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沙.美麗之島:1910-20年代西方人眼中的臺灣》
「Ilha Formosa」意為美麗之島,
在日治時期她為日本所有,成為他們口中的臺灣。「如果你想確認這座島是否名副其實,最美好的方式之一是:在晴朗的日子裡,搭乘竹筏沿著福爾摩沙的西岸航行,你將親眼見證那在腦海縈繞數日的壯麗山景。肥沃的平原上布滿翠綠的稻田,如畫的小村莊散落四處,點綴著蜿蜒的溪流。越過平原,便可看見輪廓變化萬千的山丘,山頂林木茂盛,襯托著更遙遠、蒼綠的高山。在其中,有時能一次望見五座甚至六座並列的山脈,像是一條條色彩各異的絲帶,從最深的青玉色到最淺的天藍色,由北至南、連綿不絕的美景就在眼前開展。」
本書收錄了兩篇1910-20年代西方人旅遊臺灣的報導文章,記錄下一百年前臺灣的身影和面貌。第一篇文章中這段優美的文字,出自1920年3月號《國家地理雜誌》的報導文章〈福爾摩沙.美麗之島〉(Formosa the Beautiful),由愛麗絲.柯潔索夫撰寫,描述1916-1919年間她與外交官夫婿居住臺灣時所觀察到的點點滴滴。第二篇文章由美國旅行作家哈利.法蘭克撰寫,他在1923-1924年從日本到中國後造訪福爾摩沙,1924年出版了《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Glimpses of Japan and Formosa),本書收錄後半部他在臺灣的所見所思:〈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福爾摩沙部分〉。
臺灣專題首度登上《國家地理雜誌》,是這篇1920年3月號的專題文章〈福爾摩沙.美麗之島〉。作者的外交官夫婿馬克斯.柯潔索夫在1916至1919年間擔任美國駐臺北領事,這篇報導在兩人離臺後刊登。由於作者的身分,以及柯潔索夫領事與臺灣總督府官員的良好關係,因此她能夠從日本官方取得許多資料與第一手影像圖檔。當時正值1915-1920年的「大戰景氣」,日本從債務國搖身一變成為債權國,因此造就了不少日本民間的暴發戶;而1916-1919年也是第六任臺灣總督安東貞美到第七任明石元二郎的時期,臺灣的產業經濟和生活環境已大幅提升,日本統治臺灣的實況得以透過《國家地理雜誌》的報導傳播到世界各地。可惜不久後柯潔索夫夫婦在1923年9月的關東大地震中英年早逝,《國家地理雜誌》對於日治時期臺灣的報導幾乎就此絕響,直至1945年才刊登愛麗絲的外交官哥哥約瑟夫.包蘭亭(Joseph W. Ballantine)所寫二戰期間臺灣的相關報導。
在二戰以前,哈利.法蘭克以暢銷旅遊作家著稱。這位德裔移民的第二代從大學時代就踏上了世界的旅途,首部著作《環遊世界漂浪之旅》一出版便成為暢銷書,此後他以「漂浪王子」(Prince of Vagabond)聞名於世。1920年代,他首度造訪遠東,先從日本進入朝鮮、滿洲、中國,而後跨越海峽進入臺灣,1923-1925年陸續出版了《遊盪華北》、《漫遊華南》、《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
在《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的開頭,法蘭克於1923年9月關東大地震之後來到東京,當時因為接待西方人的旅館毀於災變或擠滿難民而不敷使用,於是他被日本政府安排到公務員家庭借宿。旅遊日本之後,他在臺灣停留了一個多月,由北而南的鐵道旅行、從平地到山地的臺車旅行及沿途所見所聞,他都一一記錄下來。他對臺灣原住民的前途抱持悲觀的看法,一方面感嘆殖民者濫用暴力,批評強制同化的政策,另一方面也觀察到臺灣人從不考慮獨立,即使受到日本殖民統治的壓迫和差別待遇,但因為天生被動和追求安定,因此新生代已習慣於日本的統治,不像上一代或朝鮮人那樣銘記被征服的恥辱。今昔對照,令人不勝唏噓。
