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居龍藏──
台灣最早的學術探險家
第一位全面性、系統性的原住民田野調查者
「一百年前原創性的人類學論著,保存著台灣各族群的文化原型,切合台灣本土化的需要,也是台灣人的驕傲。」──楊南郡 一八九六年的夏天,二十六歲的鳥居龍藏應東京帝國大學派遣,攜帶著沉重的攝影器材,隻身來到新歸日本版圖不到一年的台灣,進行人類學調查旅行。此後五年間接連四度來台調查,足跡遍布台灣本島及蘭嶼、綠島等地。在原住民的協助下,他不但攀登玉山,更橫越中央山脈,深入台灣蠻荒地區,為台灣原住民留下一幀幀影像寫真及一篇篇田野調查紀錄。本書為楊南郡先生從鳥居龍藏眾多的論文、講稿、書信中,選擇與台灣最相關也最精采部分譯註成書。
【典藏推薦】
徐如林(自然文學作家、知名古道探勘及登山學者)
陳耀昌(醫師、台灣史小說作家)
陳偉智(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助研究員)
孫大川(前監察院副院長、台大及政大台文所兼任副教授)
夏曼.藍波安(海洋文學家)
雪羊(知名登山部落客)
蕭宇辰(「臺灣吧」、「故事 StoryStudio」共同創辦人)
劉斌雄(人類學暨民族學家)
李壬癸(中央研究院院士)
劉益昌(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
鳥居龍次郎(鳥居龍藏二公子)
「我寫的書就是我的紀念物。」在楊南郡老師故世五周年時,遠流出版公司用「典藏紀念版」的方式再度出版這套書,讓楊南郡老師能夠繼續活在讀者的心中。
──徐如林(自然文學作家,知名古道探勘及登山學者)
楊老師的書代表了「台灣學」,不會因時間而褪色;就好像「楊南郡」三字,代表了「台灣魂」,將永遠長存在台灣人的心中。
──陳耀昌(醫師,台灣史小說作家)
楊南郡老師豐富的譯註……我認為這是原來文本以外的重要參考資料,也像是楊南郡老師與伊能嘉矩、鳥居龍藏、森丑之助的對話。
──陳偉智(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助研究員)
感謝楊南郡先生,他用手、用腳翻譯、訂正、註釋、消化了調查時代所留下來的資產。……他用再踏查的堅實證據,告訴我們中央山脈並不是沉默不語的,台灣的文化和歷史也不是漢人的獨白!
──孫大川(前監察院副院長、台大及政大台文所兼任副教授)
楊南郡先生就像一位孤寂的航海家,在廣袤無邊際的太平洋海上牽著他的夫人徐如林女士,尋覓北極星照明的那座港澳登岸。沒有楊南郡先生用生命譜曲,【台灣調查時代】系列鉅著就不可能像宇宙上天空的眼睛,襯托出夜空深深的奧妙。
──夏曼.藍波安(海洋文學家)
楊南郡老師不僅賦予登山深邃的文化意涵,讓珍貴史料跨越語言藩籬重見天日,更讓後世得以跟著偉大學者們的踏查足跡,依循故道找回台灣的根與山岳的魂,開啟台灣文化的耀眼新章。
──雪羊(知名登山部落客)
台灣的田野資料,我們擁有一百年前鳥居龍藏和伊能嘉矩兩人所做的田野調查紀錄,其難得與重要性也就不言可喻了。……楊南郡先生是開路的先鋒、勇者的典範、台灣充滿寶藏的最好見證人。
——劉斌雄(人類學暨民族學家)
譯者楊南郡先生除了用流暢的文字忠實地譯出原作外,又花費很大的工夫加了許多譯註和地圖,使我們對這些族群和地名的沿革有更清楚、更正確的了解。
——李壬癸(中央研究院院士)
透過楊南郡先生流暢的譯筆和深刻的註解……鳥居龍藏、伊能嘉矩這些日治初期前輩學者實際調查的務實學風,似乎又重現在譯註者的山林身影中。
——劉益昌(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
楊先生曾經登山到先父所訪問過的很多原住民部落,在空蕩無人的廢墟裡看到先父當年所見的草花依然盛開……。這一幕令我印象深刻。
——鳥居龍次郎(鳥居龍藏二公子)
【系列特色】
●台灣南島文化探源與田野調查的珍貴文獻史料
日治時期的人類學家與博物學者──鳥居龍藏、伊能嘉矩、森丑之助,數度來到台灣,調查研究台灣原住民族,開啟台灣田野調查的先路,留下珍貴且浩繁的報告、資料與圖像紀錄,保存著各族群豐富多樣的文化原型。不僅是認識台灣原住民族不可不讀的文化寶庫,也是早期台灣高山聚落的地理學、植物學、人類學、社會學的重要文獻史料。
●台灣高山遺址與文史調查先行者──楊南郡先生最權威、完整譯註
楊南郡先生是台灣登山界的傳奇人物,是攀登台灣百岳風潮的開拓者之一,在諸多登山行旅者和古道探險家之中,他也是看見原住民部落與古道遺跡文化價值的第一人。他從鳥居龍藏、伊能嘉矩、森丑之助的報告及著作當中,精選出跟台灣相關的部分譯為中文,並且透過綿密的田野踏查,將史料一一印證後詳盡譯註,補充大量的註解與圖片,完成【台灣調查時代】系列,讓珍貴史料得以出土重現。
對於楊南郡先生的譯註,日本學者於笠原政治給予高度肯定:「每一本譯註卷首都刊載經過嚴謹考證的人物誌、勘查足跡以及學術業績等,並於譯文中詳盡標示注解、探險調查路線圖、年譜及著作目錄等,是楊南郡以其深厚的日文底子,再加上其多年登山、古道調査以及採訪原住民等所培養的廣博知識,作為譯作整體極厚實的基礎,才有這獨樹一格的譯作出版。」
