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什麼是精神分析之必要「設置」?
一、定義
在特定的治療環境中,為了進行精神現象(尤其是那些與潛意識有關)的檢視與轉化,所必要的穩定條件。
精神分析設置的概念,如同佛洛伊德(1912, 1913)有關分析技術的文章所概述,在精神分析發展為一種研究和治療方法的最初,就已經隱含其中。儘管這些年來對於當初佛洛伊德所提出的外在設置(每週六次,每天在同一個小時),基於種種因素已有調整,「設置」這概念的發展和闡述,主要與設置對於分析師及病人的各種潛意識意義有關;特別是與邊緣型和難以接近的病人的工作經驗,以及與分析師內在設置(也被稱為分析師的分析態度)的關係(Schafer 1993)。
當討論「分析設置」時,指的必須是讓分析歷程得以執行的特定而獨有的必要工作條件。其他的治療(包括精神分析取向心理治療)都有自己的設置,儘管它們可能用到精神分析設置的某些元素。設置同時包括外在和內在條件。前者由時間和空間的框架所建立,後者關心執行分析工作所需的心智狀態,基本上可說是保持心智開放:在病人端,透過自由聯想的原則,而在分析師端,透過平均懸浮的注意力以及維持中立與禁制原則的態度。雖然內在設置經常和分析師有關,但也適用於病人。病人的這種「內在設置」可能一開始並不明顯,需要在諮詢的過程中加以發展。至於外在設置,有些分析師提到分析師和病人間的「協定」,或更確切地說,「契約」(Etchegoyen, 1991)。
病人和分析師雙方在內在和外在的設置中,都有對應但不對稱的角色、心態和任務。重要的是設置的這兩種面向會互相影響。病人會需要接受設置的條件,並願意全力配合。分析師也必須同意遵守這些條件。病人無法遵守的任何狀況都需要被分析,也因此會成為分析的歷程。然而,病人對設置會有自己受潛意識幻想影響的觀點,這些觀點,也需要被分析師詮釋。分析師應該把病人對他的錯誤的所有觀察都納入考慮。(Rosenfeld 1987 ; Limentani 1966)
Ferenczi促進了技術上更大的彈性;他相信在治療更為嚴重的病人時,維持傳統設置可能有害於治療的進展和存活。Ferenczi(1928, 1955)引進了「機智」(tact)的概念,分析師為了促進分析的進展,其治療技術可能因病人不同而改變。然而,這並不表示分析師可以在診療室內為所欲為。Ferenczi區別分析的機智和仁慈。他談到精神分析的第二個基本規則,如果想要分析別人,自己一定要先被分析。如此一來,Ferenczi認為分析師間的技術差異就可能消失。
José Bleger(1967)大概是第一位有系統地研究設置的分析師,他延續Gitelson(1952)的想法來描述分析情境,認為分析情境包含了所有發生在分析師-病人關係間的現象整體。他把這情境分解如下——歷程:可以被研究、分析與詮釋的現象;框架[encuadre(西班牙文,有取景之意)]:非歷程,由一些常數組成,在這些常數的約束中,歷程可以演化。根據Bleger的論點,當病人接觸分析師所提供的設置——理想正常的框架——要偵測到底下無語的潛意識幻想並不容易;在設置遭到擾亂前,這些潛意識幻想不會明朗顯現。對Bleger來說,病人主要的潛意識幻想是:設置是他/她的身體和原始母親的身體融合之處。所以,分析師設置的功能是「無語」的病人設置的涵容者,這無語的病人設置指涉「人格中的精神病部分」。對此Bleger意指原始未分化的自我,源自於與母親身體的共生關係。
Meltzer(1967)在討論到他稱為「分析歷程的自然史」時,區分了兩個技術議題。其中之一涉及他所稱的「移情的聚集」,另一個是「設置的創造」。他區分這兩點並強調,不論詮釋對於「治癒」和「洞見」的發展有多重要,但就建立及維持分析歷程來說,詮釋並非分析師的主要工作。根據Meltzer的看法,分析歷程的建立和維持是透過「設置的塑造」而產生,這是一個持續的工作,在其中病人的移情歷程得以展現。
Bion對設置的概念與佛洛伊德相符,認為「精神分析必須在感到剝奪的氛圍中進行」,因此「在精神分析的親密關係中,分析師和被分析者時時刻刻都不可失去孤立的感覺」(Bion, 1963, p. 15)。Bion對於分析空間的概念連結了親密和孤立,此種親密但節制之設置的塑造是必要的,如此才能喚起一種氛圍,讓無形的、超越現象的現實,也就是「0」,可以被體驗到並「成為」(become),而非只是在理智上被了解(1965, p. 153)。設置圍繞著Bion的轉化概念而組成,在此可以促使絕對情感真實的感受浮現——形態上的轉變——通常被理解為自體尚未出世部分的誕生。
近期關於設置的論文,將外在設置的時間和空間面向與分析師的內在設置連結起來,用以討論設置如何象徵生命中最早的母性抱持(holding)與在場。很多這些關於設置/框架的論文,採用了Bleger的觀點,聚焦在框架對分析師和病人的潛意識意義,也採用了Bion對於客體關係中涵容者/被涵容者模式的概念,以及Barangers的分析場域概念(Barangers, 2008, Civitarese, 2008, Churcher, 2005, Green, 2006)。
二、外在設置
空間:躺椅。佛洛伊德做了以下的建議:「他邀請他們的『病人』用舒適的姿勢躺在沙發上,他自己則坐在他們身後視野之外的椅子上」(Freud, 1904, p. 250)。有幾個理由讓佛洛伊德做這個建議。歷史上的理由:在《歇斯底里研究》的臨床案例中,佛洛伊德注意到他訪視的病人常躺在沙發或躺椅上,而且他們喜歡維持那姿勢,尤其當他們閉起眼睛講述他們的痛苦時。後來他加上避免面對面位置的主觀動機:被病人觀看時不舒服與缺乏自由的感覺。但他也說了其他理由:「[…]『病人』避免使用任何肌肉以及任何令人分心的知覺印象,這些知覺印象讓他無法專注在他自己的心智活動中。」(Freud, 1904, p. 250)。而且就分析師而言:「因為當我傾聽病人時,我也完全投注於潛意識思想的流動,因此不希望我的臉部表情給病人材料去臆測詮釋,或影響他告訴我的內容。」(Freud, 1913, p. 134)。一百年後,累積的經驗讓我們認定這些建議有效。躺椅的使用讓病人得以全然專注在自己的心智活動上,默許精神退行,這使潛意識幻想與衝突的呈現能夠在聯想網絡中浮現。Winnicott(1955)認為分析設置提供合適條件,讓發展失敗與創傷導致的發展障礙得以被表達、被遇見、並被詮釋,以使發展上的進展得以發生。