《1921穿越福爾摩沙:一位英國作家的臺灣旅行》
1920年代的臺灣最繁麗生動的畫像
1921年4月,英國旅行家魯特夫婦橫越太平洋和大西洋,返國途中,他們從南到北穿越臺灣(西方人稱為福爾摩沙)。由於當時英國接納日本移民前往北婆羅洲開墾,魯特得以透過殖民地官員友人的介紹,成為臺灣總督府的貴賓,在總督府官員的隨行下遊覽日本的島嶼殖民地。
此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不久,日本統治臺灣即將屆滿三十年,進入文官總督時期,實施內地延長主義。然而,民族自決風潮已至,臺灣人的議會請願運動方興未艾;戰勝國日本雖取得世界強國的資格,但日本移民卻繼華人之後成為「黃禍」而遭到歐美排斥,且與英國的同盟關係進入尾聲,菸毒輸入中國的問題也備受質疑。在這隱隱不安的戰間期開端,臺灣總督府為魯特呈現的是一幕幕產業與建設突飛猛進、朝氣蓬勃的景象;曾經擔任英屬北婆羅洲殖民地官員的魯特,卻在讚賞進步發達之餘,憑著自身的東方知識和經驗、對於臺灣歷史的廣泛閱讀,以及不受官方行程拘束的觀察力,敏銳察覺到日本殖民統治光鮮亮麗的背後眾多扞格不入、困窘挫敗之處,尤其是日本對臺灣原住民理蕃政策的缺失,他都在書中一一針砭並給予建議。
西方老牌殖民帝國管理者與考察者的目光,來到了東方新興強權苦心經營的模範殖民地,雙方在美麗之島交會,究竟擦出了怎樣的火花?又是怎樣的洞察,得以穿透展示櫥窗,為1920年代的東亞島嶼留下繁麗而生動有趣的畫像?在近一個世紀後重讀這本遊記,縱使物換星移,仍宛如親臨現場般令人回味無窮。
推薦人
翁佳音(中央研究院臺灣歷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陳嘉行/焦糖(喜劇演員)
黃震南(藏書家)
蔡錦堂(師大臺灣史研究所退休教授)
(依姓氏筆畫排列)
本書特色
◎1910-1920年代西方人旅遊臺灣、聞名遐邇的報導文章首度翻譯出版:〈福爾摩沙.美麗之島〉是1920年3月號《國家地理雜誌》首次介紹臺灣的專題,〈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福爾摩沙部分〉則是二十世紀著名旅遊作家在1923-1924年旅遊臺灣的記錄。
◎一百年前的臺灣第一手資料和觀察,近百張早期臺灣的珍貴照片,影像清晰,內容包羅萬象,有臺北城、舊城牆、漢人寺廟、日本神社、藝妲樂隊、人物街景、水牛與鴨群等;交通工具如竹排、舢舨、戎客船、手推臺車、人力車、二輪牛車、縱貫鐵道等;臺灣的經濟特產如米、糖、甘蔗、鳳梨、龍眼、紅檜、檜木、樟腦等;以及數量最多的「原住民」影像,包括原住民族群的吊橋、紡織、舞蹈、家屋、教育等,也介紹各族群的樣貌、服飾、紋面,其中最聳動的應屬當時絕少在西方世界介紹的臺灣原住民「露天頭顱博物館」。
◎西方殖民地官員第一手觀察,以獨到的觀點道出日本殖民統治臺灣的優缺點,並綜觀和分析臺灣各種產業和建設,是日治時期臺灣珍貴的精彩史料。
◎著作等身的文學作家,以幽默風趣的文筆寫出引人入勝的報導文學,並大量參考臺灣歷史相關英文著作,是非常優秀的遊記作品。
◎生動的文字穿插數十張日治時期的臺灣影像,讀來宛如親臨現場般令人回味無窮。
◎全書編排設計別出心裁,展現質樸又典雅的氣質;開本精緻,採用穿線膠裝方式裝訂,保留質感又能攤平閱讀。
作者簡介:
