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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五十四章
一直到坐上馬車，洛婉兮都是不明所以的。
凌府突然來人，說她的事有了轉機，讓她親自過去一趟。於是她在洛大老爺和何氏不解的目光中上了馬車。
她也不明白，還能有什麼轉機，且不找洛大老爺商議而是只找她，讓她連夜前來，還不給她拒絕的餘地。
搖搖晃晃了一路，馬車終於停了，洛婉兮的心卻沒能如馬車一般安穩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鑽出馬車，一抬頭，身體瞬間緊繃，雙眼因為不敢置信而睜大。
馬車停在閣老府的側門前，而不是她以為的隔壁。
她望著大開的側門，彷彿那是野獸張大的嘴，正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她忍不住後退兩步，強自鎮定道：「是不是弄錯了？我要去的是隔壁……」
「沒錯，正是我家大人要見姑娘。」德坤提著一盞氣風燈從門後走了出來，眼裡是掩不住的好奇。
碧璽和凌淵在書房的對話，他聽到了一星半點，萬萬想不到大人竟然懷疑這位洛姑娘就是先夫人回魂。震驚之餘，德坤更狂喜。
他走到洛婉兮身前，抬手一引。「姑娘裡面請。」
洛婉兮站在車內不動，風雪順著掀起的車簾飄進來，落在她臉上，使她渾身發冷。
德坤喟嘆了一聲。「該來的，躲不了。姑娘說，是不是這個理？」
洛婉兮身形一顫，握緊雙拳。是啊，事到如今，自己還能往哪兒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著裙襬下了馬車。
德坤親自領著她到了書房，輕敲三下後，恭聲道：「大人，洛四姑娘到了。」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門後的凌淵眉眼含笑。
看見他，洛婉兮睫毛顫了幾下，便歸於平靜，既不驚慌也不失措，而是一種懸在頭上的劍終於落下的無奈與悲哀。
凌淵垂眸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濃密鬈翹的睫毛、秀氣的鼻頭以及抿成一條薄線的雙唇。
凌淵不覺翹了翹嘴角，看來還不高興了？
「妳快走，妳快走！」角落裡的碧璽突然衝了過來，一邊推洛婉兮出屋，一邊朝凌淵大吼大叫。「我都跟你說了，我有病，你怎麼能把我的話當真？這世上哪有死而復生這回事！」
恐懼使得碧璽口不擇言。「你是不是見她長得好就見色起意？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放過她吧，我求求你放過她吧！」
洛婉兮被推得踉蹌幾步，難以置信地看著狀若癲狂的碧璽，心頭劇震，顫著聲道：「妳怎麼了？」
碧璽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她目光渙散，神情恐慌，彷彿看見了極為恐怖的事情，緊緊拉著洛婉兮像無頭蒼蠅似地在院子裡亂闖！
洛婉兮心下一凜，碧璽這是犯病了！
她瞪著面容平靜的凌淵。「你對她做了什麼？」
迎著她憤憤的視線，凌淵突然低低笑了起來，逐漸笑出了聲，低沈的嗓音順著夜風飄散在漆黑的夜裡，令洛婉兮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
他抬腳一步一步邁向她。「她告訴妳的父母，妳回來了。可對著我，又說那是騙人的。」
說罷，他臉上的笑容毫無預兆地一斂，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陰鷙，聲音彷彿從牙齒縫裡迸出來般。「這樣的奴才，妳說該不該亂棍打死？」
周圍的溫度似乎也隨著他的陰沈而驟然下降，洛婉兮對上他冷若寒冰的眼，知道他不是在說笑，他是真的對碧璽動了殺心。
她手腳冰涼，搖了搖頭，顫抖道：「不要！」
凌淵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神情冷厲，語調卻輕柔。「妳以什麼身分要求我？」