時間:這包含每次持續45或50分鐘的治療時段;每週3至5次的高頻率治療時段;儘管整個治療所需要的時間很難確定,因為每個病人需要的長短不同,一般而言通常要許多年。在我們更了解精神生活(尤其是關於所有病人的原初與精神病層次)之後,精神分析持續的時間變得更長了。
如今,治療頻率是一個激烈爭辯的議題。對某些分析師而言,治療時段的次數無關緊要,但對其他分析師而言,這是重要的。前者認為重要的是分析師的態度與分析功能,或「內在設置」。其他分析師認為,分析師面對一個特定病人,為了發展分析功能與足夠的內在設置,一種密集的關係是必須的,而高頻率的會談是不可或缺的因素。他們也認為對病人而言,為了可以經由自由聯想在最深層次探索自己的心智,並修通分析師所給的詮釋,高頻率的治療時段也是不可或缺的。關於治療時段的頻率,佛洛伊德說:「除了週日與國定假日外,我與病人每天工作,也就是原則上每週六天。但對輕微的案例,或已有良好進展但持續治療的病人,每週3次就夠了。任何超過這個限度的時間限縮對病人或醫師都沒有好處 […]。當治療時數較不頻繁,會有無法跟病人的實際生活保持同步,以及治療與此時此刻失去接觸而進入歧途的風險。」(Freud 1913 SE: 12, p. 127)。雖然高頻率的治療時段並非一個充分條件,但對許多分析師來說卻是一個必要條件。然而它必需伴隨精神分析方法的其他元素:對移情與反移情的關注,包括在分析師與病人身上原始或精神病態程度的移情與反移情,以及分析師的詮釋。
其他外在條件。分析師診療室的特徵(如傢俱、裝飾、室內溫濕度等)展現了分析師人格的某些內容。分析師的身體也是「設置」的一部分。Enid Balint (1973)在書寫女性分析師對女人的分析時,指出分析師的診療室對病人而言,在潛意識層次上帶有母親身體的意義。Lemma(2014)依循Bleger的想法,發展出「體現設置」(embodied setting)的概念,特別是在具有共生移情的病人身上。她指出分析師的外在形貌對於病人內在世界的強烈刺激,分析師身體外在的任何變化都會被感受為嚴重的擾亂。
「治療契約」的其他部分,例如費用與休假安排也應該被歸為外在設置的部分。尤其當今病人的治療費可能來自某些機構組織的支持,這不可避免地包含了第三方的存在,這是在契約開始時就必須考慮的因素。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第三方:它可能是國民保健系統、醫療保險、或來自分析學會的精神分析診所(以精神分析的受訓者為例)。
三、內在設置
關於分析師的內在設置,主要的概念來自佛洛伊德。這種「內在設置」是由「非專注於任何特定事物」與「在面對所有聽到的材料時,[…]」維持一致「平均懸浮的注意力」的一種心智狀態所構成,[…]「這個規則是,當我們要求病人說出所有浮現在他們腦海中的事情時,相對地分析師也要對病人所說的所有事情保持同等的注意力」。並且:分析師「應該克制所有意識上對其注意力的的影響,完全把他自己交託給他的『潛意識記憶』 […] 他應該只是傾聽,而不為是否有記住任何東西而操心」(Freud, 1912, p. 111-112)。時至今日這些想法依然正確,但也已被更加深化,特別是Bion 神遊(reverie)的概念。Bion定義神遊是「一種心智狀態,它對於任何源自愛的客體的『客體們』敞開並予以接納,因而也能接受嬰兒(病人)的投射認同,不論它們會被這個嬰兒(病人)認為是好的還是壞的」(Bion, 1962, p. 36)。
內在設置的其他重要成份是中立和禁制。Laplanche和Pontalis將中立定義為分析師的一種態度,嘗試對「宗教、倫理和社會價值上中立 [⋯] 也對移情的表現中立」,而且中立是因為「他不應先驗地特別關注病人談話的特定部份,或根據他的理論偏見,加入特定的含義解讀。」(Laplanche and Pontalis, 1913, p. 271)。Anna Freud定義的中立是,分析師需要維持和病人的自我、超我、原我相等的距離(1936)。Laplanche 和 Pontalis對禁制有如下的定義:分析師「原則上,應該拒絕去滿足病人的需索以及執行病人傾向於加在他身上的角色」(1913, p. 2)。
佛洛伊德在寫於1911至1915年之間評論技術的論文中,論及治療熱忱的危險性,且著名地將分析師描述成像外科醫生那樣行動。後面這個比擬,如果從字面上來理解,可能會被誤解與批評(像是沈默的分析師的想法)。Rycroft(1985)強調分析師不只需要給予「正確的」詮釋,同樣重要的是他必需提供和病人的關係,讓分析歷程得以在其中發展。Aron(2001)強調分析中的互動是不對稱的。一種不對稱是當兩位參與者即將無法維持設置/框架時,經由分析來恢復框架是分析師的責任。這看來同時是倫理和後設心理學上,關於分析師的義務和功能的事宜。中立和禁制也是分析師對於他/她的病人和工作的態度在倫理面向上的基礎。若無法把這些能力真正地內化,分析師的自戀需求將會導致對病人的脆弱加以剝削。對於違反倫理的研究(Gabbard and Celenza, 2003)已經注意到分析中禁制的重要性與意義,以及持續監控分析師的反移情的必要。
儘管內在設置通常指涉分析師的部分,然而,沒有理由不去考慮病人的部分。分析情境的獨特性在於病人願意自由地表達潛意識的情感、衝突與幻想,以及分析師對這些內容有所掌握的回應。為了表達其潛意識幻想,病人需要進入一種特殊但並不容易達到的心智狀態,才能夠接受這種嘗試遵從於自由聯想的承諾。根據佛洛伊德的看法,這個基本規則構築於病人必需「避免任何意識上的省思,當處在一個相當專注的狀態時,把自己拋向於追隨自發性(非刻意的)浮現的想法 [⋯],即便這些想法是令人不悅的、太無意義的、太不重要的甚至毫無關聯的」(Freud, 1924, p. 195)。
