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島傳奇首部曲】
她是全家最不起眼的孩子,
卻必須找到那座寄託一族命運的島嶼,
翻越山嶺、跨越川河,
以改變世界的勇氣,守護最後的家園!
紐伯瑞獎得主、《許願樹》作者凱瑟琳.艾波蓋特最新力作
盤踞《紐約時報》暢銷排行榜奇幻巨著
《學校圖書館期刊》、《柯克斯書評》、《出版者週刊》星級推薦
《亞馬遜網站》讀者4.7顆星推薦
▍本書特色
1‧本系列共三冊,快節奏的冒險,結合奇幻、動物戰士的史詩級長篇故事,適合喜愛《波西傑克森》、《貓戰士》的讀者。
2‧凱瑟琳.艾波蓋特繼紐伯瑞得獎作品《八號出口的猩猩》、《許願樹》之後,最受矚目的奇幻巨著。
3‧主角碧克斯所屬的物種正瀕臨絕種,而且她可能是「末體」──也就是滅絕的物種中最後一個個體,餘生將抱著再也見不到同類的孤獨而終,當末體死去,物種也會正式宣告滅絕。作者深信所有生物彼此都是連結在一起的,當某一物種消失了,世界也會面臨失衡的危機。
4‧為了阻止戰爭發生,碧克斯與夥伴展開不可能的任務,以外交手腕,運用六大統治者物種之間暗潮洶湧的連橫合縱,以少數的力量實現改變世界的勇氣。
※無注音,適讀年齡:小學高年級至國中以上。
▍內容簡介
玳恩存在於世界上會造成威脅,
但擁有世上唯一一隻玳恩的人可以掌握大權……
玳恩一族擁有珍貴的能力,卻也因此遭致滅絕厄運。士兵、盜獵者、預言家、暴君、學者……各路人馬競相尋找最後的玳恩。碧克斯跟著家人四處尋找藏身處,她是兄弟姊妹中最弱小、最不起眼的,但她可能成為最後一隻倖存的玳恩嗎?
在聶達拉王國,六大統治者物種各據一方,分別是──人類、巨貓斐利韋、掌管水域的奈泰特、占據地底世界的特拉曼、空中霸主拉提頓,以及能辨真偽的玳恩。如今不只玳恩一族面臨滅絕危機,物種間失去平衡,所有生物都受到暴君莫達諾士兵的威脅。
為了尋找避風港,也為了物種的命運,碧克斯踏上尋覓傳說之地的旅程,一路上與其他種族的夥伴結為盟友,但她手上只有一小張根據古老的詩歌所畫出來的地圖……等待碧克斯的究竟是一片荒蕪的異境,或是找到讓物種續命的奇蹟?碧克斯的旅程將如何牽動所有物種的未來?
▍重要角色介紹
‧碧克斯(玳恩):外型像狗,用兩隻腳走路,張開格利膜就能像飛鼠一樣滑翔,因為擁有某種珍貴且危險的能力而遭人類獵殺。
‧托布(渥比):矮胖的小生物,有三條尾巴,危急的情況中依然堅持保持禮貌,但一暴怒就會展現驚人的攻擊力。
‧卡拉(人類):裝扮成男孩的盜獵者女孩,具備在險惡的環境中生存的本領,隱瞞著自己的身世。
‧甘布勒(斐利韋):彪悍的貓科動物,移動迅速,一瞬間就能咬碎目標物的頭骨。
‧倫佐(人類):四處流浪的小偷,擁有法術,接近碧克斯的原因不明。
▍國際書評
以充滿想像力的細節、獨特的角色,艾波蓋特成功的將讀者帶領到奇幻國度。一部令人心馳神往的史詩級系列作。──ALA Booklist
奇幻粉絲必定要大呼過癮,俐落的節奏、迷人的冒險,進入故事並感受主角碧克斯和她的同伴如何在一段又一段的異域冒險中練心並磨練勇氣吧。──《學校圖書館期刊》
用動人的筆法細細編織出一場奇異、節奏輕快的奇幻作品。讀者會愛上碧克斯這個角色,與她一起在聶達拉旅行。過程令人屏息、引頸期盼,這整本書會讓你深深思考。──《紐約時報》