須臾後，洛婉兮閉上眼，哀聲道：「凌淵，我求你，不要傷害碧璽。」
心頭巨石落地，令人窒息的惶恐終於消弭。這一刻，凌淵只覺得耳畔轟然作響，驚天動地，震得他三魂六魄都搖晃起來。
雙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如此反覆兩次，他才勉強讓雙手抖得不那麼厲害。「兮子？」
洛婉兮偏頭避開他的手。
望著她臉上掩不住的疏離，凌淵輕輕笑了，眼底沒有半點惱意，只有溫柔寵溺，就像是在看一個淘氣的孩子。
他收回手背在身後，柔聲對洛婉兮道：「外頭風大，進屋吧。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當年之事，它並非妳想像中那樣。」
當年之事！
思及當年，洛婉兮便覺心被什麼東西箍著、壓著，令她透不過氣來，臉色逐漸發白。
凌淵心頭恍恍惚惚的一刺，強忍下將她摟在懷裡安慰的衝動，放柔了聲音道：「進去再說。」
洛婉兮心頭發緊，抬眸看了看他，又側過臉看一眼邊上的碧璽。她不知何時被人弄暈了，半抱著她的人是凌風。
洛婉兮垂下眼，隨他入內。
書房內燈火通明，溫暖如春，髮梢和斗篷上的雪粒子一遇熱就化成了水珠。
洛婉兮抬手想擦去睫毛上的水霧，餘光瞥見靠近的凌淵，下意識後退了好幾步。
想為她拭去水氣的凌淵就這麼舉著手頓在原地，眸色漸深。
洛婉兮輕輕咬了下唇，若無其事般用錦帕擦了擦髮梢。
凌淵輕呵了一聲，對紅裳使了個眼色。
紅裳心中驚濤駭浪，強忍著驚愕上前，恭聲道：「姑娘，奴婢給您脫下斗篷。」
洛婉兮看了看她，微微一頷首。
紅裳便動作輕柔的伺候她脫下斗篷，引著她在玫瑰椅上坐下後，再為她擦乾雪水，末了還遞給她一個鎏金鏤空的花鳥手爐。
接著又有丫鬟殷勤地奉上熱氣騰騰的香茗和點心。
最後，所有人都退出書房，吱一聲，門被人從外面闔上，房內只剩下兩人。
洛婉兮坐著，凌淵站著，從頭到尾視線錯也不錯的看著她。
良久都無人開口，洛婉兮不安地抓了抓手爐，覺得寬敞的書房在這一刻突然變得逼仄沈悶。
「喝口熱茶祛祛寒，」凌淵終於動了，不再如泥塑木雕一般，他在洛婉兮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隔著一張案几望著她雪白的臉，微微恍惚。「是妳最喜歡的六安瓜片。」
洛婉兮睫羽顫了又顫，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凌淵的心也跟著顫了顫，泛起一點點的酥、一點點的癢。見她依舊垂眼看著手爐不為所動，彷彿那是她的寶貝，怎麼看都看不夠。
他挑眉一笑，輕輕敲著案几，直接道出重點。
「嘉陽有個侍衛，」其實那是她的面首，不過凌淵想起那個人便覺如鯁在喉，遂換了個說法。「模樣身形與我有幾分相似，妳看見的那個人是他，不是我。」
景泰帝倒臺後，他去死牢裡見過嘉陽，因為嘉陽讓人傳話，問他想不想知道那一天在問天樓發生的事。
他去了，看見了落魄不堪的嘉陽。
她活不成了，就想讓別人生不如死。至今他都還記得那一天，雙眼充血的嘉陽歇斯底里的大笑。「凌淵啊凌淵，陸婉兮至死都在恨你，她以為是你把她引上問天樓，是你把她送給皇兄！哈哈哈哈，你猜猜陸婉兮跳下去那一瞬間，她有多恨你，是不是恨不能一口一口咬死你！」
洛婉兮如遭雷擊，霍然抬頭，雙眼因為震驚而睜大，顫聲道：「衣服……那套衣服是剛做好的，你第一次穿……」那衣服的料子難得，款式也是她找人專門改良過的。
凌淵心尖一疼，眼底溢滿憐惜，伸手捉住她輕顫的手。
洛婉兮剛要掙扎，就聽見一個名字從他嘴裡出現，驚得她什麼都忘了，只能呆呆的瞪著他。
「玳瑁，她被嘉陽收買了。妳若是不信可以問妳二哥，妳出事那段時間我一直和妳二哥在一起，我不可能出現在問天樓。」
他的話讓洛婉兮為之一顫，啞聲問：「為什麼？」
玳瑁和碧璽一樣都是她的心腹，玳瑁還是家生子，祖祖輩輩都在陸家。
「妳出事後她就被滅了口，我也審問不得，後來從嘉陽口中得知她承諾過玳瑁，會送她進宮。」凌淵解釋。
進宮？景泰帝？洛婉兮震驚不已，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理由，玳瑁是為了富貴榮華，還是景泰那個人？她搖了搖頭，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人都死了。