許多其他的分析師探索並發展了對於「分析的態度」的想法,延續Winnicott抱持與促進的環境的概念(Winnicott, 1965, Klauber, 1981, Bella’s, 1987, Parsons, 2014),在此環境中,分析師提供他/她自己作為被病人使用的客體。這擴展了對分析歷程瞭解的領域,包含移情和反移情以及分析師的情感反應(King, 1978)。J.Sandler(1976)描述了分析師的角色反應性(role responsiveness)的概念,這是關於分析師潛意識地認同屬於病人的內在客體並在治療中參與共演(enactment)的能力。只有在事後,分析師才會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然後可以對於所發生之事的幻想意義形成詮釋,這種共演的類型可能涉及分析師的身體,以行為或特別的身體反應的形式展現。
追隨Winnicott和Bion腳步的義大利精神分析師們(例如:Bolognini, Bonaminio, Chianese, Civitarese, Ferro)發展了對於各種分析師分析態度之元素的思考,擴展了對反移情和建構的理解,並且聚焦在「分析師這個人」,包括分析師的身體。Bolognini探討精神分析式神入(2004),並將其定位在病人和分析師在治療過程中深刻的情緒碰觸和覺察的瞬間:「一個情緒、想像和回應融合得恰到好處的情況,促使病人和我自己(分析師)對於當下正發生的皆能全然領悟。」(2004, p. 13)。Antonino Ferro所提出設置四要素的說法,對於設置相關概念的拓展頗有貢獻(1998)。這是四個對於設置的主要定義,既強調流行的幾種不同定義,也將之整合為一個整體。第一個是一組形式上的規定(躺椅、治療頻率和費用等等)。第二個則關乎分析師的心智狀態,根據Ferro的觀點,分析師的狀態依病人的投射認同而變化,並且是分析開展的重要條件。第三個是將設置作為目標,並視被分析者對它的破壞為溝通的企圖,特別是那些更嚴重的病人。Ferro在此強調一個不同以往的觀點,他認為對規則的踰越或許可以被視為一種溝通模式而非行動化的表現(Limentani在1966年也曾強調將行動化視為溝通模式的觀點)。最後一個則是源於José Bleger的想法,包含了設置被分析師擾亂的狀況。
四、設置與退行
退行的概念是有爭論的。對於一些遵循自我心理學傳統的分析師而言,設置是「恆定不變、被動的環境,迫使他(病人)去適應,亦即,退行至嬰兒層次」(Macalpine, 1950, p. 525),好讓移情式精神官能症得以被分析。相對的,Winnicott提出這樣的看法,認為具體的分析設置提供促進且抱持的環境,允許退行發生。在此強調的是主動、給予回應的環境,在其中設置表徵了分析師態度的各個面向。Winnicott強調,對於那些因發展障礙而形成假我的病人,設置本身作為治療媒介尤其重要(1955)。這樣的病人需要在分析治療中經歷深度的退行,在此治療中,物理設置和分析師活生生的存在,提供了讓(真)我健全發展所必要的促進的環境;分析師必須學著適應,不要將還不成熟的詮釋過早說出口。
梅蘭妮克萊恩(1952, p.55)將治療空間定義為由移情所主導,是被分析者與分析師的互動所構成的「完全情境」(total situation),而詮釋被當作是分析師與病人互動的主要工具。克萊恩與佛洛伊德相同,想要創造一個客體空間,讓好與壞的內在客體以及自我的各部分都可以自由浮現。但Winnicott描述了一個與克萊恩不同的設置。克萊恩在此治療空間裡尋求的是客體性,但Winnicott追求的卻是全然不同的空間,在此空間中透過「信賴」創造出一種氛圍,促進被分析者的主體性——而在這樣的主體性中,空間從屬於病人個人的存在感,而非去侵害它。「分析的設置複製了早期及最早期的哺育技巧,它的可信度引發了退行的發生」(Winnicott 1955, p. 286)。Winnicott談到有些病人存在著一個原始的「非整合(un-integration)」狀態,需要退行至發展的最早期。經由此退行,以及分析師創造的安全而敏感的空間,被分析者可以面對自己發展上的扭曲與固著,藉以找到其他的解決方案。如此,「設置的提供給予了被分析者信心」(Winnicott, 1954, p. 287),讓「被分析者退行至依賴狀態」(同前),這是一種健康的依賴,可使早期發展的歷程重新開始。這剛好與Laplanche的「被掏空」(hollowed-out)移情的概念形成有趣的類比,後者指的是退行至原初,也就是對於早期照顧者的謎樣慾望 (Laplanche, 1997, 2010)。
其他分析師,例如Etchegoyen(1986),認為設置不是設計來創造退行的,而是去發現與涵容退行。在克萊恩學派的後設心理學中,退行被視為是某種形式的「心理避難所」(psychic retreat)(Steiner, 1993);退行並非設置的產物,而是病人的病理在分析設置所提供的特殊工作條件中得到印證。
五、設置和變數
這個條目描述精神分析歷程中需要的標準化設置。然而,有些爭議涉及設置的其他元素。一般來說,這些變數運用在具有嚴重精神疾病的病人上是合理的,因為他們可能無法忍受標準的分析情境。
Eissler(1953, p. 110)是首位對於精神分析中的變數一詞提出定義者:「基本模式的技術以詮釋作為唯一工具,變數指的是在質與量上偏離基本模式的技術」。這些修正應為短暫且會消失的,必須盡快恢復到原來的標準化技術。雖然Eissler所指的大多是非詮釋的其他種介入方式,但變數這個詞語有更廣泛的涵意(其他詞語也曾被使用過,像是技術的變異,Loewenstein, 1982)。這指的是在精神分析方法中任何元素的修正,在標準化的設置中包含分析時段的頻率、躺椅的使用、治療的持續時間(一個分析時段或整個歷程)。
有些分析師認為在治療具嚴重精神病態的病人,像是邊緣性或精神病的病人時,採用這種變數是必要的。Kernberg就認為「邊緣性人格病人無法忍受精神分析治療中的退行」(Kernberg 1968, p. 601);然而,他並不宣稱他的技術應該被視為精神分析,而應是精神分析(取向)心理治療。相反地,其他分析師對於相似的病人並沒有改變標準化的條件;對他們而言,標準化的方法是必要且可以使用的(H. Rosenfeld, 1978)。不同的取向反映出精神病理學不同的理論觀點,在某些時候則是指該精神病理的不同種類。其他精神分析師如Krejci(2009),以及Bateman和Fonagy(2013)在心智化理論(theory of mentalization)中,主張具有極端行為的嚴重邊緣性病人,在設置中需要這些變數來讓治療得以進行。
……….
