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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愛情是一場賭博
我假裝我不喜歡你，
其實是害怕失去你。
我以為愛情是場可以躲得過的大雨，抬起頭，
卻發現命運是屋簷。
#硬幣小姐
她的選擇障礙不是一天兩天了。
一些不大不小的問題都可以靠丟硬幣解決。但遇到愛情，總不能依靠「正面談，背面分」這樣的粗暴方式來對待吧。
#01
有些人不談戀愛，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有些人不談戀愛，是困頓在自己的糾結裡，闖不出心魔的結界。
硬幣小姐是第二種。
天秤座的她不是沒有遇到過喜歡的人，但那些淺淺、稱不上雷火轟鳴的好感，很快就會被她糾結猶豫的性格稀釋乾淨。
張懸在〈城市〉裡唱：「聊遍了所有萬千的臉色，還是在等一瞬間的心動。」
大概她就是在等那一瞬間的心動吧。
硬幣小姐遇見電梯先生的那天，是她最狼狽的一天。
剛剛到新公司就碰上產品上架，在公司裡忙完次日新品發表會的相關事宜，硬幣小姐才準備下班。收拾辦公桌時，疲憊之間，一個踉蹌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美式咖啡，米白色的大衣沾上大塊咖啡污漬，有種觸霉頭的感覺。
手機叫車APP上一直叫不到車，不斷顯示請稍後再查詢。
在大城市生活就是這樣的，一旦遇到雷雨、暴雪或刮大風等惡劣天氣，叫車就一輛難求，常常讓人哭笑不得。硬幣小姐脫下濕答答的大衣，決定趁著地鐵站還沒關，跑去坐地鐵。
「滴。」
電梯門開的瞬間，硬幣小姐對視上的那雙眼睛，有種說不上的微妙感。
硬幣小姐縮了縮毛衣袖口，有種奇怪氛圍。現在已經十點鐘了，整棟大樓空空蕩蕩，這個陌生男子是從樓上坐電梯下來的。新公司成員眾多，包攬了這上下三層，很大可能性，這個男生是其他部門的同事。
因為太冷，硬幣小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抱歉。」在封閉狹窄的空間裡，打噴嚏這件事稍顯不禮貌，硬幣小姐向男子表達了歉意。男子笑笑，沒有言語。
出電梯時硬幣小姐才注意到這個男生個子很高，清瘦，白淨，溫和敦厚的臉龐透著介於稚氣和成熟之間的氣息，並不違和。
風吹起來，男生的風衣鼓鼓的。她走在他後面，好不容易脫離工作放鬆下來的神經，開始無聊又新奇的少女式腦補。
「喂，妳不冷嗎？先把我的衣服穿上吧。」電梯裡遇到的這個男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硬幣小姐身邊，雙手攤開，上面放著自己的衣服。
出於對陌生人的警惕和客氣，硬幣小姐略帶詫異地回絕了對方。
硬幣小姐看著對方，心裡和自己嘟囔：「這人自己大冬天穿件風衣也夠冷了吧，還讓給我穿，真奇怪。」
可電梯先生仍然堅持：「妳別誤會，我只是看妳穿的太單薄，容易感冒。男生嘛，畢竟比較身體強壯。」說完這話，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頭，把衣服丟到硬幣小姐懷裡的同時，硬幣小姐把自己的「小人之心」也一併丟棄了。嗯，眼前這個男生人還蠻好的。
那一刻，站在路燈下的他們影子拉長，宛若璧人，忽而落雪。
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嗨，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的那個夜晚，外頭下了大雪。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人怎麼可以在一天之內，遇見這世上三件最美妙的事情。」
#02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感謝生命裡某些「倒楣或不如意」的時刻。
硬幣小姐常常想，如果那天沒有加班，沒有打翻那杯咖啡，沒有丟棄濕了的大衣，或許，這個男生僅僅就是人潮中擦肩而過的一個人。
不會像此刻，兩個人能有機會並肩往地鐵走去。
打開了話匣子的兩個人莫名其妙地被對方吸引了。硬幣小姐吐槽起這座城市惹人暴躁的交通，又忍不住開口稱讚那些藏在巷弄深處的私房菜館，撒上胡椒粉的炸魚塊，正宗的越南米粉，裝置在精美碧盤上的江南小點，咕嘟咕嘟冒著生命力的九宮格火鍋，一碗足夠撫慰孤獨的炸醬麵⋯⋯硬幣小姐喋喋不休地列舉起著自己喜歡的餐廳，完全沒有注意到電梯先生的眼睛，是那樣純粹、專注、溫柔地注視著她。
這女生真有趣啊，這麼冷的天穿得很少，看起來溫吞恬靜的樣子，一說話，就像在冬日裡撒下火種。
