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材自真實事件,真正的西部文學大師、暢銷作家波蕾特.賈爾斯Paulette Jiles溫情鉅獻——
▍環球影業將推出改編電影,湯姆.漢克擔任製片並飾演讀報人上尉,由《神鬼認證》導演保羅.葛林葛瑞斯執導
▍入圍美國國家圖書獎決選|Amazon每月推薦書|goodreads年度歷史小說書單|德州圖書中心年度選書(Texas’ Great Read)
▍《冷山》作者查爾斯.佛瑞哲、《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崔西.雪佛蘭 盛讚推薦
▍作家、知名節目主持人 謝哲青 暖心推薦
心與心的交流,不需要語言。
危險返家路,
兩個寂寞倖存者的溫馨羈絆。
在交通不便、識字率低的年代,
讀報人在城鎮之間巡迴,講述報紙上的新聞與趣事,
給不識字、讀不快,或想要聽一個好故事的人們……
南北戰爭後數年,經歷過三次戰爭、失去了自己的印刷廠與妻子,年邁的基得上尉在北德州四處漂泊,為付錢聆聽世界新聞的聽眾朗讀報紙。
他意外接下一個任務,護送一個女孩回到她的原生家庭。喬韓娜幼時被凱奧瓦印第安人綁架並收養,她所熟知的一切都來自這群印第安人。基得上尉必須送她前往法律認可的家——她幾乎一無所知的伯父母身邊,而女孩並不情願。
他們要穿越西部的狂野大自然,面對試圖搶走女孩的無法之徒,並跨越語言與文化的隔閡,一起尋找他們歸屬的「家」。
波蕾特‧賈爾斯用精簡詩意的文字描繪出德州的大自然,帶領讀者一起踏上這趟尋家的旅程。其中宛如《真實的勇氣》與《偷書賊》中老少培養出的親情羈絆,跨越文化與語言互相理解的溫情關懷,刺激的槍戰與危機四伏的自然環境,都為這趟歸家之旅添加變數。
作者簡介:
波蕾特.賈爾斯(Paulette Jiles)
波蕾特.賈爾斯(Paulette Jiles)是詩人、傳記作家、暢銷小說作家,著作包括《遠親》(Cousins)及小說《敵女》(Enemy Woman)、《暴風來襲》(Stormy Weather)、《閃電的顏色》(The Color of Lightening)、《燈塔島》(Lighthouse Island)。
她在密蘇里州成長,並於密蘇里大學研讀羅曼語系。畢業後,她前往加拿大廣播公司工作,在安大略北部及魁北克參與在建立使使用當地安尼希納比語和伊努克提圖特語的一瓦特FM廣播電台(手持行動廣播電台),並或多或少了解這兩種語言。
她曾在英屬哥倫比亞省的大衛.湯普森大學教書,並愛上當地的生態系統。然後她回到美國,邂逅了德州人吉姆.強森,與他同行至德州尋根,並定居德州。她在《遠親》中記載了她如何藉由訪問在德州的遠親們,挖掘拼湊出去世父親的家族回憶。
此後她將德州的歷史與風景納入小說創作,其中集大成的《讀報人》描寫南北戰爭後老上尉穿越德州、送被印第安人綁架的女孩回到原生家庭,更入圍了國家圖書獎決選。同時,德州圖書館與嗜讀者將這本小說視為代表德州的故事,千橡市選了這本書選作為年度One Book One City選書,德州圖書中心也將這本書選為年度選書。
譯者簡介:
張家綺
畢業於中興大學外國語文學系,英國新堡大學筆譯研究所,現任專職譯者。
譯有《時光的彼岸》、《朱鷺號三部曲之二:煙籠河》等書。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各界佳評如潮
「這本小說細膩描寫自由的喜悅……兩人相依為命,始料未及地發展出彼此從未體驗過的親情,這是一部狂放不羈的德州荒野歷險記,也是異文化間的握手言和……能把這些全寫進這本強而有力的小書裡,咱們的波蕾特.賈爾斯就是有本事用三言兩語道盡一切。」