【內文試閱 二】
「設置」 Q&A
一、在特定的治療環境中,為了進行精神現象(尤其是那些與潛意識有關)的檢視與轉化,所必要的穩定條件。
The stable conditions necessary to carry out the investig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psychic phenomena, particularly those concerned with the unconscious, in a specific therapeutic environment.
【提問一】
一、「transformation」被翻譯成「轉化」、「質變」或「蛻變」,足見大家有不同的想法,請問你當初譯成什麼?想法是什麼?
二、你現在回頭看,會維持原先的譯法嗎?如果你有改變,你的想法是什麼呢?
三、若你非譯者,你對於被譯成「轉化」、「質變」或「蛻變」,比較贊同哪一個?為什麼?歡迎提出其他譯詞並說明你的想法。
陳瑞君:
對於transformation一字的翻譯,該如何掌握其意,才能有精確的表達,總覺得有些辭窮,似乎難以僅用一個詞來到位。在我的認知裡,transformation若譯為「轉化」、「質變」或「蛻變」,聚焦與強調的都紮根在「變」的概念上,然而,根據上下文的意思,我認為有兩大特質應該被考慮,來對transformation這個字進行背後字義的推敲,再選出最能恰如其分具有表達性的譯詞。
如前所述,我認為兩大特質的其一是,transformation為一個強烈帶有「時間感」的字,它的「變」,意指發生在一段period當中的變化,至於不論是「轉化」、「質變」或「蛻變」,這些詞多少帶有某種進階、成長、進化、進步等正向意涵,因而是否能夠代表transformation的意象則未可知。再者,依據上下文脈絡,提到是psychic phenomena的transformation,並且強調這個transformation是在「潛意識」的層次裡發生的,這是個難以被感知與察覺的歷程,是一種曖昧不明的狀況下的時時變化,或可能是停滯或惡化?
基於這樣的感受及思考,我會將transformation翻譯成「演變」,是在時間裡的時刻變化、永不止歇的;人的心理現象就有如在大自然當中,接受環境或滋潤、或刻鏤、或風化,呈現的只能是不斷變化的當下現象。
李詠慧:
將transformation譯為「轉化」是很貼切的。翻譯的理論之一提到,翻譯要以信、達、雅為原則,事實上,這些原則是充滿許多爭議的。舉例來說,「信」是甚麼?要對誰信?對作者還是對讀者?又能否翻譯出作者寫作時的層層意義?相信這是譯者在翻譯時,內心必定會經歷到的矛盾感覺。
精神分析談轉化最為徹底的應該是比昂,他甚至用了一整本書來談。比昂也提到不管是詩作、藝術、科學和精神分析等這些轉化,都是以特別方式表達的內心意義。在「設置」的定義中所提到的轉化,亦是如此。「設置的定義是指在特定的治療環境中,為了進行精神現象(尤其是那些與潛意識有關)的檢視與轉化,所必要的穩定條件。」精神現象經過精神分析工作的轉化,使得深藏的內在世界有機會被瞭解。至於被瞭解之後會產生甚麼樣的內心意義,則是很主觀的,向來是留給被分析者或讀者去經驗。
轉化,是一個歷程,可能很漫長,可能很精采,獨一無二,可能會質變,最美的或許是蛻變,然而,這其實就是要留給被分析者或讀者去經驗的空間了。若是直接翻譯為「質變」,或者「蛻變」,或許很「雅」,然而卻好像是已經對「0」加諸了太多意義,反而遠離了那原初的不可知的真實「0」。
許瑞琳:
我會傾向使用「蛻變」,「蛻變」本指蟬蛻殼變,用來比喻事物發生形或質的改變。隨著分析的歷程,常可經驗到個案的歷史記憶跟著發生改變,譬如總是被貧困童年包圍箝制的個案,突然有一天開始回憶起童年常在山裡玩,有吃不完飽滿多汁的果子、涼涼徐風、寬廣大地......,這常是在個案不自覺中發生的潛意識形或質的改變,就像蠕動不安的毛毛蟲,待在表面毫無動靜的蟲蛹裏許久,當有一天破蛹而出,已經是隻美麗的彩蝶,開始能自由飛翔。
「雅」,然而卻好像是已經對「0」加諸了太多意義,反而遠離了那原初的不可知的真實「0」。
許瑞琳:
我會傾向使用「蛻變」,「蛻變」本指蟬蛻殼變,用來比喻事物發生形或質的改變。隨著分析的歷程,常可經驗到個案的歷史記憶跟著發生改變,譬如總是被貧困童年包圍箝制的個案,突然有一天開始回憶起童年常在山裡玩,有吃不完飽滿多汁的果子、涼涼徐風、寬廣大地......,這常是在個案不自覺中發生的潛意識形或質的改變,就像蠕動不安的毛毛蟲,待在表面毫無動靜的蟲蛹裏許久,當有一天破蛹而出,已經是隻美麗的彩蝶,開始能自由飛翔。
栗寧:
「蛻變」會直接聯想到毛毛蟲變成蛹再變成蝴蝶,像是在描述一種痛苦的、進(淨)化的、重生般的過程,感覺比較像是在描述修通(working through)的狀態。修通誠然也是一種精神現象,但比較像是階段性的、或者帶有某種目的性的。我不會將每次分析中經驗到的現象都稱為「修通」。另外「蛻變」有種單向的、不可逆的感受:比如蝴蝶不會變成回蛹再變回毛毛蟲。而分析中的精神現象,至少某些,應該是可逆的、可以往復來回變換的。「質變」中的「質」,會聯想到「本質」、「實質」,也會聯想到「性質」、「特質」。分析中的精神現象,或者說所有人類所感知觀察的、所描述解釋的精神現象,是否有所謂「本質」?所謂的「本質」是否可以被人類所理解或定義?如果精神現象是沒有本質的、或者本質是不可描述的,「質變」就會有點讓人混淆。
