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大神級人氣作者 玖月晞
逃不出的青春,總是步履蹣跚。
然而我們還是竭力奔跑,穿過青春裡那些無數的謊言與殘酷。
★
一段最令人心碎的堅定守護 影視版權已售出
★
有些時候,你沒有做下錯事,
只是因為沒有想要保護的對象,
沒有那麼一個人,讓你不管不顧墮入黑暗。
★
「妳有沒有想過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我殺人,他給我放火的。」
陳念覺得,學校是一座奇異的植物園,
每個少年都像一株花兒,一根草,或一棵灌木。
有的少年美麗,有的少年醜陋,
有的少年有些時候美麗,有些時候醜陋。
而魏萊她們那幾個將她生吞活剝的女生,最是醜陋。
「你保護我吧。」
陳念沒辦法保護自己,她把自己託付給那個孤傲的少年,北野。
大家都說北野是個身世低下、不學無術的混混,陳念卻一點兒都不怕他,
誰對她好,她分得清的。
他日日接送她上下學,為她驅散心中的恐懼,那般溫柔謹慎,
原本晦暗的世界宛如被魔法點亮,一切都成了溫暖美麗的金色。
如果時光能夠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金色的世界突然被一樁命案抹上血色。
陳念茫然無措,又是那個少年挺身而出,
用最駭人聽聞也最讓人心碎的方式,護她周全……
作者簡介:
玖月晞
天蠍座AB型,一路行走一路漂泊。認為迄今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活在真實的生活之中,不依賴他物和他人,保持著精神的獨立和自由,兀自成長。
已出版作品:《親愛的阿基米德》、《親愛的佛洛伊德》、《親愛的蘇格拉底》、《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因為風就在那裡》、《少年的你,如此美麗》、《小南風》等。
作者知名度:
★晉江大神級人氣作者。
★多部作品曾被改編影視,本書也已售出影視版權。
章節試閱
下午的太陽曬得人周身發熱,陳念快步走進竹林小道,頓入一片陰涼。
假山和亭台通往教學樓後門,陳念走到半路,遇見了曾好,上課那時傳紙條給她的女孩,胡小蝶的好友。
陳念知道她是來找自己的,便停下腳步。
曾好的眼睛腫得像杏核:「妳怎麼不回我的紙條啊?」
陳念沉默地搖了一下頭,表示無話可說。
曾好攥緊拳頭:「員警也問過我好幾次,因為我是小蝶最好的朋友。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她一說,眼淚不爭氣地漫上來:「那些天小蝶是怪怪的,大家都有發現,她變得不愛說話,心事重重。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和同學的關係變差了,但又覺得不至於。我問過她,她否認,說是別的事。後來就……」
陳念面無表情,扭頭望一眼教室。
竹葉在風裡搖搖晃晃,陽光在細葉上跳躍。
「我不信小蝶會自殺,可他們說小蝶死的時候,校園裡的人都走光了,沒有外人進來,警衛的嫌疑經調查後也被排除。如果真的是自殺……」曾好猛地抬頭,「陳念,妳是最後一個看見小蝶活著的人,她到底有沒有和妳說過什麼?」
陳念搖頭。
「陳念,妳說話呀。」曾好幾乎崩潰。
陳念默了半刻,慢慢開口:「沒有。我和她不……不熟。連妳都不……不知道,我……我怎麼會知?」
曾好堅持:「如果她自殺,她不可能不和別人說什麼呀。」
陳念看著她的眼睛,反問:「要說……什麼呢?」
曾好一愣,是啊,要說什麼?