充滿懸疑、緊扣心弦的冒險。──《出版者週刊》
艾波蓋特巧妙打造出精采神奇的世界,兼顧緊湊的故事節奏。充滿奇幻魔法的情節中,探討了物種滅絕與保育,提供聰明的讀者值得省思的問題。──《柯克思書評》
作者簡介:
凱瑟琳.艾波蓋特Katherine Applegate
出生於美國密西根州。是當代最受矚目的小說作者之一,經常以溫厚有力的筆觸,探索人性最美的光芒、改變人們看世界的視角。
她的作品豐富、主題多樣,早年的作品《勇者之家》(Home of the Brave)榮獲「金風箏獎」、「喬塞特.法蘭克文學獎」及「茱蒂‧羅培茲紀念獎榮譽圖書獎」。她與丈夫共同創作的科幻小說「動物變形人」系列(The Animorphs)探討了戰爭、道德、恐懼與人性等議題,曾改編為電視劇。代表作《八號出口的猩猩》以一隻住在購物中心的黑猩猩之視角,反思人與動物之間的關係,榮獲「紐伯瑞金獎」、「夏洛特‧佐羅托獎」等青少年文學界重要獎項。近期作品《許願樹》從一棵兩百一十六歲的許願樹視角,展現包容差異、尊重多元的觀點,榮獲《書單》雜誌選為「21世紀50本最佳青少年小說」。
繪者簡介:
KIDISLAND.兒童島
現為全職藝術工作者,專注於繪本創作以及插畫合作相關工作。
取名是由插畫師yukito和文字撰寫AC所組成,希望藉由一圖一文表達兒童島所要傳達的意義,願每個人都保有一座屬於自己永不死去的島嶼。
作品網站:kidisland0424.tumblr.com/
【獲獎經歷】
4th Greater China Illustration Awards_Honorable Mention
3x3 International Illustration Show_Honorable Mention
譯者簡介:
黃鴻硯
公館漫畫私倉兼藝廊「Mangasick」副店長,文字工作者。翻譯、 評介、獨立出版海內外另類漫畫或畫集,企畫相關展覽。漫畫譯作有《竹光侍》、《惡童當街》、《少女樁》、《荔枝光俱樂部》等,文字書譯作有《圈外編輯》、《二十四隻瞳》、《九個故事》、《法蘭妮與卓依》、《抬高屋梁吧,木匠;西摩傳》、《革命的那一天》等。
章節試閱
在自然界,沒有任何生物是獨自存在的。
──瑞秋.卡森,《寂靜的春天》,一九六二年
1 末體
早在認識那個字之前,我就已經習慣排在最後了。
我是最弱小的崽子,是七個兄弟姊妹當中年紀最小的,體型也是最小的,與其他人天差地別。也就是說,我喝水的順位、吃飯的順位、接受保護的順位都排在最後。
在這個逐漸縮小的群體中,我是最小的,而且我毫無怨恨的接受這個地位─就算有恨也是微不足道啦。
這只是基於公平原則,似乎啦。畢竟我有很多弱點,或至少大家經常這麼說。
我年紀太小了,不夠機靈,體型太小,幫不了什麼忙。
我的腳大又笨拙,跑的時候會打結。
我的皮毛凌亂,沒大沒小。有一次,明明還沒輪到我吃飯,我就吃掉了一整條茸鹿腿。
好奇心總是害我犯錯。我遊蕩太遠,納悶太多。
簡單的說,我這輩子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盡可能低調活著,像所有玳恩一樣。但我光是這麼簡單的任務都做不好。