●深入理解台灣豐富多元的異質文化,促進族群之間的了解及尊重
已故人類學家及民族學者劉斌雄先生在【台灣調查時代】總序〈台灣的田野是無盡的寶藏〉文中指出,台灣能保存許多異質性極高的文化或族群,是拜其高山林立、地理複雜所賜,就像海洋需要有洋流的匯集才有豐富的魚群,台灣在異文化的錯綜交織下,正是難得的大漁場。【台灣調查時代】不僅保存了台灣原住民的社會文化、地理生態和價值觀,透過「他者」(日本學者)的眼光和書寫,也呈現出不同文化視角的碰撞,可增進族群之間的了解及尊重。
●認識台灣原住民文化,同時認識三位「影響台灣的日本人」
【台灣調查時代】系列每本書的卷首,都有楊南郡先生撰文的〈學術探險家〉鳥居龍藏、伊能嘉矩、森丑之助的小傳,深入描述「台灣調查三傑」的生平事蹟、學術貢獻、研究精神和勘查路線等,可作為年輕學者和文史工作者的學習典範。而從歷史角度來看,鳥居龍藏等人類學三傑,也足為台灣歷史重要的一部分。
作者簡介:
鳥居龍藏(1870-1953)
日本四國德島市人,世界著名的人類學家。早年師事日本人類學之父坪井正五郎博士,一八九六至一九○○年間,攜帶攝影及相關器材,隻身到達台灣連續進行四次學術調查旅行,此為台灣史上第一次全面性、系統性的原住民田野調查,留下許多珍貴的影像與資料。其後鳥居氏將此調查延伸到中國西南部,著手進行台灣原住民與中國西南少數民族的比較研究。一九○○年後,其研究重心逐漸轉往東北亞,從千島群島、庫頁島、東西伯利亞、蒙古、中國東北至朝鮮半島等地,處處都有他踏查的足跡,同時寫出數量龐大的考古與民族誌論文。其中又以首次在東北亞發現支石墓(dolmen)最為學界所推崇。一九三九年後,應聘為北京燕京大學客座教授,直到一九五一年方回到日本,兩年後以八十二歲高齡逝世於東京。一九七五至一九七七年,日本朝日新聞社整理其一生作品,彙成《鳥居龍藏全集》共計十二卷,外加別卷一冊,陸續出版問世。
譯者簡介:
楊南郡(1931-2016)
台灣省台南縣人,一九五五年畢業於台大外文系。曾擔任英文教師、外國駐台機構職員。在工作之餘,從事登山、台灣南島諸語族文化、古道、遺址探勘研究,長達五十年之久,為國內最富盛名的登山前輩暨古道、原住民調查專家。一九七六年即完成台灣百岳的攀登目標,並開拓許多新的登山路線,是台灣登山運動的先驅。
其文筆流暢自然,博聞強記,考證精微,無論調查報告或創作譯述,均獲各界高度評價,曾榮獲吳三連獎文學獎、中國時報文學獎、金鼎獎、順益基金會個人成就獎、省文獻會傑出文獻工作獎、教育部原住民譯著甲等獎等,並於二○一○年獲國立東華大學頒贈名譽博士學位、二○一一年獲選為國立台灣大學傑出校友。二○一六年過世,獲頒總統褒揚令,原住民族委員會追頒「一等原住民族專業獎章」。
著作包括:《台灣百年前的足跡》、《尋找月亮的腳印》、《浸水營古道》、《與子偕行》、《合歡越嶺道》、《能高越嶺道穿越時空之旅》(以上三書與徐如林合著)等。
譯註有:《探險台灣》、《平埔族調查旅行》、《台灣踏查日記(上、下冊)》、《生蕃行腳》、《鳥居龍藏》、《鹿野忠雄》、《台灣百年花火》、《台灣百年曙光》、《台灣原住民系統所屬之研究》、《山、雲與蕃人》、《東南亞細亞先史學民族學研究(上、下册)》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系列推薦】
我寫的書就是我的紀念物
徐如林(自然文學作家、知名古道探勘及登山學者)
時光飛逝,轉眼間楊南郡老師過世已經五年了。
遠流出版公司準備重新出版二十五年前楊南郡老師譯註的【台灣調查時代】系列,我想這是最好的紀念方式。因為楊老師在住進安寧病房後,就有好幾個人委婉地問他:「是否可以為他在台南故鄉設置『楊南郡紀念館』?或者把哪一座山、哪一條路改用他的名字來紀念他?」
楊老師說:「我寫的書就是我的紀念物,只要有人還在看這些書,還能從書中得到一點感動、一點幫助,我就永遠還活著。」
六○年代,楊南郡老師在登百岳的過程中,曾經參考日本時代台灣山岳會的登山報告。一九七六年六月底,他完成台灣百岳攀登後,決定開始踏查台灣的古道與部落遺址,於是更大量地接觸了日治時代的山地文獻。
當時,這些資料還在控管中,借閱的難度很高,少數能拿到文獻的學者,就藉此以「翻譯代替著作」的方式,將日本時代的調查成果據為己有。
楊南郡老師非常鄙視這種行為,因此當他看到有用的資料時,很自然地就翻譯出來,提供給有需要的登山界人士和學生參考。養成這樣的習慣後,他用來抄寫、翻譯、註解的筆記本就愈積愈多。
一九八九年底,楊老師從職場退休後,有更多的時間閱讀自己喜歡的書籍。那時原本深鎖在台灣圖書館的日本時代文書,也開放給大眾閱覽。面對成排成列的書架,先看哪些呢?思考了一下,他決定從最初、最原始的報告開始。
日治時代初期,人類學家鳥居龍藏、伊能嘉矩、森丑之助以探險家的精神,深入台灣原住民部落,為當時台灣少為人知的山域留下最原汁原味的紀錄。那些未曾被文明汙染過的純粹,是人類學的瑰寶,更是台灣最珍貴的寶藏。
原本的戒嚴時代,在圖書館閱覽日本書刊時,只能快速潦草地抄下重點片段。現在能夠一一影印下來,帶回家仔細閱讀。然而他竟然就把這些文章一字不漏地翻譯註解出來!
