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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蘇箏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涔涔，俏生生的面孔煞白，漆黑的瞳孔裡還有未散的恐懼。
愣怔地看著漆黑的房間，久久回不了神，因為她作了一個惡夢，夢境過於真實，彷彿那不是夢，而是她真切經歷過的一生──她夢見自己懷孕、生子，甚至死亡，短暫又可笑。
她的靈魂飄蕩百年以後，看見自己的生平被世人編入野史，而她在故事裡只有寥寥幾筆。
主角叫謝呈，幼時一貧如洗，十五歲時一舉得魁，少年得志，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狀元郎，此後更是一路高升，為官清廉，體恤百姓，是以頗得民心。
而野史裡所記載的最大反派是她的兒子蘇絢──他和謝呈是同窗，兩人同時喜歡上一名姑娘，在得知這個姑娘喜歡謝呈後，他求而不得，一路與主角作對，最後被謝呈查出種種罪證，在獄中自殺了。
野史中寫到蘇絢的生母蘇箏，貪慕虛榮，自私自利，為了當上官夫人，不惜拋夫棄子往上爬。蘇箏死後，留下蘇絢獨自一人在後院存活，他受盡外祖母的折磨和生母的拋棄，心上人又愛上他人，變得越來越陰鷙敏感，為官之後更是惡貫滿盈。他死之後，百姓拍手叫好，鞭炮放了整整三天三夜。
蘇箏又氣又疼，氣的是野史對她胡編亂造，心疼的是兒子的經歷。
小小人兒獨自住在後院，起初他期待外祖父能發現外祖母的表裡不一，然而外祖父忙於生意，從未發現，被蒙蔽在外祖母營造的假象裡。漸漸地他不再期待，一個人孤寂成長，直至少年，喜歡上一名姑娘，姑娘最後卻成為別人的妻子。他一生都渴望被愛，卻到死都未得到愛。
「落雪！」蘇箏高聲喚外間的丫鬟。
「小姐。」落雪執燈進來，照亮漆黑的室內。
蘇箏面上蒼白。「去請大夫，現在就去！」
如果夢境是真的，她現在應該有孕了。
落雪見小姐臉上無一絲血色，反而汗水淋漓，耳畔的髮絲都是濕漉漉的，當下也不敢耽擱，趕緊跑出去喊人。
四更天，蘇家燈火通明。
蘇老爺得知愛女生病的消息，靴子差點沒來得及套，就火燒火燎地趕過來，他在外間等候著，支使妻子去房內看看女兒。
黃氏乖順地答應，款步走進裡間。她見蘇箏雙目無神，半倚在床頭，輕聲細語地開口。「箏箏，跟娘說哪裡不舒服？」
蘇箏緩緩轉頭，盯著面前的婦人，年近三十，溫柔嫻熟，舉止大方，哪怕匆匆趕來，面上也不見一絲狼狽，仍讓人賞心悅目，此刻眼中隱隱含著擔憂，關切地看著自己。
蘇箏想不到平日親如母女的黃氏在夢裡是那等心思，一想到夢裡發生的事，她看到黃氏就忍不住膈應。
黃氏被蘇箏看得心頭一突，轉而笑自己多心了，蘇箏從小被嬌養長大，毫無心機，不過一個小丫頭罷了。
黃氏替蘇箏掖好被角，壓低聲音說：「箏箏，還好嗎？」
蘇箏搖頭。「無事，我想靜一靜。」
黃氏拿帕子擦了擦蘇箏頭上的冷汗。「好，大夫馬上就來，我和妳爹就在外間，別怕。」
蘇箏忍住沒動，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算是回應。等黃氏出去，她拉起被角重重擦過額頭，又把被子踹到一邊，喚落雪進來整理，穿戴整齊等大夫到來。
大夫很快就來了，氣喘吁吁的模樣，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
大夫摸著花白的鬍子，顫顫巍巍把了半天脈。
蘇箏心急，不由催促道：「大夫，怎麼樣？」
大夫又確認了一番，一把一把捋著他的鬍子，開口說：「恭喜，小姐是有喜了，身子有點虛，老夫開點補藥就可以了。」
月分尚淺，幸好找他來，不然別的大夫很有可能看不出來。
蘇箏的心猛地一顫。