愛麗絲.包蘭亭.柯潔索夫(Alice Josephine Ballantine Kirjassoff, 1889-1923)出生於印度的美國家庭,父親是William Osborn Ballantine,母親是Josephine Louise Perkins。她是美國外交官包蘭亭(Joseph W. Ballantine, 1888-1973)的胞妹、美國駐遠東外交官馬克斯.柯潔索夫(Max David Kirjassoff, 1888-1923)的夫人。馬克斯.柯潔索夫曾被派駐臺灣和日本等地,1916到1919年間擔任美國駐臺北領事。1920年3月號《國家地理雜誌》刊登了愛麗絲.柯潔索夫的報導文章〈福爾摩沙.美麗之島〉(Formosa the Beautiful),臺灣專題首次登上《國家地理雜誌》(National Geographic Magazine)。1923年9月1日,柯潔索夫夫婦不幸於關東大地震中英年早逝。
哈利.阿佛森.法蘭克(Harry Alverson Franck, 1881-1962),美國著名的旅行作家,1881年出生於密西根州的德國移民鐵匠家庭,在密西根大學就讀大一時即隻身乘船赴英法旅行,畢業後在十六個月內環遊世界,以工作換取旅費,這段旅行成了他的第一部暢銷書《浪遊世界》(A Vagabond Journey Around the World, 1910),自此旅行及著作不輟。1920年代,他首度造訪遠東,先從日本內地進入朝鮮、滿洲、中國,而後跨越海峽進入臺灣,並陸續出版了《遊盪華北》(Wandering in Northern China, 1923)、《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Glimpses of Japan and Formosa, 1924)、《漫遊華南》(Roving Through Southern China, 1925)。他的文筆平實,偶見反諷,與其他通行作家的浪漫文風大異其趣。他的足跡遍及世界各地,是乘坐飛機進行航空旅行的先驅。他曾經從軍參加兩次世界大戰,二戰時升任陸軍航空軍少校。戰後就讀哥倫比亞大學,也在開往加勒比海、拉丁美洲或地中海的郵輪上擔任講師多年。
歐文.魯特(Edward Owen Rutter, 1889-1944),英國旅行家、文學家,歷史學者、殖民地官員。1889年出生於紐約曼哈頓,1910年開始在英屬北婆羅洲擔任殖民地官員。一戰期間他從軍參戰,先後在法國和巴爾幹前線作戰,諧擬朗費羅(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 1807-1882)《海華沙之歌》的詩作《蒂亞達塔之歌》(Song of Tiadatha)是一戰期間戰爭詩的傑作,日後他據此寫成記述戰時遭遇的遊記。1921年,他與妻子一同環遊世界,自北婆羅洲出發,經臺灣、日本、美國、加拿大返回英國,完成跨越太平洋和大西洋的長途旅行,並於1923年出版《1921穿越福爾摩沙:一位英國作家的臺灣旅行》(Through Formosa : An Account of Japan's Island Colony,倫敦T. Fisher Unwin Ltd)。其一生著作豐富,除了遊記和小說創作、歷史事件的研究外,還有對北婆羅洲原住民族的民族誌寫作。他曾經是英國皇家地理學會、皇家人類學會會員,1933年成為金雞出版社(Golden Cockerel Press)的合夥人,在二戰期間任職情報部,負責編寫文宣書籍,介紹英國在戰爭時期的貢獻和努力。
譯者簡介:
黃楷君,政治大學阿拉伯語文學系、廣播電視學系畢業。曾任出版社編輯,現為內容力有限公司特約譯者、文字工作者。譯有《穆罕默德:宣揚謙卑、寬容與和平的先知》、《我的國家:土耳其的憂鬱與瘋狂》(合譯)、《手寫時代》等。