那陣子,目擊到一隻玳恩就像是摸到一匹獨角獸。
我們的玳恩幫領袖叫玳林特,他的口鼻長著白毛,身體虛弱,喜歡向我們訴說古老年代的故事,當時我們的祖先成群結隊橫越聶達拉平原,每批都有數百隻。到了晚上,家家戶戶各自聚集,烹煮野草或莓果,也許料理落單的獾或小公雞。
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我們的小天地之中沒剩幾隻玳恩。四個家庭瑟縮在一塊兒,就是我們的天地。我們膽小得像老鼠。
我們躲人類,那是最難以預測的狩獵者。
我們躲太陽。
有人說,遠方有更多玳恩住在山洞內或遙遠的島上。還有人說,那些目擊者懷抱的希望誤導了他們,不過是誤會一場。玳恩經常被誤認成狗,我們與狗的外型有幾分相像。
不過,狗並沒有可相對的拇指,不會直立走路,不會在樹與樹之間滑翔,不會和人類說話。
而且狗呢……恕我直言,狗不是獵隊中最銳利的爪子,懂我意思吧。
不管怎麼說,無論遠方有沒有更多玳恩同伴,玳林特都擔心我們很快就會全數消失。為了擁有溫暖、滑順如絲的毛皮而遭到屠殺。
就像卡利香海豹,被人類獵捕到絕種。
或者紅馬洛,因疾病而毀滅。
或藍羽紀鵝,很久以前因為棲息地遭到戰爭破壞,整個物種跟著絕跡。
一個物種永遠消失在世界上的方式,似乎有很多種。
我們不想承認玳恩的物種壽命正在倒數,不過有一件事很清楚─世界上曾經有很多玳恩,而現在我們數量稀少。
爸媽擔心我會是難關來臨時最先死去的幫內成員,而且他們心裡明白,難關正在迅速逼近。
我很小,有時表現令人失望。
但我知道,我也是拿得出勇氣的。我不怕第一個死。
我只是不想成為最後一隻活著的玳恩。
我不想當末體。
2 幾隻奶油蝙蝠來訪
尾聲在不久前開場,那天,有幾隻奶油蝙蝠來訪。
正午剛過,我第一次聽到奶油蝙蝠發出的聲響。我躡手躡腳走過沉睡中的家人身邊,他們全窩在一起、縮成一團,像極了一隻巨大的動物。
玳恩一族不是天生的夜行動物,但我們現在只在太陽下山許久後才冒險上路。我們很害怕一種叫斐利韋的巨貓,他們會在晚上打獵。但我們更怕盜獵者,還有聶達拉統治者莫達諾的士兵。
然而,我還是煩躁不安。我很確定聽到了一些聲音,就在門邊。是風聲,纖細又強勁的翅膀掀起的風。
我的姊姊莉莉亞打了個呵欠,睜開一隻眼睛。「我餓了,餓到可以把妳吃下肚呢,碧克斯。」她咕噥。
「那皮包骨沒辦法吃啦。」我的大哥阿瓦說。
我忽略他們的嘲笑,反正我已經很習慣了。
我花了一點工夫才鑽出我們最新一個臨時住家的門。那是米拉貝拋下的巢,形狀看起來像掉在地上的巨大黃蜂巢,每個孔都有大圓石那麼大,在光線照射下有如生蜂蜜,但其實摸起來硬邦邦的。爸爸說那巢是火山灰、硫磺、沙,以及布拉樹的混合物做成的。
玳恩一族以前會在平原上蓋圓形的營地,或在穿越森林的途中編樹網。現在不會了。
還有很多事,我們現在也都不做了。至少玳林特是那麼說的─玳林特是我們的老師,我們這一族的歷史家。他暗示還有更多可以說的,但那一部分的歷史對孩子來說太慘烈了。
樹巢太容易被發現,而且招架不了弓箭。我們改變作法,開始不斷搬遷,躲進洞穴或深溝中,或鑽到森林中心的懸鉤子叢裡頭。我們移動時不留下任何證據,不讓外人看出巢穴或營地的痕跡。我們睡在懸崖下方,睡在偏遠的沙灘上,睡在其他生物拋棄的家園中。我們曾經在獵人拋下的小屋裡過了一夜。