看來那不只是一場夢而已，很可能是她經歷過的短暫前生──她負氣回娘家住了幾天，丈夫顧川送來和離書，她賭氣和離，等她發現自己有孕已是兩個月以後，派人去尋顧川，他卻早已不在。後來她捨不得腹中的孩子，便咬牙把他生下來，哪知沒多久，有一官老爺看上她，爹為了蘇家上下十幾口人命，親手把她推出去……再後來，她就死在半路上。
「小姐，恭喜！」落雪在一旁聽到她家小姐有喜了，笑得見牙不見眼，圓圓的蘋果臉瞧著頗為喜氣。
蘇箏摸著平坦的肚子，心想：這一次，我會陪著兒子長大，教他成長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蘇老爺得知女兒有喜了，眉宇間染上喜色，哈哈大笑，凸出的肚子隨著他的笑聲顫了顫。「管家，送李大夫出去。另外，通知下去，每個人多發一月的月銀。」
「是，老爺。」
管家送大夫出去，除了診費外，給大夫額外添了二十兩銀子。
一旁的黃氏低垂著頭，遮住眼底的光。
蘇老爺走進屋裡，溫聲問女兒。「箏箏，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蘇箏面對一向疼愛她的爹爹，心情複雜，理智上，她理解爹爹把她送出去保全蘇家十幾條人命的決定，情感上卻有些難以接受。
蘇箏搖搖頭。「沒有。」
蘇老爺揉了揉女兒的頭頂。「時間還早，妳再睡一會兒，等天亮了，我就讓管家把顧川找來。」
蘇箏心道：你不用找，他今日就會來，而且是來送和離書。
蘇老爺吩咐落雪好好照顧小姐，喜孜孜地出去了。
「落雪，把被子換了。」蘇箏吩咐落雪。
「小姐，您回來時才剛換過……」落雪道。
「髒了！」蘇箏想到剛剛黃氏摸過她的被子，就覺得髒。
落雪聞言，手腳麻利地把床被換新。
「換好了，小姐，您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蘇箏搖頭，徑直坐在梳妝檯前，她現在毫無睡意，她要等顧川過來。
天邊泛起一抹霧白色，漸漸散開，變成亮白色，不知何處，傳來鳥兒清脆悅耳的叫聲，窗邊放著昨日採摘的鮮花，此刻仍然鮮豔。
落雪從外間進來。「小姐，老爺派人來問，您是出去用餐，還是端到房間吃？」
「出去吃。」
清晨的空氣帶著一絲涼意，蘇箏深呼吸了一口，和落雪一起走過去。
下人早就提前告知蘇老爺，遂餐桌上兩位主人沒動筷子，等蘇箏過來。
見女兒來了，蘇老爺眼前一亮。「箏箏，有沒有妳想吃的？沒有的話，我再讓廚子做。」
蘇箏看著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早膳，抿了抿乾澀的脣。「不用了，這些就可以。」
「箏箏，先喝點湯。」黃氏親手盛了一碗蛋湯放在蘇箏面前。
蘇箏未語，直到她吃完早飯，面前的蛋湯仍是一口未動。
蘇老爺心大，未察覺到什麼，黃氏看了一眼那碗冷掉的蛋湯。
吃完飯，蘇箏也沒回房間，坐在廳堂等顧川過來。
蘇老爺想到女兒夜裡沒睡好，便想讓她回房多休息。「箏箏，爹已經派人去請顧川了，估計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到。」
他正想勸女兒回房，門口家丁跑進來報。「老爺，姑爺過來了。」
這麼快？家丁應該還沒到吧？
蘇老爺說：「快請他進來。」
不遠處，顧川從外面走進來。
他身材頎長，穿一襲灰藍色的衣衫，越發顯得清瘦，面容清雋，眉峰如劍，眼底似乎帶著清晨的冷意。
蘇箏見到他，不知怎的，心裡竟覺得萬分委屈，如果不是他送來和離書，她也不會賭氣和離；如果不是他一走了之，蘇家遍地尋不到他，他們的兒子最後也不會是那般光景。
「岳父。」
蘇老爺對於一表人才的女婿還是很滿意，唯一不好的就是女婿頗有些讀書人的傲骨，不願接受蘇家任何錢財上的幫助，雖然這門親來得意外，但沒關係，他以後都會留給女兒。
蘇老爺冷著臉訓女兒。「箏箏，這次跟顧川回去，可不能任性了！」
蘇老爺以為是女婿在家急了，親自過來接女兒，畢竟家丁應該還沒到他們村。