蔡耀緯,臺灣大學歷史學研究所碩士,現為自由譯者。譯有《1921穿越福爾摩沙:一位英國作家的臺灣旅行》、《平凡的美德:分歧世界的道德秩序》、《大歷史:從宇宙大霹靂到今天的人類世界》(合譯)、《臺灣邊疆的治理與政治經濟(1600-1800)》(合譯)、《恐怖的總合》(合譯)等。
章節試閱
▌《福爾摩沙.美麗之島》
◎福爾摩沙,樟腦的故鄉
福爾摩沙的島民主要從事農業。除了稻米,政府也特別鼓勵人民種植甘蔗,兩者的栽種量皆十分可觀。
不過,最有趣的產業是製造樟腦。製樟可說是這座島嶼獨有的行業,眾所周知,國際市場上這種珍貴藥材的生產實際上由福爾摩沙所壟斷。
在一戰之前,德國透過祕密程序成功製造出某種合成樟腦,但所需勞力極為昂貴,以至於這項人工產品無法與天然樟腦競爭,而且短期內恐怕都是如此。
二十五年前,日本人來到福爾摩沙後不久,製樟產業便成為政府的專賣事業。在那之前,人們早已無情地大量濫用資源,大肆伐木,並從中提煉樟腦。
起初日本人在這方面也有所疏忽,因為樟樹的供給似乎源源不絕,但近年來樟腦需求量大增,以致得開始以科學方法造林。現在大片大片的土地都用來種植樟樹。在這些人工培育的林木中,樹齡最長者已屆二十年,據我所知,到了明年這些樹就會被砍下。
乍看之下十分矛盾,福爾摩沙未開化的獵首族之於製樟產業,既是阻力也是助力。
森林一旦砍倒,就必須把獵首族趕到更深的山裡。這些對抗原住民2的戰役總是不太成功,因為征途上會遭遇重重障礙,如濃密的森林、湍急卻沒有橋梁的溪流、沒有小徑的陡峭山脈,其中最具威脅性的是遭到突襲的危險。
伐樟工人的生活確實驚險萬分,沒有一刻是安全的。雖然手握斧頭的伐木工在山林裡移動時總有武裝守衛相伴,卻仍隨時面臨遭到伏擊的危機。
伐樟工人的故事令人回想起我們拓荒先人那段對付印第安戰斧、毒箭和剝皮刀的歲月。然而,如果這樣的威脅並不存在,樟樹林可能早已消失殆盡。多虧了獵首族,福爾摩沙才仍擁有廣袤的原始樟樹林。
樟樹的最佳生長環境是氣候溫和、排水良好的坡地,海拔不超過四千英尺,能獲取充足的陽光。
世界上沒有其他地方能讓這些樹木長成這樣的高度和樹圍。在過去,基部樹圍達三十五至四十英尺(約十一至十二公尺)的林木會被記錄下來,但這些大樹都無法逃過伐木工的斧頭,全數倒下。或許在原住民掌控的未知森林裡,這些宏偉的巨木仍毫髮無傷地生長著。如今,基部樹圍達二十英尺(約六公尺)的樟樹就會被視為相當巨大的樣本。
◎一棵樹能產出價值五千美元的樟腦
在價值上,很少有其他樹種能與樟樹匹敵。假設一棵普通的樟樹基部樹圍是十二英尺(約四公尺),就可以產出五十擔的樟腦(約六千六百六十磅)(約三○二一公斤),以現在的市價來計算,價值約五千美元。
嚴格來說,並不存在純粹的樟樹林,因為樟樹通常與其他樹種生長在一起。樟樹出奇地美麗,主幹勻稱好看,枝枒廣闊開展,上頭覆蓋著繁茂優美的柔嫩綠葉。
製樟區到處都有在地蒸餾廠,工人在此收集未加工的樟腦,將樟腦油裝進錫罐,然後由苦力沿著險峻的山路揹下山;在抵達最近的鐵路後,接著送往臺北的精煉廠。
臺北南方第一座有警察駐防的原住民村落名為烏來,我有幸造訪了位於烏來郊外十英里(約十六.一公里)處的一間在地蒸餾廠。
我們一行人搭乘汽車直抵新店,身強力壯者由此開始「徒步登山」,其餘的成員則輪流走路或乘坐轎子。
我們必須跨越許多溪流,因為我們事前向日本官方取得了進入原住民地區的許可,他們因此親切地預先安排了我們的路線,每到一條溪時總會有一位船夫和一艘舢舨在岸上等待我們。搭乘這些舢舨似乎沒有固定的收費,船主總是照例接下了我們下船時拋給他的幾枚硬幣。
▌《1921穿越福爾摩沙》
第十章 福爾摩沙的原住民
離開福爾摩沙之前,我特別想看看原住民在自己部落裡的生活情形。承蒙外事課官員好意安排,我們得以造訪總督府經營之「歸順」蕃地的前哨據點──角板山。