「翻譯是最深刻的閱讀。」楊老師說:「因為要翻譯,我必須思考作者的原意,使我能夠更深入文字背後的內涵。」
那麼,為什麼要加上註解?「因為我的記憶力不好,這些瞬間的領悟或查證到的資料,是寫給自己看的。」
就這樣日復一日的翻譯註解、踏查古道、部落遺址、訪問耆老、反覆求證……十年之後,竟然累積成五本深受大家讚譽的【台灣調查時代】系列。
原本楊南郡老師只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沒想到能夠讓大家得到很大的助益,年輕學者可以獲得百年前的調查成果,並以此為基礎進行自己的研究。更重要的是,體悟前輩們認真踏實的學術研究精神。
不只台灣的讀者受到這一系列書籍的好處,已經被稱為「台灣調查三傑」的鳥居龍藏、伊能嘉矩和森丑之助,他們本身與後代親屬也獲得了莫大的安慰與榮耀。
森丑之助的曾孫森雅文曾說:「以前我們家族都避談森丑之助,大家都以為他的自殺是家族的恥辱,幸虧楊先生對曾祖父的研究和翻譯他的作品,讓大家,特別是我們家族,體認到森丑之助原來是這麼偉大的一個人。」
《生蕃行腳》這本書的最前面,楊南郡老師爬梳了當時所有的報導與森氏自己的作品,寫出了四萬字的森丑之助傳記〈學術探險家森丑之助〉,被宋文薰老師譽為最嚴謹與完整的森丑之助研究。之後,兩位日本學者將這篇專文翻譯為日文,以《幻の人類學者森丑之助》為書名出版,大受讚譽。
一九九五年是伊能嘉矩渡台一百週年,他的故鄉日本遠野市特別舉辦了學術研討會,主要的研討基礎就是《平埔族調查旅行》、《台灣踏查日記(上、下)》這三本書,楊南郡老師也被邀請到場,針對伊能嘉矩的台灣調查足跡發表演講,他的鄉親們個個感動到淚流滿面。
《探險台灣》的作者鳥居龍藏只留下一個兒子,已經高齡八十二歲的鳥居龍次郎。當時擔任「德島縣鳥居龍藏博士紀念博物館」館長的龍次郎,特別邀請楊南郡老師到博物館參觀,並以豪華的會席料理招待。楊南郡老師入座後,白髮蒼蒼的鳥居龍次郎先生竟以最高敬禮的「土下座」叩首。
楊南郡慌忙地從座位跳起來扶他,問說:「何以向我行如此大禮?」龍次郎正色地說:「先生不辭勞苦,追隨先父的足跡深入高山部落,翻譯註解先父的文章,彰顯先父的名聲。小生感激莫名,何止是一個大禮所能表達?」
這一次,在楊南郡老師故世五週年時,遠流出版公司用「典藏紀念版」的方式再度出版這幾本書,讓楊南郡老師能夠繼續活在讀者的心中。
我終於能夠體會鳥居龍次郎的感動和感謝了。
「台灣學」與「台灣魂」
陳耀昌(醫師、台灣史小說作家)
遠流要我寫一篇文章推薦楊南郡老師這一套書,我的感覺是,這很像我在醫學會介紹大師級貴賓最喜歡用的一句開場詞「Dr.○○○needsnointroduction」,然後我就開始敘述與這位大師是如何結緣,交情多好等等。講白了,就是一篇炫耀詞。
楊老師這套書,當然是neednointroduction,人人皆知,毋庸介紹。但因為適逢楊南郡老師逝世五週年,我想寫一些對楊老師的感謝與思念。
楊南郡老師與徐如林老師,是我「台灣古道學與原住民學」的啟蒙老師。二○一二年四月二十三日,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因為這是我有幸與兩位老師結識的日子。更珍貴的是,那一天,兩位老師送了我一本「祕帖」,是一九九三出版、在二○一二年已絕版的《與子偕行》,那裡面有我遍尋不到的一九九二年《中國時報》報導文學獎作品〈斯卡羅遺事〉。
九年後的今天,因為公視改編了《傀儡花》,並改名「斯卡羅」,大家對這三個字已不陌生,但對其真正來龍去脈及真正定義,相信真正了解者仍不多。那時,我才剛開始寫「傀儡花」(書名是二○一五年完稿後才決定),但當時的我無法了解「下瑯嶠十八社」與「斯卡羅」的微妙差別。楊老師的書為我解了心中大謎團,我也從此自詡為楊老師的關門弟子。
楊老師的著作,愈後期愈精采。他與徐如林老師合著經典的【台灣古道系列】,都是他八十歲以後才陸續發表的。每一本新書發表會都是高朋滿座,人山人海,讓聽眾及讀者充滿讚美與驚訝。在二○一六年六月三十日《合歡越嶺道》的發表會時,老師已罹癌並剛動完大手術,卻依然神采奕奕地講了三十分鐘。樂觀充沛的精神力量,是楊老師人生的特質。
楊老師的最後一段人生,也展現了他一向的流暢達觀、有條有理與沛然之氣。二○一六年八月十五日,楊老師做了重大決定,他決定掌握自己最後的日子,不拖累他人,於是住進安寧病房。在八月十五日到八月二十六日間,他的病房終日訪客不絕,笑聲不斷,偶爾還會傳出楊老師以日文吟誦的歌聲。訪客包括老中青三代、原漢各族、國內外人士。大家熱情道別,歡喜合影。我向楊老師和師母說:「您們這是最不安寧的安寧病房。」
在這十二天中,他簽約將手稿與藏書贈與台大圖書館,央廣來錄存名人聲影。楊老師內心已經知道,自己豐富的譯作與著作皆將可傳世。他的名字,也將與伊能嘉矩、鳥居龍藏、森丑之助齊名,而直追移川子之藏、鹿野忠雄等,因為他比這些日本前輩更開創了另一片結合土地、原住民與歷史的領域,成為「台灣山林學與古道學」的第一人。而且他最長壽、最健康,更重要的,他有一位終生「與子偕行」的妻子……
八月二十七日,楊老師瀟灑地向另一空間出發。我寫下:「這是我行醫四十多年來看到的最美好的臨終,不聞病房呻吟,不勞家人外傭,不必有長照,只有朋友與學生的歡樂送別,合照留影……」
時間真快,五年過去了。遠流這套【台灣調查時代典藏紀念版】正是緬懷楊老師極具意義的第一步。楊老師的書代表了「台灣學」,不會因時間而褪色;就好像「楊南郡」三字,代表了「台灣魂」,將永遠長存在台灣人的心中。
田野調查的人類學對話
陳偉智(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助研究員)
一九九○年代,遠流出版公司【台灣調查時代】系列的出版,向台灣社會介紹了日治初期伊能嘉矩、鳥居龍藏與森丑之助的台灣田野調查報告,可以說是當時剛剛獲得市民權的台灣歷史與文化知識的重要出版史事件。我自己對於日治時期殖民地人類學史的興趣,也是來自於當時閱讀楊南郡老師作品的影響。