假意訓完女兒，蘇老爺又笑咪咪地對女婿說：「顧川啊，箏箏有時候是任性了點，但是本性不壞，你多擔待點。」
女兒再任性，那也是自己的骨肉，何況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得護著。
顧川拱手，再次開口。「岳父……」
「爹，我和他單獨聊一會兒。」蘇箏打斷顧川的話。
「好好，你們聊。」蘇老爺只當女兒急著和女婿獨處，貼心地屏退僕人，把空間留給兩人。
顧川這才抬眼看蘇箏第一眼。
蘇箏直接問：「你是不是打算和離？」
顧川沈默不語。
蘇箏又問：「是不是連和離書都寫好了？」
顧川一字不說。
蘇箏見顧川默認，雙腿一下子軟了，跌落在身後的椅子上。
如果不是昨夜的夢，以她的性子，今日一定會賭氣接下和離書。
顧川見狀，輕輕嘆了一口氣。「不是妳要和離的嗎？」
她走時，明明讓他把和離書送到蘇府。
蘇箏心想，那明明是氣話啊，怎能當真？
「我懷孕了！」
顧川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眼神平靜地看著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參加科舉，妳能接受嗎？」
他們倆最大的矛盾在此，他知道蘇箏想做人上人，一心盼著他當官，而他胸無大志，只想在鄉野平靜度過一生。
蘇箏紅著眼睛點頭了，吸了吸鼻涕。「嗯，我們以後好好教養兒子就行了。」
經過那場夢，看到兒子為官後的種種經歷，她已經不覺得當官夫人有多好了。
顧川烏黑的眼睫微顫，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由於他的身體因素，她是不會輕易懷孕的。
他垂下眼問：「那吃完午飯，我們一起回去？」
蘇箏搖頭。「不，我現在就想回去。」
那場夢是真的，她不想看見虛偽至極的黃氏，暫時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爹。
顧川聞言有點意外，勸了兩句，見她一臉堅持就不說了，帶她向岳父辭行。
蘇老爺雖捨不得女兒，但也知道女兒嫁人了，和夫婿處好關係最重要，當下揮揮手。「行了，回去吧，我讓管家送你們回去。」
顧川是騎馬來的，剛想推辭，就見蘇老爺喊道：「管家，補品準備好了嗎？大夫開的補藥給了嗎？」
「都準備好了，老爺。」
蘇老爺點點頭。「那送小姐、姑爺回去吧！」
顧川挑了挑眉，默不作聲，跟在蘇老爺後面一起出去。
他心想，這蘇家上上下下全配合蘇箏一起演戲？還挺團結。
落雪扶著蘇箏，小聲說：「小姐，我跟您一起回去吧？方便照看您。」
她從小就伺候小姐，現在小姐懷孕了，姑爺那邊也沒個伺候的人，她不放心。
蘇箏看了身側的顧川一眼，見他不吭聲，想到顧川喜靜的性子，她艱難地拒絕落雪。「妳再等等吧。」
落雪語氣難掩失落。「喔。」
顧川用餘光瞟了兩人一眼，她們演得非常逼真，情緒相當投入，作戲要作全套，他懂。
一個蘇箏已經夠鬧騰了，她不能再有一個幫手。
蘇老爺倒是想派幾個人照顧女兒，奈何女婿沒表態，他怕惹了女婿不快，只得作罷。
顧川跨上馬背，向蘇老爺告別。
馬車前，黃氏握著蘇箏的手，殷殷叮囑，字字句句皆是深情切意，眼裡甚至有淚光閃爍，蘇箏不耐煩陪她作戲，隨口應付了兩句，扭頭上馬車，放下車簾。
黃氏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看來不是她的錯覺，蘇箏今天的確不對勁，是她發現了什麼嗎？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9/20上市的【文創風】1100《閒閒來養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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