那是我最接近人類的一次。人類,六大統治者物種之一。大家曾經認為六大物種─人類、玳恩、斐利韋、奈泰特、特拉曼、拉提頓,是這片土地最強大的存在。如今,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物種,都受到暴虐的莫達諾控制。
我只碰過兩個統治者物種。我聞過優雅大貓斐利韋滑過漆黑夜空時的氣味(沒人聽過他們發出聲音),我看過空中霸主拉提頓劃出一個弧,穿過雲朵。
我不曾見過奈泰特。
不曾遇到一整群特拉曼(謝天謝地)。
不曾看過人類。
不過,我對人類還是有一些了解。玳林特曾向我們這些小朋友介紹,在乾燥的普拉雅葉上,用圈圈和線畫出人類的模樣。人類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以及滿口鈍牙。人類站起來比玳恩高,但沒高多少。玳林特告訴我們人類的習性、打扮、村莊、城市、文化、武器、語言,以及如何測量時間和距離。
我還學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永遠不能信任人類,永遠都得保持畏懼。
我鑽出米拉貝的巢,來到斜照的陽光下。
聲音愈來愈近了,接著我看到牠們出現在巢的上方。
奶油蝙蝠!
總共有四隻,寬肯定超過三尾,身長也差不多,閃閃發亮的翅膀將樹葉篩下的陽光織出彩虹。這些奶油蝙蝠肯定以為這裡還住著米拉貝,牠們很愛蜂蜜,而且也是神偷。
風變強了,但牠們還是毫不費力且安靜的懸浮在上空,簡直像蜂鳥。
「碧克斯。」那聲音很輕柔,帶著一點憂慮,也帶著一點斥責。我轉過頭去,媽媽過來了。她看起來很疲累,深金色的皮毛蓬亂,尾巴無精打采。
「是奶油蝙蝠,麥雅!」我低聲說。
她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好美。我猜牠們要往北,現在是遷移期。」
「真希望我也可以去。」
「我知道現在這樣的生活很難熬、很辛苦。」她撫摸我的背。「尤其對你們這些小朋友來說。」
「我不是小朋友。」
媽媽用鼻子頂了我一下。「沒那麼小了,說得對。」
我嘆了一口氣,靠著她。她像一片陽光,讓我感到溫暖、安全。
「我好無聊喔,麥雅。我想找點好玩的,我想追自己的尾巴,我想要學習新事物。我想冒險,想變得很勇敢。」
「妳不必急著變勇敢。」她輕聲說:「根本不用急。」
「那些大塊頭叫我崽子,叫我小鬼。」我哀號。「他們說我問太多問題了。」我喜歡向媽媽討拍拍。「我好想變成別人喔。」
「碧克斯。」媽媽說:「別那樣說。在這個廣大的世界裡,就只有一個妳。我喜歡妳愛問問題,發問是我們學習的方式。」她停頓了一下。「讓我告訴妳一件事,其他小朋友都還不知道喔。」
我的耳朵警戒的抖了一下。
「昨晚開了一次會,我們決定天黑後離開。往北走,就跟奶油蝙蝠一樣。米克索會帶頭,她說我們在南方搜尋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米克索是帶路者。她有我們這群玳恩中最靈敏的鼻子與最厲害的直覺,還曾旅行到遠方找尋更多玳恩夥伴。我們一直聽說還有其他玳恩在各處出沒,可是呢,從來沒有遇上。我們的數量已經減到二十九了。
