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布西誕生於一個不安的時代:他歷經過公社時期的政治動盪、世界博覽會的文化爆炸、世紀末巴黎的創作萌芽、歐洲戰前的狂囂騷亂,以及它終究一頭栽進的歷史上最血腥的戰爭之一。他去世時德軍砲彈正在他附近的巴黎街道上爆炸。
德布西不僅是歐洲鋼琴音樂史上的奇葩,更打破了德意志浪漫主義雄霸歐洲樂壇近一世紀的局面,是法國印象樂派的奠基者,在世人的眼中的德布西不僅是前無古人的法國作曲家,也是一位革命性的音樂家。九歲開始學習鋼琴,在巴黎音樂院研習十二年。他原本希望能夠成為一名職業演奏家,但在十七歲時因未能獲得鋼琴獎,才逐漸放棄成為演奏家的夢想,並曾一度迷戀過華格納的樂風,不過最後他還是找到自己的風格,轉而向作曲發展後,以後就很少以演奏家的身份在公眾面前露面。他很喜歡印象派畫家莫內的畫風,並將這種畫派的風格轉為音樂創作的一種手法,以豐富的、變幻的,甚至是難以捕捉的和聲和樂器音色,創造出一種特殊的氣氛,這成為德布西作品的主要特色。
大自然對德布西永遠有著無可比擬的吸引力,他甚至聲稱「我把神秘的大自然當做我的宗教」,於是他聆聽、觀察大海的聲音、地平線的曲度、樹葉裏的風聲、鳥嗚等等。在德布西音樂那吸引人的表面下,也發生了一場不亞於他那個時代任何事件的激進革命,只不過它的成功仰賴的是誘惑力,而非武力。德布西身為「現代音樂之父」的地位,對於將「現代音樂」與史特拉汶斯基的不規則節奏和荀白克的猛烈不和諧音聯想在一起的愛樂者來說,或許顯得困惑,但是像精緻而富感官性的《牧神的午後前奏曲》這樣的作品,一舉突破了傳統的和聲、曲式和管弦樂配器的概念,而音樂的語言從此再也不一樣了。全書圖文並茂,在時代的大環境下探討德布西的音樂革命。它對音樂家與音樂會聽眾來說都同樣價值不菲。
作者簡介:
保羅.荷密斯(Paul Holmes)
獲約克大學(York University)英文與哲學榮譽學位。曾任教HMV(EMI)Classical Records文字編輯,目前教授成人教育班的英語與寫作課程。其他出版作品包括《布拉姆斯——他的生平與時代》,其短篇小說亦曾得獎。
譯者簡介:
楊敦惠
台灣省彰化縣人。台灣大學畢業,美國羅徹斯特理工學院課程設計碩士。羅徹斯特大學心理學碩士。
喜愛從不同的角度欣賞音樂作品,並探究音樂與其他藝術形式間的異同。偏好巴洛克以前及浪漫派以後的曲目,以及傳統風格演奏的爵士樂。目前專事音樂方面的寫作翻譯工作。
作者序
總序
音樂家傳記新視野
傳記文學在整個文學及人類文化,占有相當的分量與地位。世界各民族起初以口語傳承民族、部族或原始社會英雄人物的事蹟;有了文字以後,就用筆記載偉大人物的傳記。
傳記因此被認為是歷史學的重要佐證,學界視其為歷史學的分支,極重要的史料。
傳記類書籍在我的藏書裡占了相當的分量,將近1,000本。這些傳記的範圍很廣,包括歷史人物(其實那一個不是歷史人物)、間諜、探險家、發明家、詩人、畫家、建築家等等。其中音樂家傳記就占了三分之二。
我有一個很大的毛病,那就是對某個特定人物感興趣時,除了蒐集在學術上受肯定的傳記以外,凡是在書店(幾乎是在國外)看到有關他們的傳記,或從書上讀到另有附人物圖像的好傳記,就會如在田野挖地瓜般,想盡辦法蒐購。結果是,書架上有關馬勒、莫札特的書就各超過100本。馬勒的研究在這幾年成為風氣,除了米契爾(D. Mitchel)及法國人拉•朗格(La Grange)以外,也有一些新近的研究,被挖掘出來的資料越來越多。
音樂家傳記與其他領域傳記最大的不同點,可能是與一般傑出人物的生涯不同。我們從很多傳記上的記載得悉,不少人物屬大器晚成型,如發明家愛迪生兒童時期的智能發展就比較慢;但音樂家與著名數理學者一樣,很早就展現驚人的天才。