從早期登山學術化的古道調查,到一九九○年代前後《與子偕行》到《尋訪月亮的腳印》的報導文學,楊南郡老師在寫作之餘陸續翻譯日治時代的人類學家、博物學家的田野調查報告。最初北台灣平埔族的翻譯曾發表在台北縣立文化中心與宜蘭縣史館的刊物上,隨後在遠流出版公司台灣館獨具隻眼的企劃下,伊能嘉矩、鳥居龍藏與森丑之助的重要作品成為台灣調查時代的經典。
對當時解嚴後不久的台灣社會認識本土歷史文化的需求,楊南郡老師充滿同情與理解的筆觸,帶領讀者進入文化接觸與族群互動,以及近代國家與資本主義的生產體制對原住民族的衝擊之歷史場景。對原住民族,特別是平埔族群而言,這些日治初期的田野調查作品是當時文化復振運動的重要資料。
楊南郡老師的翻譯特色除了生動的譯筆外,針對早期調查者日記與報告中相關的事件、地名、自然環境、族群文化等,更撰寫了豐富的譯註,而這些都是他長久累積的山林經驗、原住民族知識以及人生經驗,我認為是原來文本以外的重要參考資料,也像是楊南郡老師與伊能嘉矩、鳥居龍藏、森丑之助的對話。閱讀時,往往會覺得好像他們在山上或田野調查途中相遇,就開始討論起來的樣子。
【台灣調查時代】的出版,讓更多的讀者更容易接近並認識日治初期近代國家與近代知識體系如何進入台灣,從而透過實際的田野調查,建立台灣原住民族的分類與族群文化知識。這些日治初期的台灣調查成果,原先大都發表在東京的學術刊物如《東京人類學會雜誌》等,代表了日本近代人類學隨著帝國擴張在殖民地的調查成果。在台灣現地,這些調查成果也多少影響了殖民地當局的原住民政策,甚至是日後的原住民族歷史發展。
鑲嵌在日本殖民主義知識生產的文化政治中,伊能嘉矩、鳥居龍藏與森丑之助各有特色,也有各自的知識與文化關懷。透過他們的作品,我們了解當時的台灣族群文化狀況,也透過楊南郡老師深入並詳細的解說與註釋,讓我們更加熟悉這些日治初期調查者的思想、關懷與限制。作為當代讀者,殖民地時代早已結束,更經歷了後殖民挪用與再生,今日我們更有餘裕面對殖民地知識的協商、挪用與再詮釋,甚至翻轉調查者與被調查者的位置。
重讀這套書,不在於重述日治時期人類學的論述,而是與之對話,藉以探索屬於我們當代的課題。
用生命喚起的記憶
孫大川(前監察院副院長、台大及政大台文所兼任副教授)
對原住民來說,面對日據時代的田野調查資料,心情是複雜的。一方面,理解到這些囑託調查的工作,是為帝國統治的需要而設的,是對原住民傳統生活現場進行破壞、改變之前的最後凝視和記錄。但另一方面,也慶幸因為有了這些勤奮、嚴謹的田野記錄者,才讓我們後代的原住民得以跟上祖先的腳步。
【台灣調查時代】這批豐富的田野資料,和台灣原住民的歷史命運一樣,在戰後有長達半個世紀以上的時間,被冷落、塵封在圖書館庫房的底層,彷彿沒有發生過一樣。
感謝楊南郡先生,他以比前人更堅強的意志重返歷史現場,用手、用腳翻譯、訂正、註釋、消化了調查時代所留下來的資產。楊先生的生命好像就是為了完成這件事而來。他花了大半輩子,專注地為台灣原住民清理湮埋的線索,銜接我們斷裂的記憶。他用再踏查的堅實證據,告訴我們中央山脈並不是沉默不語的,台灣的文化和歷史也不是漢人的獨白!
無盡的寶藏
夏曼.藍波安(海洋文學家)
人類居住的星球有多少種語言,就有多少個相異的民族;然而,有多少個相異的民族,卻不代表就有相對等的文字。台灣泛原住民族就是個例子,他們的歷史,是被他人書寫的,零碎且易碎的瓦片史。
一八九五年以後,日本有志於研究人類體質、民俗文化、物質文化,生態植物的學者相繼來台,後來被稱之為人類學者。雖然我個人十分難理解他們來台的動機,以及目的,但他們在當時極為險峻的環境下翻山越嶺,深山幽谷尋古道,不畏懼被馘首,走訪原住民原初的聚落,最終留住了當時原住民族質樸的身影圖像。
對台灣的原住民族而言,那是民族記憶的圖騰,也是回憶裡的幻覺;當然更襯托了台灣多元民族的存在,撐開了台灣人文多異性的美麗,也給了當代台灣原住民族許多自我省思的珍貴資料。那些就是台灣最為踏實、有文字圖像的瓦片歷史,這多少彌補了台灣歷史缺席者的板塊,也拉長了台灣人文歷史超越四百年,確立台灣島就是泛原住民族固有的島嶼。
然而,我們把話收回到舌尖源頭;鳥居龍藏、伊能嘉矩、森丑之助等日本人類學家這套【台灣調查時代】系列鉅著,若沒有楊南郡先生,絕難重現。楊南郡先生在毫無任何豐厚奧援之下,花其一生的精力,踏查走訪他們曾經鑿刻腳印的峰頂深谷、跨海離島;繼而日日夜夜耐力耐性地翻譯,又以深山幽徑裡潔淨溪水般的耐心,細膩地加以譯註。此等精神的長年投入,就像一位孤寂的航海家,在廣袤無邊際的太平洋海上牽著他的夫人徐如林女士,尋覓北極星照明的那座港澳登岸。
沒有楊南郡先生用生命譜曲,沒有遠流出版公司有顆膽囊地出版,【台灣調查時代】系列鉅著,就不可能像宇宙上天空的眼睛,襯托出夜空深深的奧妙。
找回文化的根與魂
雪羊(知名登山部落客)
故事,是山之於人而言最有溫度的一面;道路,則是書刻著族群記憶的蜿蜒載體。唯有踏上古老的路,看見故事的起點,我們才能對土地懷有最真實的想像。
《生蕃行腳》是已故台灣古道研究巨擘楊南郡老師譯註、集結森丑之助佚散文章的台灣踏查文學經典,也是台灣山林最早的文字紀錄之一。森丑之助一八九五年就隨著日軍來台,年方十八便矢志調查原住民文化。往後二十年間,他走遍台灣大小部落,更十數次在尚無日本越嶺道的年代,藉由原住民社路、清代古道等途徑橫越中央山脈踏查;光是最高部落太魯那斯就去了四次,還跟頭目成為好友,堪稱台灣山岳與原住民調查第一人。
森丑之助對台灣原住民的癡迷、對山的愛戀,僅有後起之秀鹿野忠雄能稍稍相提並論。他以訪問部落為主軸的登山足跡,與交錯其間的原住民文化和地貌紀錄,讓我們得以見證在現代文明尚未入侵的年代中,關於台灣山岳的真、美與險,並被他的真誠所感動,透過古老的路,認識最純粹的福爾摩沙。你將會不由自主地問自己,如果能踏上森氏走過的路,見證山林百年來的變化,那會是件多麼深刻的事?