「這將是一個大行動。」媽媽說:「屬於我們自己的遷移。我們要尋找第一聚落。」
「但玳林特說那個地方早就不在了。」我回想關於第一聚落的上課內容。很久很久以前,最早移民到聶達拉的玳恩落腳在那裡。在學校,我們得背一首跟第一聚落有關的詩─非常非常長的詩。
我是家族裡最愛背誦的人,但連我都得承認,那可能是史上最無聊的一首詩:
吟唱吧,詩人,
頌讚大膽邁步的先行者──英勇的玳恩,
翻越險峻又殘酷的山勢,
跨越北方的嚴寒川河,
前往玳恩荷姆,
那活生生的移動島、漂流的寶石。
我只能背到這裡。要不是玳林特朗誦詩的時候同時要我們畫下地圖,我一瞬間就可以睡著。其他小朋友大多睡死了。
「麥雅?」我問:「妳真的覺得北方還有一個聚落嗎?」
媽媽望向草地另一頭,望著強風肆虐的黑暗森林,沒答話。「並不是不可能。」她最後說。
玳恩不說謊。說謊沒有意義,因為我們能感應謊言,而且不只面對同類如此,任何物種說謊我們都聽得出來。
其他物種沒有這個能力。玳林特常說「這是玳恩的天賦,也是負荷」,但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不過呢,雖然玳恩不說謊,但我們有時候會……表達期望。
「妳不相信嗎?」我追問,儘管我知道她的答案。
「我不相信,親愛的。」她的回答幾乎是呢喃著。「但也許我是錯的。」
「我覺得妳是錯的。我敢說,我們一定能找到上百個玳恩夥伴,甚至上千個!」我打住。「懷抱希望不是壞事,對吧?」
「懷抱希望永遠不是壞事,碧克斯。」媽媽說:「除非希望和事實有出入。」她又用鼻子頂了我一下。「現在妳該上床睡覺了,我們接下來得在夜晚走很長的一段路呢。」
奶油蝙蝠仍然在伸手不可及的地方繞圈,一下俯衝,一下盤旋。「再幾分鐘就好,麥雅。」我懇求。「牠們好美呀。」
「別待太久。」她說:「也不准出去探路。」她轉身,然後猶豫了一下。「我愛妳,孩子。別忘了。」
「我也愛妳,麥雅。」
很久很久以後,奶油蝙蝠才飛走。或許牠們也覺得巧遇玳恩很棒,或者牠們可能只是在享受陽光照射的巢所升起的一波波溫暖氣流。
當我轉頭朝入口走去時,有個古怪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不太確定那是什麼。
不是聲音,不完全是,也不是氣味。
更像是一種預感。
前方有一小片草坪隔在我與一排黑暗的樹之間,我往前走了幾步。樹林一路延伸到海邊。
風像鞭子一樣甩在我身上,我聞著味道尋求線索。空氣沉甸甸,塞滿了故事。
我聞到的是樹狐嗎?布林達列?風迂迴的吹著,很難下判斷。
森林呼喚著我,那是無聲但難以抗拒的呼喚,要我靠近。金絲帶般的光穿過樹林之間。我不曾在白天進入森林,只看過它深夜的面貌。
我告訴自己不行。禁止脫隊,尤其不能在白天亂跑,未經許可就跑掉更加嚴重。
而我沒離開─至少沒走太遠。
我曾經踏入一條冒著綠色泡泡的小溪中,陪伴一隻友善的斑馬松鼠及她的孩子。昨天我拜訪了一叢星花,聞起來像鼠尾草和海。那裡很適合追自己的尾巴。
我從來不會冒太大的風險,從來不會跑太遠。但我如果不去看看這世界,怎麼有辦法認識它呢?