依照學者的研究,音樂家的各種特殊技藝、才能,及數理學者驚人的計算能力,最容易被發現。通常一個人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受教育及實務工作,從中自覺所長,並集中精力投注於此,才能磨練出才華及成就;但是音樂及數理方面的才華,有些是與生俱來的,如上帝的恩寵,頭頂光環,因此很容易被發掘。
幾乎可以斷言,歷史上留名的大作曲家或演奏家,都有過一段神童時期。有些特異才華無法維持太久,過了幾年這種能力就消失。
在東方長幼有序、注重本分倫理的威權之下,天才很難得以發揮,沒有人栽培天才,就沒有天才生存的空間。但在西方有個特別的文化現象,即不管什麼年代都有「期待天才出現」的強烈願望,這可能與西方「等待救世主來臨」的宗教觀有關,西方各國肯定天才,對天才多方栽培的例子不勝枚舉。
有人認為天才不但要是神童,而且創作力必須維持到年邁時期甚至逝世為止;另外一個條件是作品多,而且要對當時及後世有影響才算數。
這樣的條件,令許多夭折的天才只能屈居為才子,無法封為天才。許多人認為天才都是英年早逝,但有些天才很長壽,可見天才夭折的說法,在科學昌明的廿世紀及即將來臨的廿一世紀,是近於妄斷的說法。
音樂家傳記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自傳;另外是由親友知已或學者所寫的傳記。十九世紀浪漫時期的特徵之一,就是對超現實的強烈慾望,或因想像所產生的幻想的現實,及由於對現實的不滿,而產生的超現實兩種不同的極端,因而產生了「為藝術而藝術」的藝術至上主義。在這種風潮下,自傳及一般傳記中的許多史實,不是將特定人物的幻想,或對人物的期許寫得如事實般,不然就是把紀實寫成神奇的超現實世界。例如莫札特死後不久,早期的傳記往往過分美化莫札特或將他太太康絲坦彩描述為稀世惡妻;貝多芬被捧為神聖不可觸及的樂聖、李斯特是情聖、舒伯特是窮途潦倒、永遠的失戀者。更可怕的是,將邁人廿一世紀的今天,這種陳腔濫調的傳記,還是充斥市面,不少樂迷都被誤導。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西方各國對古樂器的復原工作不遺餘力,利用各種資料、圖片、博物館收藏品及新科技,而有長足的進步,得以重現這些古音。同時因副本或印刷器材的發達,原譜不必靠手抄,使古樂譜的研究有突破性的成果, 加上文獻學的發達,以及各種週邊旁述,不同年代的演奏形式、技法漸漸地被分析出來。因此目前要聽所謂純正的巴洛克時期所使用的樂器、原譜、奏法、詮釋,及重現湮沒多年的古樂,已不再是夢想。同樣地,音樂史上的作曲家如巴哈、莫札特、貝多芬的面目,已經相當準確地重現,從事這方面的工作人員,不再只是苦心研究的學者,還包括許多業餘研究的經濟、社會、文化、醫事專業人員,從事精密的考證工作;著名音樂家的健康、遺傳病、死因、經濟收人、人際關係等,都有豐富的史料被發掘出來。因此第二次大戰後所出版的音樂家傳記,與十九世紀浪漫筆調下的描繪相距很遠。
十九世紀傳記中描述的音樂家愛情故事極端被美化,而當時極流行的書簡更是助長了這些故事。十九世紀名人所留下的書簡,有些是吐露內心的真話,有些卻是刻意寫給旁人看的,若要以之作為史料,史學者、傳記作者都要小心取捨。
優良傳記的標準是什麼?見人見智,很難有定論,但一定要忠於史實,不能私自塑造合乎自己理想的人物形象,不能偏頗或限於狹隘的觀點,要考慮時代性及政治、經濟、社會等廣泛的文化現象,但也要有自己的史觀。
讀了優良的傳記後,重新聆聽這些音樂家的作品,會增加多層面的體會與瞭解。雖然音樂以音響觸發聽者的想像力,有些是普遍的理念,有些是作曲者強烈主觀所訴求的情感,與作曲家的個性及所追求的目標有密切關係。因此我鼓勵真正喜歡音樂的年輕人,只要有時間,多閱讀傳記。馬勒、莫札特、巴哈的傳記或研究書籍,我各有一百多本,但我還是繼續在買,看起來雖是重複,但每一本都有他們研究的成果,即使是同一件事,也有不同的獨特見解。當然,當作工具書的葛羅夫(Grove)音樂大辭典,都是由樂界的權威人士所執筆,比差勁的傳記可靠,但優良的傳記更富於情感、更有深人的見解,當作工具書也很可靠。