——《紐約時報》(New Your Times)
「賈爾斯的抒情風格和簡單扼要的標點,讓讀者完全沉浸在塵土飛揚的德州風光中,目擊兩個最不可能相遇的靈魂,在這段旅程中共同經歷痛苦、恐懼、同情、喜悅。」
——《書單》星級評論(Booklist)
「令人心碎的絕美故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先生,一個迷失方向的小女孩,兩人的互動充分展現人與人之間的關懷,以及於世界的自我定位的意義。」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作者,崔西.雪佛蘭(Tracy Chevilier)
「波蕾特.賈爾斯的蠻荒西部……完全重磅出擊。而且,天啊,賈爾斯可真會寫……《讀報人》意外地柔情萬分,卻絕不柔弱。她的文字只有美好二字可以形容。」
——《今日美國報》(USA Today)
「如果你是德州歷史小說的愛好者,絕不能錯過這本西部小說。」
——《圖書館期刊》(Library Journal)
「震撼的豐富歷程……基得上尉應該與《真實的勇氣》的公雞考伯恩和《孤獨之鴿》的葛斯及柯爾並列西部小說名人堂,當之無愧。」
——美國國家圖書獎得主、《冷山》作者,查爾斯.佛雷澤(Charles Frazier)
「美麗絕倫的故事…… 賈爾斯的文字敏銳細膩……她用最精練的語言,表現兩個完美角色的每一種情緒,層層堆砌至故事結局。」
——《扉頁》雜誌(BookPage)
「賈爾斯描述一個俘虜從凱奧瓦族手裡被贖回、引人入勝的劇情,寫出一個讓人憶起氣氛緊繃的後內戰時期的德州故事……賈爾斯娓娓道來上尉和喬韓娜的故事、美國的今與昔,流暢卻款款地交代一個熠熠動人的寓言,在在證明她當真是西部文學大師。」
——《出版人週刊》(Publisher Weekly)
「去除兩位主角所面臨的險惡環境和恐怖情勢之後,貫穿整部小說的是強烈的人性主題,探討社群、家庭與友情,更帶著能令人會心一笑的幽默感。美國老西部是讀者想像世界的經典,《讀報人》正是這類經典文學的一流作品。」
——加拿大《環球郵報》(The Globe and Mail)
「這是一部文字細膩、精彩至極的小說……充滿戰爭煙硝的時代背景中,最醒目的莫過於一段動人的友情,一個無所適從的小女孩,一個衰老無力的男人,這兩人應該列為美國蠻荒西部的最奇妙搭檔。」
——《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
「生活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中,很高興能知道誰戴白帽、誰戴黑帽,並聲援一位最初是為了責任,後來則為了愛而做些純粹而美好事情的人。這就是《讀報人》:純淨而美好。」
——亞馬遜月選書書評,艾琳.科迪切克(Erin Kodicek)
名人推薦:各界佳評如潮
「這本小說細膩描寫自由的喜悅……兩人相依為命,始料未及地發展出彼此從未體驗過的親情,這是一部狂放不羈的德州荒野歷險記,也是異文化間的握手言和……能把這些全寫進這本強而有力的小書裡,咱們的波蕾特.賈爾斯就是有本事用三言兩語道盡一切。」
——《紐約時報》(New Your Times)
「賈爾斯的抒情風格和簡單扼要的標點,讓讀者完全沉浸在塵土飛揚的德州風光中,目擊兩個最不可能相遇的靈魂,在這段旅程中共同經歷痛苦、恐懼、同情、喜悅。」
——《書單》星級評論(Booklist)
「令人心碎的絕美故事。...
