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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3 兩支隊伍
Ｙ市外。
「把這次襲擊看作一次大型任務。」束鈞拿出了隊長的氣勢，「你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毀掉Ｙ市的防護牆。」
「市中心那一圈內牆？」柴旭陽小聲嘟囔。
「防護牆附近安置了大量淨化器，很難使用異能，牆本身由遠距離攻擊派進行投擲攻擊。以後你們就是『攻城隊』了，由胡硯帶領。最近幾天，炸彈都弄得差不多了吧？」束鈞沒理柴旭陽。
「他們還有很多人。」柴旭陽繼續嘟囔。
「城前方由我來牽制，你們把精力放在防禦薄弱的城西。我們不急著一天之內毀掉城牆，近距離攻擊派作為『截斷隊』，由柴旭陽帶領；遠距離派攻擊城牆的同時，你們去破壞郊區的工廠。」
「你是認真要逼死人類啊？」柴旭陽剛說完，後腦勺就被忍無可忍的胡硯拍了一下。
「對我們家隊長有意見是嗎？不然找你們家隊長來啊！」
柴旭陽的臉色猛地沉了下去，一言不發。
「胡硯！」束鈞提高嗓門，吼聲裡有警告的意思。
「對不起……」胡硯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羅斷歸順Sigma這件事，普通地下水隊員並不清楚，只當自家隊長有別的工作，才把指揮權交給束鈞。
作為領袖，束鈞沒有向地下水高層隱瞞真實情況。
無論是慶典上殺死戰友的凶手，還是二十一人離開後的結局，柴旭陽都很清楚。被胡硯揭了傷疤，他悶悶不樂地垂下頭，沒再出聲。
「盡你們最大的力量，讓Ｙ市周圍的工廠全部報廢。哪怕是機械螞蟻，也不能放過任何一隻。你們要徹底切斷Ｙ市的供給，明白嗎？」束鈞瞪了胡硯一眼，繼續道。
郁金坐在角落，聽著這群異族商量著如何毀滅人類文明的中心，神色格外複雜。
「至於能力不強、主要負責偵察和通訊的隊伍，去各個聚居地待命。你們需要認出戰友發出的信號，及時帶領聚居地的民眾避難。」
束鈞指了指懸浮在空中的Ｙ市地圖，「一定要將他們地引導到城東。一週內，除了有地下據點的聚居地之外，我要所有聚居地民眾集合在城東。」
「明白！」
「攻城隊在進攻時注意，務必在以下底線製造這樣的防禦工事……這個結構圖，我先給你們看看，到時胡硯會詳細說明。」
束鈞扶正軍帽，爪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他正穿著和祝延辰一樣的元帥制服，只不過他將它改成了純黑色。自從能用蝕質模擬衣物，束鈞的生活著實方便了不少。
但就算衣服樣式一模一樣，束鈞也沒穿出祝延辰那股奇特的肅殺之氣。束鈞也不執著什麼領袖氣質，他果斷地挽起袖口，敞開領子，怎麼舒服怎麼來。
「還有什麼問題嗎？」束鈞將進攻要點仔細講了一遍後，灌了半杯水。
「我不明白。」柴旭陽喃喃道，「你到底是要毀掉Ｙ市，還是……」
「當然要毀掉。」束鈞笑笑，「半吊子的戰爭可引不出Sigma。」
「那些人類怎麼辦，都殺了嗎？」
「我自有辦法。」
第一槍響在夜裡。
合成人沒有在第一時間攻擊防護牆，束鈞帶領截斷隊先行對城郊工廠區下了手。
祝盛徹底封城，工廠裡早已沒有工人，只剩吱呀運轉的自動機械。
面對鋼鐵叢林，束鈞第一個出手──比以往更誇張的颶風捲起，堪比爆炸的暴風席捲而過，偌大的工廠區霎時不剩一扇完好的窗戶。
風勢稍停，柴旭陽接棒上場。塵土從破窗瘋狂湧向室內，周邊的機器頓時故障，開始冒出青煙。
近距離操控水、石頭，或是金屬的玩家紛紛出動，潮濕的工廠區瞬間變得乾燥，機器內部的精細結構也被強行扭曲。
一個小時不到，工廠區燃起大火，滾滾濃煙直衝天際。
