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那些事：鍾春蘭散文選集

▍以信念留下生命的印記

「用資本主義的手法達成社會主義的公平正義」，這句話，在喬美及喬安公司幾乎人人朗朗上口，成了公司的口號，因為長年來永松和我在人前人後，都不忘以此惕勵自己和員工。

永松從不諱言自己是左派社會主義的信仰者。和他結婚後，我從一個小資階級的都會上班族， 掉入了左派社會主義的社交大圈圈，因為永松的朋友不管是坐過牢或沒坐過牢的，大都屬馬克斯主義的信徒。

記得新婚不久，賃屋在新店的我家小小客廳，在週末假日，總是擠滿一些左派朋友：蘇慶黎、黃英武、王津平、林華洲、陳秀賢等人，大夥高談闊論，每每已三更半夜了，仍欲罷不能。起初我不懂他們談論什麼，漸漸聽懂一點，但夜深了，我支撐不住睏倦，先回房睡了，永松和他們還意興昂揚地繼續談論。隔日一早，我要外出，還得小心翼翼，免得驚動或踩踏到他們或坐或臥在客廳中捲曲的軀體。

那是二、三十年前黨外狂飆的年代，那是人人對民主政治有憧憬有夢想的年代。我們熟識的不少左派朋友，在台灣這塊土地上全心投入他們青春的生命，以理想、信念、熱情留下多麼美好的印記：蘇慶黎主編的夏潮雜誌，啟迪了多少青年學子追求民主、公平、正義的決心；在台灣農運、工運街頭抗爭最生猛的年代，策動反台中三晃農藥廠公害、反杜邦、反五輕運動，幕前幕後掌舵者的陳秀賢，是台灣捍衛環保的開路先鋒；現在北京養病被譽為兩岸第一人的陳映真，在七○年代鄉土文學論戰中，舉台灣本土的大纛，主張文學本質應反映現實社會，力戰御用的反共文學。他辦的人間雜誌，不只開啟了報導文學結合影像紀實的先河，其關懷社會底層，揭發社會的陰暗，正視被遺忘的弱勢族群，更大大地震撼社會人心……數十年來台灣在追求民主多元、鄉土環保的進程，左派的社會主義者貢獻的心力大都因當今現實政治環境的變異，他們的身影漸漸被我們社會遺忘了，但他們留下的資產、影響，相信都潛存在你我的生活中。

不可否認，社會主義因忽略人性的自私，在吃大鍋飯的心理作祟下，「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的人類共同理想在實施社會主義的前蘇聯、中國、東歐等國家都證實失敗了，以致於資本主義幾幾乎被全世界全盤接收；而資本主義極大化的結果，人性的貪婪、掠奪在這次金融海嘯卻顯露無遺。這也證明極端的理想主義絕對有其危險性，務實的理想主義應是我們要奉行的準則吧！最近申奧成功，帶領巴西數百萬人走出貧窮，也率先走出金融危機的巴西總統魯拉，本身也是社會主義的信徒，但經濟博士出身的他，以社會主義為本，資本主義為用，履行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 不僅讓巴西崛起，更讓全世界看到巴西的進步與成熟。

對社會主義的理論，我只是淺顯的略知一二，但社會主義追求社會公平、正義的理念我則是心嚮往之。嫁給永松，一部份的理由也是社會主義信念的召喚吧！網路時代的來臨，提供了創新者一個好的機會。永松即是劍及履及，藉由網路電子商務的創新營運模式，結合具社會主義色彩的金融創新產品，這就是喬美及喬安公司經營的方向。多年來，我之所以像一個信徒般，無怨無悔地追之隨之，亦因為社會主義的意識已生根在我的血液中。

不記得誰說過：只有純潔的信念，才能在孤獨沒有掌聲時，勇往直前地堅持下去。我和永松一路走來，不要說掌聲，即使明知前面的道路滿佈荊棘，我們也互相激勵、堅持；即使是現在， 周遭也不時充斥著各種干擾的聲音，有時也讓我們身心俱疲。每每在此當兒，腦海中的信念像一波波溫柔海浪的輕撫，在心海中蕩漾蕩漾，彷彿給了我加持的能量。