「轉化」是我最喜歡的翻譯:「轉」好像在說觀看方式的不同,但並無涉於剛剛提到的「本質」或「實質」的改變。就像骰子,朝向視線的可以是「1」、也可以是「6」。我們會猜測這是常見的六面骰。但或許骰著骰著出現「12」,那會是12面骰或是20面骰?或是其他的什麼。「化」也是在描述形式、模式、排列的改變,而未必牽涉於本質。好比水的氣化、液化、固化,但不同樣態的水仍舊被命名為H₂O。「轉化」很精準的對應了英文的「trans-formation」。如果翻譯成「轉變」、「變化」我也覺得蠻好的。
陳凱婷:
「質變」是一個相對於量變的概念,而「蛻變」中的蟬蛻殼變之意,除了比喻事物發生形或質的改變,亦象徵著往更高層次的前進。前二者雖然都有著事物在本質上發生改變、變化之寓意,但我認為「轉化」相對更能顯現出病人在治療情境中,會經歷到的內在世界與治療關係的百轉千迴。
當病人的潛意識願望被超我所壓抑,在層層偽裝後,以各種症狀、幻想、夢境或行為舉止的各種失誤來達成部份的滿足時,「轉」這個字較能顯示出分析師與病人,一起透過病人對這些材料的自由聯想,逐漸發現病人潛意識願望的動態的、探索的過程。且「轉」字亦能顯現出病人與分析師的移情與反移情中的轉移現象。「化」字除了轉變之外還有物體消融、改變形性之意;若置於名詞或形容詞之後,表示轉變成某種狀態或性質,適於形容精神現象與精神分析工作中的千變萬化,故以「轉化」來象徵精神分析師對病人精神現象的工作,是相對比另二個詞彙更為貼切。
二、精神分析設置的概念,如同佛洛伊德(1912, 1913)在有關分析技術的文章所概述,在精神分析發展為一種研究和治療方法的最初,就已經隱含其中。儘管這些年來對於當初佛洛伊德所提出的外在設置(每週六次,每天在同一個小時),基於種種因素已有調整,設置這概念的發展和闡述,主要與設置對於分析師及病人的各種潛意識意義有關;特別是與邊緣型和難以接近的病人的工作經驗,以及與分析師內在設置(也被稱為「分析師的分析態度」)的關係(Schafer 1993)。
The concept of the psychoanalytic setting has been implicit from the beginning of Freud’s development of psychoanalysis as a method of research and treatment, as outlined in his papers on Technique (1912, 1913). Whilst there have been, for various reasons, modifications to the external setting proposed by Freud (6 sessions per week at the same hour every day), development and elaboration of the concept has predominantly occurred in relation to the unconscious meanings of the setting for the analyst and patient; particularly in work with borderline and difficult to reach patients and in relation to the analyst’s internal setting, also referred to as the analyst’s analytic attitude (Schafer 1993).
【提問一】
一、根據你的臨床經驗,用自己的語言來描述「分析師內在設置」(也被稱為「分析師的分析態度」),你會怎麼說呢?
二、「the analyst’s internal setting」翻譯成「分析師內在設置」,字面上似乎沒有什麼爭議,但如果你有其他的譯法,歡迎提出並說明你的想法。
蔡榮裕:
一般來說,「態度」是外顯出來,被他人感受到的那些未明言的部份,也就是在行動裡未被明說,卻被他人感受得到的內容。而分析師的分析態度,就我的了解,意味著,如果能夠有這種態度,在技術上就有機會讓個案可以更自由地說著自己的故事。
有不少分析師想要對分析態度給予明確的定義,以便後續者有所依循。不過至今可以看見的是,不同的理論學派對於什麼是「分析的態度」,是有著不同的看法差異。就算是文字上,說明了「分析的態度」是什麼,但除非我們假設分析師的態度是純然不變的,是從頭到尾都一致的,然而,這是什麼狀態呢?人果真可以達成這般的一致嗎?或者是有個範圍,那麼這個範圍會有多大的伸縮呢?
當我們說分析或治療的過程,是如流水般,過了就過了,在這個比喻的想像下,分析師或治療師是坐在岸旁,看著自己和個案在河中掙扎,坐在岸邊的態度會是什麼呢?我們會說坐在岸邊的心情,和分析的態度有什麼牽連嗎?還是不相干的兩件事?舉這個例子是想要表達,我們會如何依著自己的比喻和想像,來理解分析的態度,它如此重要卻是如此難以描繪。
佛洛伊德的觀點,「分析師如同鏡子般,反映個案的內在世界。」是個重要比喻,但是如果個案投射出來的是強光,是他難以忍受的,而我們也要如鏡子般反射回去嗎?這是什麼狀態呢?是否反而更是災難呢?或者我們將分析的態度視同如後來比昂(Bion)主張的,「沒有記憶和沒有慾望」,才會更真實的理解個案?有誰做得到這種境界呢?如此撲朔迷離——精神分析就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前進,如同作戰。
李儒卿:
獨立空間、幾張像樣椅子,帶點風霜又沈穩的面容是必要的,如果有點樹影微光透窗進來,非常美好。
內在心理技法上,治療師胸廓要能海納狂亂風暴卻空泛稀微尚未形成意義的的囈語文字,又澄淨明白僅能以窮盡欲理解的態度,隨著這受苦的靈魂、踽踽而行、事事承受、暫無作為,直到許久許久,若個案能自己粹練出一語一句、雖未成詩,即可暫別。總是需要道別的!