某天早上十點,我們乘火車離開臺北,西行半小時後抵達桃園。往後的路程將要乘坐「臺車」,而下定決心輕裝旅行的我們只帶了一個小手提箱。但我卻留意到,越村比我們更勝一籌,因為他什麼行李都沒帶。如我所見,不帶任何東西的他圓滿解決了旅行的一大困擾,那就是行李問題。若能把自己訓練到這種程度,移動人生將是何等加倍快活、了無牽掛!既不需打包也不需開箱,更不會塞滿長物、徒增困擾,而且不必雇腳伕和付小費。另一方面,當然也就不會有睡衣和換洗衣物;但你也不可能什麼都帶,況且我在前文也提過,日本旅館提供的和服、拖鞋甚至牙刷都很實用。因此輕裝旅行對日本人來說更加輕鬆寫意,況且他們還不用經常刮臉。就算在從高雄到臺北的長途旅程中,越村的行李頂多也只有一個小公事包,我還注意到裡頭多半放滿了書本。
我們在桃園照例受到地方官員的迎接,他們為我們備妥臺車和苦力。臺車是一種裝有煞車的輕便推車。一個苦力於平臺上就能操作它。首先,苦力在車後奔跑、推它啟動,接著跳上車駕駛,直到速度減緩再下車推動。上山時需要兩名苦力操作,但下山時好戲才真正上演,讓你完全感受到在(相當簡陋的)私人觀光鐵道上長途旅行的一切驚險刺激。
鐵軌是軌距約18英寸的輕便線,枕木不過是些短木段。目前在福爾摩沙,只有主要城鎮間有道路相通,城鎮之外的郊區乃至山區則由這些臺車路線連結起來,全島總長超過550英里。不論最初是誰想到以這種方式開拓鄉野,他肯定是個天才,因為在這片幾乎沒有馬匹的土地上,臺車路線遠勝於跑馬小徑(bridle-path);不僅如此,它也成了從山區運送樟腦等物產下山的高明辦法。
乘臺車旅行
從桃園開始,公路沿線都鋪設了宛如路面電車路線的雙軌臺車道。他們在平台上為我們安放了轎子,我和太太裹著毯子(因為很冷)坐上第一輛臺車,越村和我們的手提箱則隨後坐上第二輛車。接著我們出發上路,我們發覺這是一種讓人愉快的旅遊型態。
行過一段長路、穿越平原,我們逐步上坡,到達俯瞰淡水河的一座山頂,接著雀躍地以飛快的速度下坡。臺車道自此變成單軌且有許多急轉彎,我們不只一次迎面遭遇上行的臺車,但由於煞車功能良好,我們總有時間停車跳下。有次,我們遇上一列滿載甘蔗的臺車,這時我們也得下車,讓苦力把臺車推到路邊,等候障礙排除再回到軌道上。
經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我們抵達淡水河岸,這時的淡水河不過是涓涓細流,沿著寬闊多石的河道流淌而下;一座由填滿石塊的竹籠搭建而成的絕妙長橋跨越其上,這可謂別出心裁又造價低廉的工程典範。
為了讓苦力稍事休息,我們步行登上遠處一座陡峭山丘,山坡上就是大嵙崁(大溪)小鎮。大溪郡守的管轄區遠達角板山。我們會晤了他的副手和警察課長(身著全套官服並配劍),而我們有先見之明地拿出隨身攜帶的三明治,於是就在公園的一座小小涼亭裡享用戶外午餐(al-fresco luncheon)。當局還十分貼心地派了一名警察送來茶水、香菸和雪茄。我以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因此堅持要香菸,但越村不顧一切地點起一支福爾摩沙雪茄。或許是我多想了,但越村抽了幾分鐘雪茄後,似乎變得出奇地沉默,而我還留意到他以為沒人看見,把抽了一半的雪茄扔進杜鵑花叢中。
隨後,郡守十分親切地指派一位日本巡查部長聽候我們差遣,在接下來的旅程充當嚮導和通譯,我們聽說他在這個地區已經服務了十三年。他個性快活、笑容滿面,但不會說英語,後來我發現,他會說的原住民方言也很少。但他的到來卻讓我們倍感禮遇,而且對越村來說,也是勝過手提箱的旅伴。