章節試閱
基得上尉攤開《波士頓晨報》,開始朗讀第十五修正案的報導。他生於一七九八年,人生經歷的第三場戰爭才剛於五年前落幕,他希望有生之年別再看到戰爭,偏偏現在的世界新聞比光陰更催人老。不過他仍未停止巡迴讀報,即使是遇到春日的冰冷陰雨也照讀不誤。他經營過印刷廠,但戰爭奪走印刷廠和他擁有的一切,南方聯盟的經濟早在投降前就崩潰,所以他現在帶著裝有報章雜誌的防水公事包,豎起大衣領子抵禦風寒,在北德州各城鎮飄泊,讀報維生。他有匹好馬,總是擔心被人偷走,但到目前為止都只是多慮。就這樣,他在二月二十六日來到威奇托福爾斯,用大頭釘到處張貼海報,並在馬廄裡換上讀報裝。外頭大雨滂沱、雨聲震天,幸好他的丹田很有力。
他抖開《波士頓晨報》的紙頁。
然後開始朗讀:「第十五修正案於一八七○年二月三日正式批准,不分種族膚色、不考慮先前是否曾為奴隸,凡是資格符合的男性,皆准予投票權。」他的目光越過報紙上緣,老花眼鏡折射出光線,他往講台微微欠身。「意思是有色男士也算在內,」他說,「拜託各位不要大驚小怪,或發出小女生般的尖叫。」他轉頭,目光在抬臉望著他的人群中搜尋。「我可以聽見嘀咕聲,」他說,「安靜,我最討厭嘀咕。」
上尉瞪了他們一眼,說:「下一則新聞。」然後抖開另一份報紙,「最新一期的《紐約論壇報》報導,一艘捕鯨船通報極地探索船漢莎號進入北極時不幸被撞擊,沉入大塊浮冰下,沉沒地點是格陵蘭北緯七十度的位置。文章沒提到生還者。」他不耐煩地翻頁。
上尉鬍子刮得乾淨,臉孔猶如北歐古文字般有稜有角;他白髮蒼蒼,身高尚未縮水,依舊是一百八十公分。牛眼燈散發出暖光照亮他的髮絲,他背後腰帶上插著一把短槍管的史洛肯左輪手槍。這是把五發的點三二口徑手槍,但他不大喜歡這把槍,也鮮少使用。
他的視線越過人頭海,看見布里特‧強森和他的搭檔潘特‧克勞富、丹尼斯‧柯雷頓一起倚在後側牆上。他們是自由之身的黑人,布里特是承運人,另兩人則是他的司機。三人手裡提著帽子,同時蹺起一隻穿著靴子的腳,抵在身後的牆面上。大廳門庭若市,這個廣闊的開放空間平時用來儲藏羊毛、舉行社區會議,也供給像他這樣的讀報人使用。群眾幾乎清一色是男性白人,提燈的光線強烈,室內空氣滯悶。基得上尉帶著他的報紙在北德州各城鎮巡迴走跳,對著像是這個大廳或教堂裡的群眾高聲朗讀當日新聞,每個人頭收費一角。他獨自行動,沒人幫他收款,卻也很少有人不付帳,要是不付錢被逮個正著,就會被人提起上衣領,擰絞成一個結,說:「你明知道應該繳交一角,在場的人都繳了。」
然後硬幣落入顏料罐,發出哐啷一聲。
□
他的視線往室內一掃,發現布里特‧強森正用食指指向自己。基得上尉迅速朝他點頭,盡快唸完《費城詢問報》有關英國物理學家詹姆斯‧馬克斯威爾的以太電磁干擾理論文章,文中提及以太的波長比紅外線輻射來得長。唸這篇文章的用意就是要讓聽眾打呵欠,冷卻情緒後離開。近期他對於各種麻煩事,以及他人的情緒是越來越不耐煩,覺得人生空洞苦澀,而且略微走味腐壞。遲鈍呆滯彷彿煤氣般滲透進他體內,除了尋覓寧靜獨處的角落外,不知該如何是好,也因此總是無法耐著性子唸完報紙。
上尉摺好報紙、收進公事包,朝左邊一個欠身,吹熄牛眼燈的火。當他穿過人群時,很多人和他握手。人群中有個淺亮髮色的男人正坐在那裡注視著他,身旁有兩名看似印第安或是印第安混血的人。上尉知道他們是惡名在外的卡多人。坐在椅子上的金髮男子轉身緊盯著布里特,其他人則上前感謝上尉為他們讀報,詢問他已經成年的孩子是否安好。基得頷首道,「還過得去、還過得去。」然後走到大廳後面和布里特及他的搭檔會合,看看布里特究竟有什麼事。
□
他以為布里特是想講第十五修正案的事,但完全不是。
「上尉好,方便和我來一下嗎?」布里特挺直腰桿,把帽子戴回頭頂,丹尼斯和潘特跟著做。布里特說,「我的馬車裡有個大麻煩。」
她看起來年約十歲,穿著印第安騎士風格的鹿皮直筒連身裙,連身裙正面縫了四排駝鹿牙齒,肩膀上披著厚毯。她擁有楓糖色調的頭髮,一束頭髮上別著兩球以細小刺針固定的蓬蓬絨毛,還綁著一條有著金鷹翅膀羽毛的細繩,羽毛歪斜橫在兩團蓬蓬絨毛中間。她端正坐在那裡,彷彿那是什麼稀奇珍貴的裝飾品般地戴著羽毛和一串玻璃珠項鍊。她有著湛藍眼珠,皮膚散發著白皙肌膚久經太陽曝曬後才有的特殊光澤,臉孔就像一顆蛋般面無表情。