「陳念,妳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什麼也沒和妳說?」
陳念點頭:「真的。」
越長大,說謊功力越出色,這就像是自然習得的技能。
曾好看著陳念,她的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像永遠處於冬季的人;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平靜極了,像下了雪的夜。
曾好肩膀垮下去,不知是挫敗還是茫然,說:「好吧。」
陳念見她黯然失神,有一瞬想提醒她,不到兩個月就要高考,好好複習才是現前的關鍵,還想和她說,離李想遠一點。
但最後,陳念什麼也沒說。
走進樓梯間,曾好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臂,語速飛快:「會不會是因為魏萊?我一直以為不至於,但我找不出別的緣由,是不是她?」
陳念迅速把手抽了回來,不發一語。
*
陳念把三百塊錢裝進書包,一百塊塞進口袋,從ATM間走出來,她環顧四周一陣,才快步離開。
經過路口,陳念聞到一陣包子香,便到鋪子前排隊買兩個包子當晚飯,給老闆遞過去一張一百塊鈔票。
「沒有零錢呀?」老闆皺眉。
陳念抿著嘴,搖搖頭。
老闆翻了翻抽屜,沒有五十塊的紙幣,他不耐煩地轉身去包裡找錢,回頭塞給了陳念一大把錢。
陳念認真數數,九十八塊八毛。她把十塊和二十塊的紙幣看了看,又檢查那張五十塊紙幣的浮水印……
紙幣太舊,陳念費了一會兒時間檢查,排在她身後的顧客嗤地出聲嘲笑:「看這麼久,下次隨身帶個驗鈔機吧。」
老闆也催促:「別擋在這裡,後面的人全排隊等著買包子呢。」
陳念有點尷尬,把包子塞進書包,低頭離開。
表面裝作鎮定地走了一段路,心裡卻還是覺得不安,又把那張五十塊紙幣拿出來瞧。
尚未瞧出名堂,倒瞥見了眼熟的人,是那天圍住那個白T恤要錢的一夥壞男孩,聚在一起邊走邊笑,邊吞雲吐霧。
陳念心裡頭咯噔,不動聲色地把錢攥進拳頭,又挪回校服口袋。
她揪著書包帶子想轉身繞遠路,但對方看見她了,也認出來了:「誒,妳站住!」
陳念硬著頭皮停下。
「聽說妳是個結巴。」為首的男孩笑,「說,說,說兩句,句話,我,我們聽,聽聽。」
眾人哈哈大笑。
陳念低頭站在他們中間,像被一群碩鼠圍攻的小貓,行動拙笨,無處可逃。
他們嘲笑了一會兒,進入正題。
「有錢沒?」
陳念搖頭。
「真沒有?」
「嗯。」
「哼,上次那麼容易放過妳,說話可別不老實。」
陳念咬緊嘴唇,再次搖頭。
「那就搜身看看。」
陳念要跑,迅速被抓回去。
經過的路人皆加快腳步匆匆離開是非之地,沒人敢搭理。勇氣從來是件奢侈品。
有人很快從她左邊口袋裡掏出五十塊,右邊口袋掏出四十八塊八。
「這是什麼?啊!?」為首的男孩齜牙咧嘴,抬手朝陳念搧下一巴掌,被她閃過,她還衝上去抓住他手裡的錢想奪回來,那是她的生活費。
男孩沒想到陳念力氣挺大,不僅攥著錢不放,還將他的手摳破了皮。他揪住陳念的衣領把她提起來:「還有沒有?」
陳念白著臉,竭力吐出一句:「沒……了。」
「這婊子不老實。」男孩用力拍打她的臉,對弟兄們道:「書包!」
陳念掙扎,死死抱著書包不放,一字一句地嚷著:「沒……了。真的!沒……了!」
她說話很用力,像在賭咒,又像在發誓。
她希望他們相信她的謊話。
但他們把她的書包扯過去,拉開拉鍊,把書包倒過來一抖。陳念看見夾著錢的化學課本掉出來,鈔票的一角隱約可見,她腦子裡轟地一聲,感到一股絕望,還有痛苦。
「這張五十是假的!」一聲叫喊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那人拿著剛才搶走的五十塊紙幣,憤怒道:「是假錢。」
紙幣在眾人手中輪了一圈,每個看過的都篤定。
