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嬉遊記：古物飛揚

名人推薦：西周散氏盤在運送中失蹤了。故宮博物院艾院長前來拜訪爺爺，希望借用孫子古飛揚的才能協助破案。古飛揚貼上紋身貼紙，有了與故宮古物對話的能力。他用多寶格帶著一些友伴，南下台中國美館、嘉義南故宮，一路找尋。
以魔幻現實手法，讓故事中的主角穿越時光歷史，重晤古代器物，又在台灣現時現地中冒險遊歷，也碰觸了家庭解構與重組的難題，具有現代童話的滋味。
──東海大學中文系兼任教授 許建崑

繼故宮3D動畫影片《國寶總動員》獲得從二○○二年世界規模最大的動畫主題展覽會延續下來的東京國際動畫影展首獎肯定後，這...

1.古老頭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新聞快報：昨日預定從故宮北院遷移至南院的珍藏國寶，竟然發生意外，重要的西周文物散氏盤於運送途中離奇消失……」

古飛揚悶悶不樂的盯著電視，新聞主播驚恐至極的表情在螢幕上扭曲得有些好笑，什麼故宮珍藏品，這些古董還有人看嗎？只不過是一個盤子不見了，哪值得這麼大驚小怪！
要是以往，他看到這則新聞一定迅速轉台看動畫，可是現在他只敢望著離自己不到一公尺遠的遙控器，無奈癟了癟嘴。
都是爺爺！這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寒假！

新聞不斷播報著相關訊息，電視台請來名嘴和專家來分析丟失的這件文物有多重要，故宮博物院裡珍藏的東西多有價值……。古飛揚聽得索然無味，沒有動畫可看，那些浮躁的事情就浮現心頭，例如：
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更慘的是爸爸「西漂」去太平洋的另一端工作，把他寄放在爺爺家。
古飛揚小時候很喜歡爺爺，家裡珍藏的相冊中，有許多張是爺爺牽著還沒上幼稚園的他，去公園、去遊樂場、去所有充滿歡笑的地方。但現在他看著爺爺站在電視機前的背影，只覺得像一座沉默的湖，把石頭丟進去也發不出聲音──雖然他從未嘗試過。
關於故宮的新聞爺爺已經看了快兩個小時，如果換成他看這麼久的電視，爺爺早就板起面孔，斥責他趕快去寫功課。他趕完寒假功課後也不能放鬆，爺爺竟規定他每天要練書法半小時、讀書一小時。
這個年代誰還會拿毛筆寫字？早就換成用手指在液晶螢幕上滑來滑去了，爺爺連手機也不會用，對外連絡靠的就是客廳裡的電話，回來這裡根本像回到遠古時代。
最可怕的還是爺爺的書房，陽光只能從狹窄的長方形天窗落入書桌上，巨大無比的實木落地櫃成Ｌ字型倚牆而立，櫃子上擺滿一堆黑漆漆的物品。一踏進書房，彷彿看見一隻隻怪獸從漆黑物品中冒了出來，伸出長長的爪子，對他發出各種恐嚇。
哐一聲，什麼東西掉了──
爺爺皺起眉頭，嫌惡的看著他。「飛揚，你不要進來書房。」
事情過了這麼久，他的腦海裡卻仍刻印著爺爺當時的神情，那眼光銳利得像穿透木板的釘子，任憑時間消逝，釘子留下的傷口仍舊存在。
古飛揚垂下眼睛，用大拇指揉著鬱悶的胸口。
「唉！」
這聲嘆息聲卻不是他發出的，古飛揚的目光追尋到嘆息聲的主人，爺爺已經緩緩走回書房。