由於喜歡讀傳記,不知不覺中對這些音樂家最後的居所有所知悉。因此旅遊時,我都會去憑弔這些音樂家的墓地或他們曾經居住過的居所。看到這些文物器具,會讓你像突然走入「時間隧道」般,回到幾百年前的景象,與這些作曲家的心靈交流。那種感觸與感動難以言喻。
旅遊時,我除了參觀美術館、音樂博物館、上劇院、看音樂廳、拍攝大教堂及管風琴外,音樂家的史蹟或墓園都列人行程,會對這些地方產生興趣或好奇,大半是讀了傳記而引發的。
讀好的音樂家傳記,如聽好音樂,對人的一生、才華、成就,可以做烏瞰式的觀察,對同時代人造成衝擊,對後代產生影響,並可以培養人們閱讀歷史的技巧;而且有些文章如文學作品般巧妙雋永,讀來回味無窮。
這套由Omnibus出版的音樂家傳記系列,英文原版我幾乎都有,因為內容比聞名的葛羅夫音樂大辭典更深人,對每一個音樂家所處時代,有清楚的定位,應用最新研究資料,附加適宜的註解及推薦相關書籍,幾乎可以當作工具書,其中有些作者是樂界的權威人士。對音樂家及其作品想要有更深人瞭解或欣賞的有心人,這是一套良好的讀物。
資深樂評人
曹永坤
音樂的印象主義
當我年輕時,第一次聽到德布西(Achille-Claude Debussy, 1862-1918)的音樂,就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以後,接觸越多他的作品,對他的喜愛就與日俱增,甚至因此引發對繪畫的印象主義及文學的象徵主義的興趣。
德布西不僅是歐洲鋼琴音樂史上的奇葩,更打破了德意志浪漫主義雄霸歐洲樂壇近一世紀的局面,使法國音樂重新在國際舞台上揚眉吐氣,也為現代音樂墊下了第一塊基石。
德布西出身於並不富裕的家庭,所幸他的音樂天才未被忽視,深具慧眼的音樂老師福洛維爾(Maute de Fleurvil1e)夫人竭盡所能的教導他,使他得以在十一歲時考入巴黎音樂院。本書對他的求學情形有很生動的描述,例如教學嚴苛、專門以培養「巨匠音樂家」為目標的鋼琴教授馬蒙泰(A. Marmomentel)評論他「並不愛好鋼琴,不過他愛好音樂。」德布西幾乎從不規規矩矩的練習和聲習題,老是加一些奇異的和弦,所以「嚴厲的批評與憤怒的鉛筆眉批不斷落在這位學生的頭上和音樂簿上,」儘管如此,這位杜蘭(Emile Durand)教授還是說:「當然,它根本完全不正統,然而,也的確非常有創意。」德布西後來加入吉羅(Ernest Guiraud)的作曲班,這位恩師不但鼓勵他鍥而不捨的爭取羅馬大獎,也在他後來險遭退學時極力庇護他。
德布西曾經像當時的許多法國作曲家一樣,成為一位「華格納的摧崇者,嚴重到忘卻了基本的禮節,」在這個「拜魯特老鬼才」的陰影下,德布西掙扎了許久,終於在碰到薩替(E. Satie)後,找到了另一個自我。另外,他也受了印象畫派莫內、塞尚等人創作理念的影饗,並綜合了象微主義手法,而創作出《牧神的午後前奏曲》(1894)的傑作,擠入當時一流的法國作曲家行列。
即使像德布西這樣的天才,在創作的過程中,還是充滿著徬徨、情緒化與自我懷疑,甚至有「近乎精神崩演的恐懼感」,像譜寫「貝利亞與梅麗桑」,前後歷時十年,一而再,再而三地修訂、重寫,終於在1902年成就了這部印象主義的抒情劇,這部歌劇在各地的演出,都受到熱烈的歡迎。但是成名並沒有帶給德布西經濟上的保障,那些不欣賞他的人仍毫不留情的詆毀他,加上他的緋聞,及後來對妻子的遺棄,都對他產生不利的影饗。然後,他隱居起來,繼續他永無休一止的創作。
大自然對德布西永遠有著無可比擬的吸引力,他甚至聲稱「我把神秘的大自然當做我的宗教」,於是他聆聽、觀察大海的聲音、地平線的曲度、樹葉裏的風聲、鳥嗚等等。他的樂曲中處處可見使用與大自然有關的標題:「春」、「海」、「月光」、「雨之庭園」、「倒影」、「西風所見」、「霧」、「落葉」……等。不過他對標題音樂的看法和白遼士及李斯特大異其趣,從他最偉大的傑作之一《前奏曲集》(二卷)中,將標題用小字附在樂曲終了處,當可窺知一二。