腦袋上該有個理論架構尋路前行。關於真實生命,生物心理社會因素交互整合下逐漸發展,在越深層的潛意識、相關生理幼年、夢境童年,與早期餵養客體依附關係關聯更深,生命一直在活著,正負經驗的修補交織,便漸次生成形塑心智人格而盤根錯節的基底。關於維繫生物系統間的平衡運作,好吃好睡好休息,我還是認為很重要。
然後然後,有幸的話,感覺更多重、思考更自由、行止更編排,荒漠人生或可如詩。
陳瑞君:
精神分析的內、外在設置,在我的想像中,本是一體的,或許是因為精神分析逐年的發展與演進,而能夠基於精神分析最重要的本質,讓「設置」逐漸的將概念語言化並走向精緻分流的過程,因而「內在設置」及「外在設置」的主題便能有各自分別論述的空間。
我假想這像是一幢新成屋的設計過程,當那是一個被重視的地方時,從外在的建材到內在的格局,在在都需要基於屋主的需求,及在建築師的專業巧思及原則下,展現出兩方多番溝通交涉的過程。
當建築師走進這個空間時,就其專業的敏感度,或許腦細胞及感官細胞早已活絡起來,在腦袋裡動工構思;他與建材、空間、光線、美感等等整體環境在心裡對話,這是完全屬於建築師個人內在的思維運作及心智狀態。與此同時,建築師也會將屋主具體提出的個人需求及獨特性,加上他對人類生活習慣的觀察,融入這整個設計裡面。
一個稱職的建築師是不會利用他的專業,獨霸而壓縮屋主的需求,同時也不會放棄或隨意與屋主妥協,只按他的需求行事。分析師工作的心理空間雖不是具體可見的一幢建築物,卻是分析師內在設置的一種外在展現,連結的是個案與分析師的關係,安放的是個案及分析師的潛意識,凝視的是移情與反移情的交疊。
李詠慧:
精神分析的工作就像在被分析者的心智世界裡,重重布幕中穿梭來去、探險發現、遊戲作夢,而「分析師內在設置」為此提供了環境。初始佛洛伊德提到「自由聯想」的原則,適用於被分析者及分析師本人,分析師對於病人說的所有內容都要維持著「平均懸浮的注意力」。佛洛伊德好像是在談技術,然而更像是在說分析師內在的設置,再加上中立與禁制,三者構成了分析師的一種心智狀態。內在設置使分析師能夠保有「抱持」的環境和態度,繼續提供過渡空間,並能保持溝通,去思索和回應個案。
內在設置除了使外在的分析框架得以維持,還能保持著彈性;對內,協助分析師在工作時還能夠聆聽自己,並在需要的時候,立下界線保護自己,確保分析持續進行。今日精神分析的實作,確實面臨著種種新挑戰,包括無法被忽視的網路視訊科技的影響,讓原本具體的框架,變為無形。在外在現實漸趨模糊多樣且多變化之際,分析師唯有依靠清晰又有彈性的內在設置,才足以應對千變萬化的治療百態,繼續保持著自己的思考空間。
許瑞琳:
我贊成用「分析師內在設置」,就像是外在的治療室一樣,「內在設置」是個內在空間設置的概念,治療的契約和架構像是堅固的牆,隔絕各種形式的干擾和侵入,同時開著一扇自由的門,讓個案和分析師有個討論進出的彈性。
分析師要能中立客觀地坐穩在自己的椅子上,才能看清楚個案是如何誘惑分析師離開椅子——個案如何使用這個空間演出自己的故事,要求分析師扮演他想要的角色。分析師也要能提供個案一張安穩的躺椅,讓個案可以放心、放鬆、自由聯想,並將自己的內在世界投影在分析師白色的牆上。
栗寧:
用「分析師內在設置」來描述,好像是「外在設置」的一種延伸:把分析師的內在想像成治療室的一部份。個案進入分析、進入分析的規則、進入分析師的工作室,然後進入工作室裡還有個人坐在那裡,但那個人不只是人,還是一個更小型的工作室:分析師的內在。
或者反過來說,外在設置才是分析師內在設置的延伸:工作室的安排、工作時間的安排,這些其實都是分析師內在的一部份。當個案有了分析(想找分析師)的想法,而第一次接觸到分析師時,不管是在工作室、在電話上、在電子郵件上,其實就已經進入了分析師的內在設置了。
當然這些現象都是鏡映的:分析師也進入了個案的內在的設置。
我會用「設置」(setting)描述,但有些時候會加上另一個詞「調整」(tuning)。「setting」有種整體的、宏觀的、不容易更動的感覺,而「tuning」像是細微的、範圍更小的、更即時的變化。
分析工作有時像收音機一樣,接收的頻率改變之後,會聽見個案原本不同的聲音。也有想過將「setting」翻譯成「設定」,發音上更近似,但好像少了些彈性、變化的感受。比起「定」,「置」可動、能動的感覺似乎更多一些。所以還是「設置」就好。
謝孟婷:
分析情境的外在設置固然重要,但在臨床情境中,外在設置有時可能未盡理想,此時分析師的內在設置,就顯得更為重要;中立且具涵容性的分析師內在設置,可以適時補足外在設置不盡理想之處。
外在設置需由分析師及個案共同維護,當個案試圖破壞外在設置時,勢必在分析師的內在激起一些反移情,此時若分析師本身的內在設置不足,將無法中立的看待,亦無法盡可能的涵容。而分析師有時也會因現實因素,必須改變外在設置,若分析師的內在設置不夠,也可能會無法處理自己的愧疚或其他情緒。
我認為分析師本身接受精神分析的經驗,是鞏固分析師內在設置的重要因素;在我的個人經驗裡,接受分析前,當個案激起自身反移情時,原本自以為穩固的內在設置,突然會變得混亂且理不清頭緒,這是因為內在設置不夠穩固,回應個案時便無法中立且不受干擾。當然,自己有時候可以事後發現,在剛剛的治療片段中,內在設置處於混亂的狀態;若是分析師本身能夠盡力維持足夠好的內在設置,應該可以避免掉類似情境的發生。
三、當討論「分析設置」時,指的必須是讓分析歷程得以執行的特定而獨有的必要工作條件。其他的治療(包括精神分析取向心理治療)都有自己的設置,儘管它們可能用到精神分析設置的某些元素。設置同時包括外在和內在條件。前者由時間和空間的框架所建立,後者關心執行分析工作所需的心智狀態,基本上可說是保持心智開放:在病人端,透過自由聯想的原則,而在分析師端,透過平均懸浮的注意力以及維持中立與禁制原則的態度。雖然內在設置經常和分析師有關,但也適用於病人。病人的這種「內在設置」可能一開始並不明顯,需要在諮詢的過程中加以發展。至於外在設置,有些分析師提到分析師和病人間的「協定」,或更確切地說,「契約」(Etchegoyen, 1991)。