我們在十二點半離開大嵙崁,隨我們上山的每輛臺車也都加派一名苦力,很像早年的公共馬車多加第二匹馬。越村也注意到,將轎子牢固地綁在臺車架上可減少過彎時重心不穩的程度。但我們仍做了最壞的打算。路程迂迴曲折一路上坡,現在由越村那輛車打頭陣,有時又向遠遠在我腳下、豐饒的淡水河谷急速下降;那裡不規則形狀的稻田櫛比鱗次,像極一幅巧手拼成的巨大拼圖。我們節節攀登向上,此時已蜿蜒在這些「之」字形山嶺的隆起部位。眼前所見也不再是梯田,而是分割成多塊的耕地――小塊小塊的茶園和稻田,坡上則隨處可見福爾摩沙人以茅草為頂的土屋三五成群。我們在路邊的一處警察駐在所停下,享用茶和香蕉,那兒整齊的花園盛開著玫瑰和杜鵑;最後,在攀登了1500英尺後,我們終於在下午五點抵達小小的角板山監督駐在所,走了七個小時的路程,很高興終於可以伸伸腿。
角板山據點,教化的原住民孩童
角板山位於淡水河上方的臺地,淡水河在此僅是一道山澗。圓形的山丘覆蓋著一片雜樹林,隨處可見一片片褐色的已開墾地,大概是從婆羅洲遺落下來的。在遠方低處、波濤洶湧的溪流邊是另一個警察駐在所,而在高處的山坡上、遠望如洞穴壁上雨燕巢的則是一間獨立的原住民家屋。
我們在總督府的招待所下榻,它位在深削的河谷頂端,以常見的日式風格建造而成。附近則是好一陣子之前為了預期中皇太子的出訪(東宮行啟)而興建的賓館,但太子最終並未成行。
警察課長帶領我們參觀角板山據點。一切整齊清潔無比,營房、警察宿舍都一塵不染。但最令我們驚訝的,莫過於在此深山中的偏遠前哨裡竟也裝設了電燈。
接著我們前往參觀「歸順」原住民兒童就讀的蕃童教育所。所長由警察兼任。在我們抵達時,孩子們正在田裡工作,聽見鐘聲響起,連忙趕回來。他們全都穿著灰色和服的制服且頭戴圓盤帽,並帶給我們揮旗唱遊的表演,歌曲是日語歌。演出告一段落後,他們以日本人的禮儀深深一鞠躬。在他們當中我只看見三位女生,其中一位彬彬有禮地為我們端上茶水。
幾位獲准前來探望子女的母親正閒晃著,靜靜地抽著附有小巧銅質斗缽的長菸斗,她們身穿色彩繽紛、從雙肩垂掛到腳踝的長布衣,臉上的紋面十分醒目──寬大的花紋從額頭中央向下延伸到鼻樑,又從耳朵橫越兩頰到嘴邊。她們與那班或已成為日本人的子女形成鮮明的對比。
演出結束後,越村提示我們:客人通常會捐款獎勵孩子。因此我們拿出五圓,年紀最大的孩子起立收下,並以合宜的日本禮儀鞠躬。我看著他。
「哎喲!」我喃喃自語:「你這個十足的獵頭者之子!」
日本人對於全島各地的這30多處蕃童教育所十分自豪。他們強調,蕃童教育所為文明的表徵,是他們以仁慈教化「蕃人」的明證。但在我看來,看到這些大自然之子被「日本化」(套用這個詞)時,反而覺得有點可悲。他們看似快樂,儀容也夠整潔,也被照顧得很好。生活條件無疑改善了,但同化的過程對他們來說(不可否認,這才是當局的目標所在)是否得大於失,則有待商榷。蕃童教育所雖非義務教育,但越村也告訴我:孩子們只有星期天不用上學,此外沒有其他假日,就學五年中也不曾返回部落。這意味著,在他們一生中最具可塑性的五年與家鄉完全斷了聯繫,失去傳統,也遺忘習俗。事實上,他們離開部落時還是單純的內地原住民小孩,但五年後回鄉則成了日本公民。
那時,越村的說法令我難以置信,於是我決定小心求證,因為我發現,儘管我們的這位隨員有著無比良善的用心,偶爾還是很容易提供不精確的資訊。我想,有時這是因為他天生不喜歡表現出自己不懂,有時則是因為他渴望說出對方想聽的答案。比方說,在我們抵達角板山時,他聲稱我太太是第一個造訪角板山據點的外國女性,但當我們翻閱在招待所找到的一本來賓登記簿時,卻發現上面有幾位女傳教士的簽名,或許還有許多其他外國女性也來過這裡。
無論如何,儘管這些不幸的孩子得連續就學五年之久,但在這個特殊的場合,我決心讓他們休息一天。我從小就羨慕那些到學校視察,還能為學生爭取半天假的達官貴人;我一直都有個抱負,想攀升到這種擁有行善權力的地位,而我在角板山第一次有能力這麼做。所長答應為我履行這個請求,但究竟能否實現,或者得到半天假的孩子會不會感激我,我永遠不得而知。