而這二、三十年來在商場的現實競逐，也讓我們深深體悟：理想要紮根在現實面的考量，才能真正落實，才能永續的經營。在理想與現實之間，資本主義力倡的市場的自由、開放、競爭， 組織管理的效率化，商業方法的創新，我們已有深刻体認，這也是社會主義所不足之處。如何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點，這就是喬安公司標榜的「用資本主義的手法達成社會主義的公平正義」。

最近看了文訊雜誌特別企劃的陳映真專題，心中有諸多的感觸。像多數的文藝青年一樣，曾經我也以仰望的心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拜讀他一系列的文學巨著：《山路》、《鈴鐺花》、《夜行貨車》等作品，除佩服他的文字魅力，更震撼這位臺灣文壇巨人的思想高度。特別是永松與他同是左派社會主義一掛的，和他有較多往來接觸的機會，對他有更深一層的認識。記得他四年前遠赴北京之前，我還幫他在網上查證臺灣在所得一千美金時期的社會大事。此刻，在台灣文學界熱烈談論陳映真的生平事蹟、景仰陳映真的文學成就時，我除了懷念這位社會主義的大師，祝福他早日康復外，也警醒自己：前人以社會主義之名，打過生命美好的戰役，我們可得要加緊努力啊！

（二〇〇九年十月）

▍以信念留下生命的印記

「用資本主義的手法達成社會主義的公平正義」，這句話，在喬美及喬安公司幾乎人人朗朗上口，成了公司的口號，因為長年來永松和我在人前人後，都不忘以此惕勵自己和員工。

永松從不諱言自己是左派社會主義的信仰者。和他結婚後，我從一個小資階級的都會上班族， 掉入了左派社會主義的社交大圈圈，因為永松的朋友不管是坐過牢或沒坐過牢的，大都屬馬克斯主義的信徒。

記得新婚不久，賃屋在新店的我家小小客廳，在週末假日，總是擠滿一些左派朋友：蘇慶黎、黃英武、王津平、林華洲、陳秀賢等人，大夥高談闊論...

我小時生長在花蓮鄉下客家庄。鄉下人每每在晚飯後，在清朗的夜晚，聚集在屋前的禾埕休憩聊天；左右鄰舍的小孩們此時最是解放，一面嘻戲，口中還嚷著童謠：「月光華華，細妹煮茶，阿哥兜凳，人客吃茶…」

愛幻想的我，則常望着滿天的星斗發呆，為什麼天空會有那麼多星子，它會不會掉下來，天空到底有多大，為什麼它的顏色是藍的⋯⋯問大人，他們總是以：「小孩子有耳無嘴」來打發我。

小學五、六年級後，我識的字多了，開始沉迷在禹其民的「藍球情人夢」、金杏枝的「春風秋雨」，再來是瓊瑤的言情小說，古龍、金庸等人的武俠小說，接下來則是翻譯的咆嘯山莊、孤雛淚…那麼愛看書，我的動機只有一個：我想了解這個世界、這個宇宙…。

人生是什麼？人生所為何來？70年代存在主義風行時，正讀大學的我，也曾跟著風潮，迷茫、探問過。

去年十月，我人生的另一半走了，近一年來，心頭又常浮現這人生的問號？夏夜，走在屋後的公園步道，抬頭是點點星子的夜空，周圍有老老少少，或運動，或聊天、、、在這世上，每一個人的離去，太陽還是從東邊出來，馬路人群照樣熙嚷，地球仍照樣運行、、、一個人的出生或離去代表甚麼呢？
我為何來到世間？父母對我的期許？我曾經的夢想？曾想不婚的我，為何還是走入婚姻？和老伴攜手38年，曾被視為女強人的我，為何被一個更強大的他牽著鼻子走，一路顛顛簸簸，開創前人沒走過的金融創新的荒徑？

現在的我，雖說不上走過大江大海，但比起我輩友朋，我從文又從商，人生的閱歷、遭受的苦難，相對來說應該算是多的了。我和另一半在商場上冒險犯難三十多年；陪他走過生命的死亡幽谷，又把已成廢墟的公司重新救起來；我搞過婦運、客家還我母語運動、當過五本雜誌的總編輯、去美國中部Top ten的印第安那大學遊學……想想自己經歷的事，幹過的事還不少，在人生的向晚時分，應可從心所欲不逾矩了，怎麼感覺人生還很多不明白，還想往前探索？是什麼引我孜孜前行呢？而我人生前行的道路上，除了父母，隱隱中遇到的貴人，現在回顧，卻都是牽引著我，走向現在的我。