When discussing the “analytic setting”, this should mean the specific, exclusive work conditions necessary to carry out an analytic process. Other treatments, including psychoanalytic psychotherapy, have their own setting, although they may use some elements from the analytic setting. The setting will include both external and internal conditions. The former are established within a framework of time and space, while the latter concern the state of mind needed to carry out the analytic work, which basically consists of keeping an open mind: in the patient, through the rule of free association, and in the analyst, through evenly suspended attention and the maintenance of an attitude of neutrality and abstinence. Although the internal setting is usually associated with the analyst, it could also be applied to the patient. This “internal setting” of the patient may not be initially apparent and may need to be developed during the consultation process. As for the external setting, some analysts talk of a “pact” or rather “contract”, between analyst and patient (Etchegoyen, 1991)
【提問一】
當初大家在翻譯「abstinence」時有許多不同的譯法,像是譯「節制」、「禁慾」或「禁制」?你對這些詞的理解為何?或是有其它更適合的譯詞來理解「abstinence」?
王盈彬:
我認為這是一種謀定(慾望被理解)而後不動(不行動化)的概念,當把這些不同的譯法延伸,然後加上受詞,可能可以獲得一個共識,比方說:「節制」是「節制慾望的行動」,「禁慾」是「禁止慾望的行動」,「禁制」是「禁止及節制慾望的行動」。意思是說,在分析治療的歷程中,精神分析師或分析取向治療師,會在與個案互動的經驗中,被引發自己的慾望,這其中一部份是分析治療師偏向自己方的慾望,必須經過自己的分析或被分析來理解,「禁止」以任何行動化的方式加諸於個案身上;另一部份是偏向個案方的反移情慾望,必須被感受與理解,經由「節制」的行動,以詮釋的方式,傳遞到個案與治療師之間,來協助個案進行精神分析。所以這個共識的內涵是,在所有慾望出現後,必須思考並理解這些慾望的本質,之後透過禁止及限制的行動,以適合個案的態度與話語詮釋,然後在治療室內進行接續的演繹與創造。
洪雅琴:
「abstinence」一詞最常被譯作「節制」,但它僅能凸顯分析師內在設置的形體而非精神,對我來說,「節制」的確比較容易說明和想像分析師的內在設置狀態與條件,以及分析師與病人之間關係如何建立與開展。「abstinence」一詞譯成「禁慾」或「禁制」時,內在設置更像是嚴厲的超我,提醒著分析師種種的「應該」和「不可以」,病人更易產生「精神分析」就是一種冰冷和智性活動的成見。
當今許多病人對精神分析常有的抱怨就是,他們感受到分析師用詮釋來攻擊病人,把還需要分析師涵容消化的混亂情緒和敵意,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們。相對的,成熟的分析師經常能夠舉重若輕,既不需要被自身的自戀需求或罪惡感驅使,去滿足病人的慾望,也不需要做過早或不適切的詮釋來化解自身的焦慮與無能感。其中的差別就在於分析師「節制」的能力。Winnicott也常提醒分析師不要輕易拿走病人「發現」的樂趣,過早詮釋易造成病人的壓抑和順服。
分析師執行分析工作時需抱持開放的心智狀態,這幾乎已是共識,一如Bion所說的:沒有慾望,也沒有記憶。學習理論與臨床實務操作越多之後,我越發感受到此開放的心智狀態說來容易做來難。此時,Bion神遊或遐想(reverie)的概念則又讓我們有了努力的方向;分析師敢於放下對病人語言內容與脈絡的意識層面分析,並向自身的潛意識幻想開放,與病人的潛意識幻想溝通交流,覺察與自身議題有關的反移情,涵容並適時詮釋與被分析者潛意識幻想有關的移情素材。而此心智開放的能力或心智空間的出現,和分析師本身被分析與自我分析的經驗,以及在未知和黑暗中前進的勇氣與能力有關。
陳建佑:
一般資料定義「abstinence」為享樂方面的節制,彷彿精神分析在一開始使用這個詞,就隱含著給予洞見的治療師,容易透過非abstinence的狀態得到樂趣。在我的想像,要被觀察的不單純是給予或者索取具體的事物,更多是稍不注意就會順勢而成的,被推上個案或者治療師內在所期望的位置上,有客體而生的、共謀式的安全感;然而abstain後會是給予的減少、不作為、或者不去想?像是字面上「禁」止「慾」望一樣,像是有嚴厲的超我在制止某些事的發生?那麼在與個案工作的,會不會是治療師的超我、或者隱匿其下的原我呢?如果那是一個透過主動思考慾望的意義,而非僅是遵守戒律所完成的過程,其目的是為了維持治療師在中立的位置、以利有效地給予個案洞見(能否說是中立的慾望?)使工作能夠進行;我想像「節制」治療師離苦得樂的慾望,「自持」地承受無法遂行慾望的挫折,也「自律」地維持在前述的主動位置,或許「節自」也能帶來對abstinence的理解?