「假的。」
「假的。」
「原來是假的。」
眾人看向陳念的眼光轉為憤恨,彷彿是她故意欺騙,這狡詐的女孩。
「拿假錢騙我們!」為首的男孩抬手要打。
陳念抱住腦袋。
「喂。」一個冷淡的男聲忽然響起。
那一巴掌沒落下。
陳念的眼睛從手臂下看出去,又是那個白T恤男孩,站在繽紛的霞光裡,垂下的左手白皙修長,夾一根菸,煙霧嫋嫋。
不久前,他曾是他們的手下敗將。他同他的母親一起被他們用最下流齷齪的言辭侮辱。
陳念以為他出現會讓事態惡化,但這群人居然收斂,把書包和那張假鈔扔在地上,準備撤走。
「把錢還給她。」他呼出一口煙霧,手指一彈,菸灰落在腳邊。
對方把一卷錢扔在書包上,果斷走了。
陳念不太明白,但也不想明白。
她注意到他的眉骨上又多了一塊破皮,手臂上也有駭人的新傷。她原以為他是被欺負的,可原來他和他們是一樣的。
白T恤男孩站在原地看她,並沒有要幫她收拾的意思。陳念蹲下,把錢撿起來,拍去課本上的灰塵,放進書包,站起來把書包背好。
他走到她面前,身影將她籠罩。
陳念目光平視時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她並不打算抬頭看他,她轉了轉肩膀,全身的肢體語言都訴說著想要離開。
「喂。」
陳念垂著頭出神,心想再怎樣也得道謝。
他皺了眉,受不了她的不搭理,又說:「喂,小結巴。」
陳念抬起頭,眼神筆直看著他。
他輕哼一聲:「還有。」
他下巴挑了挑,指地上的五十塊紙幣。
陳念把錢撿起來,用指肚撫摸鈔票邊角的紋路,平平的,沒有凹凸感,她心裡發涼,厭惡自己的掉以輕心和在包子鋪時那廉價的自尊心。
她說:「假的。」
少年臉色變了,冷哼出一聲:「假的?」
陳念知道他誤會了,想解釋什麼,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她從裙子口袋裡拿出另外兩張皺巴巴卻很新的五十塊紙幣,伸到他面前給他看,指指他,做了個手勢,示意這兩張紙幣才是他給的。
「你的這個……」她努力讓自己不磕巴,「真的。」
少年臉上不悅的神色散去,淡淡地問:「這假錢哪兒來的?」
陳念沒答,拿出三十塊零錢遞給他,輕聲道:「還……你。」
他看了她好幾秒,烏黑的眼睛微微瞇起,那不悅的情緒又上來了。最後,他把錢接過來放進口袋。
她臉上發燙,低下頭,聲細如蚊:「謝謝。」
少年又輕哼一聲,似不屑,似嘲諷。
街上有人在喊一個名字,他回頭看了一眼,便朝那兒走去。
那是一群流氣的男孩子,他的夥伴。
陳念重新綁好頭髮,從書包取出那袋包子,往相反方向走。
包子鋪的老闆正在搬蒸籠,看見陳念,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陳念過去把那張五十塊紙幣遞給他:「你找的,假……假的。」
「舌頭都捋不直還來訛人?一看就是撒謊沒底氣,誰能證明這錢是我找給妳的那張?」
陳念紅著臉:「就……是。」
老闆嗓門更大:「沒你這樣的啊。好好一學生,長得清清秀秀,拿我當冤大頭?」
陳念平靜地盯著他的眼睛:「你心……虛。」
「妳……」老闆被她說中,聲音更大,乾脆以模仿做為羞辱,「心、心虛……我看妳話都說不順暢,你才心……虛。」
幾個顧客沒有惡意地笑了,落在陳念耳朵裡全是惡意。
老闆娘過來問明白情況,瞪老闆一眼,她是會說話的:「小姑娘,是不是妳弄錯了?我做生意這麼多年,從沒假錢。妳是不是在別的地方收了假錢,弄混了?」
「沒有。不是,妳。」陳念抬手指老闆,「是他。」
男人臉上的五官誇張地擰成一團,像包子面皮上的褶皺:「有完沒完了,仗著妳是女的我不能把妳怎麼著是吧?」
老闆娘喝了他一聲,和顏道:「銀行櫃檯都寫著呢,錢款當面點清,離開概不負責。若是人人都像妳這樣,別說我這小包子鋪,銀行都得倒閉。」
說完,兩人轉頭招呼顧客,把陳念晾在一邊。