雖然都是凌淵的一面之詞，但洛婉兮並不覺得他有必要騙她。
鋪天蓋地的疲憊從心裡湧上。她怨過凌淵，也恨過他，在這十一年裡無數次為自己掏心掏肺的十四年不值、後悔。
可現在他卻告訴她，一切都是誤會！
這一刻，洛婉兮既有解開心結的釋然，更多的卻是茫然不知所措。
一直目不轉睛關注著她的凌淵見狀，心頭彷彿被刺了一下，他握緊洛婉兮的手，溫聲道：「對不起，當年沒有保護好妳，都是我的錯。」
這一句在他心底藏了十一年的道歉，終於有機會說出來。
「妳放心，我再也不會讓人傷害妳了。」他的話擲地有聲，眉宇間是毫不掩飾的堅決。
他的話仿若一道驚雷，驚得洛婉兮驀然回神，她抽了抽手，並沒有抽出來，遂抬眸看向凌淵。
凌淵也看著她，目光專注而深情。
洛婉兮像是被燙到一般，唰地扭過臉。
凌淵臉色倏地一沈，聽見洛婉兮輕嘶了一聲，回過神，立即鬆手，輕揉她微微泛紅的手，聲音飽含歉意與疼惜。「對不住，還疼嗎？」
洛婉兮顫了顫，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靠。
這樣明顯的防備，讓凌淵的眼珠慢慢變黑，眼底的陰沈好似隨時都會傾瀉而出。
洛婉兮哆嗦了下，只覺一股寒意順著被他強握住的那隻手襲上心頭，忙道：「不疼了！」
她抽了抽手，可他的手如同鐵箝一般，反倒越握越緊。
凌淵眸色幽幽地注視著她，說起了另外一件事。「那道手諭妳別擔心，我會處理。」
在他的注視下，洛婉兮的臉緩緩僵硬，舌尖也僵住了，那些話變成了秤砣，順著喉嚨又滑了回去，壓得她心頭沈甸甸的。
時間是一劑良藥，能撫平一切的愛恨情仇。一別經年，誤會也解開了，她不恨他了，可她也不想和他再續前緣。誠然她喜歡過他，喜歡得都把自己降到塵埃裡去了，情正濃時不覺，後來想想，她都覺得自己傻，愛他所愛，惡他所惡，整個世界彷彿就只剩下這個人。
她累了。
這樣的話說出來恐怕會觸怒他，可若是不說……洛婉兮輕輕動了下被他握著的那隻手，灼人的熱度一陣又一陣的從他手上傳來。
她輕輕一咬舌尖，下定決心。
「不必了。」對他而言這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她還不起。
凌淵眉梢微微抬高，低笑一聲，笑聲悅耳。「兮子果然跟我生分了。妳是我的妻，這事妳不讓我處理，那麼妳想讓誰幫妳，江樅陽？」尾音上揚，藏著危險的鋒芒。
洛婉兮悚然一驚，強忍下心慌，矢口否認。「不是！」
見她別無其他情緒，凌淵心弦一鬆，壓下翻湧而起的殺意，問道：「那妳想怎麼辦，找妳爹娘幫忙？」
洛婉兮頓了頓，她的確考慮過，若是別無她法，那麼她只剩下這一條出路。
凌淵眼神陡然銳利，語氣恍若浸在寒冰裡。「妳是不是還會要求他們瞞著我！」
洛婉兮心口一涼，餘光瞥見他忽然動了，不由一驚，就見他霍然起身，大步跨到她面前。
洛婉兮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下意識就要站起來。「你想做什麼？」
凌淵輕輕一按就把她按了回去，大掌扣著她的雙手固定在扶手上，將她圈在胸膛和椅背這一方狹窄的空間內。洛婉兮不得不靠在椅背上，才能避開他的臉。
屬於男性的侵略氣息將她密密籠罩，她除了驚怒，更多的是害怕。「你走開！」
瞧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凌淵好笑之餘更覺心酸，故意往前湊了湊，蹭了蹭她的臉，女兒家的臉嬌嫩如花，瑩白如玉，散發著隱隱幽香，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他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他親了親她的臉頰，然後就像賭徒拿到了骰子，再也捨不得放手，細密的吻接二連三落在她臉上。
洛婉兮避無可避，嚇得汗毛直立，終於想起來可以踢他，可凌淵像是能未卜先知，她還沒動就禁錮住她的雙腿，還懲罰性地咬了咬她的臉。
瞥見他眼底幽暗，氣息越來越灼熱，洛婉兮險些嚇得魂飛魄散，抖著聲道：「我們好好談一談，談一談！」
凌淵喉結一動，克制又隱忍地碰了碰她的唇瓣，才意猶未盡的抬頭，卻沒有離開，依舊以一種銅牆鐵壁般的姿勢圈著她。