我知道不該去。但在我們上路前,在搬遷到下一個黑漆漆的地方之前,去看看白天的海不是很棒嗎?看一眼就好。我以前只見過星空下的海。
媽媽回到我們的巢內了。我聞了一下令人神清氣爽的空氣─沒有危險。
只要四腳併用,跑個幾分鐘穿過草坪就行了。然後再花幾分鐘通過嚇人卻也誘人的樹籬就行了。
我對自己說:一下子就好。去瞄一眼太陽在水上跳舞。
待個一會兒,然後就回來,彷彿從沒離開過。
3 船
我從高聳的樹林間冒出來,站到蜿蜒的小徑上。樹木跟懸崖邊緣保持距離,彷彿提防著它的高度。
青草乾燥,而且溫暖,幾乎是鮮脆的。跟夜裡沾了露水的冰涼青草完全不一樣。
我發現了一個老舊建築遺跡,外觀方正、破敗,原本可能是一座眺望塔吧。玳林特在課堂上稍微介紹過人類的住所。他說有的很棒,有的極醜。
鑿得歪七扭八的大石頭排列成一段簡陋的樓梯,我費力爬上去。來到頂端後,我站在一個爬滿常春藤的縫隙中。以前肯定有弓箭手會從這裡射箭。
有了─海,在那裡。
跟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那不是一個微微盪漾的平靜湖泊,也不是奔騰不息、不斷發出音樂的溪流。大海不斷往遠方延伸,就跟天空一樣無窮無盡,令人感到渺小。海浪部隊朝海岸邁進,猛烈的掀起白色浪花。帶著銀色紋理的黑石(聽說叫「鯊魚牙」)從水面邊緣穿出,有如閃亮的劍。
浪濤洶湧,震耳欲聾。我感覺自己被氣味淹沒了,豐富又神祕的氣味。
風變強了。我的耳朵壓平,眼睛刺痛。我望向天空,看到鐵灰色的雲牆逼近。暴風雨要來了。
我的右手邊有座懸崖,畫出一個大弧。無盡的海水圍攻著凹凸不平的石頭,除此之外沒別的東西了。那大弧終止於我左手邊的一大塊石頭,看起來像一根伸長的手指。而在那傾斜的半島末端,立著一顆多瘤、無葉的樹。
這時,我才發現那艘小船,以及上頭唯一的乘客。
那艘船沒什麼看頭,感覺更像玩具,而不是真船。船隨著灰綠色水體的鼓動搖頭擺腦。每道浪都將它推得更靠近岸邊。要是……船真的撞上懸崖,立刻就會碎成一堆引火柴。
我得瞇眼看才能確定船上坐了個生物。真希望我聞得到他的味道。嗅覺比視覺精準多了,至少對玳恩來說是這樣。但當我試圖從空氣中找線索時,只聞得到複雜的海味。
總而言之,小船上有東西。小小的棕色玩意兒,正在不得要領的試圖划槳。
那是……?我幾乎可以確定了─那是一隻渥比!
「渥比在船上是能做什麼啊?」我問空氣。
席捲而來的海浪發出巨大的聲響,但我還是隱約聽得到絕望的求救聲。
很合理。雖然我不太確定小船上坐著什麼,但有件事很清楚─不管那是或不是渥比,都只有死路一條。
4 求救
在我眼前的是─海水伸出充滿威脅的爪子,高高舉起小船,將小船和嬌小的乘客扔向高聳的峭壁。
我屏住呼吸。我不想看那畫面,不想知道結果。距離死亡只有幾秒遠。
驚人的是,將小船往前推的那片海一時心軟了,將船往後拉,拉遠。
但那不夠遠。能喘息的時間極短,再一、兩道浪,頂多三道浪,那隻渥比(我現在很確定那一定是渥比)就會喪命。
有一次,我還很小的時候,媽媽曾經料理一隻渥比給我們當晚餐。那時我們已經吃草、吃蟲維生好一段時間了,隔了好久好久才又吃到肉。我們太餓了,狼吞虎嚥,要不然渥比肉嘗起來應該會跟以前一樣棒才對。如今回想起來,我都開始流口水了。
渥比的分量差強人意,但可以為單調的餐桌添加一些營養的變化。不過我並不考慮吃他,我不希望他死。(老實說,我是一個軟弱、軟心腸的獵人。事實上,我只殺過幾隻蟲子,沒別的了。)相反的,我驚訝的發現,我腦袋裡的一角已經在思考救援計畫了。我分析角度、下降速度,思考那小生物可能的重量。
就在我計算的同時,那渥比抬頭看著我,表情絕望,張開的嘴巴扭動著。
我聽到模糊的一聲:「救命啊!」又或許那只是我想像出來的。不過不需要想像力也看得到他害怕的模樣,看得到他瘋狂揮舞的腳爪。
「我沒辦法。」我說。那些話語像風吹的葉子一樣,打回我自己身上。
我可以運用我的格利膜,也就是皮毛延伸出的一小塊薄膜,讓我們可以短暫滑翔。如果時機抓得超精準,我其實接得住那隻渥比。
但要是沒有奇蹟發生,我肯定載不動他。
至少滑不遠。只要幾碼就夠了,只要剛好夠我……
潮水倒退,露出岩縫中的一小片沙地。
不,我不可能抓得到那個時機。
渥比看著我,說著我聽不到的話。他在求救。
爸爸有句名言:「想到達也未必要趕路。」他經常這麼對我說,意思是─先思考再行動。
而我照做了。
首先,我可能會死。
另一方面,這是多麼適合在營火旁邊分享的英勇事蹟啊,一定會讓我的哥哥姊姊們驚豔!