刺啦刺啦，往他心裡開了個口。
兩個人真的是在一個頻道上的同類，透過進一步交談，硬幣小姐得知他們竟真是同事！
男生外號「賭神」，是五樓技術部的工程師，硬幣小姐在三樓的營運中心。硬幣小姐很想問他外號的緣由，難不成是因為周潤發那部電影？但還是忍住了。
馬上就要到地鐵了，硬幣小姐有個大膽的想法，故意在路過時，假裝沒看到，繼續往前走。想不到身邊的男孩居然沒有揭穿她這蹩腳的演技。
就這樣，兩個人走了一站又一站，笑了一程又一程。
明明剛認識，卻覺得這個晚上像經歷過一個漫長世紀。硬幣小姐從沒覺得走路如此有趣，也從沒如此刻這般希望去往地鐵站的路再遙遠些，最好就讓時間靜止，白雪皚皚覆蓋成詩。
終於到了要分別的時候，硬幣小姐和電梯先生走進地鐵站。
臨上地鐵前，硬幣小姐脫下身上的衣服還給了電梯先生，她不知道他們能否再有這樣的機會親切懇談，但能擁有一小段短暫的流火情緣，都是她內心無比珍貴的寶藏。
小時候硬幣小姐看《巴黎野玫瑰》，裡面寫到：「我遇到過很多人，有人讓我發燒，我以為那是愛情，結果燒壞了所有。有人讓我發冷，從此消失在生命裡。有人讓我覺得溫暖，但僅僅是溫暖而已。只有你讓我的體溫上升了0.2度。」
從未相信過愛情的硬幣小姐，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那0.2度的力量，是如此灼熱，而又漫不經心。
硬幣小姐要上地鐵之前，電梯先生卻和她揮揮手，一邊往出口方向走，一邊說：「我原本就不坐這班地鐵，只是擔心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我走了，妳要好好的。」
妳要好好的，這五個字怎麼聽，都不是對一個陌生人說話的感覺。
硬幣小姐忍不住笑了。車門關上。
可是，笨蛋，這班車也不是通往我家的呀。
#03
硬幣小姐覺得自己真的蠻蠢的。為了和剛認識的男生多說一點話，竟然坐上一趟並不通往自己家的地鐵。回家路上硬幣小姐自己都快笑出聲來。
那天晚上，硬幣小姐夢到這一切都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急得從夢中驚醒。
結果發現，通訊軟體裡有個好友申請的通知。
是他，他從公司大群組裡找到了硬幣小姐。他的頭像是一隻哈士奇，萌蠢萌蠢的，倒是符合他的氣質。硬幣小姐疑惑自己這是怎麼了，想到他，總想笑。
接下來的故事並不難猜。電梯先生和硬幣小姐互加了好友，開始和她玩起捉迷藏的遊戲，他總是不經意地出現在她面前，在公司的茶水間，在地下一樓隔著許多排座位的員工餐廳，在部門老大的生日聚會上，越來越多的同事似乎都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微妙反應。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靠近，就越是想要逃離。硬幣小姐真的很喜歡和電梯先生在一起聊天的感覺，可是總覺得彆扭，辦公室戀情，在她的計畫之外。
硬幣小姐曾經談過一段戀愛，在她還是實習生的時候。
對方是同一個公司的視覺設計師，兩個人從最初忐忑甜蜜的地下戀愛，到後來硬幣小姐想要公開戀情，遇到了很大阻力。男生總以各種理由推脫，比如主管不喜歡辦公室戀情，比如公開之後萬一影響工作怎麼辦，比如苦口婆心勸導硬幣小姐，妳還在實習，讓別人知道了，會誤解妳。
能有什麼誤解呢，硬幣小姐不解。
直到她無意中得知對方其實早就結婚的消息後，她才明白，原來自己不過只是個笑話。那張充滿謊言和欺騙的嘴，也曾密密地吻過她，信誓旦旦說要和她天長地久。
受過傷的人，都有個硬殼。
所以後來硬幣小姐遇到任何喜歡的人，都變得患得患失，並非不相信愛情了，只是缺乏了那份篤定和信心。
我所有的逃離都來自於我的渴望，
我所有的不在意都來自於我的過於緊張，
我所有的英雄氣概都來自於我內心住了個小孩，
我所有的懷疑都根植於相信，
我所有的膽怯都在掩飾我的熱情。
我假裝我不喜歡你，其實是害怕失去你。
我以為愛情是場可以躲得過的大雨，
抬起頭，卻發現命運是屋簷。
每天下班，電梯先生都會在樓下等硬幣小姐，送她回家。
有時硬幣小姐忍不住就會和他一起走，有時想到許多顧忌，反倒覺得疏遠是好事，畢竟是公司，走得太近總歸是不合適的。就找藉口說臨時有事，然後看著男生的背影孤單單地向前去。
電梯先生能感受到，硬幣小姐對他不是沒有感覺，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忽近忽遠讓人難以捉摸。
為了了解硬幣小姐，他翻遍了她所有的SNS文章和照片，還偷偷買蛋糕賄賂和硬幣小姐相熟的同事打探消息，始終以得體的方式，默默對硬幣小姐好。