鄰居都尊稱他的爺爺叫古先生，可是有的會背地裡稱呼「古老頭」，因為爺爺特別的頑固又不近人情。
聽說爺爺以前曾是保家衛國的將軍，可是他從沒看過爺爺家裡有任何一枚勳章或獎牌，只有生活習慣很像軍人。例如規定他每天完成定量的作業，又或者吃飯時手肘不能靠著桌面，種種規定細得簡直是吹毛求疵，古飛揚覺得這幾個禮拜住下來，他已經可以去當業餘軍人了。
爺爺的眉毛英挺，像兩把倒插的劍，配上像刀削成充滿稜角的鼻子和唇形，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非常嚇人。以前曾有推銷員上門來推銷產品，爺爺沒有開口只是瞪著眼睛，對方就摸摸鼻子灰溜溜的走了。
爺爺也不喜歡有的鄰居長期把車停在紅線上，使得巷口的通道變窄，曾經因此和鄰居吵了起來，甚至鬧到差點上警察局。垃圾亂丟的問題也是，明明和他們家沒有關係，但爺爺會去檢舉亂丟垃圾的人，所以「古老頭」這個代表老頑固的名號不脛而走。
他很討厭鄰居們這樣稱呼爺爺，可是他們說的也都是事實。爺爺真的很固執，沒照他的話去做他會生氣，而且也不喜歡和人溝通，就連自己偶爾也受不了爺爺。
望著爺爺蹣跚消失在轉角的身影，過了一會兒，他低低歡呼一聲。雖然動畫已快播完，但現在還是來得及轉開電視，聽一下片尾曲也可以滿足他受傷的心靈。
「如履薄冰這種危險的事也想嘗試一下，我很希望連用記憶描述的夢想也有個形狀……」
古飛揚跟著哼起歌曲。還是動畫好看，不論多麼嚴峻的挑戰，主角總是可以打敗反派、克服所有困難，將光芒集於一身。如果自己也能夠如此，那該有多好？

2.陌生的訪客

看得入迷時，一陣門鈴聲又打斷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動畫時間。古飛揚不情願的起身，從視訊門鈴對講機中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
「請問你找誰？」
「請問這裡是古公館嗎？我找古文梧先生。」
「請等一下。」古飛揚回頭，大聲呼喊：「爺爺，有人找你！」
按下解鎖鍵，古飛揚打開門，見到一位和爺爺差不多年紀的老先生，那模樣有些眼熟。老先生滿頭白髮一絲不苟的往後梳理，雙手戴著金絲手套，左手拄著一根木質雕花手杖，明明這麼西式的打扮，偏偏穿著一襲藏青色唐裝，不知道該屬於哪種風格。
老先生和藹的向他點頭，這麼親切的模樣真是和爺爺大不相同。古飛揚不自在的紅了紅臉退到一旁，而從書房出來的爺爺一見到來人，流露出詫異的神情。「院長您怎麼來了？」
「唉，我能不來嗎？」
古飛揚想，真不愧是爺爺的朋友，爺爺剛才也是這樣嘆了口氣呢。