買包子的人好奇地看了她幾眼,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買完包子各自離開。
陳念沉默半刻,冒出一句:「報警。」
老闆娘好似被人冤枉地嘆氣:「怎麼好說歹說妳就不信呢?我們做小生意的,不想惹事呀。」
陳念盯著她看,沒有接話,老闆倒來勁了:「報啊,妳報啊。」
陳念真拿起手機報了警。
不一會兒來了兩個民警,分別詢問過雙方。問陳念的那位民警雖然信她,但因為沒證據,只能不了了之。
老闆娘對民警說:「小姑娘弄錯了,不怪她的。」
眼見民警要走,陳念心頭一股委屈:「我沒弄……弄錯。這個真……真的是……他們找的。」
老闆娘瞟她一眼,扭頭賣包子去了。
那民警把陳念帶到一邊,拍拍她的肩膀,無奈嘆道:「我們辦事得講證據。小姑娘,下次當面點清呀。」
陳念眼眶微紅。民警不來還好,來了又走,她比之前更無助。
小奸小惡,遍地都是。
證據,卻不是到處都有。
碰上這種事,也沒別的辦法。陳念不甘心,杵在原地不走。
周圍看熱鬧的人多,老闆用十二分的熱情招徠顧客,更有底氣了。
陳念看著他刻意堆砌的笑臉,那一瞬,她想放火燒了這家店。
這個想法叫她心口一滯。
一顆平靜的心裡生出歹念,那麼容易。
這時,陳念的視野內閃過白T恤下襬,一隻手骨節分明,夾著菸,兩指抽走她手中汗濕的五十元,淡嘲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去路邊等我。」
她抬頭,見他濃眉黑目,神色淡定,額前的幾縷碎髮要扎進眼睛裡。
陳念沒有動作,少年冷淡地往左邊動了動下巴,示意她走開。
陳念走去路邊,見他斜垮著一邊肩膀,手中的菸緩慢而用力地摁滅在蒸屜裡白胖胖的包子上,老闆和老闆娘表情驚詫,張口結舌。
菸蒂豎插在包子上。
他把那張紙幣拍在籠屜裡,說了幾句什麼,老闆和老闆娘面色如土。
少年的背影單薄而頎長。
很快,老闆拿了張錢還給他,他轉身走到陳念身邊,遞給她一張五十塊紙幣:「真錢。」
陳念問:「你跟他……們,說……了什麼?」
他勾起一邊唇角,沒有要告知的意思。
陳念朝包子鋪望過去一眼,那老闆娘捂著臉在哭。
少年也回頭看,冷道:「那兩人是夫妻,男的給假錢,妳以為女的不知道?」
「我知道。」陳念說。
少年挑起眉梢,他的身體擋住了夕陽。
陳念低下頭,默默往前走,走著走著,用力咬緊嘴唇:「五十……塊,至於嗎?」
「人都是這樣,多活一天,變壞一點,你不知道?」
陳念慢慢搖頭:「我想……」她拿出手機,調出曾好的電話。
他問:「想什麼?」
「在長大,老去的……路上,我不要變壞。」她又口吃了,努力掙扎才吐出一句,「不要變成我……少年時最痛……恨的那種人。」
少年扭頭看她,半晌,奇怪地笑了笑。
他眼眸一垂,瞥見她手裡提著的兩個包子。
陳念注意到了,把塑膠袋遞到他跟前:「吃嗎?」
他皺了皺眉,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
白色小塑膠袋皺巴巴的,內層沾滿霧氣和水滴,油膩又狼狽。
陳念見著,臉上一紅,收回手來,說:「冷了。」
不好吃了。
他走了幾步,問:「妳晚上就吃這個?」
陳念點頭。
隔幾秒,他說:「妳聾的?」
陳念才知他沒看見她點頭,於是「嗯」了一聲,沒頭沒尾,也不知是回答晚餐那句,還是回答聾子這句。
他停下腳步,眉心不悅地皺起,瞧了她半晌,她後知後覺地抬頭,安靜又純粹地回看他。他瞪著她也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下無語,一言不發繼續往前走。
陳念走得慢,也不追上他,待她走到十字路口停下,他已走完半條斑馬線。陳念不需要過馬路,準備轉彎回家,想打聲招呼又覺得不必。
不會再有交集,就這樣分道,她想。