森丑之助與其前輩鳥居龍藏、伊能嘉矩各有千秋,被楊南郡老師譽為日本早期人類學「調查三傑」。【台灣調查時代】叢書即是楊南郡老師多年實地踏查、嚴謹考證並譯註三人著作而成的文化寶藏。不僅賦予登山深邃的文化意涵,讓珍貴史料跨越語言藩籬重見天日,更讓後世得以跟著偉大學者們的踏查足跡,依循故道找回台灣的根與山岳的魂,開啟台灣文化的耀眼新章。
【本書推薦】
台灣的田野資料,我們擁有一百年前鳥居龍藏和伊能嘉矩兩人所做的田野調查紀錄,其難得與重要性也就不言可喻了。今天這些文獻終於由勘查舊聚落、古道有深厚造詣的學人譯成中文,能與讀者見面,實是一件喜訊!……楊南郡先生是開路的先鋒、勇者的典範、台灣充滿寶藏的最好見證人。──劉斌雄(人類學暨民族學家)
鳥居龍藏是最早對台灣原住民做有系統的人類學調查研究的日本學者之一。百年前平地有土匪,山地又盛行馘首,而鳥居卻甘願冒著生命的危險跋涉千里,到處去採集活生生的人類學資料,為我們留下最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包括田野調查報告、照片、標本等等。譯者楊南郡先生除了用流暢的文字忠實地譯出原作外,又花費很大的功夫加了許多譯註和地圖,使我們對這些族群和地名的沿革有更清楚、更正確的了解。──李壬癸(中央研究院院士)
看過鳥居龍藏的人類學調查,再思索近年來重現的田野調查風潮,深知台灣真是田野調查者無盡的寶藏。透過楊南郡先生流暢的譯筆和深刻的註解,除了讓我們從字裡行間浮現鳥居氏穿梭在草萊初闢林野的身影之外,鳥居龍藏、伊能嘉矩這些日治初期前輩學者實際調查的務實學風,似乎又重現在譯註者的山林身影中。──劉益昌(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
楊先生一直在研究、調查台灣原住民,特別是關於先父鳥居龍藏的台灣原住民調查成果,我很早就聽說過了。楊先生曾經登山到先父所訪問過的很多原住民部落,在空蕩無人的廢墟裡看到先父當年所見的草花依然盛開……。這一幕令我印象深刻。關於先父鳥居龍藏的台灣山區原住民調查報告,經由宋文薰先生的推薦,我本人同意由楊先生翻譯成中文。──鳥居龍次郎(鳥居龍藏二公子,摘自鳥居龍次郎寫給本書譯註者楊南郡的信件)
名人推薦:【系列推薦】
我寫的書就是我的紀念物
徐如林(自然文學作家、知名古道探勘及登山學者)
時光飛逝,轉眼間楊南郡老師過世已經五年了。
遠流出版公司準備重新出版二十五年前楊南郡老師譯註的【台灣調查時代】系列,我想這是最好的紀念方式。因為楊老師在住進安寧病房後,就有好幾個人委婉地問他:「是否可以為他在台南故鄉設置『楊南郡紀念館』?或者把哪一座山、哪一條路改用他的名字來紀念他?」
楊老師說:「我寫的書就是我的紀念物,只要有人還在看這些書,還能從書中得到一點感動、一點幫助,我就永遠還活著。」
六○...
章節試閱
《探險台灣:鳥居龍藏的台灣人類學之旅》內文試閱
台灣通信【八】 紅頭嶼行之二
自從來到紅頭嶼以後,托大家的福,一切安好,能夠每天從事人類學的調查(紅頭嶼目前沒有其他日本人)。我在Imourod社的高台上,搭建了帳篷,開始島上生活。
可能是我們訪查的方法一開始就很適當,今天土人已經不再向我們動粗,反而是我們著手測定土人的體質時,都先拔出短槍,讓他們規規矩矩地接受測定。
這裡的天氣每天都會變,有時候白天的氣溫升到華氏八十度以上,也會突然降到五十度。每天都會下雨。我的身體不是很健壯的,但是幸而來到紅頭嶼以後,一次也沒有生過病。
今天趁汽船迴航紅頭嶼,寄出這一篇通信稿。[註1]
一、社名與地名之有無
紅頭嶼(Botel Tobago)有土人,土人的部落有沒有固有的名稱,還是一個疑問。上回台灣總督府所派遣的紅頭嶼探險隊,認定各部落沒有蕃名,而向上級單位呈交的地圖,僅僅標出日文的新名,如佐野村、東丘村、南根村、西陽村、菊地村、清水村、栗村、中村等。
我來到紅頭嶼以後,就留意他們土人對自己的部落及他人的部落是怎樣稱呼的,幸而土人都能給我明確的答覆。
部落的名稱列舉如下:
土人固有的社名 探險隊所給的社名 (1) Imourod-namen 佐野村〔紅頭社〕 (2)Ivarinu-namen 東丘村〔野銀社〕 (3)Ivariminuk-namen 清水村〔東清社〕 (4)Dimawawo-namen 中村〔舊社〕 (5)Irarai-namen 菊地村〔朗島社〕 (6)Yayu-namen 西陽村〔椰油社〕 (7)Ivatashi-namen 栗村〔伊瓦搭司社〕 (8)Iratai-namen 南根村〔漁人社〕[註2]
那麼,土人是怎麼樣稱呼自己的?我對這個疑問,覺得很難解答,但是假如引用土人日常所用的言辭,似乎叫做Yami。假如說土人自稱Yami,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稱他們為Yami族了。[註3]
每一個蕃社都有社名,同樣地,他們也對一座山、一條溪、海濱等具有地理特徵之地,也都給名字。舉例來說,溪流有Ivereck-ayo、Irako-ayo;山峰有Mayigi、Marisan等,似乎連小地形也給個名字。但是,總督府的探險隊,明知土人對每一個地方都有固有的名稱,偏偏要發明一些新地名,如他們所呈交的地圖上,隨便註明「萱場山」、「木葉川」等,這難道是正當的作法?