反芻我的一生：小時住花蓮縣富里鄉東里村，地理剛好位在花蓮和台東的中間。我在那裏出生，直到玉里中學畢業，才轉回桃園楊梅我父系的畚箕地。在東里村新庄，我父親開設了一家碾米廠和木材廠。年長後，我從大哥口中才知：父親在日據時代參加過文化協會，為此坐過牢，為躲避日人的追殺，才跑到花蓮鄉下發展。

父親在事業風光時，我沒享受到。在我八、九歲稍懂人事時，父親罹患腮腺癌，家道中落；母親辛苦操持家務，為讓家裡有多點活水，她還忙著養豬、賣菜。母親的宋家親戚，我叫金賢叔的，是父親最常調頭寸的對象，其實金賢叔借給我老爸的錢，全是來自我老媽一點一滴的積累，只是直接給老爸，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轉一手，至少還可保住本金。後來，我家搬回楊梅，即把碾米廠盤讓給金賢叔，他的孫子宋鴻琳將其發揚光大，即是現在知名的御皇米。

母親的辛苦，我看在眼裡，恨不得自己趕快長大，趕快賺錢，替她分憂解勞。每在傍晚，我笨手笨腳地在屋旁菜園協助母親整地挑菜，她總是說：「你把書讀好，當個老師，一生就不愁衣食了；還有，以後嫁人要找個老實一點的老公，不要像你老爸心肝比天還大，手頭沒幾塊錢卻想做幾千萬的大頭路。春兒，你要記住哦！」

把書讀好，當個老師，這個我懂，其他的我就不懂了。

初中畢業，我同學大都去考師範學校，唸師範是公費的，自己不用另繳學費；且一畢業，老師的頭路就等著，怪不得好多人趨之若鶩。我沒去考師範，一心嚮往唸大學，主要受我初中的導師徐文勳的影響。

玉里中學校址位於玉里車站步行大約二十分鐘，放學後，搭往台東方向南下火車的同學則結伴同行。徐老師平日住校舍，家住東竹，離東里兩三站而已，偶而也和我們一起步行到車站搭車。我一向功課不錯，又喜歡讀課外書籍，只有這優點而已，不知徐老師看到我哪些不同特質，他總是像平輩朋友ㄧ般，對我講述他大學生活的種種趣事，讓我無限嚮往大學生涯。後來我選讀新竹女中，志在讀大學，即受他影響。

大學一畢業，我先到當時有名的桃園私立治平中學教書，我日夜兼課，薪資是公立學校的五倍，別人很欽羨我的高薪資，可是我卻毫不戀棧，我不想自己的人生侷限在小小的校園，無意中看到遠東關係企業要辦一份遠東人雜誌，對外徵才的廣告，我不假思索即前往，沒想到在幾千個應徵者中，我竟是幸運的三個錄取者之一。

在遠東關係企業所屬的裕民廣告公司，我除了學到編寫雜誌的經驗，也採訪過無數的名人、專家，最重要的是我看到大企業的內部營運、各式商品的行銷包裝，當時有名的美好挺櫬衫、BVD內衣…好些文案都出自我的筆下呢！在遠東企業待了十一年，影響我一生的是：經由柏楊、張香華夫婦的引介，我認識了簡永松，後來他成了我人生及事業的伴侶。

簡永松大二就坐過牢，出獄後找工作不易，友人介紹他到彰化當黃順興競選總幹事，黃順興竟然選上了，成了台灣有史以來第一個無黨籍立委。因為這樣，他的能力被些一些黨外人士看到，還集資成立聯雍科技公司，由他當總經理。聯雍科技即喬美國際網路公司的前身。喬美國際算起來是全世界最早發展網路金融的公司，也是目前台灣擁有最多金融發明專利的公司。可惜台灣保守的官僚體系沒這眼光，只會除弊，不想興利，等到歐美、中國大陸做的風風火火了，才勉強開放，還規定這不行那不行，讓台灣空有腦礦卻無法成為創新大國。

天下文化曾出版過一本書「Google會怎麼做？」作者是知名的網路評論家Jeff Jarvis。書中他一再提到：網路時代資訊的對稱性產生，最理想的保險模式是互助保險。在我們之後的馬雲不可得。我們的處境，連我們不認得的海外財經專家：魯曉芙，都在網路上撰文替我們打報不平。