但另一方面……我在這裡打住了。
我將全副精神都放在渥比危機上,所以遲了一會兒才聞到,是馴化的狗身上那過甜的氣味,還有馬的臭味,絕對不會錯。
還有第三種味道撲鼻而來,是新的,我不熟悉的味道。
不熟悉,但並非一無所知。
只有一種生物會和馬、狗一起行動。
馬蹄敲出的鼓點震動著我的腳掌。我轉身面向樹林,看到受驚的鳥群振翅高飛。
我怎麼會錯過那麼明顯的味道?是因為潮溼的森林、狂風大作,還是因為溺水的渥比害我分心?
我聽到警告呼叫了。那是尖銳的嚎叫聲,用來提醒大家有危險了。
奇怪的是─那不是玳恩發出的呼叫,音高不對。是人類嗎?
茂密的樹林裂開了,彷彿是被爪子抓破的獸皮。馬匹從我身後冒出,而坐在馬背上的,只可能是人類了。
這些人威風神氣,四肢比我想像的還粗,叫聲比我想像的還可怕。
會是莫達諾的士兵嗎?
玳林特教的詩歌閃過我腦中:遇見銀與紅,記得逃跑,玳恩,否則死亡將是你的宿命!
這些人類穿著雜色的衣服,灰褐混著灰。武器的顏色不協調。其中兩匹馬沒載人,而是載著繩子綑起的一袋袋皮毛、獸皮。
是盜獵者。
發出危險呼叫的那個嗓音大叫:「不!不!不要殺她!」
盜獵者的頭目左手握著大弓,下半身騎在一匹高大的黑白花馬上。人和馬都瞪著我,懷著殺意。
他的右手從箭袋中抽出弓箭,不到一眨眼的工夫便將箭搭到了弦上。
「不!」我大叫。
我的心臟狂跳,亂了所有節奏。
我驚恐的看著男人繃緊肌肉,將弓弦往後拉。
他的眼睛什麼也不看,只盯著我。
我除了閃亮的箭頭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他鬆開手指,弓弦彈動。
然後我跳起來了。
5 海上救援
玳恩不會飛。
我們可以滑翔,但違抗不了地心引力。我們只能緩和摔落的速度,將垂直的下墜轉化成緩慢的弧度。
我張開前腳,露出格利膜,將四英寸長的致命後爪全埋進碎開的岩石中,然後用力一蹬,衝向翻騰的雲氣。
弓箭像奪命雨滴般劃開空氣。
我乘上風了。
鯊魚牙利如刀尖的尖端刮過我尾巴的同時,大風灌入我的薄膜,讓我抬升。
氣喘吁吁的馬匹在懸崖邊緣仰身煞住,然後後退。我看到憤怒的人類臉孔瞪著下方的我。冷酷且經驗老到的眼神正在計算軌道。
一支箭從我身旁飛過,速度比俯衝的拉提頓還快。箭離我好近,我看得到箭羽的顏色、箭桿上畫的花紋、三叉箭頭。還有用來收回獵物的細線。
盜獵者專用的箭。
我讓風穿過格利膜,加速墜落,冒險在空中掉頭。
渥比在遙遠的下方,我們雙方的水平距離跟垂直距離差不多。他站在船上,揮動雙手,張開嘴巴,眼睛瞪大。
目前為止最大的一道浪抬起了船。我往左斜,瞄準那移動的目標。
我感受著時間的快速流逝和空間的高速位移,而船在這時撞上了一根黑色石柱,木頭裂開,碎片紛飛。
渥比尖叫,這次我清楚聽到他的聲音了。
他往上跳。跳得不高(渥比是矮胖的小生物),但夠高了。
也許吧。
我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滑翔著,一支箭劃過我們之間。我鑽到細線下方,而這時渥比開始下墜了。