德布西從四十六歲開始與癌症博鬥,但病魔並沒有摧毀他,上述的《前奏曲集》、管弦樂《意象》等都在生病的期間完成,他甚至還完成蕭邦全集的編輯工作。他在病入膏盲時仍表示:「我下決心要忽略我的身體狀況,要回到工作上,而不再受這無比霸道的疾病所奴役。 ……如果我注定很快要消失於人世,那麼我希望自已至少嘗試著克盡職責。」
讀荷密斯(Holmes)寫的這本德布西傳記,我們看到了上個世紀交替期一位偉大作曲家的心路歷程,分享了他的喜怒哀樂,以及如何開創出一片前所未有的音樂天地,建立了音樂的印象主義。
柏林自由大學音樂博士
國立藝術學院專任副教授
顏綠芬
總序
音樂家傳記新視野
傳記文學在整個文學及人類文化,占有相當的分量與地位。世界各民族起初以口語傳承民族、部族或原始社會英雄人物的事蹟;有了文字以後,就用筆記載偉大人物的傳記。
傳記因此被認為是歷史學的重要佐證,學界視其為歷史學的分支,極重要的史料。
傳記類書籍在我的藏書裡占了相當的分量,將近1,000本。這些傳記的範圍很廣,包括歷史人物(其實那一個不是歷史人物)、間諜、探險家、發明家、詩人、畫家、建築家等等。其中音樂家傳記就占了三分之二。
我有一個很大的毛病,那就是對某個特定人物感興趣時,除了蒐集在...
目錄
1
早年
位於聖傑曼安雷(St Germain-en-Laye)小鎮麵包街(Rue au Pain)38號的小瓷器店,在1862年8月22日特別早打烊。雖然生意一向不怎麼好,但這一天店老板曼紐耶一阿齊爾‧德布西(Manue1-Achille Debussy)還有其他要操心的事。那一天他的薇托琳(Victorine)剛生下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取名為阿齊爾—克勞德(Achille-Claude)的兒子──而這個嬰兒奇怪的雙層額頭似乎顯示著因腦水腫所引發的畸形。
正當這對卑微的中產階級夫妻煩惱難安時,鄰近的巴黎活動可是活絡紛忙。沿著他們的帝王拿破崙三世剛下令鋪設的精緻新大道上,馬車載著時髦人士前往午後沙龍音樂會,去聽名家彈奏蕭邦的樂曲及李斯特根據歌劇主題寫成的雜燴集錦。稍後,還想盡情享樂的人會到巴黎喜歌劇院(Opera-Comique)去聆聽奧芬巴哈(Offenbach)空洞的輕歌劇;或者,如果興趣比較傾向嚴肅性的節目,則會拜訪巴黎歌劇院,這一個樂季的曲目主要是麥亞白爾(Meyerbeer)、哈萊威(Halevy)、奧伯(Auber)的作品,以及古諾(Gounod)新近受歡迎的《浮士德》(Faust)。華格納(Wagner)的《唐懷瑟》(Tannhauser)去年才在歌劇院慘敗,因此他的龐大陰影將有好一段時間不會籠罩法國的音樂界,而在第二帝國(Second Empire)的餘年裏,音樂將持續周旋於輕浮與嚴肅古典之間。
阿齊爾 ─ 克勞德‧德布西並沒有變成腦水腫,同時,雖然他的父母心懷恐懼,他還是長成了一個正常的孩子,只是不尋常的額頭成了他一輩子最與眾不同的特徵。他出生兩年後,妹妹阿德蕾(Adele)誕生,而且由於瓷器店經營失敗,德布西舉家搬到巴黎郊外的克利區(Clichy),然後又搬到巴黎市區的匹哥爾街(Rue Pigalle)上。在這裏,曼紐耶一個工作換過一個,而他的妻子則繼續擔憂著兒子的健康。她是個情緒化的女人,極力保證他而不讓他去上學;儘管沒有什麼文化素養,她還是提供他一生僅有的一些基礎教育。在這個百般呵護的環境裏,這個孩子(阿齊爾 ─ 克勞德‧德布西)逐漸發展出對精緻事物的喜愛。他的妹妹阿德蕾後來曾寫到他喜愛小東西、裝飾物,尤其是他掛在房間四周牆壁上,排列在盒子裏的蝴蝶標本。然而,她對他的記憶不可能是來自非常親密的接觸,因為在她五歲時,她和隨後出生的三個弟弟阿弗列德(Alfred)、艾曼紐耶(Emmanuel)、和尤金(Eugene)都交給了他們的姨媽撫養,這位羅斯坦(Rostan)女士喜歡稱呼自己是「來自費隆尼耶的歐塔維」(Octavie de la ferronniere)。