「懂了,」基得上尉說,「這下我全懂了。」
他把黑色大衣領口往上一翻以抵擋冷風大雨,脖子邊則圍了厚重的羊毛圍巾,鼻子呼出團團霧氣。他咬著左下唇,思索著自己正透過布里特手提防風煤燈光線看著的畫面,奇怪的是,這居然讓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真是萬萬沒想到。」他說。這孩子既像假人又像有毒物品。
為了遮風避雨,布里特將一輛馬車駛進馬廄通道的屋簷下,但並無法完全遮蔽,紛落的雨水猶如鼓聲般瘋狂敲打著馬車前半部和駕駛座,叮噹作響,噴濺的大雨聲勢嘹亮激昂。馬車後半部藏在遮雨棚下方,而他們四人全杵在那裡,像發現被陷阱活逮的怪東西般猛盯著小女孩,彷彿她是個完全無從分類、具有潛在危險性的外人。小女孩坐在一大綑軍服上方,雙眼在煤燈底下反射出薄弱透亮的湛藍;她定睛凝視,仔細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每一個舉手投足。她的頭一動也不動,唯獨眼珠轉動。
「是啊,先生,」布里特說,「她從錫爾堡到這裡的途中跳過兩次車。哈蒙德事務官偵查到她的身分是喬韓娜‧雷昂伯格。四年前,她六歲時在卡斯特羅維爾附近被人捉走,就在距離聖安東尼奧南邊不遠處。」
「我知道那裡。」基得上尉說。
「是啊,先生。事務官握有所有細節。如果真是她,那現年大概十歲。」
布里特‧強森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卻用不信任的懷疑眼神瞅著小女孩。他在防她。
我的名字是小蟬,我父親叫作化水,母親是三斑,我想回家。
但他們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因為她並沒有真的說出口,這句樂音般抑揚頓挫的凱奧瓦語,只在她腦海裡有如蜜蜂般嗡嗡響起。
基得上尉問:「他們知道她的父母是誰嗎?」
「是,先生,他們知道。至少可大致從她被人帶走的日期推敲出來。我說的是事務官。她的父母和妹妹在一次突襲裡喪命,事務官從她親戚——威爾罕姆和安娜‧雷昂伯格——也就是她的伯伯和伯母那裡取得她的身分證件。事務官交給我價值五十美元的金塊,要我送她回卡斯特羅維爾,她家人請一位從聖安東尼奧的單位調遷北部的少校把黃金轉交給事務官,事務官本來打算把黃金交給某個能帶她回家的人,我自告奮勇帶她離開印第安領地穿越紅河,但這趟旅程並不輕鬆,昨天還差點溺斃。」
上尉說:「自昨天起,河水已經漲了六十公分。」
「我知道。」布里特一隻腳踩著掛鉤,防風煤油燈的燈光打在後擋板上,照亮貨車內部,彷彿正等著揭露墳墓裡的外來生物。
基得上尉摘下帽子甩乾水。布里特‧強森至少從紅人那裡解救過四名俘虜——一次是科曼契人,一次是凱奧瓦人,還有一次是從堪薩斯州的夏安人手裡成功救回俘虜。六年前的一八六四年,布里特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也被俘,他親自出馬解救他們。沒人曉得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他如有神助,單槍匹馬前往似乎只會吸引死神、召來危險的北美印第安平原。擁有深色肌膚、強壯多謀的布里特,接下解救俘虜的任務;動作快如夜鷹,他騎著馬衝破子夜。但即便是布里特,也不打算親自送小女孩回父母身邊,五十美元的黃金也無法說動他。
「你何不自己走一趟?」基得上尉說,「反正你都已經大費周章地送到這裡,五十美元可是可觀的數目。」
「因為我覺得應該能在這裡找到送她回家的人,」布里特說,「從這裡到目的地耗時三週,回來又是三週,況且那裡沒有需要我運回來的東西。」