他相信，人心就像暗處的QR Code，只要光源夠強就能掃得開。
#04
硬幣小姐的選擇障礙不是一天兩天了。
去麵包店，她會糾結要買哪個口味的麵包。出門穿衣服，會在衣櫥前徘徊至少半個小時。週末的閒暇時光，她會被瀏覽器首頁五花八門的推薦影片逼到絕境。好在，這些不大不小的問題都可以靠丟硬幣解決。
但遇到愛情，總不能依靠「正面談，背面分」這樣的粗暴方式來對待吧。
時間久了，硬幣小姐能感受到，電梯先生對她是真心的。而且她也無法欺騙自己那顆因想念而焦灼的心。
身為工程師的電梯先生雖然沒多少浪漫細胞，卻十分細膩。在硬幣小姐過生日那天，他帶她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湘菜館，是她的家鄉菜。
他記得硬幣小姐曾經說過，想要了解一個人，就要了解她的家鄉，所以他找到這家著名的湘菜館，希望能夠在味蕾上幫助硬幣小姐找到「家的味道」。
那一碗農家小炒肉端上來時，硬幣小姐還沒什麼感覺。
可當明白男生的用心良苦之後卻無法抑制地紅了眼眶，食物和情緒，本就是一體的，都是極其富有感染力的存在。就這樣，硬幣小姐終於答應和電梯先生在一起了。
什麼是幸福呢？用六個字形容：有你在，夜還長。
可是快樂並沒有持續很久。
當天晚上，男孩就在SNS上發了一張他們的合照，配圖是愛心表情，意思不言而喻。被甜蜜包裹著的硬幣小姐，躺在床上都覺得是做夢，結果在滑SNS時發現了他們的一個共同好友，是公司裡的同事，在底下留言：「賭神，不愧是賭神，拿下了妹子該請我們吃飯了吧。」
硬幣小姐咯噔一下，害怕到手的幸福，不過又是一場笑話。
他們為什麼叫電梯先生賭神呢？
硬幣小姐之前聽同事說，是因為他非常喜歡和別人打賭，而且往往贏的機率很大，所以才得此外號。
那會不會這場所謂的「戀愛」又只是都市愛情裡的一場賭局？
硬幣小姐不敢再想下去了。
#05
硬幣小姐如此揣測，也無可厚非。
畢竟在現代的速食愛情面前，看一眼照片，道兩天晚安，來三次偶遇，就喜歡上了。說起來他們的愛情並無太多過往交換當作基礎。
大家不都是這樣嗎，多情又冷酷。
喜歡的時候要死要活，不喜歡的時候乾淨俐落，緣起緣滅，好似泡沫。那些輾轉反側的夜晚，最後可能只是單純因為一個眼神，一則發文，就在殺伐中倒戈相向。
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的硬幣小姐，最終決定當面和電梯先生問清楚。如果一切只是他和同事之間的賭局，那麼，就到此為止吧，把真心當遊戲，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行為。
次日，硬幣小姐衝到五樓技術部，把電梯先生拉到走廊，主動出擊：「你追我，是不是因為打賭？」
「是。」
他居然承認了，硬幣小姐氣得渾身發抖：「幼稚，無良，騙子！」
「我的確和同事打了賭，一定要追到妳，然後追到了。」
「呵，要是沒有追到呢？」
「那就一直追下去啊！」
「啊？」
「就算追到賭約失效，我都要和妳在一起。」
男生倚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嘴角掛起狡黠的笑容，她還真是笨啊，誰會因為一個賭局去對一個人那麼好⋯⋯
事實上，所謂的「賭局」只是同事間的玩笑話，他當初那樣和同事說，只是擔心硬幣小姐直白地拒絕他，這只是一個還不夠成熟的男孩想要保護自尊心的一種方式。
可是他從來沒有把愛情當遊戲。
成年人談個戀愛太不容易了，辦公室戀情更是不簡單，和硬幣小姐說清楚，又誠懇地道完歉以後，兩個人終於步入正式的「戀愛階段」。
現在，硬幣小姐和電梯先生在上班時很少見面，只在下午休息時間偶爾兩個人跑到樓下的咖啡廳小坐一下。
在公司，兩人盡量避免公開曬恩愛。倒是日常生活中，兩人會不辭辛苦地相約跨越大半個城市去看Live house現場音樂表演。硬幣小姐依然遇到事情就選擇障礙，但現在她有了可以商量的人，而電梯先生比起從前的莽撞行事，開始在選擇時學會沉心思考。
辦公室戀情又怎麼樣？這個世界上比這複雜艱難的愛情太多了，唯有赤誠，值得堅持到底。
那些沒能在一起的人，就是不夠喜歡。那些沒能去到的遠方，就是不夠迫切。那些沒能抵達的人生，就是不夠用力。
韓劇《今生是第一次》裡有句臺詞：「心不是搶奪和抓住，而是一顆心走向另一顆心。」換句話說，談戀愛嘛，唯一的公式就是「用心」。
如果把真誠和勇氣作為賭注，愛情本身就是一場切磋。
硬幣的兩面都是好結果。
贏了，你歸我。
輸了，我把自己賠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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