束鈞仔細調整著風勢，火勢蔓延的速度如同閃電。那些具有生化危險的工廠，全被操控土石的人提前防護，使得玩家們不至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Ｙ市四周的空氣變得灼熱而混濁，天空被火焰映成灰紅色，市郊比白天都要更明亮幾分。
正如束鈞所猜測，沒有一支隊伍從Ｙ市出來保護工廠。人類的軍隊守在防護牆另一側，眼看著數十年發展的工業區毀於一旦。
祝盛這是徹底放棄了周邊防衛，決心護住Ｙ市本身。
束鈞覺得這樣很好，至少他就不需在普通玩家面前假扮「怪物」，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聚居地的那場混亂，除了知道束鈞情況的高層，大部分玩家都只把那些畫面當成特效。
煙霧厚重，如果不是束鈞能夠馭風，操縱水的也不少，光是火場裡的高溫和濃煙就能把玩家逼退。這樣的環境，人類的探測機完全無法靠近，玩家們動起手來也自由不少。
「重點在於生產食物和淨化水資源的工廠。」束鈞沉穩地指示，「檢查地下部分，確保沒有遺漏。一切運輸類和淨化類機器，看到就破壞掉。」
「是！」
人們離開火場中心，開始查找漏網之魚。
柴旭陽沒有立刻離開，他穿著厚厚的防護衣，站在燒焦的土地上，茫然地瞧向空中飄舞的火星。
「心裡舒坦點了？」束鈞踢開腳邊燒焦的金屬片。
「沒。真動了手，心情有點複雜。」柴旭陽沒看束鈞，目光一直看著Ｙ市的方向。「說實話，現在我還時不時會想回家，想著隊長叫我們開賽後檢討會……現在和Ｙ市打起來，有點幻想破滅的感覺。」
「老胡之前說的話，我再替他道個歉。」
「沒什麼好道歉的，我也心疼無故被殺的戰友。」柴旭陽揮揮手，沙塵噠噠敲在燻黑的機械殘骸表面。「正好沒什麼人，束鈞，我就直接問了。你的戰鬥規劃，自始至終都將自己排除在外……怎麼，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你的狀況？」
「猜猜看？」
柴旭陽翻了個白眼，「黑鳥之前可不是這種故弄玄虛的風格。」
「對你們而言，我也是『怪物』。大家未必能接受我的真實情況，包括你。」束鈞答得乾脆俐落，「雖然我不認同羅斷直接斷你們後路的做法，但我認同他的部分想法。事到如今，如果連自己人都無法齊心協力，那我們就真的完了。」
隔著面罩，柴旭陽的呼吸粗重而吃力，在一片燃燒聲中顯得格外壓抑。
「我會帶領你們獲勝，這就夠了。」束鈞拉下面罩，露出燦爛的笑容。「小柴，地下水和黑鳥可是老對手，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在這種事上吹牛。」
柴旭陽重重地嘆了口氣，回過身去，繼續破壞那些還閃著火花的倖存機械。半天過去，他才悶悶地回了幾句。
「我信任你的能力沒錯。只是你上次帶去培育據點的都是老玩家，猛地見到你那個樣子，我們都消化了很久。要是被其他人發現你那副模樣，就算戰爭結束，你也不一定能被接受。還不如早點在這方面下工夫，溫水煮青蛙什麼的……」
「感謝關心。」束鈞的笑容更燦爛了幾分，「我會考慮考慮。」
按照柴旭陽的看法，自己可能只是在蝕沼中倖存，出現了能力上的變異。就算玩家會有些恐懼，還是會認定他是合成人的一員。
然而等他展現真實力量，無論是從人類角度，還是從合成人角度來看，自己註定要消失在這場戰爭中。
……那也還不錯。
Ｙ市，指揮中心。
就算人在市中心，易寧仍然能看到城外的火光。Ｙ市周遭被灰紅的光包圍，空氣都彷彿熱了幾分。如今城郊設施遭到破壞，向聚居地傳輸的訊號恐怕會被影響。
如果聚居地還有倖存者的話。
城郊仍存在輕度蝕質汙染。那些廠區，是聚居地民眾和Ｙ市市民一代代用血汗建造出來的希望。如今毀於一旦，就算他們打贏了戰爭，光是之後的重建，就足以磨掉人類半條命。
到時祝盛推崇的「玩家系統改良」，恐怕更容易通過。但是聚居地的毀滅近在眼前，自己必須先保住大家的命，再考慮將來可能存在的待遇問題……
想到這裡，易寧在椅子上沉默地坐了片刻，終於打開攝影機，開始按照祝盛給他的稿子進行演講。