尤金還在襁褓時即死於腦膜炎,不過其他人倒是存活了下來。羅斯坦女士很有餘力幫助她貧困的親戚,因為她的情人阿齊爾 ─ 安柬尼‧阿羅薩(Achille-Antoine Arosa)很富有。當阿齋爾 ─ 克勞德六歲時,她將他從巴黎令人窒息的家帶到阿羅薩位於法國南部坎城(Cannes)附近的別墅去度暑假。阿齊爾 ─ 克勞德後來寫到他的拜訪:
我記得經過房子門前的火車軌道和遠至地平線的海。有時你可以想像那鐵軌從海裏冒出來或跑到海裏去──隨你愛怎麼想。還有丹提布公路(Route d' Antibes)和它的玫瑰。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同時看過這麼多……,選有一個挪威木匠歌唱著可能是葛利格(Grieg)的歌,從早到晚……。
阿羅薩既有錢又有文化修養,特別喜愛畫作且熱衷於收藏。年輕的德布西可能曾經在他家看到巴比宗畫派(Barbizon Group)的作品,包括他收藏的特奧多爾‧盧梭(Theodore Rousseau)、布丹(Boudin)和柯羅(Corot)的畫作。阿羅薩也支持辛苦掙扎的年輕藝術家,這些人後來被統稱為「印象派」,德布西甚至可能曾看過他們接受阿羅薩的熱誠款待。南法國的陽光出奇地生動,色彩也比巴黎更為強烈,早期接觸到的色彩和印象派技巧,深深地影響了年輕的德布西,以致於他起初立志要成為一位畫家;然而他的父親已經獨斷地決定他長大應該加入海軍的行列,但使他更感到困惑的是,他的姨媽還送他到坎城去跟一位叫做塞如提(Cerutti)的義大利老師上了幾堂鋼琴課。這個孩子才七歲,根本還不到決定未來職業的年齡,於是他繼續在巴黎潑灑著顏料並敲打琴鍵,假日就到坎城去就這樣又過了兩年。他的父親還是要他隨時戴著一頂小小水手帽。
儘管德布西在巴黎的家庭並不鼓勵藝術性向的發展,但是據說老德布西喜歡看輕鬆的書、戲劇與輕歌劇,而且,根據一種說法,他曾在這段時期裏帶他的長子到倫敦去,還在那兒聽到了蘇利文(Sullivan)的《HMs皮納佛戰艦》(HMS Pinafore)演出。雖然他的兒子後來說他晚年裏是個「老廢物」,但是他似乎是個愉悅而相當容易相處的人。由於沒有永久性的工作,老德布西常在蒙馬特(Montmartre)區著名的黑貓(Chat Noir)咖啡屋裏消磨時間,他在那兒結識的朋友包括了一位在那兒擔任伴奏的輕歌劇與舞台歌曲作曲家查爾斯‧德‧希維(Charles de Sivry)。無疑他在談話中一定提過兒子對鋼琴的興趣,於是德‧希維決定將這位九歲的孩子介紹給他的母親莫特‧德‧福洛維爾(Maute de Fleurvi11e)女士,她是位鋼琴家,曾經拜師蕭邦並且認識華格納,她主持的沙龍音樂會吸引了許多當代著名的音樂家。她聽了這個孩子彈奏之後便宣布:「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成為音樂家!」並願意親自指導他準備巴黎音樂院的入學考試。
1870年至1873年,正當年輕的德布西跟這位有名的女士學琴期間(1870—73),正是法國和德‧福洛維爾女士分別受到嚴重考驗的幾年。普法戰爭爆發,投機的俾斯麥(Bismarck)於1870年大舉攻擊詭詐但卻毫無準備的拿破崙三世,戰事拖延到1871年,在巴黎長期遭圍困而許多人捱餓之後,才終於結束。拿破崙三世被革職,政府撤離巴黎,絕大部分有財勢的市民逃到凡爾賽(Versailles)避難,留下平民百姓來架設防禦工事並宣布成立為時短暫的巴黎公社。戰敗的法國遭普魯士羞辱,而普魯士國王威廉(Wilhelm)在凡爾賽宏偉的鏡廳(Hall of Mirrors)裏宣布即位為全德國的皇帝(Kaiser),法國的新共和政府決定以武力鎮壓公社以結束不穩定的時局。軍民持續在首都市街交戰了兩個月,成千上萬的人不是當場死亡就是隨後遭到槍決。