少年把外套甩在肩上,走到路中間,回頭。
陳念筆直而安靜地杵在人行道邊上,跟棵小樹苗似的,寬大的校服T恤套著瘦削的身體,弱不禁風。
他在晚霞的光裡瞇起眼睛。
她指了指左手邊,示意她家在那個方向。
他大拇指朝自己身後指指,示意她過來跟他往那個方向走。
陳念的手耷拉下來,團抱著校服外套,遠遠看他,不動了。
夕陽餘暉,人來車往。
他也不管,逕自走去馬路對面,再定定地看向她,直到陳念隨著人群走過來。
他自顧自哼了一聲,扯扯嘴角,雙手插進口袋裡往前走,到一家小餐館門口,就著露天的餐桌,拉了把塑膠凳子坐下,又拿根菸出來抽。
隔了一會兒,陳念才走到跟前,站在一旁看他。
他也抬眸看她,她的臉白白的,小小的,頭髮梳得整齊,冒出幾縷髮絲,蓬鬆在夕陽下,金燦燦的。
他覺得她像只蝸牛,說話,走路,做什麼都慢吞吞,就連誰戳她一下,她的觸角也是慢吞吞地縮回去。
幾秒後,他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想吃什麼?」
「都……行。」
「點菜。」
陳念搖頭,把菜單推給他。說是菜單,不過是一張油膩膩的塑膠紙,他看一眼,隨意點了三個菜。
陳念低頭看著蒙在桌上的塑膠膜和膜上的油污,耳邊是馬路上的汽車人聲。太陽快落山了,傍晚最後一絲陽光照在陳念臉上,紅彤彤的。
她睜不開眼睛。
他把菸搭在裝著廉價茶水的免洗杯沿上,磕了磕,問:「妳讀幾年級了?」
陳念抬起眼皮,夕陽在她眼睫上泛光,她看不太清他的面孔,拿手指比了個「三」。
「初三?」他問,難得有些狡黠。
陳念知道他故意的,卻還是搖了搖頭:「高……三。」
「妳看著挺小,像個小朋友。」他掃她一眼,目光好似能穿透衣服看到底下,淡淡地說,「發育不良。」
她感到一陣燥熱的羞慚,像突發的皮疹在臉上發散。
含著胸的肩膀更加彎曲。
他放過她了,說:「快高考了。」
陳念點頭。
抽完一根菸,他把菸屁股丟進棕色的茶水裡,看著她:「妳不愛說話。」
「我說……話,別人……會笑。」
他等她說完,沒什麼表情地「哦」了一聲。
過了會兒,才問:「為什麼笑?因為妳是小結巴?」
陳念:「……」
他第一次說她是「小結巴」的時候,她就沒有生氣,她分得清語氣的。
上菜了,他要了瓶冰啤酒,欺身拿瓶嘴對向她的杯子:「來點兒?」
陳念趕緊搖搖頭。
他沒為難她。
兩人再無交流,吃完飯,他付錢。陳念想提議平攤餐費,要開口,卻不知道他叫什麼:「呃……」
他扭頭看她,眼睛黑黑的,隱約凌厲,濃眉挑了一下:「妳叫我?」
「你……叫什……麼名……?」
「妳不知道?」那逼人的目光又出現了。
陳念不明白她要從哪裡知道。
「我哥兒們喊過我名字。」他說,「兩次。」
在學校院牆外,還有街上,陳念沒注意。
他盯著她看,站起身,目光不移,眼皮上抬出一道深褶,只是最後終究還是移開,踢了椅子走人。
陳念跟上去。
一路無話。
他在前邊斜斜垮垮地走,她在後邊規規矩矩地尾隨。時不時,他故作無意地回頭看她一眼,確定她跟著。
她走得慢,他總得等。有次他回頭,看了她幾秒,把嘴裡的口香糖吐出來拿紙包好,手腕一揚,朝她腦袋砸過來。陳念一驚,紙團掠過她耳旁,砸進她身後的垃圾桶,「咚」地一聲響。
陳念無語。
男生還真是喜歡玩這種遠距離拋物的把戲。
他轉身走了,陳念在後邊苦著臉揉脖子,剛被他一嚇,不小心把正嚼著的口香糖吞進肚子裡了。
走到家附近的巷子,不同路了,天也黑了。
他看一眼巷子,回身問:「害怕嗎?」
陳念抬頭看他,眸光清明,眉心輕蹙,表情說明一切。
他說:「走吧。」
他手插著口袋走到前邊去了,聽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跟隨著他,他涼涼地扯了扯唇角。
走幾步,他意外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遞給她。
