼話要妳捎給我田家？”
媒婆猛地一拍大腿，應道：“可不是嘛，錢家有大事想與妳家商議一番呢。”
林氏微怔，石榴也停下了手裡的鍋鏟，母女倆皆緊張地看向媒婆。她們實在想不出到底有什麼大事，不會是錢家想悔婚吧？石榴今年已經十八了，好不容易有錢家願意來提親，若是錢家要悔婚，石榴這臉可丟大了，以後恐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媒婆見她們母女倆那般神情，大概能猜出她們在害怕什麼，頓時笑道：“是大喜事，大喜事！”她說時鼻子一嗅道：“哎呀，菜燒糊了！”
石榴回過神來，趕緊攪動著鍋裡，嘴裡憨笑著，只要是大喜事就好。
林氏聽後也放心了些，忙問道：“有啥大喜事？喜事不是來年開春才辦嗎？”
媒婆看了石榴幾眼，說道：“石榴可是我們遠近幾個村裡年紀最大的姑娘了，妳瞧瞧妳家石榴的大胸脯和大腚，那可是極好生養的，若是現在就嫁到錢家去，來年肯定能生個大胖小子，錢家等不及想把石榴娶回家哩，說……說能不能下個月就辦喜事？”
“下個月？”林氏驚呼道：“不是已經定好了來年開春二月初九辦喜事麼，兩個孩子訂親才剛滿三個月，這麼快就嫁過去恐怕是要被人家笑話的，以為我家石榴等不及了要嫁人哩。”
媒婆眼珠子滴溜一轉，暗道，妳家石榴本來就是等不及了要嫁人啊，一個十八歲的老姑娘了還金貴啥？何況十裡八鄉的個個都知道石榴是個蠢的，有人要她已經不錯了。
媒婆心裡雖這麼嘀咕，嘴上卻跟抹了蜜似的，拉著林氏的手說道：“田家的，妳可是不知道喲，楓哥兒想娶石榴都想得等不及了，成日鬧著要來看石榴哩。錢家老兩口就尋思著還不如早點讓他們倆成親得了，楓哥兒要是哪日真的等不及跑過來看石榴，叫外人瞧見了那就貽笑大方了。楓哥兒和石榴年歲都大了，急著想……想圓房那也沒啥，別人像他們這般年歲孩子都兩三歲了。”
石榴完全不知羞，而是眨巴著眼睛，抿著嘴憨笑，臉頰紅撲撲的，像熟透了的蘋果。她沒啥心思，以為楓哥兒真的是很想來看她。
林氏心裡卻犯嘀咕，錢楓和石榴以前是認識的，因為桃花村和錢家村離得也不算遠，石榴以前時常下地做事，而錢楓也是個幹農活的好把手，他們倆在路上偶爾也碰過面的。既然他們訂親之前就認識，錢楓還想著來看石榴，莫非是……錢家想打歪主意早點將石榴娶了回去，這樣就省了中秋節和春節的兩回禮了？
倘若錢家是覺得石榴不好嫁人就想貪這個便宜，這也太過份了吧！
她轉念一想，好像又覺得不太對。錢家雖不富裕，但錢家老兩口為人好像沒那些小氣，訂親時錢家給彩禮錢出手也蠻大方的，過端午節時挑了一擔糧食來過禮，沒瞧出他們是想貪小便宜的人。
難道……是錢楓的怪毛病又玩出啥新玩意了？
今年四月初，錢楓為了摘香椿爬到了樹上，沒想到樹枝承不起他的重量，咯吱一下斷了，他也跟著摔了下來，當場昏迷。
當他醒來後整個人都變了，錢家村的人都說他從前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下地做事肯出力，他一人可以頂三個，好些人家願意把姑娘嫁給他，而且錢家也有意想托媒人來向桃花村的梨花姑娘提親。
可是錢楓這麼摔了一下，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懶蟲，從來不肯下地做事，還說男子漢大丈夫要賺大錢，在黃土裡刨食沒出息。
懶就懶吧，還一身的怪毛病。他七歲的侄子養了五十多條蠶玩，結繭後，錢楓把活生生的蠶蛹放鍋裡炒著吃了，害得他的侄子在家裡哭了好些日子，因為他侄子養蠶玩就是為了看破繭成蛾的那一日，結果全被錢楓吃進了肚子裡，他侄子能不哭嗎？