謝孟婷:
我所認為的「abstinence」可以作為兩個面向去解釋,第一種比較偏向禁慾,分析師在面對個案時,必定會有自己的反移情發生,反移情發生時,必定會伴隨某些想要屈服於反移情的慾望,若無法及時辨識時,便會屈服於這樣的慾望而acting out,輕則說出帶有反移情意味的回應,重則做出某些破壞治療關係的行為等等,而分析師能夠辨識出這樣的慾望,便能讓此慾望還在自己體內時,得到及時的處理,此為禁慾。
第二種則較偏向節制,當分析師發現個案此時此刻的行為,是在試圖要求、滿足或重複甚麼時,分析師會有股想要完全地詮釋個案的慾望,意即想把自己已得知的、關於個案的一切都告訴他,但分析師必須根據個案目前的心智狀態,來決定詮釋力道的深淺,以免個案無法吸收,或甚至有反效果,此為節制,但上述解釋,似乎要譯成是「禁慾」亦無不可。仔細想想,「abstinence」一詞所蘊含的面向如此之廣,或許「我們在這裡想著要如何用短短的一個詞,盡述abstinence之意」,本身就為abstinence下了最好的註解。
黃守宏:
「abstinence」在分析治療當中,是對於治療師的約束以及需要練習的原則;在分析理論發展的過程中也如同其他的理論,有很多的爭議,無論被譯成「節制」或「禁制」,都指涉著治療師需要恆常地感知自己內在狀態。
我們都同意,語言作為象徵化的溝通,必然帶著心智中的慾望及防衛等等,有著強大的誘惑;身為接收者的治療師位置,投射性認同的力量不可避免地運作著,此時的回應,對於個案,可以是因應的滿足或是節制的挫折,無論是哪一種,重點還是在治療師的內在可以洞察自己的行動,引領著自己及個案一起了解這個歷程及之後的感受,共同在事後(nachträglich)賦予心智上的意義(mentalization);因此,abstinence作為一個技術而言,不是要求治療師不回應或是不滿足,而是相反於一種無限的支持及盲目的行動。
【提問二】
「執行分析工作所需的心智狀態」是什麼?你對於「心智開放」的理解為何?為與不為?
蔡榮裕:
這裡仍有很基本的定義課題,例如,什麼是「心智」?它和心靈或心理有什麼異同呢?大家如果認真的閱讀就會發現,這是很複雜的課題,也許我們可以約略形成一個概括的印象,使用心智、心理或心靈者,會是不同的治療取向者,這是可以看得出的大傾向。如果就細節去追究,我相信其中的差異可能是南轅北轍呢!我這麼說是主張,回到自身來了解我們使用這些語詞的傾向是什麼?
這是動態的過程,雖然我們會各自有著自己心儀的定義,但還是得觀察這種定義裡的「應然」,和我們實質在操作過程裡的「實然」是什麼?我不建議在實然和應然有落差時,就一定只是實然的問題,而是值得再回頭想,原本的應然的定義,是否也有其它值得修正的內容?
至於所謂「心智開放」,就是在心智是什麼的情況,以及當我們談論開放時,是以這個語詞有著正向的功能而言,如果仔細想,「開放」是指心理或心智的大門開著,任由個案來來回回,我們只看著那些故事來來回回,而不做批評的意思嗎?或是指我們會和他的故事對話,有著想要了解的心情,甚至覺得有些故事裡,某些部份可能怪怪的,需要有所修改,或者美化一下就會更好?或者「開放」是指,他能夠把他的故事裡的某些細節和工具放下來,就擺在這個開放空間裡嗎?然後這個空間變成了兩人一起裝飾的空間,是這樣子嗎?這些比喻和想像,是期待著可以刺激更多的想像。..........
王盈彬:
在執行分析工作時,分析治療師需在一種主客觀現實準備好的「心智狀態」下,接受個案進到分析空間(外在和內在),這種心智狀態是指分析師必須理解和感受自己當時的心智能力,以及在可預期的未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內,可以穩定而持續地,開啟一個能夠容納個案「不穩定心智狀態」的「工作空間」,開始承接、感受、理解兩人的互動,同時進行思考與詮釋,運用「工作空間」現實的有限性和穩定性,來回應個案心智狀態的內容與變化,進行持續的來回疏理。
這樣的「工作空間」,一方面意指「心智開放」的硬體範圍,而為了操作這個「工作空間」,必須有來自分析師自己的「心智開放」,用以理解接觸本質的種種面貌,這對於處理個案「不穩定心智狀態」來說,正是工作的關鍵之處。因為「心智開放」的狀態,牽涉到分析師本身,其中有「不為」:不能只是行動化(前後不加以思考)、不能「破壞結構」、能力不夠也不為。要「為」的是:在「工作空間」中,運用所有工具(語言、語調、硬體佈置)及技術,讓個案理解和感受自己心智狀態,也包含必要時,必須進行的各種「工作空間」結構的調整。
什麼是精神分析之必要「設置」?
一、定義
在特定的治療環境中,為了進行精神現象(尤其是那些與潛意識有關)的檢視與轉化,所必要的穩定條件。
精神分析設置的概念,如同佛洛伊德(1912, 1913)有關分析技術的文章所概述,在精神分析發展為一種研究和治療方法的最初,就已經隱含其中。儘管這些年來對於當初佛洛伊德所提出的外在設置(每週六次,每天在同一個小時),基於種種因素已有調整,「設置」這概念的發展和闡述,主要與設置對於分析師及病人的各種潛意識意義有關;特別是與邊緣型和難以接近的病人的工作經驗,以及與分析師...
目錄
序|一個術語、一句詮釋和一本書的形成
什麼是精神分析之必要「設置」?
「設置」Q&A
「設置」劇場版
跋|《設置》(setting)出版記事
序|一個術語、一句詮釋和一本書的形成
什麼是精神分析之必要「設置」?
「設置」Q&A
「設置」劇場版
跋|《設置》(setting)出版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