一個地方或一個部落固有的地名或社名,我們有義務加以保存,要謹慎避免毫無意義地使用新地名或新社名。紅頭嶼古來就有完美的山名、溪名及社名,我們絲毫沒有理由,硬創新名來稱呼。在這兒,我站在學術上的立場,說明保存固有土名的必要性。[註4]
二、人名之有無
一般人都以為紅頭嶼的土人,多半是沒有「人名」的,但是我發現土人之中確有名字,例如Shaman-tonanko、Shaman-Magat、Shere-woro,都是土人的名字。在此,我要向世人宣佈紅頭嶼的土人確實有名字。關於這一點,已經沒有懷疑的餘地了。
三、土人對外界的知識
土人對紅頭嶼以外的地方,知道有什麼國家嗎?在他們的心目中,第一個大國便是“Manila”(指菲律賓),其次才輪到“Tanasai”(火燒島〔綠島〕)、“Buattan”(台灣本島)、“Ivatan”、“Irako”、“Buatan”、“Ipari”、“Kavagawan”、“Varisivishi”等等。[註5]最值得注意的是,對於台灣本島,他們很少叫“Taiwan”(台灣),反而把紅頭嶼南側的無人島「小紅頭嶼」叫做”Ri-Taiwan”,我覺得這些須要深入研究。
土人似乎對人類學所探討的事,發生興趣。我帶來了Edward B. Tylor的《人類學》、Alfred Wallace的The Malay Archipelago《馬來諸島誌》兩本書,他們很愉快地翻看書上的大型插畫,一邊看一邊不斷地問:「是不是Manila國的人?」「是不是Itpon(日本)人?」我指著插畫上的人說,這是「馬尼拉國」的Aetas族,是屬於Negritos的小黑人,他們露出很驚訝的表情。他們對於「馬尼拉國」以外的地方,毫無知識,所以當他們指著印度Dravidians人、婆羅洲巴布亞人、蒙古人、歐洲人的畫像,問我他們住在什麼地方時,害我不知道怎樣說明才好。
Wallace氏的The Malay Archipelago一書,卷首的Orang-utan [註6] 和婆羅洲Dayaks族爭戰圖,是他們最喜歡,也是最常看的,都是三、四個人圍著插畫看,邊看邊叫。他們特別喜歡看這些土人的插畫,原因是Dayaks族上半身裸露、下半身只著丁字褲、手執標槍、斧頭的樣子,跟他們自己在紅頭嶼的風俗,非常類似。
四、紅頭嶼的人種
我在帳篷旁邊,設立了一個「身體測定所」,開始測定土人的體質。到現在為止,已經測定了四十多個人,雖然已發現了若干有趣的事實,但是因為需要測定更多的土人,才能做出結論,今天只報告我在紅頭嶼展開了體質測定的工作,還算順利。
五、銀幣
紅頭嶼的土人,經常向我們要求銀幣,不斷地叫喊:“Perak!Perak!”那麼,為什麼喜歡銀幣呢?拿銀幣做什麼用途呢?這是頗為費解的事,結果我查出了原因。
土人一旦有了銀幣,就放進陶甕裡燒熱,然後拿出來用石塊打成薄片,作為男子頭盔上的裝飾、女子的頭飾、頸飾、臂飾等,所以他們喜歡收集銀幣。[註7] 他們要製作銀質的各種裝飾品,幾乎是奢想,除非世世代代累積銀塊,在個人的一生當中,是根本做不到的。
土語Perak,是「銀」的意思,馬來語中的Perak,也是指銀,其他如爪哇島、Sangir島、Nanshan島等,也叫Perak,那麼,紅頭嶼的土語Perak,顯然是馬來語。
六、酒與煙草
世界上各地的人類幾乎都有人抽煙,唯有紅頭嶼的土人完全不抽煙,也因此島上的山野,是看不到煙草的。菲律賓群島以出產馬尼拉煙草而著名,台灣也產煙草,而位於台灣與菲律賓之間的紅頭嶼,竟然沒有煙草。歷史上歐洲人從事貿易於南洋,怎麼沒有帶煙草到紅頭嶼呢?這是一個疑問。其次,紅頭嶼沒有酒,雖然土人有芋頭和小米,但從不釀酒,這也是一件怪事。無論如何,紅頭嶼的土人從來沒有煙酒,而煙酒一直是世界各地所共有的東西。希望禁酒會、禁煙會等組織,能夠注意紅頭嶼土人的情形(能夠的話,希望這些組織,對沒有煙酒嗜好的紅頭嶼土人,伸出保護的手,以免染到煙酒的惡習。[註8])
土人雖然不抽煙,但知道煙草叫做Tabaco。
七、寶物
紅頭嶼土人,把什麼東西當寶物呢?在他們的心目中,銀幣和山羊角才是寶物。土人男子認為山羊的角是最珍貴的東西,通常掛在屋內牆壁上。關於最貴重的銀幣和山羊角,他們編成一首歌,經常在唱。歌詞是這樣的:
Perak!Perak!Vavakush. 銀!銀!女人。 Olong!Olong!Magakei. 山羊角!山羊角!男人。
(原註:Vavakush 是女子,Olong 是山羊角,Magakai 是男人,而山羊叫做 Kagirin。)
八、潮流
紅頭嶼背倚菲律賓的呂宋島,前臨台灣島,而有名的黑潮從菲律賓流向台灣。因為紅頭嶼介於兩大島之間,終年有黑潮的洋流,沖刷其海岸。由於黑潮的流向,菲律賓、馬來地方的植物果實、枝葉等,被黑潮夾帶到紅頭嶼的,為數不少。
我在兩三天前,跟一般人走法不同,從Imourod〔紅頭社〕沿海濱線跋涉到Ivarinu〔銀野社〕。在Ivarinu附近的海岸,發現了獨木舟的破片,是隨黑潮漂來的。我把破片撿起來,做為標本。土人說這隻獨木舟是Tatara no Manila,意思是「馬尼拉國的小舟」,也就是從菲律賓漂流過來的船。
九、造船與製陶
島上只製造船隻與陶器兩種。紅頭嶼土人所造的船叫做Tatara,是一種刳板構造船,而不是獨木舟。[註9] 土人製陶的方法最有趣,在技術上比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土人,還要進步。
十、衣、食、住
土人平時只圍繫丁字褲,上身裸露,只有祭儀的時候,才穿上衣〔甲冑式背心〕。他們以芋頭當主食,頂多加一些小米。他們沒有稻米,雖然不種稻,但是甚至小孩也知道稻米的存在,雅美語叫做Mugesh。Mugesh出之於馬來語“Bras”,在Celebes島北部的Manado、Belang,分別叫做Bogasch,Bugasa;在Sangil島及Nanshan島則叫做Bow1sch,都與紅頭嶼土人所稱的Mugesh,在語言上屬於同一個系統。他們的住屋,比衣、食,更為進步。
十一、Bulansam信仰
紅頭嶼盛行著Bulansam信仰。這種宗教信仰對我來講,實在太好用了。每次我和土人約定某一件事,都指著天空說:「Bulansam!」,土人就不會做壞事,因為一旦說出Bulansam,違背所約定的事,便是違背天意。我現在廣汎地應用Bulansam信仰。關於Bulansam,我倒想起了古時候探險家Capt. James Cook常利用盛行於南洋一帶的taboo(禁忌),對待夏威夷島上的土人。[註10]
十二、喪葬
各部落附近都有墓場。土人選擇海岸的林投灌木林為墓地,把屍體葬於路面下方林投與亂石之間,不立墓碑。我克服了無數的困難,才找到了他們的墓地。
在這裡要報告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今天只寫到以上各點,作為本次的通信稿。
【譯註|楊南郡】