「近期合成人反抗活動頻繁，請不用恐慌，他們大多受到蝕質浸染，已是強弩之末。建議大家這段時間……」
易寧咬緊牙關，這才吐出後面的詞句。
「建議大家這段時間不要出門，或是遠離所在聚居地。在穩住合成人情況後，我們會派遣隊伍將大家接入城內。這次的合成人反抗活動尚在控制之中，還請大家少安勿躁。」
不，這些是謊話。
要營救的聚居地已經確定了，祝盛只是想穩住這些人，讓他們不至於傳出太多恐慌消息，使得Ｙ市內部陷入混亂。
但是他必須讀下去。
「最後，關於這場選舉。我理解大家對於我的支持，但時期特殊，我希望大家能放下成見，選擇對戰術更有心得的祝延辰祝元帥。在這次的劫難中，我會作為祝元帥的副手，為聚居地提供最大的保護。三年後，我會再次參與首腦競選……」
說到後面，易寧幾乎是機械地發出聲音，好讓字句不至於在腦海留下痕跡。
他不斷地對自己重複，這是必要的。這是唯一能讓聚居地居民盡可能活下來的方法。
除此之外，他做不了任何事。就像此時此刻，面對周遭燃燒的大火，他也只能對著攝影機念出別人寫好的講稿。
易寧年輕的助手站在轉角，拳頭握得死緊，雙眼通紅。
同一棟樓，另一位元帥的房間內，氣氛全然不同。
「你要去前線？」夏涼一副董老頭的裝扮，聲音滿是狐疑。她環抱雙臂，目光將祝延辰打量一番。「怎麼，你終於想開，打算親自搏一搏好感？」
「如果妳去，未必能領會束鈞的意思。我和他配合已久，能打出最理想的戰術。就算要算計Sigma，我也不想讓任何一位士兵死於作戲。」
「嘖嘖，我牙都酸了。也行，反正我手裡有晶片，我來負責市中心的防禦。但我得先說好，『夏涼』那邊的工作還沒結束，要以『董老頭』的身分進行指揮，我的時間相當緊繃……」
「所以？」
「所以我不想管四隊了！」夏涼拉高了音調，「艾蕭蕭不是領頭領得很好嗎，幹嘛非得跟我報告？反正他們老四家只認自己人，我只是個從天而降的草包。」
「他們是商人，並且主戰場都不在Ｙ市，三大家族的種種規矩，他們未必清楚。這群人不服管又排斥三大家族，所以有艾蕭蕭；這群人野心太大，又習慣蹚渾水，所以有妳。為什麼突然提這個，和艾蕭蕭的會面不順利嗎？」
「沒有，單純事情多，抱怨一下而已。」夏涼嘀咕道，「打起來了還顧忌什麼老四家，一起去避難比較好吧？」
「哦，妳擔心他們。」祝延辰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想太多。」
「如果不在意，只是指出報告裡的問題，用不了妳多長時間。很遺憾，老四家的活動是必要的。接下來，Ｙ市的封鎖只會更緊，很多明面上不能交易的東西，必須交給老四家辦。」
夏涼拉緊兜帽，「好吧，我繼續盯著他們。」
「辛苦了。」
「祝延辰。」
「嗯？」
「這些年，作為你的下屬，我清楚你的能力。有句話我必須說在前頭，按照現在的形勢，你成為首腦只會是時間問題。而束鈞要保全合成人，必然得贏下這場戰爭。」
「我知道。」
「就算合成人能做到不遷怒普通民眾，對三大家族──尤其是一直負責玩家系統的祝家──必然有恨意，不可能完全不動手。說白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連他們願意和人類握手言和都不太可能。」
「我知道。」
「真到了那一步，你打算如何收場？」
祝延辰看了夏涼一眼，並未回答。
夏涼頭痛似地喘了口氣，一隻手覆上臉，「行，我懂了，又要保密是吧。我不說別的，希望你別再做出那種『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家』的蠢事。」
「不會。」
說罷，祝延辰再次低下頭，看向面前的文件。只是夏涼的話彷彿刺痛了他，祝元帥蹙起眉，目光有些不穩，走神得相當明顯。
「這句話，我更希望妳說給束鈞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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