獵首緣起
角板山位於禁止進入的「蕃人」領地的邊緣。越村暗示,若我們進入蕃地,恐怕會被砍下腦袋。我對此抱持懷疑,但此時這片不受政府勢力影響的土地範圍是如此遼闊,包含了大部分的東部山地,那兒生長著價值連城的樟樹林。
住在這片叢山峻嶺的人們,或許可稱為福爾摩沙原住民,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用詞。他們是一個在島上或許生活了兩千年以上的種族後裔,儘管他們的起源不明,但幾乎可以確定是來自東亞大陸,而且他們大都具有馬來血統。如今他們所形成的不同族群不是在同一時期來到島上,可能有來自玻里尼西亞的移民,也有來自東亞大陸的移民。
直到最近幾年,他們對於獵人首的熱情才開始減退,以下的傳說來自一位泰雅族原住民的口述,關於人們認為獵首習俗的由來。我十分感激菲普斯先生的協助,按照他的翻譯,記錄如下:
「我們的祖先以前住在山上,但隨著部落人口的增加,山上沒有足夠空間,因此族人決定有些人要搬到平地去。他們沒有辦法計算確切人數,不過大家商量好,將分成兩隊的族人集合在兩座相鄰的山上,然後各自用最大的音量吼叫,聲音最大的就要送一些人給另一隊,盡可能地確保人數上的公平。於是兩隊各就指定位置,其中一隊率先發出驚人的吼聲。另一隊也回應了,但聲音太弱,傳不到另一座山去。第一隊的長老於是依約撥出一些人,將他們送到另一隊。但實情是,另一隊的長老為人狡詐,他把一半的人藏匿在山中以欺騙對手,等到雙方再次比賽吼聲大小時,他把那些人從藏身處召喚出來,讓他們用最大的音量吼叫。第一隊這才發覺自己上當,於是長老要求把先前送去的人全部立刻送還;第二隊的長老卻拒絕放人,並傳話回去:若他們想要人,就來『砍下人頭帶回去』。第一隊的人被這些話激怒了,獵首習俗也就是直接由此開始的。
我們的祖先就是留在山上、較少的那隊人,但我們不知道住在平地的那隊人去了哪兒。或許他們成了今天熟蕃的祖先。」
中國人來到福爾摩沙之前,許多原住民族無疑擁有肥沃的西部平原,直到後來才進入山地,躲避新移民的壓迫。當一片土地必須持續承受移民潮湧入的壓力時,這總是常見且近乎不可避免的過程。於是,最先來到的移民人數逐漸減少――除非他們的力量強大到足以抵抗外來者的入侵,但通常並非如此。
即使在荷蘭人初到福爾摩沙時,還有大批原住民定居於臺南附近,西班牙人在北部海岸附近也發現了原住民。看來荷蘭人認為原住民是可愛的民族,因此藉由費心善待他們、在他們之間推廣新事業,並任命行政官員監督各部落事務來和他們交朋友。許多原住民都改宗基督教。1627到1631年間,福爾摩沙第一位正式獲得任命的荷蘭傳教士甘治士牧師(G. Candidius)在島上生活,根據他的描述,與他往來的南部各部落除了戰爭方式外,都是友善而溫和的,而且十分好客,絕不背信棄義。當他們和其他部落交戰時,都會依照祖先的習俗與慣例進行戰鬥,對長幼一律斬首,而且寧可偷襲;但他們並不像後世所描繪的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地獵首,或對任何侵入領域的陌生人一律格殺。(未完)
▌《福爾摩沙.美麗之島》
◎福爾摩沙,樟腦的故鄉
福爾摩沙的島民主要從事農業。除了稻米,政府也特別鼓勵人民種植甘蔗,兩者的栽種量皆十分可觀。
不過,最有趣的產業是製造樟腦。製樟可說是這座島嶼獨有的行業,眾所周知,國際市場上這種珍貴藥材的生產實際上由福爾摩沙所壟斷。
在一戰之前,德國透過祕密程序成功製造出某種合成樟腦,但所需勞力極為昂貴,以至於這項人工產品無法與天然樟腦競爭,而且短期內恐怕都是如此。
二十五年前,日本人來到福爾摩沙後不久,製樟產業便成為政府的專賣事業。在那之前,人們早已無情地大...