我放掉更多空氣,閃電般往下撲。
渥比絕望的伸長手。
「這裡!」他大叫。
我抓住他的其中一隻爪子。
他的重量讓我感覺像是撞上一面牆。玳恩滑翔時不太能負重。
我在空中翻筋斗,搖搖晃晃,飛快墜落。不過海水倒退的同時,慣性仍帶著我們前進。有了─一塊狹窄的V字形沙地。
我們扭成一團,犁過冒泡的海浪。海水抓住我們兩個,拉扯我們的腳,彷彿希望我們往下掉,落入深淵之中。
不過我的其中一隻腳似乎在潮溼的沙地上找到了脆弱的施力點。接著另一隻腳也著地了,而我驚訝的發現自己仍抓著渥比的一隻腳,而他也抓著我。
我一個不穩,和渥比一起跌進了海浪中。我吸入鹽水嗆到,咳了起來。
我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我死了,爸媽是不是會氣炸?
海浪很快就回來了。它匯聚力量,準備將我們壓爛在峭壁上。第一顆豆子般的大雨滴落下了。
「往上!」我倒抽一口氣,「爬!」
黑色岩石橫在我們面前,幾秒鐘後就會被水淹沒。不過我們激動的擺動爪子,不斷抓摸,爭取所有可以抓握的地方,一直打滑,手肘和膝蓋也不停撞在一起。
我將渥比往上、往外推。
海浪席捲了我,我無力對抗。浪抬高我、抓著我,而我只能徒勞的踢著水,完全失去方向感。
就這樣了。
我的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
泡沫蓋住了我,海水注滿我嘴裡,灌進我的喉嚨。
不過這時我感覺到了。
有東西抓住我脖子後面的皮毛。
那爪子很小,抓力也很微弱,但幫我多爭取了一點點時間。
在這多出來的一秒內,我找到了手和腳可以抓附的支點。接著慌慌張張的擺動手腳,畫出一個個大圓,不管會不會撞出瘀青或割傷。我的頭浮上水面,探出來了。
空氣,太好了,空氣。
我往上爬,而渥比也在我前方爬著。
「小心!」他大喊。一支弓箭「鏘」的擊中石頭。近到與我擦身而過,把我耳朵附近的毛劈成兩半。
幾秒鐘後,我們一起翻上石脊的頂端,倒在弓箭射不到的那一面。
盜獵者沒辦法傷害我們,除非他們騎馬穿過草皮,然後越過深邃的石溝。
一陣閃電爆開,照亮天空。烏雲撕裂了,冰冷的雨滴猛烈降下。
我看著渥比,渥比看著我。
我們呼吸著。
在自然界,沒有任何生物是獨自存在的。
──瑞秋.卡森,《寂靜的春天》,一九六二年
1 末體
早在認識那個字之前,我就已經習慣排在最後了。
我是最弱小的崽子,是七個兄弟姊妹當中年紀最小的,體型也是最小的,與其他人天差地別。也就是說,我喝水的順位、吃飯的順位、接受保護的順位都排在最後。
在這個逐漸縮小的群體中,我是最小的,而且我毫無怨恨的接受這個地位─就算有恨也是微不足道啦。
這只是基於公平原則,似乎啦。畢竟我有很多弱點,或至少大家經常這麼說。
我年紀太小了,不夠機靈,體型太小,幫不了什麼忙。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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