1. 本通信稿沒有附註日期,可能過了一個月後,船如約駛到紅頭嶼,鳥居博士把這一篇托交船上的執事轉寄日本的。日期應該是在明治三十年(一八九七)十一月下旬。翌年(明治三十一年)發表於《東京地學雜誌》。 2. 鳥居博士是最早提出蘭嶼各部落名稱的,共分為八社。在三十二年後的昭和四年(一九二九),台北帝國大學土俗人種學研究室的移川子之藏教授調查時,分為七社:西岸的Yayu社(椰油社)、Iwatas社(伊瓦搭司社)二社;西南岸的Iratai社(漁人社)、Imourod社(紅頭社)二社;北岸的Iraralai社(朗島社);以及東岸的Iranumilk社(東清社)、Ivarinu社(野銀社)二社。鳥居所列的八社之中,Dimawawo社在昭和四年移川教授調查時已消失,可能是因為遷村或其他天災等原因而成廢社。到了民國三十六年(一九四七),又減至六社,也就是位於椰油社南側的伊瓦搭司社,併入椰油社。六社之中,因行政區域調整的關係,椰油社成立一個椰油村,漁人社與紅頭社併成紅頭村,北岸的朗島社成立一個朗島村,而東岸的東清社與野銀社也併成東清村,共四個行政單位。鳥居與移川對部落原稱都用羅馬字拼音,似乎後者被普遍採用。括弧內的中文社名是譯註者所加的。鳥居博士開始調查時,在紅頭社(Imourod)附近的山丘上搭帳篷生活。 3. 鳥居博士稱蘭嶼的原住民為Yami(雅美)族後,後來的學者及行政當局,沿用迄今。 4. 本段原文,每一個字都有特別劃線處理,可見本段見解的嚴肅性與迫切性。 5. 鳥居博士的原註指出:Buatan是台灣與菲律賓呂宋島間的Batan小島。其他Ivatan等地名,沒有註明究屬何地,南洋的地圖也沒有顯示這些島名,待查。鳥居博士也沒有說明為什麼台灣島被稱為Buattan。 6. Orang-utan,棲息於婆羅洲的大型類人猿,俗稱紅毛猩猩。 7. 依照明治三十五年七月,鳥居提出的正式報告《紅頭嶼土俗調查報告》,雅美族把許多銀薄片,連綴成男子的頭盔,叫做銀盔(Buragata)。因此,原文「作為頭盔的裝飾」,應該說「以製造銀盔」,整個頭盔是用銀片製成的。 8. 鳥居博士的呼籲沒有發生效果。現在的雅美族,由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國民政府沒有實施保護政策,都染到抽煙和喝酒的習慣。 9. 以前幾封寄自蘭嶼的信都寫Canoe(獨木舟),經過了若干日的觀察,鳥居博士修正為刳板構造。還有一種適於遠洋的大船,可以容納十個人,叫做Chinurikuran。雅美族的漁舟不是用巨木剖開而成的,船底有龍骨,以龍骨為基礎向兩邊伸出二十四塊刳板為船體,用木釘釘住。至於適於單人操作,或三人操作的小船,叫做Tatara,也是刳板構造船。換言之,雅美族沒有製造獨木舟。 10. 依照民族學前輩劉斌雄的解釋,Bul%nsa6可能是台語「無濫擅」的譯音,當時已成為雅美人的外來語,原意是「沒有亂說」。鳥居博士聽雅美人借用此語表示「會信守,不會違背約定的事」,以為是某種宗教信仰。另外,Capt. Cook是十八世紀的英國海洋探險家,從一七六八年起至一七七九年被夏威夷土人殺害為止,一共三次航行於南太平洋,進行科學的探險活動,發現了許多無名島嶼並介紹給世人。
《探險台灣:鳥居龍藏的台灣人類學之旅》內文試閱
台灣通信【八】 紅頭嶼行之二
自從來到紅頭嶼以後,托大家的福,一切安好,能夠每天從事人類學的調查(紅頭嶼目前沒有其他日本人)。我在Imourod社的高台上,搭建了帳篷,開始島上生活。
可能是我們訪查的方法一開始就很適當,今天土人已經不再向我們動粗,反而是我們著手測定土人的體質時,都先拔出短槍,讓他們規規矩矩地接受測定。
這裡的天氣每天都會變,有時候白天的氣溫升到華氏八十度以上,也會突然降到五十度。每天都會下雨。我的身體不是很健壯的,但是幸而來到紅頭嶼...
推薦序
〈總序〉
台灣的田野是無盡的寶藏
劉斌雄(人類學暨民族學家)
我從小就存疑;人為什麼活?人為什麼打仗?後來走上人類學的道路,與期望解開這些疑問,相信是有一些關係的。一九五七年,我首次參加蘭嶼的民族學調查,從事雅美族的系譜採錄工作。我對所目睹、所接觸的現象,有強烈的想知所以然的欲望。譬如說,對系譜一面記錄一面問,「系譜空間」是什麼?其中所蘊藏的豐富資訊,如何開採而取用?雅美人居住的房屋,其大小有顯著的差異,但居住者所組織的都是核心家庭,為什麼其他類型都不見?有什麼定律可以證明大家庭之不可或無法存在?東南亞諸島因有獵首風俗的民族居住而著名,雅美族能擺脫此風俗,為什麼?加上淳樸和睦的民風,待人彬彬有禮,遇落成禮,賀客依序唱著古雅的禮歌,通宵達旦不停,祝福禮主鴻運亨通。他們建構以禮節規範的和平民主社會,我們不得不問,我們不能的,為什麼雅美族能?雅美族不喝酒、不抽煙,把人類的欲望壓低,這是維持和平必付的代價?後來有機會訪查其他族群的親屬結構,但知道得越多疑惑越深。譬如,為什麼母系社會只見於平原,而父系社會只見於山地?這是否偶然?若是非偶然,用什麼定律來證明其必然性?又,母系大家族和年齡組織為主軸的社會盛行於台灣平原地區,但這種組合卻不見於島外的任何族群,為什麼?這很可能是台灣平原族群的獨創,那麼原來的面貌又是如何?有無數個「為什麼?」始終在腦際盤旋,所目所睹無一不使我深思,深感台灣田野資源的豐富,實是取之無盡的寶藏。
人類學者雖然認為「系譜方法」是在田野採集親屬資料最佳的工具,但不認為「系譜空間」是在研究室裡值得作進一步探討的範疇,無人相信其中充滿 DNA 般的訊息,足以成為親屬研究的重心。在沒有多少資料可引為奧援的情形下,我只好自己來尋覓自己所提問題的答案。親屬的 DNA 將呈顯何種面貌?親屬理論應該如何重建?那把解謎的密鑰,到底在那裡?這些都成為近四十年來我日以繼夜,夢裡也不忘追求的中心課題。在多年的暗中摸索,偶遇志同者交換心得,深入討論,嘗試突破。在多項試行錯誤後,我們終於發現「數學」是一把能打開其門的鑰匙,一點一滴抽出來的訊息淬礪成「親屬數學」這一門新科學。至於其他問題,如在腦中埋著一些火種,時而冒煙,但始終尋找不到解決的鑰匙。
解決這些問題的線索來自古生物學的「島嶼律」。該律認為動物體型如象般的巨大化,或如老鼠般的小型化,都與生態環境,如敵獸的存在等孜孜相關。同時維持巨大化或小型化的體型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故在無敵獸的島嶼上,象的體型自然會恢復到原來的山豬般大小,老鼠則如兔子般大小。若容許我們把巨大化的觀念引進於社會科學,來看家族、親屬團體、部落的規模大小問題,而從「島嶼律」的觀點來解釋,則雅美族的維護小家庭莫非是社會祥和的象徵?一千乃至二千的人口是否維持一個民族文化的最低界線?因此島嶼不容許居民玩戰爭遊戲,分成敵我陣營而互相攻殺?雅美族認為死亡是兇惡的象徵,是最忌諱的。整個文化朝避兇招祥的方向設計,上面所提的種種疑難,從這個觀點是否可以化解?