目錄
▌《福爾摩沙.美麗之島》
書系總序 寫在出版之前/林志明
一、福爾摩沙.美麗之島(Formosa the Beautiful)
導讀 美國駐臺北領事夫人愛麗絲的臺灣見聞錄/蔡錦堂
植被多樣豐富的島嶼
「世界第二潮濕的港口」
一年兩次的日式大掃除
讓惡靈遠離臨終者的音樂
工作中的揀茶姑娘
保護茶葉遠離難聞的船貨
搜捕走私者
福爾摩沙,樟腦的故鄉
一棵樹就能產出價值五千美元的樟腦
邂逅一位福爾摩沙「兄弟」
樟腦蒸餾廠的簡易運作
福爾摩沙的民族
對獵首的熱愛
隘勇線
難以研究的原住民族
西方發明成為東方的尋常風景
每隻水牛都有一位白鷺朋友
隨處望去,風景畫般的旅程
金崧的故事
「你砍過幾顆人頭?」
兩次暗殺
會爆炸的木頭子彈
染血的手是原住民天堂的入場券
為原住民兒童設立的日本學校
福爾摩沙一度成為日本和中國海盜的據點
日本人的治理
繁榮時代
附註
註釋
二、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福爾摩沙部分(Glimpses of Japan and Formosa)
導讀 浪人遊臺灣:哈利.法蘭克和他的《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蔡耀緯
福爾摩沙的日本特質
縱貫南北的鐵道旅行
帝國的浴池
環繞每座城市的中國城牆
失序的福爾摩沙
再見了,「福爾摩沙問題」
多疑的統治者
臺灣沒有自由媒體
福爾摩沙的產業
山裡的獵頭族
隘勇線
頭顱的作用
泰雅族和雅美族
附錄 「福爾摩沙」的由來/翁佳音
▌《1921穿越福爾摩沙》
書系總序 林志明
推薦序 閱讀魯特臺灣遊記的五種方法 許雪姬
譯序 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蔡耀緯
前言
第一章 接近福爾摩沙
艾文先生的介紹信/泗水丸號/香港大酒店吵雜的食客/遊龍嬉戲中誕生的福爾摩沙/海盜、荷蘭人與國姓爺/撒瑪納札的詐騙/福爾摩沙的暴行與牡丹社事件/臺灣民主國與劉永福的逃亡
第二章 南方港都高雄
包打聽先生/亞熱帶氣候/糖業與製糖所/名片交換儀式/政府官員的制服/越村的習性
第三章 反抗軍首領國姓爺
日式旅館/拜會臺南州知事/荷蘭人的堡壘/中國人叛亂/國姓爺進攻/荷蘭人爭取談判/滿清的提議與卡烏的變節/不屈不撓的揆一/熱蘭遮城投降/國姓爺的人格
第四章 古都臺南
教育的普及/長老教會學校與醫院/中國式寺廟、燈籠繪師/製鹽和專賣制度/混種船隻/日式菜餚
第五章 山林的財富
茶代的習俗/福爾摩沙鐵路/林木資源/阿里山/嘉義營林俱樂部/有禮的郡守
第六章 豐饒的平原
日式庭園/日本音樂會/臺中公園島上餐廳/中國的穀倉/製茶業/烏龍茶/農業與園藝試驗場
第七章 現代首府臺北
總督府/報社印刷廠及其他景點/開發與建設/礦業/銀行/工業化征服
第八章 總務長官的晚宴
我們的女主人/日語演說/為何日本令人畏懼/日本的人口外移/日本移民/日本的轉型
第九章 樟腦、鴉片與菸草
樟腦業/鴉片工場/管控鴉片吸食/鴉片走私/種植罌粟/鴉片收益/政府專賣事業/監獄/西班牙人與荷蘭人/英國領事館
第十章 福爾摩沙的原住民
乘臺車旅行/角板山據點,教化的原住民孩童/獵首緣起/中國人的暴行/隘勇線/討伐作戰
第十一章 日本人的挫敗
尷尬的時刻/黑狐皮/愉快的討價還價/被糟蹋的原住民/原住民部族/古老的習俗/原始的烏托邦/缺乏同情心/吳鳳的故事/補救之道
第十二章 旅程的終點
友好拜訪/感冒治療法/金錢問題/向越村道別/善意之島
參考書目 關於福爾摩沙重要的英文著作
附錄一 馬來語、姆律語、福爾摩沙語詞彙對照表
附錄二 1897-1922日本經營福爾摩沙收支表
附錄三 1923-1924日本經營福爾摩沙歲入歲出預算對照表
附錄四 1897-1922福爾摩沙進出口列表
▌《福爾摩沙.美麗之島》
書系總序 寫在出版之前/林志明
一、福爾摩沙.美麗之島(Formosa the Beautiful)
導讀 美國駐臺北領事夫人愛麗絲的臺灣見聞錄/蔡錦堂
植被多樣豐富的島嶼
「世界第二潮濕的港口」
一年兩次的日式大掃除
讓惡靈遠離臨終者的音樂
工作中的揀茶姑娘
保護茶葉遠離難聞的船貨
搜捕走私者
福爾摩沙,樟腦的故鄉
一棵樹就能產出價值五千美元的樟腦
邂逅一位福爾摩沙「兄弟」
樟腦蒸餾廠的簡易運作
福爾摩沙的民族
對獵首的熱愛
隘勇線
難以研究的原住民族
西方發明成為東方的尋常風景
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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