十歲的德布西處於這一切動亂的中央,因為他父親參與了公社,曾入獄一小段時間。法國所受的恥辱深深地傷害了他兒子的心靈,日後將影響他對德國所持的看法。
到了1871年秋天,巴黎的絕大部分已成廢墟,而普魯士士兵分派駐紮在每個角落。空泛的第三帝國已結束,但是德‧福洛維爾女士繼續在她重新開封的房子裏指導年輕的德布西。教授他踏板的技巧,並回憶著蕭邦其人其事。德布西後來謙虛地寫道「我對鋼琴僅有的一點知識都多虧她的教導」,這位女士家中此時發生了許多必須勉強忍受的事件。她的女兒嫁給了詩人保羅‧魏爾崙(Paul Verlaine),而魏爾崙最近才剛引介了十七歲的詩人阿爾圖‧林波(Arthur Rimbaud)給他的家人。這兩人之問顯然有著同性戀的關係,更有甚者,彷彿此事還不夠折磨他可憐的岳母似的,林波的個人習慣與意見總蓄意要令每個人震驚,尤其是針對中產階級而發。讓人很想知道十歲大的德布西對於林波這個解放派有什麼看法,而這個無法無天、滿腦子狂野象微派詩詞的年輕人又會對他產生什麼影響。德布西後來曾將魏爾崙的詩作譜成音樂,而雖然他深深受到象微派理念的吸引,卻從不曾採用林波的作品,我們大概可以假設他並不贊同這個在公園座椅上刻寫瀆神言論、吸大麻、擾亂一個文明家庭,又誘導德,福洛維爾女士的女婿「有系統地錯亂自已的感官經驗」,以尋求象徵主義詩作靈感的年輕人。
魏爾崙與林波之間狂亂的關係持續困擾著德布西的老師,一直到1873年10月這位年輕鋼琴家進入音樂院都尚未止息。雖然這段期間她經歷了女兒的離婚,以及她的前女婿在同一年年初因為使用左輪手槍傷及林波而入獄,但是轟著她的敬業精神以及德布西的才華,她順利地指導他通過考試。魏爾崙後來在他的回憶錄中稱讚她,說她是個「和藹可親的人,一位富直覺而有才華的藝術家,一位品味精緻的優良音樂家,聰明,且對她所愛的人奉獻心力」,如果他能夠在自己日益衰頹之時還對她寫出如此善意的描述,那麼她一定不曾對這個人惡言相向。
不過德布西就要出頭了。他是個行動笨拙、但聰慧超齡的孩子,在那年秋天進入巴黎音樂院,期望能夠成為一位鋼琴名家。雖然他帶著水手帽看起來像顆南瓜,但他也隨身帶著一本特奧多爾‧德‧班維爾(Theodore de Banville)的詩作。班維爾是林波所「敬愛的老師」,也是重要的文學期刊「現代帕納斯」(Parnasse Contemporain,譯註:「帕納斯」即為詩壇的代稱)的主編,因此過去三年不尋常的文學影響顯然已經在德布西身上留下了一些永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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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
位於聖傑曼安雷(St Germain-en-Laye)小鎮麵包街(Rue au Pain)38號的小瓷器店,在1862年8月22日特別早打烊。雖然生意一向不怎麼好,但這一天店老板曼紐耶一阿齊爾‧德布西(Manue1-Achille Debussy)還有其他要操心的事。那一天他的薇托琳(Victorine)剛生下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取名為阿齊爾—克勞德(Achille-Claude)的兒子──而這個嬰兒奇怪的雙層額頭似乎顯示著因腦水腫所引發的畸形。
正當這對卑微的中產階級夫妻煩惱難安時,鄰近的巴黎活動可是活絡紛忙。沿著他們的帝王拿破崙三世剛下令鋪設的精緻新大道上,馬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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