他身後的潘特和丹尼斯點頭如搗蒜,雙臂交扠在厚重的防水上蠟帆布衣前。反射出悠長光亮的幾灘水,徐徐流過馬廄地板,猶如發亮污漬般映照出煤燈光火。大小如同五分錢幣的雨水滴落屋頂,屋頂為之震動。
身形像蜘蛛般纖細的丹尼斯‧柯雷頓開口了:「這麼一來,我們這六週可是一角錢都賺不到。」
「但要是那裡有可以讓我們運回來的東西就有賺頭了。」潘特說。
「潘特,閉嘴,」丹尼斯喝斥,「你在那裡有人脈?」
「好啦,是沒有,」潘特說,「我閉嘴就是。」
布里特說,「這就是原因,我不能放下貨運工作那麼久,還有訂單要送。再來還有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有人發現是由我送這個小女孩回去,我麻煩就大了。」他直勾勾地望著上尉的眼睛,說:「她是白人,你送她吧。」
基得上尉摸著胸前口袋裡的菸,卻遍尋不著。布里特捲了支菸遞給他,然後用一隻大手擦亮火柴。基得上尉並未因戰爭失去兒子,因為他只有女兒,兩個女兒,所以他很懂女孩心思。他不知道印第安人怎樣,但他很了解女孩子心思,而現在這小女孩臉上寫著輕蔑。
他說:「布里特,你找個要去當地的家庭接手吧。用溫暖的愛和光芒融化她,好好教她。」
「這個點子是不錯,」布里特說,「但你當我沒想過嗎?」
「又怎麼了?」基得上尉吐出一團煙,女孩的視線並未隨著煙移動,她的目光完全沒有從這三個男人的臉孔和雙手上移開。她的顴骨上爬著密密麻麻的雀斑,手指生硬得像船頭,上面的黑色指甲整齊地排成一列。
「問題是找不到,要找到值得信賴的人談何容易。」
基得上尉頷首。「但你之前送過小女孩,」他說,「布雷尼家的女孩就是你送回去的。」
「那一趟沒這麼遠,再說我那裡人生地不熟,你倒是很熟。」
「嗯,那倒是。」
基得上尉在聖安東尼奧待過幾年,他曾與一個聖安東尼奧家族的成員結婚,很清楚當地人和他們的風俗民情。德州北部和西部有很多自由之身的黑人,全是承運人和探子。戰爭結束後,加入美國第十騎兵團的都是黑人。然而普羅大眾心底依舊無法摒除他們對自由黑人的偏見。一切都像助熔劑般不穩。助熔劑——焊接的輔助用具,可幫兩件物品表面熔合,是種易燃的不穩定物質。
上尉說:「你可以請陸軍護送她,他們也負責運送俘虜。」
「他們現在已經不做這些了。」布里特說。
「要是你沒想到我,會怎麼做?」
「我不知道。」
「我剛從鮑伊過來,原本很可能直接往南,挺進傑克斯伯勒。」
「我們才剛到這裡就看見你的海報,」布里特說,「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最後還有一個可能的做法,」基得上尉說,「或許你可以把她送回印第安人身邊,捉走她的是哪一族?」
「凱奧瓦族。」
布里特也在抽菸,他輕輕抖著擱在掛鉤上的腳,鼻孔噴出藍色煙霧,目光瞥向小女孩。她也回視他;他們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眼睛死黏在對方身上。放肆無度的豪雨嘶嘶噴灑於街道地板,屋頂炸碎的雨水讓每個威奇托福爾斯的屋頂都籠罩在朦朧薄霧中。
「他們又怎麼了?」
布里特說,「凱奧瓦人不想要她,他們總算覺悟,族裡有白人俘虜只會招來騎兵團的追緝。事務官要他們交出所有俘虜,否則就斷了配糧,甚至派出第十二和第九騎兵團追捕。所以他們才帶她來,想以十五件哈得遜四線毛毯和一組銀製餐具的價值賣了她,最後獲得四枚德國銀幣,他們會熔化銀幣製成手鍊。是亞培里安烏鴉的人帶她來的,她母親把她的家紋剪得粉碎,足足一個多公里的路程都聽她一個人大哭。」
「她的印第安老媽。」
「正是。」布里特說。
「當時你在場嗎?」
布里特點頭。
「我很好奇她還記不記得六歲以前的事,對過去的事是否有印象。」
「沒有,」布里特說,「她啥都不記得了。」
小女孩仍然文風不動地坐著,要這麼長時間挺直背桿很費勁。只見她正襟危坐在一綑包裹著粗麻布的軍隊制服上,粗麻布上的模板印刷字體指名這是要交給貝克那堡的東西。她四周堆放著裝有琺瑯洗手台、鐵釘、油封煙燻鹿舌的木箱,裝了一台縫紉機的大箱,幾袋重達二十二公斤的糖。煤燈光線下,她的圓潤臉龐顯得平淡,沒有一絲陰影或柔軟,好比雕刻。