回顧這一段追索、探討的過程中,對於人類學、對於台灣這一片土地,我也逐漸有了一些更深入的認識:
第一、人類學雖然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也有一些資料的累積,但其理論的建構,只能說才就緒,無法回答一切的質疑或解惑。換個角度來看,人類學,事實上,是一門才剛起步的「新科學」。現階段,田野工作仍是最重要的,極需更多的參與、收集與記錄,來促進理論的建構。同時,學者與異文化接觸的過程中,可觸發出無數個「為什麼?」,進而探索這些疑難,追求其所以然,深思如何來建構知識體系。如此,田野與研究工作,一如「身與影」,是不可分離的。因此對於年青一輩的研究者,我想提出的忠告是「深入田野,體驗異文化」,這實是人類學的原點,切不可遺忘的。同時,打開疑難的鑰匙,如上面諸例所示,先進科學常提供線索,是故,學者具備幾門學科的素養,或者,有不同學科背景的學人來參加調查研究,這是對人類學的生長,尤其理論建構,是不可或缺的。
第二、假如把文化當作海流來看,台灣是海流匯集的地方,所以食物豐富,有眾多的魚類群聚,是一個難得的大漁場。在這麼一個小島上,若連平埔族也算在內,加上近四百年前來台的漢族,及已遁跡的荷蘭、西班牙和日本諸族群,已經有超過二十個以上持有不同文化的族群居住或居住過。台灣不是一個平坦的島嶼,拜高山林立,地理複雜之賜,因此能保存這許多異質性極高的文化或族群。再從世界地理的角度來看,台灣正處於東西方交會的十字路口上,文化的發展與變遷過程也格外具有特色,引人注目───總之,真是社會科學的一個寶島!
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都見得到人類學者的蹤影,在默默從事田野工作,但所收集的資料無論如何豐富,卻都有時間上的限制,這使得人類學者深深感覺,美中有所不足。這就是說,所獲得的資料都是同時性的,然而,文化有流動性或變易性,但相關的異時性資料卻極難或無法獲得。台灣的田野資料,我們擁有一百年前,鳥居龍藏和伊能嘉矩兩人所做的田野調查記錄,其難得與重要性,也就不言可喻了。
萬物在流轉,社會、文化也沒有例外,瞭解變遷的軌跡也就是瞭解文化時所不可或缺的。百年前的台灣到底是什麼模樣?漢人和原住民的關係又是如何?平地和山地有什麼樣的差異?前人所留下來的文獻資料雖然有一些,但說到寬廣與正確性,恐怕還是不能不先想到,這二位受過人類學訓練的年輕學人所留下的田野調查記錄。百年來,台灣社會變得太多、太快速。許多事物、制度,到今天都已消逝不見了。但在鳥居龍藏與伊能嘉矩的時代,卻是活生生的存在著,他們兩人親自去接觸,正確地記錄下來。透過這些文獻,我們可以和百年前的台灣見面,但想要與當時的人們同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百年前的聚落,該當今天的何地?當年所走的路,今何在?今天這些文獻終於由勘查舊聚落、古道有深厚造詣的學人譯成中文,能與讀者見面,實是一件喜訊!
楊南郡先生是台大登山社的指導老師,熱愛登山活動,其熱情至今不變。楊先生不止於登高峰而滿足,他注意到通往山地的道路已有很大的變遷,早期地圖所記載的山路何在?許多聚落已遷移,其舊址如何訪查?楊先生旺盛的知識欲,使他走上孤獨的知識探索之旅。新知識的累積,自然形成一門學問。進入山地的先民,如何利用台灣特有的地勢,建構交通網或交易網?部落的遷移或民族的移動,是否恣意的?或者有定律可循?交通的難易對族群的形成無不影響,真正要了解台灣複雜的族群配置與其互動,交通是不可或缺的知識之一。譬如,鹽是不可缺乏的,山區的住民在異族環繞下,如何建立交易的關道?誰來扮演仲介人?占據交通的要津是福是禍?是四方八達或是四面受敵?跋涉峻嶮偶有新發現,在今天被認為人類不能居住的高嶺發現部落舊址,又做何種解釋?脆弱的人類學理論立刻崩潰改寫,新解釋跟從而來,這是顯而易見的。
台灣在異文化的錯綜交織下,使田野充滿機鋒,處處都是寶藏所在。許多事物都為人帶來驚喜、帶來啟發、帶來震撼。任何的疑難,不要輕易打發掉,疑惑是對未知世界的探索原動力,是通往真理的羊腸小道,這是現象之後必有理則存在之故。最後,謹以「以知為知,以不知為不知」這一句千古箴言來勉勵讀者。學問不論大小,只問深淺。學問與知識已飽和者無緣,知識的女神只對承認自己知識有限,有疑惑者招手。面對未知的世界,勇敢地踏出一步,自然可以走出一條路來───路是人走出來的。楊南郡先生是開路的先鋒,勇者的典範,台灣充滿寶藏的最好見證人。
〈總序〉
台灣的田野是無盡的寶藏
劉斌雄(人類學暨民族學家)
我從小就存疑;人為什麼活?人為什麼打仗?後來走上人類學的道路,與期望解開這些疑問,相信是有一些關係的。一九五七年,我首次參加蘭嶼的民族學調查,從事雅美族的系譜採錄工作。我對所目睹、所接觸的現象,有強烈的想知所以然的欲望。譬如說,對系譜一面記錄一面問,「系譜空間」是什麼?其中所蘊藏的豐富資訊,如何開採而取用?雅美人居住的房屋,其大小有顯著的差異,但居住者所組織的都是核心家庭,為什麼其他類型都不見?有什麼定律可以證明大家庭之不可或無法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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