要推出「安家30」，永松也曾猶豫過，和他熟識的消基會創辦人李伸一，卻屢屢鼓勵他：「大丈夫為所當為，該出手就出手！」所以，李伸一不僅擔任喬安公司第一任的法律顧問，還樂於在中天電視訪問的影片中推薦。敢於開疆闢土的人，其見識作為的確有異於常人。

尹衍樑是簡永松進德中學的同班同學，在簡永松病痛換肝時，喬美公司幾成了廢墟，若非他出手投資，喬美公司恐已不存。說他是我們生命中的貴人，一點都不為過。只是我們現在做的是普惠金融，相當於社會型企業，公司營運可以維持，但獲利有限。如何善用眾多專利，擴大聯結，反饋股東，這是我們要戮力而為的。

假日傍晚，走在住家附近的山林小徑或水岸步道，仰望天空，星子點點，近處是萬家燈火，遠處是或深或淺的蒼鬱山林，回顧自己的一生，想想有那麼多貴人的提攜相助，想想宇宙生命如此的奇妙！人與人之間的緣深緣淺真有佛說的因果關係嗎？有時踽踽獨行在鄉間小道，倚欄路旁怔楞發呆，雖不免有側身天地，獨對蒼茫之慨，但再想想：我輩嬰兒潮世代大都已退休了，我還身強體健，還可從事助人的志業，我應心存感謝。前行，只要用心，只要努力，相信星空下永遠有路的。

我小時生長在花蓮鄉下客家庄。鄉下人每每在晚飯後，在清朗的夜晚，聚集在屋前的禾埕休憩聊天；左右鄰舍的小孩們此時最是解放，一面嘻戲，口中還嚷著童謠：「月光華華，細妹煮茶，阿哥兜凳，人客吃茶…」

愛幻想的我，則常望着滿天的星斗發呆，為什麼天空會有那麼多星子，它會不會掉下來，天空到底有多大，為什麼它的顏色是藍的⋯⋯問大人，他們總是以：「小孩子有耳無嘴」來打發我。

小學五、六年級後，我識的字多了，開始沉迷在禹其民的「藍球情人夢」、金杏枝的「春風秋雨」，再來是瓊瑤的言情小說，古龍、金庸等人的武俠小說，接下來...

自序：星空下的探問

§ 輯一 §
莫忘「互助共濟」的初心！
半商半文半調子
緣自叛逆的DNA
另類小子求學記
婆婆的那口箱子
命在旦夕的那一刻
夜空下對坐
和身體的對話
這一晚的告白
我們這一班肝友
澄清湖畔夜色美
回首來時路

§ 輯二 §
「偏執狂」才會幹金融創新！
危機V.S轉機
不眠的夜晚
閣樓上的林布蘭
一場與「專利蟑螂」鬥智的角力
知識可以內化成一把利劍

§ 輯三 §
以信念留下生命的印記
找尋生活中感動的力量
一個人出外走走
我在西安城牆上騎鐵馬
在生活轉角處發現美
戀戀南庄
打從你身邊走過的人
東里，那好似遙遠的地方
關於生活中的加與減
後山歲月
要老的優雅，老的安心
以生命踐行左派理念的陳映真先生

§ 輯四 §
井的傳說
赤足歲月
一朵清蓮
湯圓的滋味
父親的默禱
三劍客
菜園心事
遊山觀雲
尋覓一個家
情與愛三章
紐約的三個單身女子
印第安那仲夏之夜

§ 附錄 §
一個客家女子帶頭掀起的風雲
回顧『還我母語』運動

自序：星空下的探問

§ 輯一 §
莫忘「互助共濟」的初心！
半商半文半調子
緣自叛逆的DNA
另類小子求學記
婆婆的那口箱子
命在旦夕的那一刻
夜空下對坐
和身體的對話
這一晚的告白
我們這一班肝友
澄清湖畔夜色美
回首來時路

§ 輯二 §
「偏執狂」才會幹金融創新！
危機V.S轉機
不眠的夜晚
閣樓上的林布蘭
一場與「專利蟑螂」鬥智的角力
知識可以內化成一把利劍

§ 輯三 §
以信念留下生命的印記
找尋生活中感動的力量
一個人出外走走
我在西安城牆上騎鐵馬
在生活轉角處發現美
戀戀南庄
打從你身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