「她完全不會說英語?」
「一個字都不會。」布里特說。
「那你怎麼知道她什麼都不記得?」
「我兒子會說凱奧瓦語,他當過一年凱奧瓦人俘虜。」
「對哦,我想起來了。」基得上尉挪動他那壓在沉重厚呢大衣外套下的肩膀。這件外套是黑色的,和他的禮服大衣、背心、長褲、帽子、方頭鞋是同一色系。他身上的襯衫才剛在鮑伊上漿、漂白、熨燙,是件相當好的白色棉衫,上頭用白色絲線繡上豎琴圖樣。襯衫目前還撐得下去,只是邊緣都輕微磨損,這也是煩惱他的小事之一。
他說:「你兒子會和她說話。」
「會,」布里特說,「前提是她願意和他說。」
「那你兒子會和你說話嗎?」
「會啊,帶他上路總比讓他待在家裡好。他適合外出,這些俘虜回來後往往都變了一個人,我兒子還差點不肯和我回家。」
「是這樣嗎?」上尉詫異不已。
「是啊,先生。他當時正在接受戰士特訓,還學會凱奧瓦語,這語言可不好學。」
「他和他們在一起多久?」
「不滿一年。」
「布里特!這怎麼可能?」
「我也不知道。」布里特抽著菸,回身倚在馬車的後擋板上,望向漆黑的馬廄。馬廄裡傳來馬兒和騾子咀嚼乾草的聲音——磨石般牙齒的摩擦聲,馬鼻子偶爾不慎吸入乾草粉塵時的噴氣聲,以及如砲彈般碩大的腳的移動聲,上油皮革挽具和穀物的氣味撲鼻。布里特說:「我也想不透,但他回來時完全變了一個人。」
「哪方面不一樣?」
「屋頂讓他不舒坦,待在室內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他不想乖乖坐著學寫字,變得膽怯,後來態度轉為傲慢。」布里特把香菸往地上一丟,用腳踩熄。「真正的重點是凱奧瓦人不願意收她。」
除了其他原因,基得上尉知道布里特之所以放心委託他送小女孩回家人身邊,是因為他已經是個老男人。
「好吧。」他說。
「我就知道你會幫這個忙。」布里特說。
「嗯,」上尉說,「就這麼辦吧。」
布里特的膚色深如馬鞍,但冬雨下個不停,數個月都曬不到太陽的臉龐變得比以往蒼白。他的手伸進破損的大衣裡掏出硬幣。發出冷光的硬幣是二十二克拉黃金,價值八個西班牙埃斯庫多,邊緣仍有印壓痕跡,沒有刨平。這可是一大筆錢,現在每個德州人都數著自己寥寥無幾的錢,數得到幾分幾角就已經可喜可賀;德州經濟崩垮,新聞和私人資金貸款都不易取得,尤其是接壤紅河河岸、屬於印第安領地的北德州。
布里特說:「這就是那家人寄給事務官的錢,她父母的名字是詹恩和葛蕾塔,凱奧瓦人捉走她時殺了他們。拿去吧,」他說,「不要對她掉以輕心。」
他們瞅著她,小女孩像是忽然暈過去般,從貨櫃箱和一綑綑物品間滑落,然後拉起厚毯蓋住頭頂。一直被人盯著讓她覺得很累。
布里特說:「今天她會在馬車裡過夜,反正她無處可去,也無法取得任何我想像得到的武器。」他提起煤燈往後一退。「但記得千萬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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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得上尉攤開《波士頓晨報》,開始朗讀第十五修正案的報導。他生於一七九八年,人生經歷的第三場戰爭才剛於五年前落幕,他希望有生之年別再看到戰爭,偏偏現在的世界新聞比光陰更催人老。不過他仍未停止巡迴讀報,即使是遇到春日的冰冷陰雨也照讀不誤。他經營過印刷廠,但戰爭奪走印刷廠和他擁有的一切,南方聯盟的經濟早在投降前就崩潰,所以他現在帶著裝有報章雜誌的防水公事包,豎起大衣領子抵禦風寒,在北德州各城鎮飄泊,讀報維生。他有匹好馬,總是擔心被人偷走,但到目前為止都只是多慮。就這樣,他在二月二十六日來到威奇托福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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