嚐到了甜頭的男人，之前洶湧的怒氣已經不翼而飛，心情頗佳地看著她，眉眼含笑，聲音沙啞。「什麼事我都能依妳，前提是妳得留在我身邊。」
若是十一年前，凌淵和她說這話，她定然會心花怒放，可如今聽來，洛婉兮心頭卻籠上一層揮之不去的悲哀。
他終於知道她的好了，在失去她以後。
洛婉兮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的弧度，也不知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嘲諷他。
「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凌淵神情一滯，眼底的笑意倏爾消散，臉色一點一點沈下來。
他笑時尚好，一旦斂了笑，長年身居高位的氣勢瞬間釋放，凜冽肅殺，如刀似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洛婉兮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
凌淵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洛婉兮下意識側過臉，試圖避開，不過顯然都是徒勞，他指腹上的薄繭在她臉上劃過，帶出一種陌生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顫了顫。
「沒關係，」凌淵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語調溫柔至極。「我會讓妳再次喜歡上我。」
便是不喜歡也不要緊，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夠了。這已經是老天爺對他莫大的恩賜，他不貪心。
洛婉兮喉間一哽，想說什麼，一時又想不出話來。
這時，德坤的聲音傳進來。「大人，陸大人來了！」
陸大人？洛婉兮目光凝了凝，忍不住心跳加速。
凌淵笑了笑。「是妳二哥，原本請他過來是為我作證的，不過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她相信他說的話，這個認知讓凌淵陰鬱的心情稍微好轉一些。
「既然人都來了，還是見一見吧！」詢問的目光投向洛婉兮。三位兄長中，她和她二哥關係最要好，且她與家人感情甚好，定然是想相認的。
洛婉兮緊張得臉都白了，似是情怯。
凌淵安撫地碰了碰她的臉，柔聲道：「別怕。」說完便揚聲吩咐：「請他過來。」
陸承澤進來時，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他是被凌淵的人從蘭月坊拉過來的，看都沒看清裡面的情況就不滿的嚷起來。
「是什麼火燒眉毛的事，一定要我過來？」
說完才發現屋裡不只有凌淵，還有個十分標緻的小姑娘。陸承澤抹了一把臉，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再一看，人還在，瞬間就酒醒了大半，朝凌淵抬了抬下巴。「這是什麼情況？」
望著他熟悉的眉眼，再觸及到他陌生的目光，洛婉兮不禁紅了眼眶。
陸承澤見洛婉兮眼底蒙上一層霧氣，凌淵還面露心疼的遞手帕，心情有一瞬間的複雜，既替他高興又有點不是滋味。最後他搖了搖頭，罷了，妹妹都離開十一年了。
不過他找自己過來幹麼？陸承澤腹謗，總不能是找自己參詳，他凌淵什麼時候需要別人給他建議了？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陸承澤開門見山。
凌淵也乾脆，不做任何鋪陳，直接道：「兮子回來了。」
陸承澤愣了下，脫口而出。「你喝多了吧！」這會兒他的酒是徹底醒了！
凌淵側臉看著洛婉兮，眼角眉梢都流轉著柔情。
見狀，陸承澤也拿眼打量洛婉兮，瞬間冷下臉瞪著凌淵，差點沒把「荒謬」兩個字吐出來。
他忍了又忍，沒好氣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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