陳念搖搖頭。
他還是沒強求,重新放回口袋裡。
到了家門口,是一棟舊式樓房,黑燈瞎火。通往二樓的長樓梯是露天的。陳念指了指第二層的閣樓,意思是她就住那上邊。
他往嘴裡塞了根菸,轉身離開。
陳念才踏上臺階,就聽見一聲:「北野。」
陳念一下子回頭,束在腦後的筆直長髮像黑色的絲絹裙裾,旋開乍攏。
他冷不妨看見,叼在嘴裡的菸輕晃了一下,伸手拿下來。
「我叫北野。」他說,「記住了。」
他朝她走去,人瘦,卻高,氣質如一面牆;陳念抬頭仰望他,不自覺往後退步,不小心磕到臺階,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她輕輕抱住膝蓋。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去,目光和她齊平,道:「念。」
「念……什麼?」
「我的名字。」
「北……北野……」她盯著夜色中他白皙的臉,磕磕巴巴。
他極輕地搖了一下頭。
陳念知道他的意思,搓了搓手,努力地說:「北……」又張了張口,「……北……」
「跟我念。」他說,「北。」
「……北。」
「野。」
「……野。」
「北野。」
「……」陳念的眼睛像葡萄一樣黑亮,注視著他。
他沒有半分不耐,像教一個咿呀學語的幼兒,「北。」
「北。」
「野。」
「野。」
「北野。」他說。
陳念試了試,張開了口,最終卻還是沒發聲。
他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不知是等待還是較勁。
陳念嘴唇動了動:「北,野。」
他還是沉默看著她,她於是又準備了一會兒,說:「北野。」
「好。」他說,「念十遍。」
陳念看著他。
「念呐。」
「北野。」陳念念,聲音細細的,「北野,北野,北野,北野……」
她閉了嘴,兩人對視著,她坐在散發餘熱的臺階上,草叢裡的蟋蟀在叫嚷。
他把那只菸別在她細白的耳朵上,指肚摩挲她的耳朵邊邊,那一小處細膩的肌膚霎時又紅又燙。
他說:「繼續。」
「北野,」她又開口了,念得有點慢,「……北野。」
他似笑非笑地聽著,從口袋摸出那顆糖,撕開包裝袋把糖果放進自己嘴裡。
她還在乖乖地念:「……北野……北野……北野……」
十遍了。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隔了好一會兒,她說:「念完了。」
「小結巴,」他的手掌握住她蒼白的臉頰,「還差一遍。」
陳念的心快跳到耳朵上,她說:「不……差了。」
「還差一遍。」
「不……」
「差。」
陳念沒有辦法,只想一次通過:「北……」
他一隻膝蓋跪過去,捏住她的下巴,低頭咬住她的嘴唇。
和上次不一樣,這次,他的舌頭伸進她的嘴裡。
橘子味,又酸又甜,臉上起火,舌根劇痛,她憋氣憋得臉頰漲紅,
末了,少年嗅嗅她的唇,站起身:「念得不錯,給妳獎勵。」
陳念手腳發燙,嘴裡含了那顆橘子味的糖。
下午的太陽曬得人周身發熱,陳念快步走進竹林小道,頓入一片陰涼。
假山和亭台通往教學樓後門,陳念走到半路,遇見了曾好,上課那時傳紙條給她的女孩,胡小蝶的好友。
陳念知道她是來找自己的,便停下腳步。
曾好的眼睛腫得像杏核:「妳怎麼不回我的紙條啊?」
陳念沉默地搖了一下頭,表示無話可說。
曾好攥緊拳頭:「員警也問過我好幾次,因為我是小蝶最好的朋友。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她一說,眼淚不爭氣地漫上來:「那些天小蝶是怪怪的,大家都有發現,她變得不愛說話,心事重重。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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