爺爺領著客人到書房，古飛揚跟著到門外時仍不免愣了一愣。門上金色的浮雕圖騰還在，一道直線分隔左右，兩側各有一個突起的圓點，整體圖案看上去就像一隻長著犄角、面貌兇惡的怪獸，那圓點就是兩顆愛瞪人的大眼睛。
古飛揚停下了腳步，他對這間書房還是有著心理障礙，尤其門上的圖案……。心裡正在掙扎時，一陣對話卻從未關緊的房門流瀉出：
「我年紀已大，恐怕接受不了院長您的拜託。」
「文梧，這件事非同小可，新聞已鬧得這麼大，難道你要袖手旁觀？」
「我的體力不行了……前幾天出門時還在公車站附近跌倒，坐在地上好久，才遇到好心的年輕人扶我起來。」
爺爺跌倒了，他怎麼都不知道？對了，星期五時爺爺很晚才回家，也沒有幫他買便當，給他一百元後就回到房間去，他出門買晚餐時還踹了牆壁一腳，氣惱爺爺一點也不關心他。那時他怎麼就沒注意到，爺爺走起路來已經一跛一跛的？也沒關心爺爺那天是否已吃過晚餐。
「唉，如果連你也不行的話，事情要怎麼辦？」
「故宮裡頭還有許多專業的工作人員，院長您應該讓他們來做這件事。」或許是前幾天的傷還沒好，古爺爺忍不住咳了兩聲。
正在外頭懊惱的古飛揚聽見後，趕緊去廚房倒了兩杯水，來到書房前敲門。「爺爺，我幫你端水來了。」
「好，進來──」
踏進書房裡，古飛揚還是有些不適應，那一個個漆黑的龐然大物沒有隨著歲月降低陰森的感覺，這些造型既像水壺又像鍋子的物品，上頭有各種和房門圖騰相似的刻紋。古飛揚微微瞄了櫃子的右上角一眼，又心虛的移開眼。
把水端給客人時，古飛揚留意到對方進來家裡許久，仍未脫掉手套，而且仔細看有些奇怪──客人端起茶杯的右手無名指和小指的手套部分是垂下的？
「我這兩根指頭是早年因為一些事情而失去，現在我已經習慣用八根指頭做任何事。」注意到古飛揚的目光，客人放下茶杯後揮了揮自己的右手。「後來朋友們還幫我取了個綽號，叫『八指麒麟』，聽起來也不錯。」
這位老先生聽起來有很多故事，哪像自己的生活總是平淡無奇？一瞬間古飛揚腦中浮出許多想像，或許眼前的老先生年輕時是名俠客，在與人決鬥時失去了兩根手指；又或者老先生曾經是個不良少年，斷了兩根手指頭後幡然悔悟……
爺爺的聲音卻打斷他的腦內小劇場。「飛揚，沒事的話就出去寫功課。」
古飛揚不甘願的哦了一聲，正準備走出去時，客人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呼一聲：「他是你的孫子！你的孫子……說不定可以完成這件事！」
雖然不曉得對方在說什麼，但似乎是件自己可以辦到的事？古飛揚感到自己體內的冒險因子蠢蠢欲動，他興奮的望向爺爺，見到的卻是爺爺皺起眉頭。「你說飛揚嗎？他不知道這些。」
「他不懂，你的老朋友們會教他啊！」
爺爺閉緊雙唇沉默不語，古飛揚臉上的光采也一點一滴黯淡下來。
「文梧，有些事情要放給年輕人做了。不要害怕他受傷，也不要擔心他只是個孩子，你忘了小鷹要學會飛，老鷹得把小鷹丟下懸崖嗎？」這陣聲音緩緩撫平爺爺皺緊的眉頭。「況且現在國泰民安，那東西也只是調皮不會鬧出大事，你孫子要完成的任務比我們那時簡單多了。」
可是爺爺終究是爺爺，脾氣硬得和石頭一樣，無論如何也不肯鬆口。「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不贊同。」
「這麼久了，你還在意那件事情嗎？」
書房裡的氣氛頓時壓抑起來，『那件事情』就像一顆炸彈，但投進爺爺這座深不見底的湖裡，也無法引起波紋。爺爺如同石像般坐著不發一語，老先生侷促的摸摸手杖。
「唉，既然你不願意，我只好先告辭了。」老先生失望的起身，留下爺爺仍坐在椅子上，古飛揚趕緊幫忙送客人出門。
要離開前，老先生點頭向他致意。「小朋友真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古飛揚。」
「如果改天你的爺爺願意改變想法，或者你能夠說服你的爺爺，記得要來找我。」老先生從懷中掏出一張名片，交給古飛揚。「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艾四。」
古飛揚什麼也沒有聽進去，只是雙眼瞪大望著手中的名片。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位老先生看起來這麼眼熟了，他才剛在電視上看過！這張燙金名片中清楚標出所屬主人的頭銜──「故宮博物院院長　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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