村民們壓根不知蠶蛹能吃，所以背地裡都說錢楓是被摔壞了腦子。錢楓亂吃東西的毛病越演越烈，有一次他在一棵大樹下抓到十幾隻蠍子，放水裡沖一沖便直接扔油鍋裡炸，蠍子掙扎著爬到鍋沿上了，他直接拿起來放嘴裡吃了起來，還咬得咯崩響，嚇得他娘倒退三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還有，據說他很愛乾淨，此逢盛夏，別人一天洗一個澡就已經算是窮講究了，他倒好，一日洗三回，還叫什麼沖涼。
他還三番五次吵著要把頭髮剪了，說一個大男人每天起床竟然要梳幾尺長的頭髮，還要紮上頭巾，簡直是變態。
大家不知道變態是什麼意思，所以在背地裡都叫他怪物。
就因為這樣，錢家托媒人去梨花家提親被拒絕了，然後向周邊幾個村的姑娘家提親也接二連三地被拒絕，後來沒辦法便托人跑到百里開外的縣北去提親，仍然沒人願把自家的姑娘嫁給錢楓這個怪物。
錢家實在著急，就托媒人來桃花村的田家向石榴提親。石榴不僅身子長得圓滾滾的，臉也圓得像個大包子，偏偏腦子也是不靈光的，所以一直嫁不出去。但她那身板至少是個好生養的，所以錢家覺得錢楓要是能娶上石榴也行。
田家應下親事後，錢家就給了很體面的彩禮錢，一個月後的端午節錢家又挑來了一擔糧食來過禮。
石榴得知自己終於要嫁人了，這三個月來一直傻樂著，人家問她怕不怕那個大怪物，說錢楓可是連蠶蛹和半活的蠍子都敢吃的。她卻笑著說，我不怕，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眾人皆搖頭，石榴確實是個蠢丫頭，她和錢楓湊成一對，將來的日子會過成啥樣啊，真的是難以想像。
這時田老爹和石榴的弟弟石伢子兩人各挑著一擔花生回來了，林氏便對媒婆說道：“我家老頭子回來了，妳問問他吧，我可做不了這個主。”
石榴已經把燒得有些發黑的韭菜盛了盤，現在鍋裡在煮雞蛋湯。她見她爹和弟弟都回來了，便歡快地跑了出去，用手在籮裡攪動著從地裡新收回來的花生，然後拿幾個在手裡剝著吃。
她邊吃邊嘻嘻笑道：“爹，今年我們家的花生個頭真大，肯定能賣上好價錢！”
田老爹已經五十出頭了，其實他十八歲就和林氏成親了，只是林氏前十來年都一直未生育，本以為這輩子他們倆都不會有孩子了，打算兩口子就這樣相伴著到老，沒想到在田老爹三十多歲時林氏忽然懷孕了。
石榴的出生給他們帶來了很多樂趣，他們把石榴當寶貝一樣疼著，更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兩年後他們又有了兒子石伢子，兩年之間竟然兒女雙全了。
田老爹從此揚眉吐氣了，和林氏一起辛苦勞作撫養著兩個孩子，因為石榴不夠聰慧，經常被村裡人取笑，他們就更加疼愛石榴了，生怕她被村裡人欺負，比對兒子還要疼愛。在他們的眼裡，石榴可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愚蠢，其實也就是不太機靈罷了。
田老爹為人憨厚老實，對一雙兒女向來都是極慈愛寬厚的，從來沒在他們面前施展過父親的威嚴，或許他心裡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嚴厲。
他聽石榴說家裡的花生長得個頭大，兩眼便笑成了一條縫，說道：“我們家花生能長得這麼好，那是因為妳平時施肥很勤，這些可都是妳的功勞，我的好閨女石榴的功勞喲。”
石榴聽她爹這般誇她，她高興地跑到林氏面前炫耀道：“娘，爹說我們家花生長得好是我的功勞，我很會種花生的，今年我們家的花生能賣上大錢！”
林氏和錢家村的媒婆一起從灶屋裡出來了，林氏驕傲地對媒婆說道：“妳瞧，我家石榴不僅勤快，還很能幹的，種田種地可都不比男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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